雅仕創意廣告公司——
手頭上一共有六個案子在趕,芷雲忙得日夜顛倒、昏天暗地,但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累。
現在的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聚集一筆為數可觀的金錢給莫庭遠當作資本,好幫助他東山再起,至於其它的什麼腰酸背痛啦、睡眠不足、肌膚乾燥等等的小事,她一律視而不見!
雖然莫庭遠本人對目前的生活沒什麼抱怨,但每每一想到原本高高在上的他,如今卻淪落在餐廳幫人端茶送水,她就覺得很難過,所以芷雲告訴自己,無論日子再怎麼難過,她都要努力存錢,讓他能夠回復以往的意氣風發。
可是,儘管她案子接得再勤,存款簿的數字增加的速度總是跟不上自己的期待。怎麼辦才好呢?
芷雲茫然地對著眼前的廣告企畫案,腦筋變得一片空白,上頭密密麻麻地寫了些什麼,她完全不清楚!
「芷雲,電話,六線!」總機的小莉賣力地扯開喉嚨喊著。
「喔,謝謝!」芷雲飄遠的魂魄重新歸位,她接起了電話,「雅仕廣告你好,我是言芷雲。」
「言小姐,你好,我是奇諾廣告的創意總監,嚴志奇。關於我上次跟你提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
打從一年前雅仕在華威舉辦的廣告票選活動中打敗奇諾開始,奇諾高層對芷雲這顆廣告界的新星就擁有高度的興趣,雖然最後雅仕在流言的壓力下,主動放棄了與華威簽訂合約的機會,但言芷雲仍是少數能讓奇諾飲恨吞下敗仗的人。
經過半年的密切觀察,他們認為芷雲後來經手的幾支廣告,雖然設計手法上面仍然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絕對是值得重點栽培的人才,於是,他們慢慢地透過各種管道,向芷雲透露挖角的訊息,試探她的個人意願,卻一一被她婉轉回絕.
約莫三個月前,這位屬於奇諾核心人物的嚴先生,曾經私下找她談過關於跳槽的事情。他說奇諾這兩年正積極擴展大陸市場,有計畫要培育十幾個主管階級的人才,說什麼像她這樣的菁英,正是他們最需要的,希望彼此能夠有個合作機會。
當時她已經當面拒絕過了,可他還是不死心,堅持給她三個月的時間考慮清楚。
「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環境,目前還沒有Fire現任老闆的計畫。」她揉揉額角,順勢將發酸的背部靠在椅背上,好讓自己能稍稍休息一下。
「言小姐,請恕我說句比較不客氣的話,像你這樣的人才,守住雅仕這種小公司,能有多大發展?可是在我們奇諾就不同了,我們可以給你最專業的建議、最好的工作團隊、最佳的辦公環境、最……」
芷雲在被對方的一堆「最什麼」給滅頂前,趕緊搶白:「不好意思,我天生無大志,就愛守著這家小公司,做個沒沒無名的小人物,所以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如果言小姐是擔心到大陸工作,會導至台灣這邊的親人乏人照料的話,本公司還會額外預付你相當數目的簽約金,讓你完全無後顧之憂,以三年的合約為例,簽約金就高達五百萬,以此類推。」電話那端的人不肯死心,一個勁兒地一廂情願。
「都跟你說了,我不想去嘛……」芷雲的尾音突然不見。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三年的合約,預付簽約金五百萬?不是五千、五萬、五十萬,而是五、五……五百萬?!
糾糾結結的心思想到了莫庭遠,芷雲原本拒人於千里的態度,不禁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嚴先生,請問你待會兒有空嗎?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詳細地談談合約的事情,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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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的密室裡,長方型的會議桌前,端坐著三名白髮蒼蒼、形象慈藹的老人家,其中一名目光精明幹練的長者,就是讓莫庭遠和戴子豪恨得牙癢癢的程冬。
程冬從牛皮紙袋中取出了一迭徵信社送來的照片,丟在桌上,讓其它人分看。
「我看莫庭遠這個臭小子,這回是真的栽了,白天在餐廳裡當小弟,晚上就窩在一間不到二十坪大的小房子裡,給一個女娃兒當管家,淨幹一些女人家干的活,你們瞧瞧這一張……」程專指著桌面上的其中一張相片,笑得合不攏嘴,「他提著菜籃上市場的樣子多可笑呀!哈哈哈……」
「還有、還有這一張。」一個法令紋特別深的老人,他是許傑,也是華威的股東,跟程冬是多年的好朋友,現在他拿著另外一張相片,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嘖嘖稱奇地道:「阿冬,你請的人還真有兩下子,連他在屋裡穿著圍裙四處跑的照片都拍得到。」
「當然,對方可是徵信業界的第一把交椅,價錢可貴了!」想起那高昂的調查費用,程冬的心還是一陣一陣的抽痛著。
「我瞧這小子穿起圍裙來,倒也還挺有模有樣的,何不乾脆就一輩子服侍女人好了,你們說是不是?」許傑很惡意地嘲笑著。
「可不是嗎?哈哈……」
三個毛髮稀疏的老人,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看來這整件事是不會有錯了,依那混帳小子的性格,若不是到了山窮水盡,他怎麼可能放得下身段,去做這些低三下四的活?」帶著金框老花眼鏡的是程新,他跟程冬是堂兄弟。
這三個人對華威早有野心,只是有莫庭遠在一旁礙手礙腳,害他們的計畫不能順利施展,幸好風水輪流轉,輪到這小子栽跟頭了,真是天助他們也!
現在整個華威只剩下戴子豪那個二世祖獨撐大局,怎麼跟他們對抗呀?
看著桌上的照片,快意的程新忍不住又爆笑出聲,眼角還流下了一、兩滴淚水,「尤其還是給個女人當管家,我想,殺了他還容易一點,我們這次真的把他給整慘了!」
「這算什麼?想想前些日子,他欺得我們多慘呀!仗著深得戴子豪的寵信,完全不將我們放在眼裡,如今不過是給他一個小小教訓罷了!」程冬冷哼。
「說得沒錯,那小子會有今天,完全是他不敬老尊賢的報應!」許傑說。
斂起唇邊殘存的笑意,程冬的神色轉為嚴肅,「不過現在董事會裡頭的成員,大都是老董事長的人馬,全都跟戴子豪那個毛孩子站在同一陣線,莫庭遠的人事案送交他們的手上,難保不會做出不懲治處分。」
「若讓那小子班師回朝,咱們想掏空華威的資產,怕就不那麼容易了,所以我們的腳步得加緊一點了!」許傑推推鏡架,老謀深算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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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雲去銀行刷過存款簿,上頭最新的一筆人帳記錄,是五百萬元整。
奇諾付款的速度非常地快,像怕她臨時反悔似的,今天才簽合約,隔天五百萬立刻入帳。
對方給她三個月的時間,處理台灣這邊的瑣事,三個月之後,她就得正式出發,到大陸去受訓。
為了這件事,她特地抽空回了雲林老家一趟,與父母商量一番。
本來爸、媽是不太贊成她孤身一個女孩子到大陸去尋求發展,虧得她舌燦蓮花,說得自個兒前途似錦、無可限量,兩位老人家才勉強點頭答應。
另外,簽約前,她也事先知會過現任的老闆——王進先。
縱然有幾分不捨,老大還是維持他一貫好聚好散的原則,舉凡底下的員工在外頭有更好的發展的,他絕不強留!
他只是烏鴉地補上一句:「如果將來有一天,你不幸被奇諾看透你沒有半點實力的事實,繼而被他們無情地一腳狠狠踢開的時候,不要怕,雅仕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雖然這番話乍聽之下,實在是很像惡意的詛咒,但她知道這就是老大的調調,他一向習慣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去表達他最深的關懷之意。
「喂!」無預警的,有人從後頭輕拍了她一下,引得她回眸一探。
原來是莫庭遠。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人神。」他單手撐住沙發,兩腳一提,輕輕鬆鬆地跳入了她身旁的位置,跟著施展一招大鵬展翅,將佳人擁在懷中。
「在想這個!」她將存款簿交到他的手中。
他不明所以地掀開存款簿,上頭最新的加總餘額,讓他咋舌不已,「看不出來,原來你還是個小富婆!」
「不是啦!」芷雲趕緊否認,「這些錢不是我的,你想想看,我一個月才那麼點薪水,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可能突然有這麼一大筆存款呀!」
「喔?」莫庭遠想想也是,兩道好看的劍眉糾結在一塊,難掩憂心地問道:「那你這些錢,到底是怎麼來的?」
她總不會是窮瘋了,臨時把心一橫,跑去搶銀行了吧?
「其實呀……」芷雲的腦子快速地運作著,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好一套妥善的說辭。
考慮了好幾天,她決定暫時不要讓他知道,這筆錢是她的簽約金,因為根據她這段日子的觀察,他似乎非常不喜歡在「錢」事方面佔她便宜。
芷雲猜想,這八成又是他潛在的大男人心理在作祟!
儘管他在表面上是如何地尊重女性,一天到晚將「女士優先」掛在嘴邊,只要一扯到跟錢有關的事,他藏匿在血液中的沙文主義就會立刻抬頭,打死也絕對不用女人的錢!
這對他而言是貨真價實的恥辱,嚴重地傷害他高傲的自尊心。
所以,要是讓他知道,這筆錢是她「賣身」三年換來的,光用她那幾根分叉成「雙線道」的發尾想也知道,他鐵定是不會用的。
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好撒下一個善意的謊言:「這筆錢其實是我的那些同事們,拜託我交給你的。」
「拜託你交給我?」莫庭遠還是不明白,「為什麼?」
「記不記得你上次到片場去的事情?」她準備胡扯。
「記得呀!」莫庭遠頷首,依然是一頭霧水,「可是那跟這筆錢有什麼關係呀?」
「怎麼沒關係?關係可大了!」芷雲突地加大了音量,好像以為加大了嗓門,就會使她的說法聽起來比較有說服力似的。
「兩者關係是怎麼大了?你倒是說說看。」莫庭遠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上,等著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你都不知道,自從你上次到片場去之後,我的同事們就一直向我打探你的近況。」她臉部表情非常誇張。
「他們沒事打探我的事情幹嘛?」莫非他們其中有人暗戀他不成?.
「因為你以前是股市名人呀,他們這些平凡老百姓對你有興趣,一點也不奇怪呀!」芷雲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這麼難想的事情,虧她想得到!
「所以呢?」莫庭遠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耐心,正逐漸告罄。
這丫頭瞎扯了老半天,還沒說到重點,再這樣下去,等她把事情交代完畢,天色大概也快要亮了。
「你不要急嘛!」人家要說謊也是得花時間慢慢想的嘛,給點耐心好不好?真是的!
芷雲趁著他不注意的空檔,偷偷地賞了他一記白眼,沒料到他突然轉頭,正好抓到她在偷瞪他。
她若無其事地清清喉嚨,續道:「因為他們知道你在股市投資這方面很有一套,所以想趁你最近比較空閒的這段時間,拜託你幫他們血貝賣股票,讓他們可以小賺一筆,至於佣金成數方面的問題……你說了算。」
「你的同事們沒在看新聞嗎?我前陣子才在股市裡賠掉了所有的身家,他們還放心把錢交給我投資,不怕血本無歸嗎?」他存疑。
「人總有失手的時候,何況,若不是因為你發生了這種事,他們現在哪有機會請到你這個知名的股市顧問替他們做投資呢?大夥兒認為這就是所謂的天意,是老天送給他們發財的機會,當然得好好把握才行!」她說得跟真的一樣。
「是這樣嗎?」莫庭遠半信半疑,雖然她的說辭乍聽之下,還算合理,但他就是隱約覺得不太對!
「當然!」她答得又急又准。
莫庭遠奇怪地瞥她一眼,又把眼光移轉回存款簿上頭,「佣金成數我說了算?你的同事們難道不怕我獅子大開口,胡亂喊價嗎?」
全都腦子壞掉了不成?
「這樣最好,那我就不用傷腦筋要如何說服你收下這些錢了……」芷雲沾沾自 喜,接收到他疑惑的目光,她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她趕緊改口:「我的意思是說,我的那些同事都不太懂股票這玩意兒,所以你幫他們做的投資,到底是賺是賠,他們一點概念都沒有,反正整體的投資利潤只要比銀行的利息高一點,他們就會覺得賺到了,其餘的,就算你要統統放進口袋裡,相信他們也不會發現的。」
莫庭遠半信半疑接受她的說法,他道:「話雖如此,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雖然現在我的手頭比較緊,可就算我再怎麼窮,也不致於去坑你同事們的血汗錢,所以你放心好了,佣金成數方面,我會斟酌的。」
「啊?」芷雲的小嘴張得開開的。
厚!他怎麼會這麼難搞?她都已經費盡心思地要把錢送入他的口袋了,為什麼他就不能合作一點,乖乖地把錢收下呢?
他合起手上的存款簿,「總之,這筆錢我暫時收下了,投資的事情我會注意的,你就負責告訴你的那些同事,三個月後結算投資收益,我會事先扣掉我應得的佣金,剩下的就交給他們自己按照投資比例分配,」他拍了下大腿,「就這樣了!」
如果他想得沒錯,這些錢八成是她跟那夥同事們借的,又怕他不肯收下,才編了一大堆有的沒的。
雖然他根本不將這區區的五百萬放在眼裡,但總歸是她的一點心意,堅持不收也未免太不上道,不如就用這筆錢幫她做點小投資,當是替她賺點私房錢也好。
「你說怎樣就怎樣吧!」芷雲放棄。
反正跟他爭也沒用,到頭來輸的人一定是她,改明兒個再想個新的借口,總有辦法教他收下這筆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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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莫庭遠接到了戴子豪的電話。
「兄弟,日子過得怎麼樣?據可靠消息指出,你最新的工作是管家,而且還是負責洗衣煮飯的那種,覺得滋味如河?分享一下吧!」戴子豪良心泯滅地調侃道。
管家?直接叫傭人不更貼切嗎?
「如果你專程打電話過來,只是為了講這種無聊的事情,那不好苦心思,我要掛斷了,因為我待會兒不但要做飯、洗衣服、拖地……還有一堆家事等著我去做,沒空跟你窮磨菇!」這混蛋,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才這樣委曲求全的!
憋了一肚子的不爽,莫庭遠若有其事地誇大了現實的情況。
雖說原本一迭局在上的股市金牌顧問,如今淪落為傭人、管家,乍聽之下,他的確是有幾分委屈,然而事實上,除了煮飯這檔事之外,芷雲根本不捨得使喚他!
有好幾次都是他堅持要幫忙,她在拗不過他的情況下,才勉離其難地答應讓他分擔一點家務。
他想,要不是芷雲的廚藝實在是差到一個不行,勉強下廚只會害得兩人落得食物中毒的下場,她怕是連廚房也不會讓他踏進半步的,搞不好就成天將他當作大佛供著,即使讓他白領薪水也無所謂!
說也奇怪,他以前明明就很討厭做家事的,寧可犧牲一點個人隱私,花錢請人定時來清潔,也不比目偶爾動手擦一下地板,現在非但要死皮賴臉地跟她搶,搶到了還覺得很有成就感,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是,小的錯了!」戴子豪識時務地認錯。
「知錯就好。」幸好,今兒個莫庭遠的心情還算不錯,也就不打算跟他計較,遂問道:「哈啦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打這通電話的用意何在?該不會是想跟我學兩招操持家務的秘技,好留著將來把馬子用吧?」
家事一把罩的新好男人,可是當今的搶手貨喔!
「不用了,你留著教給你兒子,我不需要。」莫庭遠的一番好意,戴子豪自認承受不起,收起玩笑的心情,他的語氣轉為嚴肅,「今天我是專程要告訴你一項好消息的。」
「什麼好消息?」莫庭遠問道。
「程冬那幫驢蛋終於上鉤了,目前我在積極地收集證據,如果事情進行得順利的話,預計最快下個月,就可以將他們送進牢裡去過下半輩子,到時你就算是功德圓滿,立刻官復原職,當回你高高在上的總經理,用不著再寄人籬下了!你說,這算不算是好消息?」
「這麼快?」莫庭遠不經意地洩露了自己留戀的心情。
「嫌快?」電話線的那端,戴子豪難掩笑意,「看來你這個管家日子沒有你說的淒涼嘛,瞧!你都樂不思蜀了。」
「你、你管我!」被猜中心事的莫庭遠,難得也有結巴的時候。
透過話筒傳來的聲音,戴子豪自動自發地在腦海中,勾勒出莫庭遠臉紅脖子粗的饃樣。
戴子豪嘴角的笑意加深,想不到遊戲人間半輩子的小表弟,竟然也會有動了真情的時候,果真是世事難料!
想起莫庭遠過去種種的風流事跡,戴子豪原本還打算調侃他一兩句,但又恐他惱羞成怒,只好作罷。
「算了,不糗你了,不過讓我再多嘴提醒你一句,女人這種生物,儘管有些表面上看起來很大量,其實骨子裡還是天生的小心眼!」難得有女人讓他的風流表弟動了情,戴子豪難掩關切之情,「這次的事情,因為事關商業機密,你瞞她瞞得緊,難保她不會找你秋後算帳,你可得小心應付才是。」
表姑能不能早點抱到孫子,就看這一次了,到時候可別教大家空歡喜一場呀!
「等整件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自會找時間跟她好好地解釋,芷雲不是小心眼的女孩子,她不會跟我計較這點小事的。」莫庭遠信心滿滿。
「最好是如此。」戴子一豪不置可否。
或許是旁觀者清的緣故,戴子豪有預感,這件事情不會像莫庭遠想像中的那麼好處理。
祝他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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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來!
芷雲的心不禁一沉。
幾天前,她偶然翻開日曆,發現早過了「好朋友」來造訪的日子,可是「小紅」卻遲遲未出現!因為離職在即,她手頭上要處理的瑣碎事情比較多,在不知不覺間,她不小心就忘了這個「應注意而未注意」的重要日子。
芷雲定下神來細想,搜尋著上個月的記憶,發現關於「小紅」一頁,完全空白……
這麼說起來,小紅上個月好像也沒有來耶!
芷雲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依據以往經驗,儘管屋外刮的是十二級強風,下的是超大豪雨,只要到了每個月固定來訪的日子,小紅從來就是不辭勞苦,不畏風雨,非得按時來折磨她個四、五天不可,從來不曾遲到早退。
看樣子,不管事情再多,她勢必都得撥個空去看看婦產科的醫生了。因為,根據她國中健康教育老師的說法,她的症狀如果不是更年期,就應該是懷孕了!
當「懷孕」這個字眼一浮上腦際,芷雲的心頭不期然地漾滿一股柔軟的情緒。她低眉,摸摸自己的肚子,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她彷彿感覺到肚子裡的寶寶在動!難以言喻的感動湧上,她喃喃地自語著:「會嗎?裡頭真的已經盛裝了一個屬於我的小生命嗎?」
生命的可喜,讓她下意識地想像著寶寶的長相。寶寶到底會長得像誰呢?是像爸爸?還是像媽媽呢?唇畔銜起幸福的笑,芷雲愉悅地輕拍著小腹,不管像誰都好,總之他倆的寶寶上定會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寶寶……
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遠了,言芷雲趕緊拍拍自己的臉,將自己拉回現實中。
事實上,除了小紅沒來之外,她的生理狀況一切如常,也沒有出現坊間傳說的那些懷孕的症狀,例如暈眩、嗜睡、回味改變、害喜之類的。
說不定只是單純的生理不順而已,她想那麼多幹嘛?但,想是這麼想,當天下午,芷雲還是破天荒地請了假,走了一趟婦產科。
驗孕報告出來——呈陽性!天啊!她真的懷孕了,而且已經八周半了!
後來,醫生幫她做了超音波檢查,小小的畫面裡,她見到一生之中所見最美麗的奇景!
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她一刻也捨不得移開目光,緊盯著螢幕上的小胚胎,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醫院幫她把寶寶的超音波錄成了DVD,讓她當作紀念。
字 捧著護士小姐遞交給她的光盤片,芷雲的心情大好,笑容無比燦爛,娟秀容顏上,洋溢著初為人母的快樂。
她有寶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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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指縫間流逝去。
奇諾給芷雲的三個月期限,轉眼只剩下一個星期。
為避免到時手忙腳亂,她預先訂了兩張機票,準備一張給自己,另一張給寶寶的爸爸。
原本她其實沒有信心說服庭遠,暫時擱下台灣的一切,跟她一起遠赴大陸,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她有了寶寶,或許看在寶寶的份上,他會願意跟她一起離開一陣子。
不過這也是她單方面的想法而已,會不會……他根本不想要這個寶寶?
這個悲觀的揣測,揪疼她的心。
她輕撫著腹部,「寶寶乖,都是媽媽不對,是媽媽愛胡思亂想,像寶寶這麼可愛的孩子,爸爸怎麼捨得不要呢?」
雖然她不清楚寶寶的長相,但她幾乎可以預見這個孩子,將來一定會很像、很像他的爸爸。
一個「小號」的莫庭遠……光想家著寶寶的模樣,她就覺得好幸福。
如果孩子的爸爸知道這個喜訊後,也能感受到跟她一樣的幸福,那她的人生就真的沒有遺憾了!
時間走到了七點整,芷雲不禁有點擔心,他平常不會這麼晚回來的,發生什麼事了嗎?拿起電視遙控器,她打算切掉電源,撥通電話給莫庭遠,問一下他人在哪裡,然而新聞主播緊接著播報的新聞,引起了她的興趣。
「現在插撥一則重要的財經訊息,華威電子爆發重大的資產掏空案,主要涉嫌的三位股東以及多位部門經理,在一個小時前遭警方正式收押。其董座戴子豪對外表示,為維護廣大股東利益,將向多位涉嫌掏空華威資產的主要嫌疑人具體求償二十億。此番重要聲明,加上華威加碼護盤的動作,使得華威開盤一度跌停的股價,在盤中逐漸回穩,終場以平盤作收。
另外,日前因投資失利而遭到停職處分的總經理莫庭遠,其人事案在送交董事會後,經由多位董事商討結果,認定此次投資失利屬於正常風險範圍,特不追究,復職命令也將在下週一正式公告。」
畫面一轉,來到了華威辦公大樓,幾個低著頭的老人,被一群記者團團包圍,行止狼狽地從攝影機鏡頭前面走過,面對幾十支麥克風,不發一語。
芷雲呆呆地坐在電視機前,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門鎖的開啟聲傳來,她才回神。
大門緩緩開啟,望著門外那張俊顏,她的心中一陣五味雜陳,硬是扯出一抹笑,歡迎他的歸來。「你回來了!」
他順手將門帶上,關心地問道:「等我等很久了嗎?吃過飯了沒有?」
「吃過了。」她撒了令人安心的謊言,緊張地湊向他問道:「我聽新聞說,你下個星期一就要復職了,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
莫庭遠點點頭。
「當然是真的,新聞都報出來了,還會有假嗎?」他寵愛地捏捏她的嫩頰,順道再告訴她另一個好消息,「由於我復職在即的緣故,銀行方面相信我有償債能力,便自動撤銷對我名下資產假扣押的請求。」
經過了這一回,銀行的「現實」他算是見識到了。
看他落魄的時候,就急著查封他的財產,現在見他的事業好像有點起色了,又趕忙跑過來巴結,他更肯定自己把錢投資在股市,而不存在銀行裡的決定。是對的!
「那真是恭喜你了!」芷雲的心不禁涼了一半。
看來那張機票終究是……白訂了,這趟大陸行,她注定是得一個人孤單地啟程了。
「你怎麼了?」他摸摸她的額頭,「身體不舒服嗎?」
她的臉色很差。
「沒什麼……」拉下他的掌,她敷衍地道:「可能是事情來得太突然,我一時之間消化不過來,所以……」
「對不起!」他突如其來地道。
芷雲不大自在地笑笑,「復職是好事呀!說什麼對不起?」
「有些事情因為事關商業機密,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很抱歉害你為我擔心了!」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的擔心,莫庭遠都看在眼裡,卻又不能多說些什麼,只能暗自心疼。
牽起她的雙手,他鄭重地重複一回自己的歉意,「真的很對不起。」
「商業機密?」她一頭霧水,不好意思地笑笑,「什麼商業機密?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耶!」
莫庭遠將整件事情從頭說了一遍,將他與戴子豪是如何設下這個陷阱,而程冬那夥人又是如何上當受騙,繼而露出馬腳被移送法辦的經過,說個一五一十。
「我從來沒有破產,也不是真正被停職,所以才會在程專那票人被移送法辦之後,立刻就能復職。」這一切對芷雲來說或許突然,但對莫庭遠而言卻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之前的事情都是騙我的?」她的尾音不自覺地拉高了兩度。
那她這陣子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呀?還有她跟奇諾簽下三年的賣身契又該如何處署?
「芷雲你……生氣了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對著那張乞憐的俊顏,芷雲縱使有滿腹的委屈,也發不了火。
「哪有?」她口是心非,「我只是有一點點驚訝,而且就像你說的,這件事關係到商業機密,當然得保密到家羅!」
罷了、罷了!從頭到尾,他從來沒要求她做過任何事,全是她自個兒自願的,現在又豈能怨他呢?
「我就知道你最寬宏大量了!」他不忘拍拍馬屁。
「貧嘴。」芷雲又好氣又好笑地道。
「對了,我之前帶來的行李箱,你收到哪裡去了?」他四處張望了回。
「在衣櫃上頭,怎麼了?」她指指牆邊的白色衣櫃。
「這陣子公司很亂,子豪希望我能早點過去幫他,很多公司的檔案我都放在之前那棟房子,住在那裡我工作比較方便,而且最近我加班可能會加到很晚,晚上回家怕會吵到你,所以我打算搬回去住一陣子。」莫庭遠走到衣櫃旁,拿下行李箱,一邊打包一邊道。
「原來是這樣。」芷雲點頭,一顆心蕩到了谷底,強掛在臉上的笑容顯得虛弱。
她早該想到了,他之前會留在這裡,純粹是為了演戲給那幫人看,現在那幫人都給送進牢裡了,他自然要離開了。
她到底還在期待什麼?
「你臉色好蒼白,真的沒事嗎?」莫庭遠整理好行裝,再回到客廳,發現她的狀況似乎愈來愈不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她趕緊挺直身子,強裝出精神奕奕的模樣,逞強道:「我好得很,可能是最近工作比較多,所以臉色才會差了一點,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我,趕緊去辦你的事情吧!」
「那好吧!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過兩天再來看你。」莫庭遠心下暗自決定,等幫戴子豪穩定好軍心之後,他就要帶她到世界各地去散散心,順便調養調養身子。
「好!」她應允。
「那我走了。」莫庭遠前腳跨出門口。
想起了肚子裡的寶寶,芷雲不禁猶豫地喊住了莫庭遠,「庭遠——」
「嗯?」他回望著她。
要說嗎?真的要說嗎?可是,說了又有什麼用?如果他的心不在她身上,難道用寶寶就能留住他嗎?
更何況,就算他真的願意為寶寶留在她身邊又如何?她即將要到大陸去呀!到時還不是要兩地相隔?那麼說跟不說,又有什麼差別?
「路上小心!」忍住眶中的淚,她含笑送他離開。
其實無所謂的,她安慰自己,就算他不愛她,至少她還有寶寶呀!有寶寶會陪她一輩子的……
她拚了命地安慰自己,可是為什ど她的心還是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