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花樣年華 第三章
    二○○○年桃園中正機場  一位有著天使般明艷美貌的年輕女孩出現在海關入境口,許多等待驗關的回國旅客都不禁對她投以注目的眼光,不僅因為她的容貌美麗,還因為她有一股同齡女孩少有的純真氣質,連海關人員也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岳寶兒對周圍的注視若無所覺,坐了十三個小時的飛機,她現在時差還沒調過來,所以精神上有些恍惚。

    突然入境室傳來一陣嘈雜喧嘩聲,正好旅客推開入境室大門,外面的情形立刻看的一清二楚。岳寶兒隨著嘈雜聲望去,這才發現有一大群媒體正守在入境室入口,似乎在等候某位大明星到來。

    當她正疑惑之時,後面等候驗關的兩位旅客也聊起這件事。

    「你看這麼多媒體是要採訪什麼大人物?」一位穿藍衣的男子問道。

    「今天是。台灣駐非洲農耕隊。歸國,記者可能是要採訪他們吧!」另一位禿頭男子回道。

    「台灣駐非洲農耕隊?」

    「是呀!剛才飛機上的報紙有寫啊!報上還說『博陸集團』老闆陸克凡的小兒子也在農耕隊裡呢!」

    「『博陸集團』?這不是最近併吞美國前五大石油公司的那家跨國性財團,最近被美國股市列為最被看好、亞洲成長最快速的公司嗎?」

    「沒錯呀!」

    「這樣前景看好的大財團,怎會有人放著大少爺的好日子不享受,跑去非洲那種鬼地方受罪啊?」穿藍衣的男子一臉的不置信。

    「大家的疑問都跟你一樣,所以才有一堆媒體跑來一探究竟啊!加上最近陸克凡心臟病發住院,雖然已無大礙,但是他的未來繼承人現在成為大家最關心的話題,所以他的小兒子在農耕隊的事才會被曝光啊……」

    「小姐,你的護照。」

    輪到岳賣兒檢查行李,正聽著八卦的她趕緊打開背包翻找,約莫過了一分鐘,護照還沒有找到。

    岳寶兒抬起滿是尷尬的臉。「對不起,剛剛還在……」

    「沒關係,慢慢來。」海關人員親切的對她笑道。面對這樣的美女,誰也不忍心苛責啊,何況多看看這種美女可以提升上班的士氣呢!  就在岳寶兒翻遍了整個背包也沒找到,她開始心慌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丟在哪裡之際,突然身後遞過來一本護照。

    「這是你的護照吧?」

    寶兒一接手翻開來看,她的學士照正四平八穩貼在上面,的確是她的護照沒錯。她轉過身來連忙向撿到護照的人道謝,對方是個滿臉鬍子的高大男人。

    「先生,謝謝你!」她感激的向他致意。

    男人沉默看了她一眼就轉身回到隔壁隊伍繼續排隊。寶兒疑惑的想著;她怎麼覺得他的聲音有點熟悉呢?

    「小姐,你的護照要給我了嗎?」

    海關人員的提醒讓寶兒趕緊將手上的護照遞出去。

    「下次要小心點。」海關人員一邊檢查護照一邊親切說道。

    「謝謝。」她淺笑著回道。

    海關人員最後在她的護照上蓋了一個章,行李連打開都沒有就放行。

    當她推著行李車走向出口之際,剛才那個滿臉鬍子的高大男人突然將一個大行李箱放在她的推車上,還緊靠著她一起走,好像是與她一起回國似的。

    寶兒驚嚇的望著他。「你……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啊?」就算撿到她的護照,她也還跟他不熟啊!

    男人精銳的眼望向她,然後露出一排白牙。

    「真無情!三年不見就把我忘了嗎?」低沉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這聲音……?岳寶兒有一剎那愣住了。

    「你!」她突然指向他大叫:「你是陸……」

    男人瞬間以手覆住了她的唇,及時止住她將要說出口的話。

    「我們先出去,等會兒多得是時間敘舊。」他朝她眨了眨眼後,然後壓低了棒球帽沿,他動作快速的推著行李車往前走。

    就在他們一推開入境大門,前方的媒體記者立刻大喊:「快!農耕隊出來了!快準備拍照,」

    就在他們一個右轉彎朝前走時,閃光燈不斷閃向他們身後,媒體記者也不斷蜂擁向前,將他們倆擠開。

    直到離開那群記者潮,走到出口的另一邊候車處,他才放緩了腳步。

    「對不起,剛才把你嚇到了。」他終於開口。

    岳寶兒這時才正眼打量著他。「陸毅,幾年不見,你怎會變成一隻大熊了?」語畢,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他爽朗的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我是個快要絕跡的野生動物嗎!」

    這句話讓岳寶兒想起從前在校時他狂野不羈的形象,曾有女同學形容他像只野生動物般無法駕馭馴服,但偏偏他又是植物系的高材生,喜歡研究花花草草,他的另類形象也讓許多女同學更是瘋狂著迷。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美洲豹或是綠金鋼鸚鵡呢!」岳寶兒調侃笑道。

    「不——」他聲音故意拖長。「我真正的身份是紅脛樹猴!」

    這次換岳寶兒哈哈大笑。

    這是最近世界保育聯盟公佈「2000年瀕臨絕種物種紅色名單」裡的保育動物。許多美麗的稀有動物;包括原產中美洲的美洲豹、綠金鋼鸚鵡,還有產於越南及寮國的紅脛樹猴、大型海鳥信天翁,以及亞洲三紋箱龜等等都被列為瀕臨絕種。

    「好久不見!這三年你還好嗎?」他眼底藏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忙著唸書,現在是學成日國。」她看向他。「那你呢?出國玩還是……」

    「我是『台灣駐非洲農耕隊』的一員,剛回國。」他遲疑幾秒後回道。

    寶兒聞言睜大了眼。「你……你就是剛才引起騷動的『台灣駐非洲農耕隊』的成員?」

    見他點頭,她又有疑問。「記者是要找的是『博陸集團』陸克凡的兒子,又不是你,你幹嘛要躲呢?」

    陸毅臉色略一僵,但很快便恢復。

    「我怕這張大熊臉會破壞農耕隊的聲譽,以為他們虐待保育動物。」他攤攤雙手自我調侃道。「而且我不喜歡面對鏡頭,所以乾脆躲開。」

    「原來你還是這麼怕上鏡頭?」她端詳著他黝黑的鬍子臉不禁笑道:「記得那時有一家經紀公司纏了你好久要你進演藝圈,你也是見了就躲,怎樣都不肯呢!」

    「那種陳年糗事,就別再提了。」他笑著轉移話題:「倒是你,還是一樣沒變,小迷糊一個啊?」

    她聞言不服道:「我哪有啊!」

    「哪沒有啊?拿到行李就把護照丟一邊,還好我正好跟在你後面撿了起來,我看你一直專心在聽人家講八卦,我就想著你何時才會發現護照不見了。」他笑著揶揄她。

    「好辛苦啊你,剛才找得滿頭大汗,有沒有急得好想哭啊?」

    她倏地圖瞪杏眼。「你好壞心啊!原來在一旁偷笑很久了,對不對?」她又醜又想笑,但仍忍著鼓著腮幫子故意叫道。

    他見狀哈哈大笑。「我幹嘛要偷偷笑?我一向都是直接大笑啊!」說完又笑聲四溢。

    寶兒見到他開朗的笑臉,終於止不住唇邊的笑意笑了開來。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惡劣!」她不由得笑罵道。「就像那次演講明明還沒結束,司儀卻宣佈講師下台,當時大家都好尷尬,只有你突然爆出大笑聲,害那位保育人士糗得不得不下台。」

    記得那年保育社邀請知名保育人士來社團演講,原本以為精彩可期,沒想到那名保育人士不僅聲音低緩,口齒不甚清楚,而且演講內容乏味又了無新意,再加上當天慕名而來者相當多,把地下室的演講廳擠得水洩不通,空氣十分糟糕,許多人聽到一半都在台下打瞌睡了起來。

    當時的司儀章柄雄就坐在陸毅旁邊,他也是猛釣著魚,頭都快垂到胸部了,就在知名保育人士不知講了什麼事博得台下的一陣掌聲時,章柄雄突然驚醒,他趕緊問身旁的陸毅怎麼回事,陸毅耳語一句後,章柄雄馬上站起來走到司儀台旁,就在全體同學的疑惑及驚訝眼光中致上感謝辭及歡送來賓等等,而知名保育人士就在這種極度尷尬、不上不下的情況下不得已下台一鞠躬,這件事也因此傳為笑柄,成為大家飯後助消化的好笑話。

    「當時你不是也很想笑?大家都忍不住想替司儀拍手叫好,我只是做先鋒罷了。」

    他聳著肩笑道。

    「要不是你跟章柄雄說了什麼,他會自動跑去司儀台做這種糗事嗎?」

    「大小姐,你這可冤枉好人了!」他睜著無辜的眼說道:「當他問我時,我只跟他說你看這情形不就知道了。我怎知他會以為是演講完畢呢!」

    「反正啊,你是存心的就是!我之前也不知被你捉弄過幾次呢!」煞有介事的說她牛仔褲後面破了一個小洞,或是騙她頭髮上有毛毛蟲,到最後她已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一點還是拜他所賜哩。

    「沒想到你對我的誤會這麼深,唉!」他頹然的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得好好補償你才是,把手伸出來吧!」

    「要幹嘛?」她警戒的退了一步。

    「送你見面禮啊!」他說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長型盒子遞給她。

    「這是什麼?」她遲疑的不敢伸出手。

    「你打開來看看就知嘛!」他笑著慫恿她。

    瞧他一臉的誠摯,她最後終於收下。

    她打開盒子後不禁瞇起眼仔細端詳著約食指長度的雕像。

    「這是約魯巴族的手工品。」他解說著:「是一座男女交合的青木雕刻。」

    「男女交合?」她聞言臉色乍紅了起來。難怪她看了半天老覺得好像是兩個人黏在一起,原來……

    「這是他們當地很有名的求偶雕像。據說將它放在床頭,不久就會有中意的對象上門求歡。」他凝視著她蘋果般的粉頰輕笑道。

    寶兒瞧了他一眼,把盒子遞給他。

    「怎麼,不喜歡嗎?」他沒有伸出手,只是訝異的看著她問。

    「你不是買來要自用嗎,我怎能收下呢!」她認真的說。

    他一臉的啼笑皆非。「這是約魯巴族人送我的禮物,我不收下是代表看不起他們。」

    他笑看著她。「何況,我應該還不至於需要買這種東西來求偶吧!」

    「說得也是。」她也老實的附議。當年他可是他們學校的風雲人物,是多少女同學的暗戀對象呢!她乖乖的把雕像收進盒子裡大方笑道:「看在這雕像還挺質樸細緻的分上,我就收下吧!」

    「其實這手工雕刻不算什麼,它較特別的部分是在這個盒子。」他望著她,眼底出現一抹神秘的笑意。

    「這個盒子?」她揚起居看向他,再看看手中的盒子。這一細看,這個盒子的外皮的確很特別,她摸摸皮質觸感,問道:「這是鱷魚皮嗎?」

    他搖頭笑道:「不是,是變色龍。」

    「變色龍?」這可讓她大吃一驚了,用變色龍的皮做成的盒子倒是第一次見到,而且還能做得如此精緻小巧,還真不容易呢!

    「你見過變色龍嗎?」

    「只在電視上見過。」她仍低著頭細看著盒子的表皮。

    「想不想看看?」他問。

    寶兒立刻抬起頭看他。「你有帶變色龍回來?」驚訝的問。

    他點點頭。

    「在哪兒?你怎麼能帶它進來呢?海關沒有查到嗎?你放在背包裡嗎?這樣它不會悶死嗎?」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還不斷打量著他的背包。

    「你瞧!」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什麼?」寶兒不經意的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他今天穿著一身墨綠色的夾克。「你這夾克顏色滿好看的啊!」

    「再看清楚。」他的臉上有著一抹促狹的笑意。

    當她想問清楚要看什麼時,突然見到他肩膀上有一雙小眼睛正瞪著她。

    「啊——」寶兒尖叫著往後倒退好幾步,還差點跌坐在地上。

    「寶寶,快跟寶兒姐姐打招呼啊!」陸毅向對小孩子說話似地對著他肩膀上棲息不動的一條大壁虎說道。

    「那……那是……壁虎嗎?」寶兒嚇得口齒都不清了。

    「忘了跟你介紹,這是我的小跟班,它叫寶寶,是只剛滿月的變色龍。」他故作正經的表情裡有著難掩的笑容。

    「這就是……變色龍?」她驚詫得合不攏嘴。難怪她剛才沒看出它,因為它身上的顏色也變成綠色,與他的夾克混為同一色。「會不會咬人啊?」

    「呵,你侮辱了我家的寶寶喔!它可是吃素耶!」他笑眼看著寶兒逐漸大著膽子走近瞧它,又補充一句:「不過看到美女可能會想偷親一口……」

    這句話又嚇得寶兒迅速撤退好幾步。

    直到看到陸毅捉弄的笑臉,她這才知道又被他騙了。

    「壞心陸毅!你又捉弄我!」她又氣又好笑的看他。

    「捉弄你為快樂之本哪!」他笑著攤攤手。「所以這三年你不在我身邊,我過得很不快樂啊!」

    他似真似假的對話讓她有幾秒怔愣住,但隨即撇撇唇一笑。

    「但沒有你的這三年,我可是快樂得很哪!」她笑道。

    「真的啊?沒有稍微思念我一下嗎?」他眼眸驀地變認真凝望著她。

    「沒有耶!」她毫不遲疑的搖搖頭。她很笨,一次只能專注於一件事上,所以她到了美國,只知道是要來唸書的,其它事她根本不會多想,也沒空想。

    他眼底迅速閃過一層黯然。

    「好吧!我知道你是害羞,不好意思說,我心裡瞭解就好。」他朝她眨了眨眼。

    「你!」她啼笑皆非的瞧他,以前他也常這樣對她胡說八道,她知道他的個性就是愛開玩笑,所以也就一笑置之,沒想到三年了,他還是沒變。

    「你家人要來接你嗎?」他轉移話題問道,神情也恢復自然。

    「對呀!」她理所當然的點頭,突然……「啊!我提早回來,好像沒通知我家人耶!」

    瞧她一臉的慌張與尷尬,陸毅又忍不住大笑。「真是小迷糊一個!」拍了拍她的頭笑得親暱。「我的車在停車場,我送你回去吧!」

    他逕自推著車轉往停車場,寶兒刻意忽略剛才突如其來的紊亂心跳,加快腳步跟上他的速度。

    五分鐘後,他們已經在高速公路上。

    「有機會你應該去非洲旅行,那兒的風景真的美極了,渾然天成,沒有人工的雕塑與破壞,完全維持自然的景觀,而且也是世界上少數還有許多野生動物自然生存的地方。」陸毅一講起非洲之行,臉上散發著耀眼興奮的光采。「我終於能體會『數大便是美』的意思,你知道嗎?當一大群的羚羊、長頸鹿還有斑馬在草原上悠遊自在的覓食,那種壯觀的美,不是親眼見到的人,很難以形容胸中那種平和寧靜的感覺;還有成群的非洲象涉水而過,會群起低吼嚎叫,像氣笛般的聲音穿破整個天際的震撼感,你真該親臨現場去感動一下。」

    「怎麼會參加非洲農耕隊呢?」寶兒好奇的問。

    「我一直很喜歡大自然,也喜歡研究大自然的傑作,這是我選讀植物系的原因。」

    他望了她一眼笑著繼續道:「非洲有著全世界保持最好也最美的自然景觀,我大三那年暑假就去過非洲一趟,那時是跟著紅十字會一起前去援助難民,並沒有什麼時間觀光,但非洲的美景已經讓我開了眼界,所以我告訴自己,有機會我一定還要再來,而且要好好看遍非洲的各地美景。大約一年前,非洲農耕隊剛好在徵人,所以我立刻前往應徵,也很順利得到這個工作機會。」

    「那麼你後來沒再念研究所嘍?」她好奇問道。

    一般來說植物系的出路較少,大部分都會選擇繼續念上去,然後未來可以申請當助教或是其它農校的老師。而且當年聽說他大學入學成績相當高,足以進他們學校的第一志願,但他卻選擇冷門科系的植物系,是同學眼中頗為另類的高材生。

    「書中的文字描述再優美,也比不上親臨現場觀看美景那樣來得感動。」他笑了笑說。「所以研究書本不如研究實景來得實際一些。」

    他仍是那個我行我素、隨心所欲的陸毅!寶兒不禁暗忖。

    「那你離開農耕隊後有什麼打算?」

    「也許去做農夫嘍。」他閒適一笑。

    「農夫?你是說種稻種菜的農夫嗎?」寶兒更形驚訝的看著他。一個大學畢業生跑去做這種勞力工作?他又再次讓她跌破眼鏡。

    他凝神望著她,她的神色中只有驚訝,並不像其他同學聽到後的輕蔑或不以為然,他心裡有種釋然的愉悅。

    「農夫不好嗎?哼,你輕視農夫的工作喔!」他打趣道。

    「不是!我沒有這意思,你別誤會!」她緊張的搖手解釋。「我只是認為憑你的能力可以做出更有貢獻的工作,例如研究植物改良之類的。」

    他眼眸驀地綻放一抹好亮的神采。

    「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等我的工作上軌道後,我再帶你去參觀我們的農場。」他仍是一如以往不著痕跡的約她。

    「你們的農場?在哪兒呢?可以參觀嗎?」她語帶興奮的問道。

    「應該可以,我們農場是開放式的。」他笑道。「不過我下星期才會報到,所以你可能要等一陣子嘍。」

    「好呀,你有空再跟我聯絡。」她想也不想就從背包翻出紙筆抄下自己家裡的電話,然後遞給他。「這是我房間的電話。」

    「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給我聯絡電話。」陸毅一邊開車一邊接下紙片瞄了一眼上面的號碼後收進了上衣口袋,神情頗為驚喜。

    她聞言微微一愣。「你也沒跟我要過電話啊!」

    「我有呀!但你都相應不理。」他看了她一眼,雙手仍鎮定的操著方向盤。

    「我相應不理?有這回事嗎?」她怎麼一點也不記得?雖然她不輕易給人電話,但那是針對老纏著她的男生,對他應該例外吧。

    「就知道你不但迷糊,神經線也很大條哩!唉!」他故意歎道。

    她聞言馬上鼓起雙頰氣呼呼道:「我哪兒又神經大條啦?」

    他瞅她一眼,唇邊揚起一絲好笑的神情,但他似乎不打算再解釋下去。

    「不要以為偷偷賊笑就算了。」她不死心的追問:「快說啊!否則亂造謠以後下地獄可是會被割舌頭喔!」

    他聞言故意轉頭朝她吐舌頭。「嘿嘿,不怕!」得意的擠眉弄眼。

    說巧不巧,此刻他肩上的變色龍也正好對著寶兒吐著長舌頭,好像與他的主人同時對她示威似的。

    「你的變色龍也會吐舌頭耶!跟你一樣,醜死了!」她不禁捧腹大笑。

    陸毅見狀故意皺起了眉頭對著變色龍說話。

    「寶寶,她笑我們耶!你說我們要怎麼懲罰她呢?」他故作嚴肅狀。

    「喂,怎麼這樣小器啊!笑笑也不行嗎?」她看他對著一臉「莫宰羊」仍躺在他肩上睡覺的變色龍正經說話的樣子就覺得忍俊不禁。

    「當然不行!雖然它是小小的變色龍,但也是和所有動物一樣有自尊的。你說它丑,你沒瞧見它正躲在我肩頭上生悶氣嗎?」他一臉認真的說道。

    「是這樣嗎?」她半信半疑的仔細瞧著變色龍,它一臉「懶得理你」的酷樣,看起來好像真有這麼回事。

    「當然。之前我去蘇丹,有個尼羅提人看到它只說了一句好醜,結果它那天之後就不再進食,直到幾天後我遇到一位也曾養過變色龍的努比亞人,他才告訴我說不能隨便罵它,因為它自尊心很強的,後來我才趕快安慰它,說它一點也不醜,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變色龍後,它才又開始吃東西。」陸毅神情認真的說道。

    「變色龍也這樣通人性啊!」她聽了之後很是吃驚。她只聽說過狗狗跟小貓咪會聽懂人話,所以不能隨便罵它們,但是……變色龍?

    「你又在侮辱它了。」他馬上提醒她。

    寶兒倏地搗住嘴巴,臉上立刻出現愧疚與尷尬。

    「對不起喔!我不是故意要說你醜或是沒人性。呃,嗯,你不要介意喔!」她神情認真的對著變色龍說道,但是變色龍仍不鳥她,小眼睛似乎瞪了她一眼,還故意偏過頭去,然後一動也不動的繼續睡覺。

    「它真的生氣啦?」寶兒緊張的小小聲問著他。

    正在開車的陸毅緊繃著一張臉沒回話,寶兒見狀更是著急又不安。

    「陸毅,我真的不是故意笑它的!我都說對不起了,你就幫我跟它說一句好話嘛,不然它若真的絕食死掉,那不就是我害死它了!」她急著拉拉陸毅的衣袖。

    「也是有方法啦,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什麼方法啊?」她趕忙問道。

    他仍是繃著一張臉沒有笑容。「這傢伙喜歡親美女……」

    「親……?」寶兒驚恐的看著那只正好轉過頭來的變色龍。天哪!從小到大,她可是怕死了這種多腳的小動物,用手碰它都不可能了,更何況要親?當它那雙小眼睛似乎正詭異的瞧著自己時,她感到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此刻全豎立了起來。

    「能不能換別的方法啊?」她顫抖的問。

    他聳了聳肩。「那就看你的誠意了。」他臉朝向窗外,似乎也不願意和她多談。

    連陸毅都不高興她這樣對他的小寵物,看來她是非賠罪不可了!寶兒咬著下唇心中掙扎良久。

    「那……好吧!」她勉強忍住心中作嘔害怕的感覺答應了下來。

    瞪著那只變色龍,寶兒心裡突然浮起一個畫面,她親過這只變色龍後,它會不會突然變成一個王子呢?但她瞧著它的小眼睛,呃……她想自己還是不要作這種白日夢的好!

    這時陸毅轉過頭望了她一眼,突然將車子轉了個方向,迅速停在路肩,他打上雙黃燈之後,就趴在方向盤上失控的大笑起來。

    寶兒莫名其妙的瞪著他,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明白自己被騙了。

    她瞪著他顫動的背影久久不語。

    車廂裡沉靜的氣氛讓陸毅終於收起笑聲抬起頭來。

    「我不知道你怎會這麼單純……」

    「是單『蠢』吧!」她一說完後淚水馬上從她低垂的眼眶裡滑落。

    陸毅見狀臉上的笑容全失。「寶兒,我……我只是跟你開玩笑嘛!你別哭啊!」他手忙腳亂的伸手去後座拿面紙盒遞給她。

    她沒有接下面紙盒,只是一味的掉眼淚,最後乾脆雙手掩住臉。

    他神情十分緊張,趕緊抽出一張面紙遞給她,但她頭垂得更低,完全不理他,這下子也叫他慌了。

    「寶兒,對不起啊!別哭了好不好?我跟你道歉啊!求你別哭了,對不起啊!乖乖寶兒,好不好?」他俯下頭靠近她低聲道歉。

    寶兒仍搗住臉低頭沒有說話。

    「不要生氣了,我跟你賠不是嘛!看你要罰我什麼都好,我都答應……」

    「真的嗎?」她可憐的聲音從指縫間傳出來。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別再哭了。」他輕聲哄道。

    「說謊的是豬頭喔!」她倏地抬起晶亮的眼看他。

    陸毅傻傻的瞧著她,她哪有生氣呢,眼底那抹促狹的笑意濃得任誰都看得出她剛才根本沒生氣。

    「好哇!原來你騙我!」他恍然大悟。

    「誰叫你先騙我啊!」她嘟起唇笑嗔道:「這叫以牙還牙!」

    「早知道我應該騙到你親變色龍為止。」他笑歎道。

    「你還敢說!要是我真的親到它才知道你騙我,我一定恨死你啦!」寶兒皺著鼻頭警告。

    「這麼會記恨啊?」他一手拖著下顎笑眼看她。

    「當然,這是我的初吻耶!」她理直氣壯說道。

    眸中乍現一抹閃光。「說不定這也是它的初吻啊!」他打趣笑道。

    「我寧可親你也不要親變色龍!」她就這麼脫口而出,一說出口之後,她立刻燒紅了臉慌亂的解釋著:「呃,我……我是隨便說說……」

    他側著臉靠在方向盤上專注的凝視著她,眼神一眨也不眨,看得寶兒越發心慌意亂,粉頰更是紅透到頸項。

    「喂,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啦!」她愈解釋似乎舌頭也愈打結。

    他終於笑了開來。「你不要緊張,我不會吃了你的。」又喃喃低語著:「至少不是現在。」

    「你說什麼?」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緊張他不知說了什麼。

    「說你臉上還有淚珠啊!你可以得到最佳假哭獎了。」他沒好氣的回道。

    她晶亮的眼底還依稀有著殘餘的淚珠,令他既好氣又好笑卻也憐惜。想也沒想,他伸出拇指輕輕的拭去她頰邊的淚水。

    他親暱而溫柔的動作令寶兒怔愣了片刻,她圓睜著眼呆呆望著他。

    這一刻彷彿下了魔咒,兩人的眼神膠著住,誰也無法掙脫。

    陸毅緩緩降下臉,直到他的唇快要接近她的之際,這時突然冒出宇多田的「FIRSTLOVE」鈴聲音樂。

    魔咒解除了。

    「對不起。」陸毅回過神從腰際拿出手機。

    寶兒也尷尬的望向窗外,急速的心跳仍然激烈的彷彿要掙出心口。

    他在喂了一聲之後就沒再說話,直到幾分鐘之後他才又開口。

    「還有事嗎?……嗯……沒必要……我不想再說了。拜。」

    他迅速切斷通話,車內有片刻的沉寂。

    「你女朋友嗎?」她想著話題要打破此刻的寂靜。剛才在電話中傳出的聲音又急又快又大聲,雖然不清楚內容說什麼,但是聲音一聽就知是個女孩。

    「不是。」他簡短的回答後就專心開車不再說話。

    「喔。」她見他沉默也不再開口。

    兩人彼此陷入了自己的心事中,一直到了寶兒的家,誰也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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