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這傷也挺值得的!
因為洛弄晴手上的幾道傷痕,黎靖這兩天對她更是呵護備至,甚至連個輕巧的包袱也不讓她拿,就怕影響到她的傷勢.
「再過去,就是仙山山腳下了,我們今天就先留在這個小鎮.」黎靖和洛弄晴此刻還在熱鬧繁華的大街上,他扶著她小心避過行人與她擦撞的機會,這個小鎮的人潮實在不輸給蓮花鎮.
「會渴嗎?」
「還好,今晚我們是不是該練習一下劍式了?」洛弄晴一直很掛心這件事,她不想千里迢迢走這一趟,最後卻功敗垂成.
「你的傷勢還沒有完全……」
「拜託啦,你也不想諒我為了這件事吃不好、睡不好吧?」洛弄晴說的太誇大了.她是有點擔心他們不能應付仙山二絕沒錯,可是說吃不好、睡不好,那也很難讓人相信哩!
起碼黎靖就不相信!
他朗聲大笑,摟摟她的肩,還是應允了她.「好吧!那就稍微練一下好了,不過,你一有不舒服,可不要硬撐,明白嗎?」
黎靖知道她的傷已無大礙,但還是擔心她在練劍時太過逞強,所以一直沒有提起這事兒.
「我明白,現在我們可以去喝茶了嗎!?」
「你這丫頭!」到底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沒有?「走吧!」
忽然,角落一個嬌小的身子吸引了洛弄晴的注意──那是一個極年輕的女子,頭上纏著白布,臉部的表情哀戚,而身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頭只簡單的寫了兩個字:賣身.
「黎靖,我們過去看看.」血液裡悲天憫人的因子被喚起,洛弄晴直覺那個女子的身世一定很可憐.
「別去攪和.」又來了!黎靖不是沒有惻隱之心,可是民間生活自有它一套法則,就像大旱過後必有甘霖滋潤一樣,他不覺得有竹要去理睬這些事.
「只是看看嘛.」洛弄晴也不管黎靖答不答應,就快步跑到那個女子身邊──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不然怎麼會想要賣身呢?」細看下,這個姑娘長得還稱得上是清秀.
「這位姑娘,我……」那名女子本來要開口對洛弄晴說明原委,可是抬頭一瞧見還有個大男人站在她身後,馬上又垂頭,不敢開口.
「你別怕,我們是一起的.」洛弄晴蹲下身子,安撫著那名女子.
她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也沒有什麼機會離開十洛門,去接觸一般人的生活.這趟出來,她才真正體會得到,一般小老百姓的生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其中有許多迫於現實壓力下的辛酸血淚,不是她以前所能想像得到的.
「奴家小名彩英,是巷尾那戶陳家的養女,陳家待我甚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最近都染上一種怪病一一死去,彩英無力替他們下葬,所以才……」女子一面說著,眼淚就一面流著,看起來就是我見猶憐.
「怎麼會這樣呢?都沒有看大夫嗎?」
「有的,可是每個大夫都說他們沒有救了,也不肯讓我賒帳找藥.」女子說到傷心處,哭得更激動了.
「太可惡了!」洛弄晴的小臉漲紅,想起前幾天那對可憐母子類似的遭遇,再次氣憤於那些大夫為了一點金錢,連人命也罔顧!
「可不是嗎?所以彩英才會落得必須賣身,以求安葬他們的地步.」女子的眼神裡有著渴盼,希望洛弄晴下一句能說出她想聽的話.
「是這樣啊,那簡單!將你的親人安葬好,需要多少銀兩?」
「十兩.」
「喏,這給你.」洛弄晴大方的從懷裡掏出十兩遞給她.
「姑娘,這……」那名女子被洛弄晴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她買下她,是要她做什麼呢?
「你快讓人將他們安葬,遲了可就不好了.」洛弄晴攙著她起來,毫無心機的對她說著.
「多謝姑娘,可是彩英處理完事情之後,要上那兒去找你呢?」如果能因此進入豪門做事,那也還不算糟.
「找我?」洛弄晴的腦筋一時還轉不過來,直到賣身兩個斗大的字入了眼,她才想起是怎麼回事.「你不用找我了,我和他都是出門在外的人,用不上你的,你還是安心待在自個兒的家裡吧!」
「這怎麼成?姑娘……」
「好了,你快回去吧!」洛弄晴推著她離開,然後才滿心歡喜的回過頭面對黎靖,可是卻看見他一臉的鐵青.
「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嗎?」洛弄晴沒有看過這樣的黎靖,不由得畏怯了起來.
「你根本沒有必要幫她.」那名女子拿過洛弄晴給的銀兩之後,臉上一閃而過的竊喜他沒有忽略,因此黎靖壓根兒不信那女子說的每句話.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帶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黎靖抓著她,施展輕功飛上屋簷,隨即在一條小巷子裡看到那名女子的身影──
「你瞧!」女子把洛弄晴給的十兩放在手心,驕傲地展示給等待的男人看.「又有一個外地來的傻子上當了,這次還是個姑娘家.」
「哈哈,彩英你真的是愈來愈高明了!不但錢拿到手,你也甭跟著別人走,真是太好了!」男人想要伸手拿起那些銀兩,卻被彩英拍掉了手.
「你別動我的銀兩!這可是我要拿去添購些綾羅綢緞的錢,這回不給你!」
彩英清秀的臉上哪裡還有什麼哀戚?洛弄晴驚訝的看著他們這一對男女,久久發不出聲音.
「綾羅綢緞?彩英你還買那些做什麼?反正到了床上……嘿嘿,還不是被我撕個精光!」男人淫穢的把手伸進彩英的前襟揉捏,洛弄晴看了只想要嘔吐.
「你這死鬼!」
「我說你就愛我這德性!」
洛弄晴再也聽不下去,她轉身就躍下屋簷,沒有再多看那對男女一眼.
「怎麼會這樣?」洛弄晴難過得想哭,她只是好心想要幫助別人,為什麼反而成了一種錯誤?
「我就說你不用幫她的.」黎靖雖然心疼她的難過,但是又覺得總要讓她自己學著長大,否則依她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想到就做的個性,最後一定會吃大虧的.
「幫錯忙了又怎樣?你幹嘛對我這麼凶?」他說過不會對她凶的!
「我不是要對你凶,可是你要懂得保護自己啊!今天只是財物損失還不打緊,可是如果是像上次在客棧的小男孩那樣呢?你不能再任性了!」黎靖的怒氣勃發,對她的擔心已經越過了臨界點,她卻一點憂患意識都沒有!
如果剛才那個女人是有心人派來殺她的,而她一點戒心也沒有的靠近人家,若真出了什麼事,連他也趕不及救她!
她到底懂不懂他們身處情境的危急!?
洛弄晴的眼眶迅速泛紅,明知道黎靖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可是就是氣不過他對她這麼凶!
「你說我任性?那你不要管我啊,我自己去仙山找回盤龍劍,你要怎麼樣我也不管了!」洛弄晴說完,就負氣地拿回自己的包袱走了.
黎靖盯著她的背影,在心裡歎口氣.讓他們兩個人暫時都靜一靜也好,他寵她寵得太過頭了!
於是他也沒有追上去,反而朝一間客棧走去.
洛弄晴走得很急,也不管行人好奇的打量眼光,一路哭著離開小鎮的大街,走到小鎮的郊區了.
他怎麼還不追來?洛弄晴哭得滿臉淚痕,眼淚讓視線模糊得都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她只好停了下來,趴伏在路旁的大石頭上哭得更傷心.
黎靖沒有追來!他真的不理她了嗎?時間過得愈久,洛弄晴哭得更厲害!好嘛,就算是她不好,每次都讓他這麼擔心,可是她真的沒有想這麼多啊!為什麼那些人都這麼壞,她……她不知道啊!
「嗚嗚……」洛弄晴轉身朝來路望了望,就是沒有看到黎靖的身影,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還是回去吧!?黎靖一定還在鎮上等.」洛弄晴喃喃說著.哭也哭過了,反省也反省過了,她現在只想趕快回到黎靖身邊去.
洛弄晴舉步往回走,走了兩步又猛地停下來.「這樣太沒骨氣了,也不全都是我的錯啊,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讓我走?」她自言自語了起來,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拉不下臉去認錯?
「不行!如果他真的不來,那我……」洛弄晴的話才說了一半,耳邊就傳來黎靖半含著無奈的聲音──
「丫頭,你還真以為我會丟下你不管?」坐在客棧裡喝茶,黎靖怎麼也定不下心來.
怕她哭壞身子、怕她迷了路、怕她……唉!既然這麼放不下心,他乾脆就出來找她了.
愛上她,他也只好認了!
「黎靖!」洛弄晴一看見黎靖的人出現,也顧不得什麼面子,就摸到他懷裡低叫著:「你都這麼凶……」
「好,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對你凶,可是下回遇上了事情,你別又這麼莽撞,如果碰下了追著我們的那些人,你會讓我很擔心的.」
「對不起嘛,讓你擔心了.」洛弄晴的眼睛一紅,眼淚又撲簌簌地掉個不停.
黎靖都是為她好,她卻像個無知的小孩不斷的給他添麻煩,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別再哭了,回去了,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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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失敗了?」白長老那些人這麼不堪一擊,還說是什麼武林高手?真是天大的笑話!
虧他精心設計了這麼久,打算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想不到那些江湖人淨是一群無用之才,連一點作用都沒有!
「是的,少爺.」
「黎靖他們有受傷嗎?」如果有,至少也可以讓他開心個幾天.
「黎靖沒有,洛弄晴只受了點皮肉傷.」黑衣人毫無隱瞞的報告著,深知主子絕對不會滿意這個答案.
「可惡!他們是走哪門子的好運?在江湖各派如此的圍剿追捕之下,他們居然一次次都逃過了!?我偏就不信邪!」
「你給我好好盯著黎靖和洛弄晴,既然白長老他們不行,也許是該我們上場試試了……」年輕男人像是想到什麼好計謀,唇邊綻出一個得意的冷笑.
「少爺,白長老那邊……」
「他現在人在何處?」
「還在寶來客棧裡.」
「你去請他來一趟.」年輕男人陰沉的瞇起眼,「記住,無論如何,都讓他一個人來.」
「是.」
他在暗地裡和白長老勾結的事,除了他和白長老兩個人以外,江湖中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現在計畫失敗了,還留他何用?不殺了那老頭,還等到合作關係破裂,讓他把事情給宣揚出去嗎?
他可不是省油的燈!
「黎靖上仙山後,你們就在山口處守著,等他一下山來,你們馬上派人來通知我.」
黎靖要上仙山也無所謂,他遲早還是會回來;屆時,他會送他一份大禮,讓他和洛弄晴結伴黃泉路上行!
「黎靖,你就等著!」
@ @ @
瓦礫橫生,荒蕪的田地裡,只有幾株耐旱強韌的植物,其它主要的經濟作物在這片地上是完全絕跡的.
這是仙山山腳下的景況,黎靖和洛弄晴正停在這附近練劍.
「弄晴,你的力道使得太輕了,要像這樣!」黎靖把她的拂染劍以單手握住,連續幾個大力的甩勁,就讓拂染劍發出幾道有節奏感的聲音.
「這樣使力不會太過了嗎?」洛弄晴比畫了下,就是沒有黎靖做得好.
「拂染劍的特點即在其軟,你的力道要施得巧而不是施得大,末勁放輕些試試看.」
「唰──唰──」遵照黎靖的指點,洛弄晴抓到了竅門,讓原本難以開展的招式都發揮出來了.
「就是這樣,你學得很快嘛.」練武時她倒是難得的乖巧,黎靖看她練得差不多了,也拿起自己的無塵劍練習,為稍後的雙劍合璧做準備.
「鏘!」無塵劍不同於拂染劍,要駕馭好它,所需的是足夠的內力.黎靖把全身上下通行之氣都彙集到出劍的那一點上攻勢凌厲而準確,被劍氣擊中的大石瞬間碎裂成一堆白色粉末.
「哇,你的力道用得好平均,這招好可怕!」觀賞黎靖練劍是一種享受,洛弄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訓練有素的身手.
「你明白力道用得齊與力道用得平均,這之間的微妙差異嗎?」黎靖駕輕就熟地讓無塵劍的劍氣一波波擊出,還好整以暇的與洛弄晴說著話.
「攻勢面若是大,使劍力道要用得平均;攻擊面若是小,使劍力道就要用得齊.是這樣嗎?」
「沒錯!你的拂染劍還沒有練到精髓,就是少了這個體悟.」拂染劍性軟,適合小範圍、近距離的攻擊用,可是一旦攻擊面擴大了,持劍者就得變化使力的方式,否則,拂染劍部分的力量也會消失掉.
「我懂了!」洛弄晴一個飛身跳躍,竟開始試著以黎靖所教的方法攻擊他!
「好哇,丫頭,我們就來過個幾招.」黎靖轉身迎戰她的挑釁,頓時刀光劍影鏗然有聲,兩人都卯足勁與對方切磋劍法.
「啊!」一個不注意,當洛弄晴以為就要被黎靖的劍氣擊中時,那股氣卻像有生命似的,硬是在她面前不到半-的地方停住,然後分散開來.
「弄晴,休息一會兒吧!我瞧你累了.」黎靖收起劍,朝她招招手.
「太厲害了!黎靖,你已經完全能以本身的心意馭劍了!」這是要練多久才能達到的境界!?洛弄晴對黎靖好佩服.
「你認真練習,不用幾年也可以的.」
「算了吧,我沒有那個資質的.」不,應該說是她沒有那個耐心!「黎靖,我們要離開怪老爺爺那兒時,他最後跟我們說的那個……什麼『天門穴』的,你瞭解了嗎?」怪老爺爺有交代,他們務必想通了才能上仙山;洛弄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靠黎靖解答了.」
「怪老說的天門穴,並不是我們身上任何一個穴道.我反覆思索了很久,還是不能非常確定怪老的意思,只能用猜的了.」
「猜?你要怎麼猜?」
「怪老不是說,天門穴是萬惡的淵藪、是仙山二絕長壽的秘訣嗎?這讓我想起姥姥曾對我說過的一些事.」
「是什麼樣的事?你告訴我啊!」洛弄晴是急驚風,現在不讓她知道,她大概會像個孩子般又撒嬌又哭鬧的,非要清楚一切來龍去脈不可.
黎靖把雪山童姥告訴他有關仙山二絕當年種種的行徑,全數都講述給洛弄晴聽,期間就只聽見她不斷抽氣,流露出一種十分驚駭的反應.
「他們……好恐怖!黎靖,我們得要小心了.否則,成了他們的犧性,怎麼也不值得.」仙山二絕原來做過這麼多惡事,莫怪要躲在荒僻的仙山上了.
「邪不勝正,我們不會輸的.」他和她的人生才剛起步,未來幾十年他還要陪在她身邊保護著她、呵疼著她,怎麼可以在這裡就犧牲了性命呢!
他的生命,是她.
「嗯,我們不會輸的!」洛弄晴也是派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