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背對著她,所以並未發現她的眼眶又紅了。
安靜的空氣忽然停在兩人之間。雪曼發現自己的心意後,有滿腹的話卻便在喉口,不知如何啟齒,只能依戀的凝視他的背影。
肯恩受不了她的沉默以對,更不敢回頭,深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洶湧的情潮。就這樣吧,他堅定的告訴自己。
「我不想說再見,珍重。」他一咬牙撂下話後,便打開房門,如風般頭也不回的迅速離去。
一直到他腳步聲遠不可聞,她巨大的淚珠終於決堤而出。
他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
命運之神似乎不甘於故事就此劃下句點。
安琪亞號啟航前一小時,雪曼被請進了船長室。等待她的不只是船長,還有費家姊妹及她們的阿姨及姨丈──在曼哈頓區握有權勢的戴普森議員夫婦。
雪曼一見這般陣仗,心中已大概有個底了。
「呃……藺小姐,據說昨夜你和一名男子單獨共處一室,而且做出敗壞禮教、有辱名聲之事,是否屬實?」
雪曼還來不及回答,費珍妮立刻搶白:「不必問她!是我親眼所見,她放浪形骸的勾引男人,兩人在房間內做出不要臉的事!船長,你絕對不能留她在船上!」
要趕她下船?雪曼心中一驚,連忙轉向船長:「船長,你不可以這麼待我!我已經付了錢買了船票,你不能趕我下船……」
「你做了這種人盡可夫的事,還有臉留下來!」費艾莉細細的聲音尖酸的在一旁響起。
「我沒有……」
費珍妮猛然一個巴掌甩下來。「你敢說你沒有讓他親你的嘴,還有你的身子?賤女人!不要臉的妓女!」她歇斯底裡的狂叫著。
「珍妮,行了。」戴普森議員出聲制止侄女再鬧下去。他輕蔑的瞥了雪曼一眼後便轉向船長嚴肅聲明:「我相信你應該了解費家的勢力及我在美國議院的影響力。我們隨時能讓安琪亞號立刻停駛,甚至永遠不准在美國靠岸,我想你能非常明白自己的處境,而作出最好的決定。」
「你……你們太卑鄙!」雪曼倒抽一口氣,至此她才了解自己惹上了什麼樣的人。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好過!敢跟我搶男人,哼!我讓你任何一艘船都上不了,永遠別想回去!」費珍妮怨毒的瞪著她恨聲道。
永遠不能回去?!雪曼驚慌的抓住船長的手懇求道:「你不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對不對?」
船長猶豫地看看她,再看一眼戴普森議員不容置疑的表情,終於無奈的低語:「藺小姐,對不起,我要麻煩你收拾行李離開安琪亞號。」
雪曼渾身僵硬。她費盡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的拳頭,不讓它飛上費珍妮得意洋洋的臉。
「也好,我可以趁機游覽美國。」她強迫自己擠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彷佛感謝他們賜給她一個大好機會。她絕不會在他們面前匍匐認輸!
而從他們驚呆的面容也看得出雪曼的反應的確令他們大吃一驚。
「沒其它事了吧?那我回去收拾行李嘍。」她輕快的揮手離開船長室。
回到艙房後,便看見安蒂在收拾行李。
「安蒂……」雪曼滿懷歉疚地望著她。這次連帶她一起拖下水,害她也必須跟著自己一塊兒吃苦。
「不准趕我走喲,我可是跟定你了。」安蒂仍如往常般笑道。
「對不起……」雪曼甫說完,不爭氣的眼眶又紅了。
安蒂立刻握住她的手。「別這麼說,我們都知道這是費珍妮嫉妒你而搞的詭計,並不是你的錯。何況,能被那麼英俊的男人親吻,教我下船十次我也願意。」
雪曼立刻噗哧笑出聲。
「真是不害羞呀!」她真高興此刻有安蒂在。
樂觀的心性又讓雪曼恢復了自信心。她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回中國的,不是有句諺語──好事多謀?或許這是上帝的考驗吧。
主僕兩人就在眾多同情的眼光下,離開了安琪亞號。
※※※
剛談妥一筆生意的肯恩,甫踏進旅館大廳便看見似乎等候已久的傑克。
「你不休假特地跑來,有事嗎?」肯恩至櫃台拿取鑰匙後,信步走向樓梯。
直到走回房間,肯恩脫下外套後荏床沿坐下,傑克才不疾不徐的開口:「船上的一切補給全備置妥當了,還有在西班牙采購的貨品,已交給這邊的代理人處理。」
肯恩怪異的瞪了他一眼。
「這些事你一向處理得很好,上船時再向我報告就好啦,你是特地為這些事而來的嗎?」他一向要求他的船員公私分明,上船時全力以赴工作,下船後隨他們盡情狂歡,只要他們能准時且清醒的回來工作。傑克除非有急事,否則很少在休假中出現。
「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事?」肯恩緊盯著傑克──他今天的表情有點不尋常。
傑克聳了聳肩後再度開口:「後天晚上費珍妮的邀請,你會去嗎?」
肯恩瞇起眼深沉地-著他。
「有問題嗎?」
「這次的歡迎舞會是由費珍妮的姨丈戴普森議員主持,受邀者多半是政壇及商界的知名人士,也能趁此凝聚費家在美國的勢力。」傑克依舊慢條斯理說著。
肯恩終於不耐煩。
「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他起身邊解開襯衫扣子邊走向浴室。「如果你只是來說這些小事,那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
「藺雪曼小姐及她的女僕被逐出安琪亞號。」
「什麼?!」肯恩猛然停住,旋過身,擰著眉心危險地盯著傑克:「到底是怎麼回事?」
「據說是費珍妮聯合她阿姨、姨丈運用權勢逼船長將藺小姐趕下船,而且還通令所有船只不准載藺小姐返回中國。」
肯恩臉色一片冷凝。
「這件事從哪裡轉來?」安琪亞號三天前早已出發前往中國,若消息屬實,表示雪曼已在美國待了三天。
「我在街上遇到查克,他說弗雷三天前去為藺小姐送行,卻未見到她,才從其它人口中知道了這件事。他和幾個船員在紐約碼頭附近找了三天仍未尋獲,所以遇見我們其它船員就拜托代為注意。我想這件事應該讓你知道。」
肯恩聆聽後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肯恩?」傑克不解地看著他。剛才的反應明明是十分憤怒,此刻卻又異常平靜,雖然相交十年,他的深沉難懂仍教傑克搖頭。
「既然已經有船員在找她,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他轉身走向浴室淡淡說道。
傑克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看。
「隨你。」他反身朝門口走去。打開門臨離去前,他頗有深意的丟下一句話:「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人。」
靜立片刻,肯恩才緩步走出浴室。站在窗前,他茫然的望著曼哈頓熱鬧的街頭;此時雪曼甜笑的臉卻仍占據他所有的視線,他眼中只看到那個愛鬧愛笑的女孩。
該死!她為什麼不來找他呢?留守船上的船員知道他的住處,可以很快通知他的。
乍聞她被趕下安琪亞號,而且在這陌生的異國待了三天,肯恩無法形容他的胃部彷佛被人重擊一-般,突然痙攣抽搐起來,令他疼痛難當。
他實在不敢想象兩個年輕女人處在這復雜混亂的城市裡,究竟曾遇到怎樣的危險。老天!她現在究竟在哪裡?
聰明機智如她,能從梅傑斯手中逃出,是否也能在這危亂的環境裡保護自己?肯恩不禁祈禱著,希望她仍能乎安無事──在他找到她之前。
該死!她到底會在哪裡?三天來許多船員都找不到她,那她會在哪裡?
在伊娜號上時,她總會坐在船首遙望海的另一端,他知道她正在思念家鄉及父母。
紐約市哪裡可以看到海?
靈光一閃,肯恩迅速拾起外套沖出門外。
※※※
「暮色昏沉地降臨,海潮瘋狂地咆哮,我坐在海邊,眺望白波的舞蹈,我的心胸也像海濤一樣沸騰,一種深重的鄉愁攫住了我,我懷想著你,你這美麗的倩影,你到處飄浮在我的周圍,你到處將我呼喚,到處,到處,你出現在風聲裡,出現在濤聲裡,出現在我心頭的歎息裡。」
站在自由女神冠冕上的-望口前,正凝視遠眺大西洋彼端的雪曼,突然想起海涅的這首詩──告白。
離開安琪亞號後,她帶著安蒂打聽了紐約港邊所有的船公司,結果正如她所料,航向中國的船只不是延期就是停駛,沒有一家船公司在近期內能載她們返鄉。正確一點的說,應該是他們全部接到通令拒載她倆。
看來自己果真踩到費珍妮的痛處,她才會不擇手段要將她逼至絕境。
不過,山不轉路轉哪。她偷偷打聽到兩星期後有一艘貨船將駛往中國,或許她可以再像上次那般偷渡上船,屆時船已離港一段距離無法回頭時,她再懇求船長收留她們。這也是個辦法呀。
現在她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候了。所幸她身上的錢還夠,足以支付她和安蒂兩星期的生活費及住宿。
她選了個離自由女神像最近的地區住了下來,這樣她便可以天天遠眺海,感覺上似乎離家鄉好近。
但是,當她凝望蔚藍天幕下的浩翰汪洋時,浮現她心頭的不是她思念已久的家園及父母,而是冷峻無情的麥肯恩。
他就像是一縷幽魂,出現在風聲裡、濤聲裡,還有她每個歎息聲裡,教她縈懷於心,不能相忘。
幻化多變、詭譎莫測的海洋就像他難測不定的個性。他可以如火般灼烈,卻在下一秒似冰般冷寒。譏誚的唇,卻有雙柔笑的眼,這樣的他令她迷惑惱怒,卻又克制不住地深深著迷。
看著海,對他的思念之情更深。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雪曼清楚的明白──自己已深陷進情海無法自拔。
明知他自大、粗魯、無禮、譏誚,甚至可惡透頂,她可以列出數十條他的缺點,但,他不經意流露的溫柔及偶爾溫和以對時的聰敏風趣,卻令她怦然心動。
但這一切全結束了──十八歲初嘗情果,結果竟是這般苦澀。雪曼苦笑著望向哈得遜河對岸的曼哈。他應該在那裡吧?或許這樣的結局對他們彼此都好。
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肯恩,正微喘著氣凝視她的纖瘦身影,強烈的喜悅爆滿他整個胸腔,令他想牢牢的抱住她,深吻她甜蜜的小嘴,以確定她仍平安無事。
但,他什麼也沒做。對在自由女神像下尋找近一個時辰未果,差點以為自己判斷錯誤而欲離去的他來說,終於看見她平安的站在眼前,即使是只站在她身後靜靜凝視,他也滿足了。
對自己這樣奇妙的心情,肯恩並未進一步深思。
「咦?麥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安蒂驚喜的叫聲同時驚醒了沉思中的雪曼,她詫異的轉過身,正對上肯恩無言的黑眸。
乍然相見,堆積的思念如潮水般湧來,疾速的心跳更是猛烈撞擊著,雪曼只能無助地站立原地凝視他,深恐一靠近,怦然的心跳聲會洩露自己的秘密。
肯恩懶洋洋的先開口:「真不幸,我們又見面了。」
該死的!他非得用這種嘲弄的語氣對她嗎?雪曼乍見到他的好心情立刻被破壞無遺。
「我也深有同感。」她僵硬的回答。「別在這裡礙你的眼,我立刻走。」她隨即朝出口走去。
肯恩迅雷般抄起她的腰,將她摟至窗前,然後雙手撐在窗前玻璃上,旁若無人般將她圈在窗戶與他的雙臂間。
「不急,陪我看海吧。」他徐緩地在她頰邊低語。
被他反常的舉動嚇呆了的雪曼,同過神時才發覺自己正-他親暱的姿勢包圍著。他結實的胸膛緊貼著她背部,溫熱的氣息不斷熨燙著她,而他毫無所覺般凝神眺望遠方。
「我為什麼要陪你看海……」她忿然的想掙脫他。心已陷落,她不要自己愈陷愈深。
「偶爾做個乖女孩吧。」他像對小孩子一般揉了揉她的頭發,然後大手就順勢搭在她肩上。從頭至尾,他的眼光仍凝注在遠方的遼闊海洋。
原本要出聲抗議的雪曼,卻在抬頭瞧見他的側臉時忘了一切。她萬般思念的俊顏就在眼前啊。
時而堅硬如冰,時而溫柔若水的黑眸,剛挺固執的鼻,還有一熱情起來就令人血液沸騰的柔軟薄唇,一時之間,雪曼瞧得癡迷而忘了抗拒。
「看了還滿意嗎?」他突然轉過臉興味十足地瞧著她問道。
「呃……什麼?」她彷佛做壞事被逮著了一般迅速紅透了臉,趕緊支吾其詞看向別處。
「我說,紐約的風光你還滿意嗎?」他一臉促狹她笑看她。
雪曼立刻抬頭看他,更加染紅她的雙頰。這家伙真的很可惡,他明明知道她在看他,還故意糗她。
她著惱地回他:「不滿意,有個粗魯無禮的男人站在我身邊,再美的景色都為之生厭。」
「是嗎?」他更欺近她,凝注她的眼低語:「該不會是男人太出色,嗯,你說過什麼來著,哦,對,像陽光般耀眼,所以你瞧得渾然忘我,根本無心瀏覽周遭美景,是不是呀?」
彷佛心事被看穿,一下子無所遁形般,雪曼最後惱羞成怒地低吼:「沒錯!你說對了,我的確是在瞧著你,怎麼?你的臉不能讓人看嘛?怕人看就做個面具遮起來算了,就像『鐵面人』一樣,誰也瞧不著!」
她氣呼呼的連珠炮一串,讓肯恩驚愣一秒,隨即爆笑出聲。
瞧他笑得彎了腰,雪曼不悅的以食指點一點他的胸口說道:「嘿,忘了你的紳士風度嗎?居然在淑女面前笑成這樣。」
他停住了笑聲,但仍用笑眼啾著她:「反正我不是紳士,你──好象也不是個淑女。」
「你敢侮辱我……」她忿忿地揮著拳頭警告他。
肯恩迅速包住她的雙拳,將她拉貼向自己。
「你難道不知道,淑女是不隨便做出揮拳這種粗魯的動作?」他溫暖的氣息在她鼻間流竄,聲音愈來愈低:「還有,淑女都是從眼睫毛底下看男人,不會像你這般大膽熱情的直視……」
「我才不……」
他已經俯下唇吞噬了她的辯白。
不管身旁究竟有多少雙好奇驚詫的眼,也不在乎他之前的種種顧忌,從他上了二十二層樓,在-望台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這麼吻她,將她深深的吻進他的靈魂深處,再也不想放開……遇見了她,他的心恐怕永無自由之日……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內。
「不准去。」
「什……什麼?」
「我說──不、准、去。」
「你……為什麼不准?我又不要你同意……」
「我會告訴亞利桑那號的船長。」
空氣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
「你這個卑鄙的小人!」雪曼火冒三丈怒罵道,她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這句話。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別想偷渡上亞利桑那號。」肯恩正彎著腰細看前方玻璃棺內的古埃及木乃尹像,對她的氣沖斗牛絲毫不以為意。
「你!」雪曼簡直氣得說不出話。
這家伙實在是可惡透頂!從他約她來這博物館參觀,到他得知她的偷渡計劃後,他一直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混帳模樣,彷佛她是勉強找來的伴,館內的古玩文物都比她來得有趣,可偏偏他又霸道地阻止她的計畫,慵懶中有抹堅決。他的態度真的惹惱她了。
她面色一轉,極其危險她笑瞇著眼看他。「沒關系,你愛告狀就去告吧,反正這艘船不行,還會有其它餿船,我就不相信你有時間和我在美國耗……」
他終於臉色一變,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往館外走。
「咦?我看你對『死人』挺有興趣的,怎麼不看啦?」雪曼很高興能引起他的注意,卻又忍不住故意挑-他。
「閉嘴。」他狠狠地瞪她一眼。
直到他拖著她走進博物館旁的中央公園一角才放開她。
「你這個女人究竟有沒有腦子啊?」他一骨碌爆發隱忍的怒氣。「我說過,不是每艘貨船都像伊娜號這樣守法守紀。長達一個多月的航程裡,沒有女人的男人會對你這種年輕女子做出什麼事,你到底懂不懂啊?如果你想淪為公妓,那就大膽去吧。」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冒險嗎?」她同樣忿怒地吼回去。「所有開往中國的船只都被通令不准載我和安蒂,難道你真要我待在美國直到費家人放過我為止嗎?也許我沒有任何權勢背景,又是西方人歧視的東方人,更是你們男人眼中的弱女子,但是若以為我會坐以待斃任由費家人宰割,你就大錯特錯!只要有一絲希望,即使一點點,我也願意用任何方法、任何代價試試看,只要我能回家!」
肯恩盯著她因激動而更清亮澄澈的眸子,心中有一抹異樣的波流正緩緩漾開。此刻的她,像個女斗士般散發著奮不顧身的炫人光采,已然姣美的面容更添耀眼奪目的驚人艷芒,足以奪去人們的呼吸及魂魄。
就是這般美麗的她,更教他放心不下。他豈能眼睜睜任她送入一群惡狼口中!
「上了那樣的船,也許你會被蹂躪至死,根本不可能平安到家。」他冷冷地撥了她一桶水。
她堅決的冷笑。「就算死,我也寧可死在中國。」
「你──」他猛然握住她肩頭搖晃。「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那種死不僅屈辱而且痛苦不堪,還連累了安蒂,甚至還羞辱了你的父母,讓他們更難堪……」
「夠了吧你!」雪曼奮力甩開了肯恩,退後好幾步痛苦地瞪著肯恩。「如果你不願幫我,就省省那套無聊的威嚇。你能懂得從小就離家、離開父母的心境嗎?你能懂得國家衰弱,而必須在別人屋簷下委曲求全的日子嗎?我的父母又是在怎樣萬般不捨的心情下忍痛送我出國,這些你能明白嗎?八年了!這樣痛苦的思念已經長達八年了,而我不打算再繼續下去,所以請你停止這種無意義的關心。」
他臉色冷凝地盯著她,不發一語。
「別再來找我了。」沉默半晌後,雪曼終於冷靜地開口。「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既然你也無能為力,就不要再增添我無謂的困擾,而且我不想再看見你因為責任而勉強約我出來。」
他仍一言不發。
看來他也默認了她的建議。雪曼深吸一口氣後平靜說道:「今天謝謝你約我出來。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他平靜地說道,並未挽留。
「不必了。」
「我送你。」他固執地重復,並率先朝中央公園的出口走去。
猶豫了數秒,雪曼還是無法抗拒和他相聚共處這段最後的時機,於是她靜靜地跟在他身後,靜靜地凝視他寬厚的背影,靜靜地在心中留影。
一路上,他們都未再交談。
※※※
曼哈頓區的一陣豪宅內,今晚正舉辦一場盛大的歡迎酒會。這是戴普森議員為了侄女費氏姊妹進入美國社交圈而安排的暖身晚宴,當然也趁機鞏固自己在紐約州的勢力,同時酒會裡不乏政商界重要的人士。
肯恩也在被邀請之列。他是費珍妮極力邀請的唯一人士,她對他仍不死心。畢竟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拒絕女人的投懷送抱,費珍妮堅持認定雪曼主動勾引肯恩,因此除去雪曼這個眼中釘,她相信憑自己的家世財力,一定可以捕捉肯恩這條滑溜的魚。
所以當肯恩偕同大副傑克出席時,費珍妮欣喜若狂,差點顧不得淑女的身分狂奔至他身邊。
俟肯恩穿過重重人群走向費珍妮時,她喜悅的迎上去。
「怎麼現在才來,人家等你好久了。」她撒嬌般的挽住他的手臂,也藉此昭告一旁幾位正目不轉睛盯著肯恩瞧的美國女人。
「我這不是來了。」他淡淡回答。精銳的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的冰冷。
「不管,待會兒要陪我跳支舞。」她整個身子幾乎貼在他身上。
肯恩摟住她,低下頭邪笑著:「不只陪你跳舞,我還可以陪你做其它你愛做的事……」
費珍妮一陣輕顫,她驚喜的媚眼睨他。
「你是指……」
音樂在此刻響起,肯恩未再回答,便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說道:「我們跳舞吧。」
肯恩高大健美的煥發英姿在舞池中翩然起舞,吸引了無數女人的注目。他既無英國人的蒼白古板,也不像美國人的浮躁粗魯,他優雅而沉穩的氣質,加上東方人特有的神秘味道,立刻成為全場女士的焦點。
費珍妮當然更是驕傲得抬起下顎。她已經好久沒有接受這種既羨慕又嫉妒的眼光了,她知道這是來自於擁著自己的這一位極其出色的男伴。
約六-二-高的肯恩,有種與生俱來的迷人特質,即使他不言不語,散發出來的沉著冷靜,仍形成一股無與倫比的魅力,在人愈多的場合,愈能彰顯他特殊的鋒芒。
她一定要得到他!費珍妮毫不害羞的貼上他的胸膛,占有的環住他的頸項,再次明白的昭告眾人。
肯恩見狀,也同樣大膽的摟緊她的腰配合她。
舞池周圍傳來許多抽氣聲。
美國的風氣雖然較為開放,但畢竟現場仍有許多移民的英國人及保守人士。
而他倆仍旁若無人的擁舞著。
就在音樂快結束前,肯恩俯下頭親密的在她耳畔輕語:「待會兒到書房等我,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是什麼?」她驚喜的抬頭。
「記得嗎?我們在船上時有些事還沒做完,這一次,」他故意停頓一下,聲音更低:「我要徹底完成它。」
費珍妮輕顫一下。她忘不了那時他技巧性的愛撫,每每撥弄得她欲火高漲,忍不住求他占有她時,他總是實時煞住車,然後要她等候適當的時機。
難道,他已決定今晚占有她?
早在十四歲時使與馬僮發生關系的她,這些年來不曾再有男人令她有高潮的快感,她早已追不及待的想與他雲雨一番。此刻她興奮得全身輕顫。
「那……我等你。」她無限嬌羞地對他眨著眼。
「記得,別開燈。我要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經驗……」他誘惑地輕舔她的耳垂,明顯性暗示挑逗且誘人。
費珍妮興奮的點著頭。
音樂一結束,肯恩優雅的欠一欠身,便送她走出舞池,然後他使朝向一群商界人士走去。
費珍妮與其它女士閒聊了一會兒,內容不外乎都是打聽肯恩的身分。好不容易打發了那些好奇的女人,她朝肯恩的方向看去,他正好也在看她,還對她微微一笑。她迅速對他眨了個眼,表示她要過去書房,肯恩對她輕微的點了個頭。
待她轉過身時,肯恩眼底迅速染上一抹陰沉。
他又繼續若無其事的和其它人談話。
遠處一直靜默不語的傑克,彷佛收到了某種訊息。他朝屋內另一位高大健碩的男人頷首,那個男人立刻轉身朝某個方向尾隨而去。
※※※
迅速噴了香水在重要部位的費珍妮,在走進書房後趕緊拉起了窗簾,讓室內處於一片黑暗,然後她便坐在沙發上等待。
肯恩還真是浪漫又刺激,竟選在他們晚宴的場合,而且是書房裡和她做愛。一想到他雄健的身子將帶給她無上的魚水之歡,費珍妮迫不及待的解開了上衣的扣子,側躺著迎接他。
不一會兒,書房的門打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站立門口,像座門神般雄偉壯碩,令費珍妮興奮的伸手向他。
「快進來!我再也等不及了。」
他合上木門,大步走向費珍妮側躺的沙發。不待她再開口,便像惡狠般撲上去壓住她。
當他饑渴的含住她的乳房時,她淫蕩的嬌喘一聲。接著他毫不遲疑的動手脫掉她的衣服,不一會兒,她已全身赤裸。而她也是迫不及待的解開他的褲子,口中不斷催促著要他進入她。
他的猛力一刺,激得她狂喜大叫,放蕩的雙腿緊圈在他腰上,口中仍不斷嬌吟著……突然間,房內燈光全亮,門口站了四個目瞪口呆且震驚無比的男人。
費珍妮一看,嚇得立刻從沙發上跌下來,臉色慘白無比。她迅速瞥了眼沙發上的男人,他……不是肯恩!
「我……可以解釋……」她顫抖的開口。
首先恢復鎮定的肯恩偏過臉看著書牆冷言:「先把你的衣服穿上吧。」
費珍妮這才發現自己仍全身一絲不掛,立刻抓過衣服蓋上。
「呃……戴普森議員,我看大概不需要我們作見證了。」白宮助理呂特蒙尷尬的背對他們說道。他和另一位商界的重量級人物辛尼克,一起受邀為肯恩的求婚作見證,此刻看來是泡湯了。
「真是對不起。」戴普森極力克制住滿腔的怒氣,抱歉的目送他倆離開。
待他們走遠後,戴普森轉身用力關上了門,對費珍妮咆哮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你害我去了多大的臉你知道嗎?明天整個社交界甚至議會廳,都會知道我有個放蕩無恥的侄女,居然在仍舉行晚宴的時刻,在書房裡和別的男人搞了起來,你教我今後如何在紐約州立足!」
然後他忿怒的指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你到底是誰?我不記得有邀請你……」
「我……我是來幫忙的僕人,我來書房找東西,結果她就叫我進來,向我求歡……」男人已穿好褲子,站立沙發邊。
「你……你說謊;是……是你強迫我!」費珍妮決定說謊。她絕不能失去肯恩,看他冷漠地望著書牆不看她,一定是氣瘋了。
「胡說!你說謊,而且你又不是處女,早就有經驗……」
「才不……」費珍妮臉色更加慘白。
「你看沙發上並沒有血跡,我沒有說謊。」男人一口咬定地說著。
「不!肯恩,事情並不是這樣,我以為他是你……」她顫抖的轉向肯恩解釋。
肯恩冷漠的瞥她一眼。
「我指的驚喜是求婚。我們沒有正式的約定前,我不會侵犯你的。看來,我們之間結束了。」語畢,他轉身朝門外走去。
「不!肯恩……」她站起身欲阻止肯恩。
「你別再丟人現眼!」戴普森真是覺得丟臉極了,恨不得她永遠消失,一切只是場惡夢。
「到底是怎麼回事?」費雪麗發現呂特蒙及辛尼克迅速離開了酒會,而且臉色怪異。而剛才與她在走廊上擦身而過的肯恩更是一臉陰鷙,她不由得加快腳步沖了過來。當她見到衣衫不整的珍妮時,不禁驚喘出聲:「珍妮你怎麼會……」
「雪麗,這就是你們費家調教出的女兒!居然在書房-和下人做出這種無恥的下賤事!你叫她明天收拾好行李,立刻給我滾出美國,回英國去!」
「不!姨丈!」
「不!普森!」
戴普森火冒三丈地對著兩個女人咆哮怒吼:「誰敢再說個不字,今夜就連夜給我搬出這裡!你也一樣!」他怒瞪費雪麗一眼,然後忿怒地拉開門後,用力的甩門離去。
躲在走廊邊的僕傭全被這場突來的變局嚇得面面相覷。
不遠的暗處同樣也躲著個男人。他在聽完後,卻緩緩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然後迅速離去。
※※※
除了亞利桑那號,其它艘船只都必須等上一個月以上才會行駛太平洋航線至中國。如果肯恩真去告密,那她恐怕真得在美國待上一陣子了。雪曼漫步在街上不由得歎息著。
安蒂跟在一旁,-著主子一路上不斷歎息,她不禁插嘴問道:「小姐……」
「你又忘了,叫我雪曼。」她現在倒是挺習慣使用自己的本名,也喜歡所有人這麼稱呼她。
「哦,雪曼小姐──」
「不必加小姐,直呼我雪曼即可。」
「這不行啦,得有主僕之分才行。」安蒂堅持著。
雪曼瞧了會兒她認真的表情。「好吧,不然喊我雪曼姊,可以吧?」
她高興的直點頭。
「嗯,雪曼姊,我看你一直歎氣,是在擔心船的問題嗎?」
雪曼看了她一眼後緩緩點頭。
「雪曼姊,你為什麼不找麥先生幫忙呢?」
「不行。」雪曼立刻一口否決掉。
「為什麼呢?」
「他跟我們毫無瓜葛,不需要去麻煩人家。」她憶起他寬厚沉穩的背影。「何況,他們明天就離開美國了。」
「可是雪曼姊,我看他明明很喜歡你……」
「別胡說了,他可討厭我哩。」她自嘲地一笑,心底同時湧上一股酸澀。可不是嗎?討厭她到要破壞她的返鄉計劃,不讓她如願。
安蒂深深的瞧著雪曼失落的神情,她不禁睜大雙眸。
「雪曼姊,難道你喜歡上麥先生?」
雪曼僵立片刻,好一會兒才苦笑道:「這麼明顯嗎?」
「你真的喜歡上他!那就更應該找他幫忙啊!」
雪曼搖搖頭。「就是喜歡他才不想再增加他的困擾。」
「也許他並不認為是困擾呢。」
雪曼一愣,隨即淡淡一笑。「是嗎?」
「一定是這樣!」安蒂接口道。「那天弗雷少爺來找你時不是提到,他和幾個船員幾乎找遍了紐約市,誰也沒想到你會去自由女神像附近,結果卻被麥先生找到了。若不是他有心,怎會這麼巧?」
「也許真的只是巧合。」她從來不曾認為他會喜歡自己,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對她。
「那他旁若無人的吻你,又怎麼說呢?」安蒂一想起-望台上那一幕仍會臉紅心跳。一直以為「東方撒旦」應該是冷冰冰的,沒想到他竟狂烈似火,熱情得令神像冠頂差點燒了起來,站在一旁的觀眾反倒手足無措。
雪曼倏地脹紅臉。
「他對女人一向如此,不是只對我特別。」
「是嗎?我記得在安琪亞號的舞會上,他可沒對誰如此熱情,連老纏著他的費珍妮也沒有。」安蒂迅速反駁。
「別再提他的事了。」雪曼煩躁地揮了揮手阻止她再說下去。「我和他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以前沒有,以後更不可能。船的事我會再想辦法,你就別擔心了。」
安蒂看了眼她黯沉的神情,決定聰明地保持沉默。
一路上他們刻意避開了船期及麥肯恩的話題,隨意聊著幾天來在紐約市的所見所聞。這個新興的國家與刻板嚴謹的英國大異其趣,許多新奇的事物令雪曼一掃近日來的憂慮而又像個孩子般興奮的與安蒂討論。
才踏進旅館門口,便看見傑克在大廳正等著她倆。
「你們總算回來了,快去收拾行李跟我走吧。」傑克迎向她倆快速說道。
「什麼意思?」雪曼疑惑地瞧著他。
「有艘船明天一大早要開航,會經過中國,所以我特地來帶你們上船。」他解釋道。
突如其來的喜訊,反倒讓雪曼怔愣片刻。
「雪曼姊,好棒啊!我們終於可以回中國了!」安蒂一聽,立刻高興地挽著雪曼手臂搖晃著叫道。
「等等!是什麼樣的船呢?」雪曼並未被喜悅沖昏頭,她立刻警覺地間清疑點。「我曾到碼頭邊查過,這個月內除了亞利桑那號外,沒有其它艘船要航向太平洋啊?」
傑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這艘船原本預定到新幾內亞,臨時決定加開至中國,所以肯恩立刻叫我通知你今晚上船。」
「肯恩?」雪曼驚訝不已,居然是他……幫她!
「雪曼姊,我就說嘛,一定可以請麥先生幫忙的!」安蒂興奮叫道。
「那……肯恩人呢?我想親自向他道謝……」她想起最後一次見面的爭執及後來分手時的沉默氣氛。
「他在船上忙著明天啟航的准備……」他略帶保留的看著她。
雪曼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哦,原來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他了,替我向他說聲謝謝。」也好,再見面只有徒增傷感,這樣的分別也好。
傑克欲言又止的瞧她,最後他只是簡單說道:「我在這裡等你們。」
※※※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雪曼驚訝又錯愕地瞪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伊娜號」上一身黑衣黑褲、帶著一臉似笑非笑的麥肯恩高喊道。
「歡迎再度光臨『伊娜號』。」他欠一欠身優雅的向她頷首。
雪曼盯著他好半晌說不出話。
倒是身旁的安蒂驚喜狂呼:「難道我們要搭乘的船是伊娜號嗎?麥先生要親自載我們回中國耶!」
雪曼難以置信地看他。「是這樣嗎?」
「別想太多。」他傲慢的撇著唇角。「我剛好接了張大單子指明要中國的瓷器及鼻煙壺,所以才『順便』載你們,我希望你好自為之,別再給我惹麻煩……」
語聲末歇,雪曼已不顧眾目睽睽,奮力撲上摟住他的頸項快樂地喊道:「肯恩,謝謝你!真的好謝謝你!不論你是什麼樣的理由載我們,我還是要特別謝謝你!你不會知道,我本來有多害怕會遇到什麼可怕的船長……」
他漠然的臉竄入一絲笑意。
「我不可怕嗎?」
「一點也不。」盯著他帶著暖意的眼眸,雪曼驟然發現了自己的失態,立刻羞赧地從他身上退開低語著。
他迅速摟緊她的腰肢,不讓她離開。
「是嗎?」他附耳邪笑道:「或許我欲火難耐時,會找你幫我消消……」
他粗魯的性暗示令雪曼刷地推開他。
「你試試看哪!」她惱怒地仰首瞪他。「我可不保證你不會像梅傑斯那樣差點不能人道……」
肯恩聞言不禁擰緊眉心。
「該閹了那家伙!」居然敢動她!
雪曼揚了揚眉瞧他。「那……當你欲火難耐時,我是不是也該這麼做?」
他突然面容古怪地凝視她好一會兒。
「那麼,磨亮你的刀吧,別讓我得逞。」他停頓一下。「萬一我欲火難耐時。」
語畢,他彷若躲瘟疫般迅速離開甲板。
雪曼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安蒂在一旁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對分明是郎有情、-有意,卻是當局著迷啊!
哈哈!這趟返鄉之旅肯定比在安琪亞號上有趣多了。
愛情,不是該像許多小說中形容的那般甜美嘛?為什麼她嘗到的卻是苦澀?
雪曼習慣性的坐在船首甲板上獨自舔舐傷口。
一向,當她遇到任何的挫折時,會在三分鍾內學習轉換或遺忘,所以八年來她能心安的在異國生活。
但此刻坐在這兒已近一個時辰,她仍無法忘懷肯恩厭惡冰冷的神情。
他的言語已夠傷人,那樣的眼神教她痛徹心扉。
即使他不愛她,但起碼他會溫和待她,這便足以讓她快樂好久,至少他們是朋友。但現在,他的厭惡讓她無法承受。
也許她不該沒告知他就私下參加弗雷及一些船員為她舉辦的歡迎舞會,但是,他也不需要勃然動怒,在這麼多人面前極盡侮辱她,連弗雷也遭殃!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男人嗎?想發騷,就到別船去,別在我的船上打主意。」
「不管你和弗雷之間是不是有一腿,但我警告你,這是我的船,我不容許有人在這裡大搞男女關系。」
噢!他怎能這般無情的侮辱她!雪曼將臉埋在手中,心痛得無法自抑,他的一字一
句都狠狠的痛擊著她。
在他眼中,她竟是這種無恥隨便的女人嘛?難道,他以前吻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再也承受不住被他輕視的痛,淚水終於潰堤般嘩啦啦傾洩而出。
從沒有人能讓她哭得這般淒慘,彷佛心也被揪了起來。她怎能讓自己深陷至此?即使連此刻,她仍是無法恨他,只能恨自己……一陣腳步聲傳來。雪曼並未回頭。
「安蒂,我說過了,讓我靜一靜……」
「雪曼小姐,是我。」
她迅速擦干淚痕,抬眼看向來人。「哦,是傑克呀。」
傑克站在她身前,就著透亮的月光,他清楚的看見她紅腫的雙眼。看來肯恩傷她頗深。
他才從肯恩的艙房裡出來。那家伙的情況同樣糟糕,彷若一頭受了傷的獅子般在房內亂竄,一向冷靜的他竟也有失控的時候。若不是情況特殊,傑克還真想大笑呢。
旁觀者清的他,早已感覺出兩人之間的強烈電波,偏偏肯恩破不了心結,往牛角尖鑽,他這個老友只好出面推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