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仍深愛他的前妻,這才是他最難解的心結啊。」
阿May這段話,讓安凝雅楞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
他……仍愛她?是……嗎?她讓他以為她背叛了他,甚至懷了別人的孩子,他怎麼可能仍愛她呢?
難道,是她誤會了他嗎?如果他愛她,怎會看不情她對他的愛,反而懷疑她的忠貞,還處處懷疑呢?
阿May見安凝雅不語,以為她心生芥蒂,想知難而退,於是更認為自己明說的做法是對的。
「不怕你恥笑我,我倒追他四年,我甚至曾經主動要獻身給他,他連意識不情的狀態下仍是拒絕了我,可見他前妻的影子在他心中是多麼根深低固,難以拔除。」阿May繼而語重心長地勸道:「我是愛上了沒辦法,注定要跟那影子繼續奮戰,你不同,趁自己還沒有死心塌地前,仔細考慮清楚吧。愛他就要一併接受他的一切,否則就放棄吧。」
「你這擇的愛情不是好累嗎?」安凝雅開始同情起她的癡心。
「一且陷進愛情裡就不由自主了,只能一心一意追求著有關他的一切,就像撲火的飛蛾啊,明知不可為卻執意為之。我想,」她露出一抹無奈卻灑脫的微笑。「除非我確定他得到真正的幸福,不然我很難放棄他。」
「他哪裡值得如此的癡心相待呢?」安凝雅不禁輕聲問道,不只是問阿May,也是問自己。
在國外這些在,好條件的男子不是沒有,她不求愛得轟轟烈烈或刻骨銘心,只要能教她動了心,有一絲悸動,她便願意托付此生,忘記過去一切,重新愛過。但,竟是如此之難!
是曾經滄海,還是過盡千帆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心底那個深鐫的刻印,一輩子也磨不平,永遠會在夜深人靜或無人的時刻悄悄浮現,如浮水印一般,清晰地橫現她眼前,教她無處可逃。
「說來好笑,我就是愛上他的癡情與執著,現在,也是這原因讓我進退不得啊。」
語畢,阿May甩了甩頭笑道:「奇怪,這是我第一次與其他人聊起我對獅子的感情呢,可能是我們投緣吧。如果我們不是情敵,或許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安凝雅深深凝視著她,兩後唇邊浮起一抹微笑。
「我希望我們可以是朋友。」
阿May也揚起真誠的笑容。
「如果你能讓獅子真正走出陰影,我會大方祝福你們的。不過,」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的功力可得比我強個幾倍,不然有得你等嘍!」
安凝雅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我也來好久了,你休息吧。希望心雨早日康復,下次我們攝影棚見嘍!」阿May擺擺手,笑著離開。
安凝雅望著已關上的房門兀自沉思。
「媽咪,她很有風度哩。」
心雨細嫩的聲音在她背後揚起,安凝雅嚇了一跳,旋過身一看,心雨正睜著一雙機靈的大眼骨碌碌瞧著。
「好呀!你沒睡,偷聽大人說話呀!」安凝雅好氣又好笑地走近病床。
「不假睡,阿姨怎會跟你說俏悄話哩,你又怎會知道爹地這麼專情呢?而我,也才能幫你跟爹地復合呀!」心雨嘰哩呱啦地比手劃腳,彷彿好事將近般興高采烈。
「誰說我要跟你爹地復合啦?」安凝雅仍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心底剛才的波動是一股無以名之的感動。
好吧,就算她感動於他多年的癡情未變好了,那可不代表她已經原諒地當年對她的莫大侮辱。他活該孤家寡人一個!安凝雅在心中這麼提醒自己。
「媽咪,你騙人!」
心雨一臉不相信地反駁她。安凝雅歎口氣,怪自己把女兒教得太精了。
「我哪裡騙你呢?說來聽聽。」
「不記得在紐約時有好多叔叔追你,你回來都會跟我報告約會心得?」見安凝雅哭笑不得的跟她點頭後,她才又開始說道:「那時你都會嫌這個叔叔他親你好噁心,那個叔叔說話有討厭的鼻音,不然就是胸毛好恐怖,好像猿猴或是汗味好重,害你呼吸困難。」
這是事實,她又沒說錯!安凝雅坦白承認。
「可是我們跟爹地住了一段時間,我從來沒有聽你抱怨過爹地喲。甚至,」心雨故意停頓片刻後才賊兮兮說道:「爹地好幾次半夜來偷親你,你會罵他不要臉、可惡,但是從來不會嫌他噁心耶!」
「這……」她的臉立刻刷成一片潮紅,面對女兒的老實說,她竟然口吃,一下子說不出話。原來,獅子半夜摸黑到她床邊偷吻她,都被睡在一旁的女兒看得一清二楚呀!
天哪!安凝雅此刻真想找個洞鑽下去。
「媽咪。」心雨眨著慧黠的大眼繼續莊進強心針:「爹地是我認識媽咪以來,第一個沒有被嫌的男生哦。」
安凝雅頓時傻住了。
「終於買到了!」方嘉熔興奮地衝了進來,手上提了一對穿著結婚禮服的kitw娃娃大喊:「你們看,我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結婚′KITTY耶!這個新娘很美吧!
心雨一看到她手上的娃娃,忍不住拍手哈哈大笑,還直對安凝雅擠眉弄眼。
「這個祝福來得真是時候呀!」
安凝雅一聽,更是一臉脹得通紅。她跺了跺腳,一旋身,勾起背包,丟下一句:「你們自己吃吧。」便轉身離去。
「姐姐怎麼了呢?是等我等太久生氣了嗎?」方嘉榕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能一臉無辜地問心雨。
「呵呵!」心雨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secret!」
安凝雅不知不覺走到醫院一側的荷塘邊。柳條微揚,輕風暖吹,台北的醫院難得有這等清幽的美景,現在雖是正午時刻,卻不見烈陽當頭,別有一番秋涼的味道。
她隨意找了張石椅坐下,紛亂的思緒仍是沒個定數。
想起心兩那番話,她忍不住搖頭笑歎,怎會教出這今鬼靈精的丫頭呢?靜靜不說話,實則默默觀察一切,都放進了心底,小小年紀卻比許多人的心思更細膩呵!
之前阿May算是誤打誤撞化開了她數年的憂鬱,她才恍然明白這些年她無法真正快樂起來,是因為她以為獅子不夠愛她!
獅子曾是她全部的世界、她僅有的天空,但在他心中,她卻連他媽及他妹都不如!
甚至她們的一句話就可以主導他們的愛情、顛覆他們的婚姻!
她的付出是百分之百時,她怎能接受他不完整的愛情呢?她寧可玉碎,也不要這剩下的感情。
所以她當年決裂遠離後,這百分之百的感情付出,卻怎麼也回不了頭,只能任其飄零且……孤獨。
厲經了許多事,再翻看厲史清單,當時光回溯器再回到當年的景況,若以她現今的眼光與想法來面對時,她或許會有更圓滿的抉擇,而不是衝動地要對方痛苦,自己也陷入更痛的深淵裡。
或許這是年輕的代價吧,不夠圓潤、不夠謹慎。
現在回頭還會有圓滿結局嗎?她和獅子都不再是過去的她與他,時光變裝的不只是他們的外貌,還有思想。
他們還可以在一起嗎?她不能肯定……
一滴水珠滑進她的頸項,接著一滴、一滴。安凝雅抬超頭看向已呈灰色的天空,微弱的金光已不復見,絲絲雨滴正緩緩織成雨暮籠罩大地。
微細的雨絲帶著一股沁涼,她輕閉上眼仰起臉,享受這難得的洗禮。
「還是喜歡淋雨嗎?」
安凝雅倏地睜開雙眸,映入眸光的是師黎安溫和的笑臉。
她不語,只是沉默地凝視著他似陌生卻熟悉的面容。
她不再閃躲他的目光,嗯,好現象!師黎安心頭暗喜。
他剛從病房過來,阿May與安凝雅的對話,小心雨己擷取精采片段告訴他了,而他也有事告訴她,所以他決定下來尋她,也果真讓他尋到她。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彼此撤掉了許多防禦,相處得非常融洽,但是若碰觸到某些敏感問題,她乃是噤口不語,沉默以對,教他難以探進她的心。
如果當年他不猜忌、不嫉妒,多疼愛她一些,也許她就不至於琵琶別抱,她仍是他的啊!
他愛極了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快樂感覺,他甚至錯覺心雨就是他的女兒,否則為何她受傷時他會心痛呢?
「可以和你談一談嗎?」他在她身旁坐下。
她也不想再躲避了,給了他一個接受的微笑。
「願意告訴我這些年,你是如何過的嗎?為什麼你沒有嫁給心雨的爸爸呢?」他決定坦然面對一切,處理傷口要將所有細菌徹底清乾淨,傷口才能完全痊癒。
安凝雅直視他,發現他臉上只有平靜與真誠。
「你不恨我了嗎?」她不答反問。
「我曾經恨哪!我痛恨你的背叛,痛恨心雨不是我的孩子。」他坦然的眸子裡毫不掩飾他的痛苦,卻也蘊含著某種感情。「但是我發現自己仍然愛你,仍然眷戀從前那段相愛的甜蜜日子,沒有人可以替代我身旁這個重要的位置,我想攜手相伴一生的人只有你……」
他停頓不語,眼底濃烈的深情緊扣住她的眼眸。
「如果愛恨兩難,我寧願選擇愛你!這些年來我已經被悔意淹沒許久,我過得既孤獨又寂寞,而且不快樂,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過下去。我渴望和你建立一個共同的家,和心愛的你在星空下談心,在溫暖的屋子裡吃著水果話家常,夜晚抱著你入眠,光是這樣想,我就已經幸福得忍不住興奮大叫。凝雅,我不想恨了,只想愛你!」
「即使心雨不是你的骨肉,你也不介意嗎?」安凝雅靜靜問道。她知道如果不能確定獅子非常非常愛她,愛她到願意接受她的瑕疵,她怎麼也無法全心全意回到他身邊。
「心雨是無辜的,這並不是她的錯,我若會氣,也是氣那個丟下你們母女、不負責任的男人。」師黎安臉上出現了忿怒。
「是啊,那是個不負責任的傢伙。」她也附和道。心中卻暗自偷笑他事後知道真相會有的反應。
「你……你愛他嗎?」他遲疑片刻後問道。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後,點了點頭。
他整個人楞住了,彷彿是聽了她的話之後深受打擊。
「那為什麼沒有跟他在一起呢?」好片刻,他才低聲問道。聽到她曾愛上別的男人,他簡直快心碎了!他恨哪!恨自己沒好好愛她,才讓別人有機可趁。
「當時認為他不夠愛我。」她簡單回答。
「現在呢?」他聽出她的語病而追問著。
她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語。起身走向荷塘邊,雨絲仍細細飄著,沁涼的雨滴灑了她一臉,此刻她覺得自己心情好多了,思緒也愈來愈清明。
「我當初懷著孩子飛往美國時,就決定要自己一個人撫養他長大。」她轉過身直視他,娓娓道來這一路歷程。「到了紐約,爸及蘭姨沒有問我任何問題就無條件接受了我,讓我安心待產生下孩子。他們的全然信任讓我很感動,所以我決定孩子生下來後回歸我的父姓。媽跟爸當年約定生下第二個孩子姓方,沒想到他們離婚。這個約定自然落空,爸知道我這決定後非常開心,這也就是心雨會姓方的原因。」
「那……心雨是我的孩子嗎?」他神情嚴肅地問道。
「你說呢?」她一臉神秘。
「你還不願說嗎?」他歎了口氣,坦誠道:「其實心雨住院期間我已經請醫生抽血做DNA比對,今天報告下來了,但我還沒看過報告,我想從你口中確定真正的答案。」
「如果確定不是你的,你還會接受她嗎?」
師黎安盯著她看,沉默許久,突然,他長歎一聲。
「我會非常非常遺憾吧,遺憾這麼好的孩子不是我的品種。」他嘴角綻出一扶笑容,認命道;「不過還好她有一半你的血統,我會愛屋及烏,愛你也愛她呀。」
這一刻,安凝雅的心全放開了。
就在此時,突然有樣東西凌空飛了過來,落在安凝雅腳邊。
「天使送禮物來慶祝了嗎?」師黎安打趣道,彎身撿起了半透明的塑膠袋。
打開一看,竟是一對身著結婚禮服的KITTY娃娃。
嘉熔!?安凝雅立刻想起這是她中午去買的玩具,隨即轉頭看向右邊大樓的三樓,果真窗口邊有個閃躲的身影。
「有紙條耶。」師黎安看到娃娃手臂上各綁了一張紙條。
他先拆開新娘手臂上的紙條。上面寫道:媽咪說,要誠實,不可以欺騙愛你的人!
安凝雅一看,燦笑佈滿了臉。這小鬼靈精!
「被孩子教訓了喔!」師黎安戲謔道。但是他心底已經有個譜了。
「幸災樂禍!」安凝雅立刻搶著打開新郎手臂的紙條。
爹地:大方親住她的嘴吧!
「這兩個鬼丫頭!」安凝雅隨即紅了臉啐道。
「這該不會是你安排的吧?」他閃電般輕啄了她的唇。
「你少往臉上貼金塊!」她又羞又惱。
「為什麼騙我呢?」他拉住她的手,牢牢地。
「騙你什麼?」她故作不懂。
「心雨是我的孩子!」他已經能肯定這件事實,喜悅的同時也不禁怨她騙了他這麼久。「為什麼要騙我呢?」
「因為……」她抿著唇笑道!「你是個不負責任的傢伙!」
不負責任!?
「天哪!」他猛然想起剛才的對話。「你這個小騙子!騙得我好慘呀!這些年你讓我孤獨寂寞了這麼久,我看你要用一輩子陪償我才夠!」原來她仍是愛他的!
「你想得美喲!」她作勢要逃。
突然,他從身後抱住了她。
「凝雅,我一直都愛著你,別再離開我了,好嗎?」他的溫柔低語從她耳際傳來。
他親暱的氣息讓她情不自禁顫抖,他見狀抱得更緊了,鼻尖在她頸間磨蹭游移。
「你的脖子線條仍是美得讓人心蕩神馳,你知道嗎?」他輕柔貼吻她的頸子內側,耳語道:「第一次在雨中見到你,髮絲貼在你淋過雨的白皙頸項上,讓我看了十分著迷,所以對你一見鍾情,而且一直讓我愛到現在……」
她輕輕閉上眼,讓甜蜜的幸福感一圈圈籠罩上她。只有跟對的人才能有愛的火花產生,不是嗎?
另一邊三樓的窗口,有人正在做實況轉播。
「他正在親她的臉……哇!親嘴了!親嘴了!你爹地和媽咪親嘴了耶!好大膽哦!」
方嘉熔興奮地大叫著,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這令人臉紅的畫面。
「呵啊,阿姨很羨慕哦?」心雨坐在病床上打趣道。
「才沒有哩!」方嘉熔紅著臉離開了窗戶邊,嘟著嘴嚷嚷;「我只是心疼那對可愛的KITTY娃娃啦,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呢,結果送出去當紅娘!」
「這紅娘也讓我們不必回紐約,可以留在台灣好長一段時間哦。」心雨提醒她。
「對耶!喲呵!」方嘉熔樂得手舞足蹈,連聲歡呼。
心雨也露出開心的笑容。望著窗外己然放晴的天空,心裡想著一她終於有個完整的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