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換日 第六章
    心蘿正式擔任趙雲的小廝。

    白天她在他的主帥營帳內隨時待命,認真的為趙雲打點一切衣食起居,晚上則回到屬於她自己的小篷內休息。

    話說那天晚上趙雲刻意讓出營帳給心蘿休息,而他自己則帶兵出去巡邏,隔天早上趙雲便命人在他的營帳隔壁搭起一座小篷,特別給心蘿專用。

    對心蘿而言,以後不必再戰戰兢兢、充滿戒備的蜷縮在營帳內一角,與伙夫們保持著距離睡覺,更不用眼令她緊張的趙雲共處一室,這一切都美妙得宛如天堂,她高興得晚上都會笑著入眠。

    之前在廚房工作時,每天雞啼聲響起便要晨起工作一直到月上樹梢,碗盤全洗乾淨了才能休息,這也是為什麼那群伙夫常是碰到床倒頭就熟睡的原因,畢竟要準備一千人的餐飲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而現在只要伺候趙雲一個人,相形之下小廝的工作實在是涼太多了。

    就像此刻,趙雲正伏案揮毫,練寫書法。而她就像個小書僮一般在旁幫著磨墨,她以前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做這種寫意風雅的工作,而讓她更訝異的是,趙雲一介武夫,竟然也喜歡舞文弄墨。

    「這是草書嗎?」心蘿在一旁好奇問道。他的運筆獨立,不連寫,有草書的寫法,卻沒有今日草書筆勢的牽連相通。

    他驚訝的揚起眉瞧了她一眼。

    「你也識得?」漢代女子識字不多,還能說出書體更不容易。「這稱之為『章草』,保留隸書寫法的一種草書。」

    「你對這方面有研究?」她抬眼看他。

    「我練書法是用來磨性子。」趙雲扯起一邊唇角輕笑道。

    「那成效如何呢?」她磨著石硯繼續問道。

    「你以為呢?」他反問。

    「我看這字寫得挺好的呀。」她瞧了瞧他的書法後偷觀他一眼,大膽道:「性子嘛,磨得夠深沉了。」

    結果他的反應只是揚起淡淡的唇角。

    心蘿望著他的臉,不知道他現在是幾歲呢?想也沒想她就直接問出口。

    趙雲想了一下。「二十有七。」

    咦?居然和阿璽一樣大耶。

    「那你成親了沒呢?」她不禁好奇問道。古代的男子在這個年齡早已娶妻生子,甚至妻妾成群。

    「功業未竟,如何成家?」他凝視她一眼後說道。

    「先成家後立業也未嘗不可啊。」憑他俊朗的外貌以及高超的武藝,應該有不少姑娘家喜歡吧?

    「你呢?」他不答反問,挑起眉望向她好一會後補充問道:「幾歲了?成親了嗎?」

    心蘿搖了搖頭。「我二十四。」

    「你也是功業未竟嗎?」他眼中浮起一抹淺笑。

    「我還沒遇到合適的人。」面對他難得帶笑的眼神,她有些心慌。

    「怎樣是合適?」他不疾不徐問。

    她匆匆瞄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磨墨,好半天才斟酌著開口。

    「等我遇到了就知道。」她說了一個模擬兩可的答案。

    趙雲曾經是她喜歡了好幾年的男人,但遇見他之後,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重新定位他。趙雲現在只是她的上司,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願多想,畢竟她現在只求能在古代安然度過,未來的變化誰也不能預料。

    「你在寫什麼呢?」不待他回應,她技巧的轉移話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他寫完最後一字後,放下筆逐字念出。

    「這是很有名的易水歌。」她說道。用他沉穩的聲音念出這兩句話,別有一股滄涼激昂的味道。

    「你知道這首短歌?」他顯得有些訝異。

    「這是荊軻奉命入秦刺殺秦始皇前,燕太子丹與賓客送行至易水邊,在好友高漸離的擊築聲中,他引吭高歌了這一曲短歌。因為這首歌有情有景,雖然他最後未成事被殺,但這首短歌卻廣為後代所傳頌。」她以前的國文老師曾經在課堂上高歌一曲,慷慨激昂的語調令她印象非常深刻,至今她仍記得那旋律呢。

    說著,心蘿憑著腦中的記憶不禁高唱了起來。

    她一唱罷,趙雲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也同樣唱了起來。

    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唱起這首歌,頗能把荊軻那種慷慨悲壯的英雄本色與義無反顧的獻身精神表達的淋漓盡致。

    一曲聽完,心蘿又驚又喜的用力拍拍手。

    「你唱的真是棒極了,果真還是男人的聲音才能夠唱出味道來!」她一高興便衝口而出,等她說完才發現自己嚴重的語病。

    心蘿驚惶的看向趙雲,但他似乎沒察覺,正凝神看著剛完成的字。

    「我可以體會他慷慨就義之情,那是一種以死效國的堅貞忠心,願以一己之力救民於水深火熱中,因此他才能置死生於度外。」他無限崇敬的說道。

    心蘿偷偷地鬆了口氣。

    「如果是你,你也會毫不猶豫去做嗎?」她問道。

    他淡淡一笑。

    「以天下為己任,焉能不往?」天下所有愛國志士都會有相同的舉動。

    「即使明知不成功便成仁!」她佩服荊軻的義舉,但這並不代表她認同他的做法。

    「不試過焉知不成功?」他反問。

    「如果成功機會只有萬分之一呢?」

    「仍值得一試。」他肯定說道。

    心蘿突然很好奇,在感情上他也會如此執著堅定嗎?但想法一問即逝,她並沒有問出口。

    「我們還要待在北邯山上多久呢?你怎能確定黃巾黨還在這山上?這麼久都找不到,他們會不會早已溜下山呢?」這裡的生活枯燥而乏味,除了練兵巡山,不然就是偶爾狩獵打些野味回來,日子一成不變,真不知他們怎樣熬過這一個多月。

    「黃巾黨的洛陽道首馬元義中了我一箭,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所以我可以肯定他們跑不遠。如果馬元義死了,他們也會衝出來為他報仇,除非他們在等救兵,那麼我們正好以逸待勞,一舉打敗他們的援兵。」趙雲分析解釋道。

    「北邯山很大嗎?不然為什麼找了這麼久還沒有找到呢?」她知道鷹軍幾乎尋遍整座山,但似乎仍沒有黃匪的任何蹤影,他們彷彿消失了一般。

    「我想他們可能藏在某個隱密的山洞或密室,我們才會搜不到。」趙雲眼中沉著若定。「不過無妨,他們正好是個誘餌,把其餘的黃匪引來此處,一起解決倒省事。」

    「難怪你有此閒情坐在這兒練書法。」心蘿笑道。

    趙雲淡淡一笑,沒有再說話,他換上另一張蔡侯紙繼續揮毫。

    帳內又成一片靜謐的氣氛,心蘿一邊磨墨一邊偷瞧著他凝神專注的模樣,此刻的他顯得平易近人,雖然仍是不苟言笑,但是他肅然的氣息裡有股令人安心的沉穩。面對這一室的安靜,心蘿不僅不會感到不自在,心裡反而有股祥和安寧的喜悅。

    這時她突然注意到他額角流下了汗珠。這也難怪,時節已經進入夏天,他在帳內還穿這種厚重的外袍,不流汗才怪咧。

    她想也沒想就拿起自個衣袖幫他擦汗,結果一道黑墨就這麼畫上了他的額頭,心蘿這可傻眼了,她趕緊瞧了瞧袖口,這才發現沒留神的當兒,袖口沾上了些許墨汁。

    趙雲仍不知情的專注揮著羊毛筆,但是那一道黑在他嚴肅的外表上增添了極佳的笑果,尤其當他還一臉酷酷的樣子時。

    起初心蘿只能抿緊雙唇,強忍著笑意偷瞄他,但是愈看他實在是愈好笑,她終於拿高袖子擋住了臉,躲在袖子後面無聲的偷偷大笑。

    但她顫抖的身軀仍是被趙雲發現了。

    「你怎麼了?會冷嗎?」他放下毛筆不解的瞧著她。今天天氣明明挺熱的,她怎會冷到打顫呢?

    心蘿只能搖搖頭,她悶著聲偷笑,笑到肚子好痛,根本答不出話來。

    「手放下,讓我瞧瞧!」他不覺緊張的問道。難不成她得了什麼病嗎?瞧她的手抖得如此厲害。

    當趙雲強將她的手拉下時,原本悶著不敢笑出聲的心蘿,一看到他那張好笑的臉,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她捧著腹,整個人倒在地氈上笑個不停。

    趙雲被她嚇到了。原以為她是生了病,結果卻笑得像個瘋子。

    心蘿笑了好久之後發現周圍沒什麼聲音,她抬眼一看,趙雲正托著下顎靜靜地瞧著她。

    「咳咳!」心蘿這才逐漸收起笑聲坐了起來,她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嚨。「呃,對不起,我失禮了。」

    「何事如此好笑?說來一聽。」他出乎意料的沒有責罵她,反而溫和問道。

    心蘿一看到他的臉,實在忍俊不禁又想笑,於是她指指他的額頭。

    趙雲一臉狐疑的伸手摸了摸額頭,手指一拿下,上面的黑墨立刻讓他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過來幫我擦乾淨。」他指示完後又若無其事地拿起羊毛筆繼續練寫草書。

    心蘿也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失態,這下子她也不敢再造次笑出來,趕緊拿起乾淨手巾沾上水來幫他拭淨。

    正當她專心的擦拭之際,趙雲突然毛筆一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也在她兩邊臉頰上畫上兩圈黑墨。

    「啊!」心蘿完全來不及躲避,只能很遲鈍的在他畫完之後才跌退好幾步遠哀叫一聲。

    「哈哈哈哈——」這次換成趙雲放聲大笑。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爽朗的笑臉,他一口整齊的白牙笑起來好看極了,不過她可沒忘記他的捉弄。

    「你居然使計耍我!」她又氣又好笑的指控他。

    「兵不厭詐,是你耍我在先!」他笑得自若。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袖子不小心沾了墨嘛。」她不平叫道。

    「知情不報,就是有意隱瞞。」他挑眉回道。

    「那……那我不小心畫你一道,你怎麼還我兩邊呢!」她仍舊不死心要扳回一城。

    趙雲仍是雙眼含笑凝視她。

    「無論報仇或報恩,我一向是加倍奉還。」他若有深意地說道。

    「沒想到你這麼小心眼!」心蘿聞言,嘟嘟嚷嚷罵著。

    「說什麼?」趙雲故意皺起眉心。

    「呃……沒有!」她怎又忘了他是主子而出言不遜呢!心蘿趕緊恢復恭敬的模樣。

    趙雲見狀,唇角不禁揚起一抹笑。

    「過來。」他語調平平地說。

    心蘿遲疑的瞧他一眼。他該不會又要在她臉上塗鴉吧?瞧他一臉的面無表情,她心裡只能大聲哀歎倒霉,但仍乖乖走近他身旁坐下。

    趙雲放下羊毛筆,只手撐住她下顎。

    「趙校尉……」心蘿心頭一驚,反射性要往後躲。

    「不准動!」他冷喝一聲。

    心蘿聽到這聲冷喝,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心裡卻大罵這個變態趙雲是不是還玩不夠,真要把她的臉畫成包公嗎?

    結果他另一隻手卻是拿起毛巾擦拭她的臉。他的手勁很輕很柔很慢,他的視線則很專注認真,彷彿他正做著一件很重要的工作。他的反應令心蘿完全傻眼,只能目瞪口呆地直瞧著他。

    趙雲緊盯著她美麗嬌憨的面容,心底那股莫名悸動又開始出現。

    自從那一夜瞧見她一臉的怪模怪樣後,許久不曾開懷大笑的他一路笑到操練場,惹得一堆集合的官兵見了他莫不面面相覦。之後,每當他想起她時,心底總不自覺想笑,而那種無以名之的悸動就不曾停過,尤其她在他身旁時,這種悸動就越發強烈。

    他一直想這樣近看著她。她絕美的面容有一種堅毅不屈的神態,不同於她嬌弱的身子,還有她偶爾流露的羞澀神情,這讓他迷戀地貪看著而無法移開視線,而他強有力的心臟也亂了速度。

    她微張的小嘴此刻形成一股驚人的魅惑,令他有股衝動想嘗嘗那是什麼滋味  「報告趙校尉!」帳外的傳令兵大聲叫道。

    趙雲隨即放開了她。「進來!」

    「黃統領抓到一名出來獵捕的黃巾黨。」傳令兵低頭報告道。

    「好,你先退下,我立刻來。」

    傳令兵出去後,他隨即準備起身更衣,換上戰袍。

    「等一等。」心蘿按住他的肩膀,然後拿起毛巾將剛才沒擦完的黑墨一一拭淨。

    趙雲無言的凝望著她,灼熱的視線停留在她的唇上好一會兒。他心底輕歎了一口氣,國事當前,他只能強壓下心中的強烈渴望,一切等處理完再說吧。

    等趙雲離開後,心蘿這才撫著節拍大亂的心口,露出驚惶疑惑的表情。

    剛才他是怎麼一回事啊?她幾乎以為他要吻她呢!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剛才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因為他的凝視讓她差點停止呼吸。

    天!她一定是最近太閒了,才會有這種可笑的幻想!趙雲怎麼可能想吻她呢?心蘿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出聲。她還是趕緊把硯台整理乾淨,去換盆乾淨的水,以便趙雲回來時有得洗手洗臉用。

    於是她抱著水盆從主帥營帳內走出來,離這兒不遠處,有一座鑿井處可以打水。

    ?     ?     ?

    鑿井旁有幾位士兵正在排隊等候打水,心蘿見狀也乖乖跟在後面。後來幾個打水的人見到她,與前方士兵互相使了個眼色,也跟在後面排起隊,眼神不懷好意。快輪到她時,後面的士兵突然插隊進來。

    「錢統領急著用水。」士兵匆匆撂下一句話便自顧自打起水來。

    當他打完水後,心蘿正要上前一步,後面的伙夫阿寶也衝了過來,隨即搶上前。

    「我趕著煮湯,你讓我先用。」他不等心蘿回應便接下前一位士兵的木桶放進井底。

    心蘿微微一愣,這廚房旁邊不就有一口鑿井,他幹嘛捨近取遠跑來這裡打水!她想也沒想就直接問他。

    沒想到阿寶臉色立刻大變。

    「怎麼,我不能用這口井嗎?」他口氣很沖。「你甭以為有趙校尉做你的靠山,就可以耀武揚威、仗勢欺人!」

    她……她耀武揚威、仗勢欺人?心蘿頓時傻眼,她不過是隨口問了一句,怎會得到這種莫須有的罪名?

    「我並沒有……」

    「阿寶,你怎麼用這種口氣跟趙校尉身邊的紅人說話呢?你別忘了他現在跟趙校尉關係『特別』哪!」旁邊的土兵隨即酸溜溜的說道。

    「不就因為他這張好看的臉蛋,還一副娘娘腔,故作弱不禁風的模樣,不然趙校尉怎會對他。另眼相看。!」阿寶立刻一臉輕蔑的回道。

    心蘿一臉的莫名其妙。什麼紅人?什麼另眼相看?她怎麼聽不懂他們的話?但她發現周圍的人竟全像看笑話一般瞧著她,沒有人出來說句話。

    她不再吭聲,她不想為自己多添是非,何況若吵到打起架,她又怎麼打得過這些力大的男人。於是她忍住氣,靜靜的等著下一桶水。而情況如她所料,大家有默契的輪著插隊,沒有人讓她,直到夏強出現幫她解了圍。

    「你別跟他們這些人計較,他們只是心裡頭不是滋味,才會這麼對你。」後來當他們離開井邊,夏強問明怎麼一回事後,便語重心長的好言勸道。

    「他們怎麼不是滋味了?我不記得哪裡惹到他們。」心蘿不解。

    「那是因為你才新來沒多久,卻得到趙校尉的特別器重,所以他們才心生嫉妒,對你耍了這麼點小手段。」

    「特別器重?」心蘿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夏強。「你說我做小廝這算趙校尉特別器重?」

    夏強點點頭。

    「當然。這你就有所不知。」夏強娓娓道來。「從趙校尉三年前帶領沒沒無聞的鷹軍開始,一直到現在成為袁大人麾下最強悍的一支軍隊,我一直是總伙夫頭,跟著他們南征北討。這麼些年來,趙校尉一向把自己打點的妥當,可從來沒找過什麼貼身侍從來服侍他。鷹軍裡許多新進士兵及打雜的,莫不是仰慕趙校尉的英勇名聲而來,尤其最近黃匪被我們打得一敗塗地後,各個都巴望著能夠為趙校尉服務,這等於是他們無上的光榮啊。偏偏趙校尉一直不肯點頭收個小廝,結果你一來就搶了個好位兒,這不是特別器重是啥?加上趙校尉對你照顧有加,我在鷹軍這麼久,還沒見過趙校尉來幫我們劈柴呢,所以大伙見了當然免不了吃味兒啦!」

    他那天是特意幫她劈柴?心蘿不敢置信,他會這麼好心來幫她?

    「那天他來劈柴時,快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趙校尉真要把我辭掉咧。」心蘿到現在仍覺納悶,他那天這麼生氣只是因為她手掌受傷嗎?為什麼呢?

    夏強聞言呵呵直笑。

    「那是你不瞭解趙校尉的為人,他只是不愛說話,個性比較冷淡、比較不拘俗世罷了,其實他心地善良,是非分明,而且賞重罰嚴,處事絕對公正。尤其他非常照顧鷹軍的生活,所有鷹軍官兵皆知,今天出去作戰,萬一陣亡,趙校尉一定會妥當料理後事及家人,絕對不會虧待我們。這也是為什麼鷹軍不二心地跟著趙校尉出生入死的原因。他實在是一個沒話說的好將領。」

    原來如此,心蘿終於明白了原因,他是因為屬下受傷才會這樣緊張,若是外人則又另當別論。她想起當初他不願意收留她而狠心放她孤單一人的情景,一絲無以名之的濃濃失望突然爬上她的心頭。

    夏強見她沉默不語,他望望周圍,悄聲對心蘿說道:「可惜趙校尉不懂得逢迎阿諛,不然憑他這身好武功再加上建立奇功無數,袁大人早該升他做將軍了,怎會只是一個區區的校尉呢。」

    熟讀三國歷史的心蘿當然很清楚,歷史上記載趙雲後來因為不被重用而離開了袁紹轉投公孫瓚,最後遇到劉備,他才開始大放異彩,而名留千史。此時他在袁紹的麾下,正是他不甚得志之時啊。

    多少人暗歎生不逢時、時不我予,只會怨天怨地怨人,就是不會檢討自己。其實打開生命中那一扇窗的鑰匙就在自己身上,與其坐等機會與好運降臨在自身,不如靠自己起而扭轉劣勢,天助還必需人助哪。多少英雄豪傑不是自己去創造時勢,改變歷史的呢?

    歷史上的趙雲便是如此。

    坦白說,他的各方面條件不輸關羽和張飛。他沒有關羽的剛而自矜,也沒有張飛的粗魯急躁,他精明謹細、智勇雙全,受重用的程度卻遠比不上關羽和張飛,但他卻仍恪盡職守,對劉備誓死效忠,像長板坡戰役中,趙雲一個人單槍匹馬殺入數十萬曹兵的重圍中找尋劉備之子阿斗的下落,最後他奮勇殺敵七進七出,終於突圍救回阿斗。這也是歷史上非常有名的一役,連曹操對他都讚佩不已。「一身是膽趙子龍」也因此在史書上被記上一筆。

    如果不是他早有卓見,懂得「賢臣擇主而事」,而另擇良主,再加上他一身的膽識與努力創造出一番成就,恐怕今日早已淹沒在歷史洪流中,後世人誰又會知道他這號英雄人物呢。

    但是歷史上記載三國時代裡最完美的英雄人物,卻與她眼中所認識的趙雲不盡相同。就像強叔說的,他沉默不愛說話,個性冷淡不易親近,行逕自我而不拘世俗,這是一個史書上沒形容過的趙雲。

    「趙校尉的個性的確很怪異。」心蘿覺得他莫測高深得令人難以瞭解,就像今天,他忽兒慷慨激昂的唱起短歌,忽兒又頑皮的像個大男孩捉弄她。

    她的話卻讓夏強誤會了。

    「小樊哪,謠言止於智者,我才不相信那些一派胡言,你也千萬別當直。」最近謠言傳得如火如荼,想不聽到都難啊。但是夏強是死忠擁護趙雲,他壓根也不信趙雲會如謠傳所云。

    「什麼謠言?」心蘿好奇問道。

    夏強驚詫的瞧她一眼。「你最近沒聽到什麼謠言嗎?」

    「我最近都持在主帥帳營裡,而且趙校尉不喜歡我亂跑,他希望他一回來就會看到我在,馬上可以待命,所以我也沒什麼機會出去跟別人閒嗑牙。」心蘿好奇地問道:「到底是什麼謠言?」

    那天在柴房外的一幕已經被伙夫們加油添醋的轉述了一番,營區上上下下莫不議論紛紛,加上隔天早上趟校尉命人搭建小篷,大家更加確定趙校尉對心蘿的特別照顧。有人不禁開始懷疑,以心蘿的瘦弱模樣,壓根不可能立下什麼戰功,趙校尉這麼照顧他,該不會是有斷袖之癖?

    謠言像細菌般在營區內擴散開來,心蘿仍毫不知情,恐怕現在全營區上下,只剩心蘿和趙雲這兩個當事人不知道這傳言。夏強對趙雲一向忠心不二,現下他又怎可能去散播對趙校尉不實的傳言。

    「既然是謠言,就沒有啥好聽的。」夏強趕緊轉移話題。「今天的事你就甭放在心上,好好照料趙校尉,相信大家一定會明白的。」

    「謝謝強叔告訴我這些事,我會好好努力的。」心蘿感激地說道。

    「好吧,咱們就說到這兒啦,你快些回去吧。」他慈祥笑道。

    聽過強叔的一番話後,心蘿對趙雲的瞭解又更深一層,雖然他仍與她心中的趙雲有出入,但不知怎的,她已經不再討厭這樣的趙雲,尤其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後,對他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感覺。

    哎呀!管他什麼感覺,她出來這麼久了,萬一趙雲比她先回去,又要大呼小叫地找她了,她還是趕緊回去為妙!

    ?     ?     ?

    心蘿告別強叔後,小心翼翼地捧著盤中的東西趕忙回去營帳。才一走進去,冷不防被一隻手抓住,嚇得她手上的盤子差點滑下去。

    「你上哪兒去了?」趙雲冷著一張臉問道。

    「你要嚇死我嗎?突然冒出來……」

    「你去哪兒?」他再次冷冷問。

    心蘿已經習慣他老是在見不到她時就冷著臉給她看,好像她又出去偷懶跟別人聊天串門子似的。

    「瞧見了沒,我去廚房學做菜啦。」她沒好氣的指了指手中的盤子後,又換上高興的神采拉著他。「快點,我今天學做『烤羊羔』,還有『紅燜鯉魚片』,你快來嘗嘗看!」

    趙雲第一個反應就是將她手上盤子放下,抓住她的手翻過來看。

    「不錯吧,我技巧進步很多喲,現在只有兩道小小傷口耶。」她故意笑道,沒有說明其實是強叔怕她又切到手回去被罵,所以幾乎包辦了所有切菜的工作,但她仍是笨手笨腳哪。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准再去碰那些刀子嗎?」他馬上沉下臉。「你別想再回到廚房工作。」

    心蘿聞言一愣,下一秒她呵呵直笑。

    「你在想什麼啊,我才不會這麼笨又跑回去把自己累死咧!」她笑著推他坐下。

    他狐疑地瞧她一眼,然後命令道:「去把藥罐拿來。」

    她立刻將手背在身後。

    「你先別管這些小傷口嘛!」她一臉的笑容說道。「我瞧你最近為了黃匪的事又忙又累的,所以才想做些好吃的東西讓你開心一下。你快吃吃看嘛,之前我曾聽強叔提過你愛吃這菜,今天特地請強叔教我做的耶,你可別告訴我你不吃喔!」

    趙雲望著她的笑容,驚喜交加的感動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這些天來他們用盡了方法,那個黃巾黨寧死也不願說出他們的藏身之處及任何消息,現下只好先把他關起來。另一方面他也加強了巡山的工作,一忙起來,與她的事就這麼擱了下來,想到她竟然特地為他做菜,還因此切傷了手,他既心疼卻也有股說不出的開心與感動。

    「快吃嘛!」她急著催促道。

    於是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片放入口中,然後又是一口烤羊羔,一口接一口的吃著,相當捧場。

    「好吃嗎?」兒他吃得津津有味,心蘿這下子高興的合不攏嘴。

    趙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又繼續吃。

    心蘿瞧他吃成這樣,她也忍不住拿起筷子來嘗嘗自己的傑作。

    這第一口還沒吞下去,她的小臉便皺成一團。

    「哎喲,好酸好鹹的鯉魚片喲!」她不相信的又夾起一塊烤羊羔,這一口她差點要吐了出來。「哇靠!裡面沒熟哇!」

    心蘿放下筷子,瞪著一臉無事狀仍舊照吃不誤的趙雲。

    「你不要吃了!」她猛然按下他的手生氣地叫道:「明明好難吃,你為什麼要騙我!」

    心蘿此刻覺得好丟臉。好糗喔!這麼難吃的東西,她居然還說要讓他吃了開心,她看根本是傷心吧!

    「我說好吃就是好吃。」他仍一臉溫和。

    「你還騙人!這種東西餵豬,恐怕豬也不吃!」她羞憤地說道。

    「豬不是人,當然無法體會。」他眼眸帶笑,淡淡地說:「這是我的……小廝親手為我做的菜,比皇帝御賜的千珍百饈還要好吃呢!」

    這一刻,千絲萬縷的感動急湧上心蘿胸中,也湧上她一向不愛哭的眼。她再也制止不了翻湧而上的眼淚,想也不想,她轉身逃離了營帳回到小篷。

    是自己的手藝太爛讓她備覺丟臉?還是他的體貼安慰令她好生動容?還是連她自己也無法形容的莫名情緒在翻攪作怪?總之,來到古代以後,心蘿第一次這樣盡情的宣洩自己。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情緒終於慢慢平靜下來。當心蘿抬起臉時,發現月光照進了小篷內,她這才察覺月亮高掛,早已過了晚膳時間。她趕緊起身整好衣服擦乾臉。今晚她沒有服侍趙雲用膳呢!糟糕!

    匆匆忙忙走進主帥帳營,趙雲坐在桌前手握書卷,正專心看著書,桌上的食物分毫未動。

    「呃,對不起。」心蘿仍紅腫著雙眼,緊張又羞愧地低頭說道。

    趙雲從書裡抬起頭望著她好一會兒。

    「坐下一起用膳。」他什麼也沒說,只簡單命令。

    她驚訝地看著他,他……沒罵她?

    「我剛剛已經請廚房把菜熱過。」他盛了碗飯放在她前面,又幫自己盛了一碗。

    這舉動更讓心蘿目瞪口呆。他居然幫她盛飯?這是她的工作耶!

    「還不快吃,等會兒我們還有事要做。」他表情冷淡的夾起菜。

    我們?都晚上了,還能有什麼事要做?但心蘿此刻可不敢多問。

    心蘿忐忑不安地安靜吃完一頓飯後,便趕緊起身收拾餐具。

    「別收了,跟我來!」

    「要去哪呢?」心蘿驚慌地問。

    他沒有回答,拉著她走出營帳,一把將她抱上白色的駿馬,他迅速跨坐在她身後,沒理會眾人驚異的眼光,一路馳騁過重重森林,在夜風中前行,最後來到這個樹木參天,環境幽靜的天然湖泊。

    心蘿一見到這湖泊,不禁屏住了呼吸,忘情的注視眼前的美景。

    好美的湖泊啊!湖泊四周長滿參天的松柏,綠郁蒼翠,寧靜優雅的氛圍讓煩躁的心也跟著沉澱清靜下來。而月色如銀色羽翼般包圍著湖泊周圍,仿若一個銀光屏障般的美麗天堂。

    「這是綠湖。」趙雲低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心蘿這才驚覺到他正坐在她身後,她頸上的寒毛無來由全豎了起來,她緊張地坐正了身子。

    趙雲似乎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他迅速翻身下了馬。

    「我扶你下來。」他氣定神閒的站在馬下伸手向她。

    「我自己來。」一想到他要抱著她,她的心跳就不自覺加速。

    「快點!」他不容置疑的盯著她,雙手已經伸了出來。

    心蘿滿臉通紅的跨過馬,然後讓他抱她下馬。

    「你好輕。」趙雲在放她落地前停頓片刻。

    「我……我骨架子天生小。」她尷尬的支吾說道。

    他笑了一笑將她放下,然後便逕自走向前找了一塊岩石坐下。

    心蘿跟在後面,遲疑好一會兒後,才在他身旁一段距離外坐下。

    安靜地望著眼前的湖光山色,心蘿從不曾在台灣見過這般美麗無污染的湖泊,湖水清澈見底,在月光下仍能看見水面下優遊自在的小魚兒,這恐怕在國外也不多見哪。堂堂邁入西元兩千年後的地球,各方面進步神速,遙遙領先於各年代,惟獨環境方面卻節節後退。

    這就是地球人送給自己的報應啊。再繼續製造污染、傾倒廢水、砍伐樹林、破壞水土吧,繼續產生更多的垃圾來包圍自己吧,不用到專家預估的三千年,她看「地球」也許就要更名為「垃圾球」啦!

    還好她有幸能見到尚未經過污染、最原始的地球面貌,這肯定是她來到東漢的最大收穫之一。

    趙雲躺在岩石上閉目養神,心蘿則坐在他身旁靜靜地享受著這種靜謐的氣氛。

    原來他說有事要做就是帶她來這兒吧,他總是喜歡這樣嚇她。

    這一段時日的相處,她發現自己對趙雲的心情愈來愈不一樣。

    他只是習慣用冷言冷語來表達,生起氣來也頂多冷冷的給她一眼,或是故意說話模擬兩可來嚇她以外,實際上他算是挺好相處,而且心地極好。就像下午,這麼難吃的食物,他卻毫不猶豫的吃下去,而他說的那一句話真的讓她好感動,就因為他平常冷淡慣了,這樣的話令她備覺動容,比任何的甜言蜜語更教她窩心。

    她悄悄轉頭在視著他。月光下的他,彷彿覆上一層溫暖柔軟的光暈,讓他原本剛硬的曲線變得柔軟起來,她瞧著瞧著,竟失了神。

    此刻他雖然合著眼,但她知道他有一雙看起來炯然精銳的深邃眸子。飽滿挺直的鼻子、厚薄適中的唇,加上飛揚的濃眉,讓他看起來是俊朗英挺的。心蘿第一次這樣專注而且仔細地瞧他,她發現雖然他與阿璽有著同樣一張臉,但是他剛毅沉穩的神情,卻令她不自覺想一直瞧著,怎麼也不會厭倦。

    突然,趙雲睜開眼直直望進她的眼裡,這讓一直瞧著他的心蘿立刻脹紅了臉,心虛的轉開。

    「呃,這兒的月亮又圓又亮耶!」她視線轉到半空中,隨口找了話題轉移剛才的尷尬。

    趙雲瞧著她,片刻後坐起身。

    「有一處視野更好。」趙雲若無其事說道。

    「真的嗎?在哪裡?」她睜亮眼望向他叫道。

    他唇角扯起一抹笑。「很高。怕嗎?」

    「我才不怕咧!」瞧他一臉的挑釁,這讓她想起上次飛越樹林的經驗。

    趙雲眼底浮上一簇極微小的火苗,但瞬間即逝。他一躍起身。

    「抓好。」他向她伸出手。

    她遲疑一秒後隨即抓住他的衣袖,結果趙雲瞧她一眼後,反手抓住她的手然後往上一躍。

    下一秒,他們已經在大樹的頂端。樹頂上有好幾根粗壯的樹枝盤纏糾結著,形成一個天然的坐椅,兩個人坐下還綽綽有餘,不僅如此,眼前完全沒有其它大樹遮蔽,視野相當遼闊,景觀棒極了。

    「好美!」心蘿一見到眼前的景色不禁驚呼。

    明月優雅地在天際淡淡發光,銀牙色的月光輝映在幽靜的湖面,珍珠粒大小的星子在如黑絨布般的夜色裡閃耀著神秘的藍光,為夜晚增添一股冷艷與絕美的姿色。

    黑色絨布般黝亮的天空,此刻竟是如此純淨清透,連剛冒上來的幾顆星子也都是明亮無瑕,美得讓人忘了煩憂。沒有雲層遮住的明月,皎潔清亮,是她在台灣從沒見過的。台灣的空氣污染太嚴重,雲層不但變得厚重,天空的能見度也變差,不僅星星混沌不明,連月亮都不再皎潔透亮。

    由此處望過去,寧靜的樹影圍繞在湖邊,銀色的月光靜靜地灑在湖泊上,湖面彷彿裝點上銀色光粉,鄰鄰波光煞是耀眼炫目,絕美的湖景美得教人差點忘了呼吸。

    站在心蘿身旁的趙雲,卻緊盯著她一瞬也不瞬。

    剛才她在小篷內低聲哭泣著,他在隔壁營帳裡同樣坐立難安,想安慰她卻又不知如何啟齒,畢竟是他惹哭她的。終於,她回到營帳內,她那哭腫的雙眼更讓他好生心疼,於是他便決定帶她來這兒。

    這是他獨享的小天地。一向獨來獨往的他,卻不自禁的想與她分享他的世界,包括這綠湖、還有這樹窩。而此刻她就在他身旁,數天來的焦躁不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想接近她的強烈渴望。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呢?」心蘿仍望著前方問道。

    「我有一次搜巡黃巾餘黨的藏匿之處未果,卻在無意中發現這處美地,自此後,我會趁夜半之際來此沉思觀景。」趙雲眼神專注地凝視著她問道。「喜歡這兒嗎?」

    「好喜歡耶!」她笑著轉頭看他。「以後你還會帶我一起來嗎?」

    「只要你別哭,什麼都行。」他聲音低啞地說道。

    心蘿聞言怔愣住,然後突然紅了臉。不僅因為他專注的神情,還有他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完全覆蓋了她的身子!

    她從小到大身邊一直不乏許多男性朋友,而她也一直與他們相處甚安,不僅因為她較為男孩子氣的爽朗性格,可以與他們打成一片,更因為她對男女間的性別差異一向遲鈍,所有人對她來說都一樣是朋友,沒有明顯的男女之分。但此刻,面對趙雲一身濃烈的男子氣息,加上比她高出一個頭以上的高大壯碩身材,連肩膀都比她寬上一倍,男人與女人間的強烈差異讓心蘿突然明顯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女人,一個與強壯男人完全不同的女人!這是她從不曾有過的自覺。

    而此刻,他們「孤男寡女」共處在這座四周無人的樹頂上……

    這令她的心跳突然間失控般加速運轉,血液也隨即快速地直衝腦門,她雙頰瞬間燒紅起來,但她故作若無其事地退到樹幹邊斜靠著。

    「你知道嗎?」心蘿趕忙找個話題打破沉默。「在北美洲極地的原住民,有個有關月亮的傳說,想不想聽?」

    「北美洲極地?那是哪裡?」他也靠在她旁邊伸長了腿問道。

    「呃,在我家鄉那兒不遠處。」對跨越時空而言,地球村都算是近距離。

    「你家鄉在哪?」他轉頭望著她。

    「一個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輕聲歎息著,臉上出現少見的憂鬱,但過一會兒她又恢復開朗說道:「哎,不談這個,來說說我聽到的那個傳說。」

    「那個種族相信世上萬物的形體之內,都有個小小的靈魂,也就是貓體內有只小小的貓魂,人體內也有個小小的人魂。當外在形體死去時,小靈魂仍然活著,它可能在附近一帶投胎轉世,或是升天暫時歇息,住在天後的腹中,直到月亮重新將它送回人世。」她抬起頭望著眼前的明月繼續說道:「傳說月亮有時忙著應付這些升天的靈魂,因此只好從天空中告假消失,這就是為何有些晚上看不到月亮,但到最後,月亮總會再露臉,我們也都會重回人世上  他眼神穿透月亮,投向遙遠的星夜之河。

    「我們現在又看到月亮,表示許多人又再度重生,重新輪迴於人世。」心蘿一臉暖暖的笑意。「你說這傳說是不是很溫馨呢?」

    好一會兒,空氣中除了輕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鳥兒偶爾拍動翅膀的噗噗聲,剩下的,只有寂靜。

    「我不喜歡賞月。」他好久才緩慢地開口。停頓數秒,他突然冒出話頭:「我爹娘幾年前死於瘟疫,那天的月很圓。」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自己的事。心蘿訝異地瞧他一眼。

    「所以月圓時你總會想起你爹娘嗎?」她輕聲問著。

    趙雲凝神望著一輪明月默然不語。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他遲疑幾秒後淡淡的搖頭。

    難怪他有這樣孤獨的眼神和冷淡的個性,自己一個人的感覺是很無依無靠的,她還好有心藍,那他呢?心蘿不由得為他感到心疼。

    「如果那月亮的傳說是真,我想你爹娘一定早已投胎轉世,正在某個地方過著與你我一樣的生活。所以你應該要打起精神,好好過自己的生活才是,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才會真正安心怏樂。」她溫柔地微笑道:「你瞧,每次看著明月,是不是就像看著在遠方的他們呢?」

    趙雲定定的望向天空。她這樣一說,讓他不由自主很認真地望著皎潔光華的明月,想著他爹娘或許正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與他看著同樣一片夜色。眼前的明月對他來說,似乎也有了另一個嶄新的面貌。

    他情不自禁轉頭凝視心蘿。

    心底那股奇異的悸動愈來愈強,強烈到他發現自己再也不能滿足於只是看著她、靠近她,他還想得到更多。

    趙雲緊盯著她,此刻她絕美溫柔的面容是如此誘人,這幾天來一直放在他心上的事,他決定立刻實現它!不再遲疑,他轉身將她圈在樹幹之間,俯下頭牢牢合住她柔軟溫暖的唇。

    心蘿被突如其來的吻震驚得一時之間無法動彈,等到她回神過來,趙雲強有力的臂彎卻把她摟得好緊,她怎麼也無法動彈,只能任他的唇狂放地在她唇間肆無忌憚的遊走。

    「你……你怎麼可以……」當他終於放開她後,心蘿以手掩唇,驚嚇地結結巴巴。

    「我怎麼不可以!」他滿足的宛如偷腥的貓兒一般,瞧著她驚慌失措的表情說道。

    心蘿嘩然。他強吻她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這是她的初吻啊!

    「你怎能如此隨便!我……我……」她燒紅著臉,幾乎無法看著他灼然的眼神,她最後又羞又惱地脫口而出:「我討厭死你了啦!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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