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惡夫 第九章
    她執著話筒的手,正微微的顫抖著。

    楚君伊一直以為她與就齊間的一切都將雨過天晴,她也以為,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出現,她更以為兩人從此就能過著幸福甜蜜的日子。

    不是嗎?

    在經歷了他曾有的無情之後,她不也再贏回他的心?他不也用生命來表達對她的愛?

    就憑著他能為她死的無悔付出,他們倆不該得到上天的祝福嗎?

    不該嗎?深邃黑瞳有著水光泛起。

    透過被狂雨肆虐而起了一陣薄霧的落地門窗,楚君伊兩眼淒迷地望著廳外那一片灰暗天空。

    以往這個時候,是她一天之中最為期待的時刻。因為,園區內的工作人員一下班,就代表他快到家。但是今天……

    那自天上傾盆而下的大雨,不斷地襲擊著玻璃門窗,以至劈里啪啦的刺耳聲響一直不止。此刻,在她聽來,這場急雨,就好似一段悲哀淒怨的旋律。

    好冷呀!她全身起了一陣寒顫。

    為什麼窗外的天,會這樣的暗?他現在在哪?為什麼還不回家?他不知道下雨了嗎?他感受不到來自四周的冷意嗎?她好冷,她真的好冷。

    如果,如果他現在在她的身邊,那這通電話,她應該就永遠也不會接到:如果接不到這通電話,那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曾做過的事吧?

    她想掛斷電話,但是,話筒彼端不斷傅來的聲音,

    卻教她——————————————

    「那一天真的是他推我下樓的,而且,那一夜也是他設計的。」李茜妲不斷的重述著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只要一想起被設計的那夜,李茜妲就渾身打顫。她從沒想過,歐陽就齊竟會狠到找人毀了她的一切。

    出院後,李茜妲就因為害怕會再遭到歐陽就齊的設計而躲起來,一直到她移民手續都辦好,才想到打通電話警告楚君伊。只是,為什麼她說了這麼多,坦白了這麼多,楚君伊還是不相信她的話。

    雖然楚君伊曾是她的眼中釘,但是,遇到歐陽就齊這種殘忍無情的男人,所有的女人在她眼裡,都和她一樣可憐了。

    「你騙我。」蒼白的唇緩緩地吐出三個字。楚君伊知道,她不該相信李茜妲的,她真的不該,但是……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沒有必要騙你。」話筒一端傳來李茜妲的項咽。「今天我告訴這些,並不是想在你們之間製造問題,我只是不忍心見你和我有一樣的下場,要你多注意自己的安全而已,我真的沒有惡意。」

    「那—……」聽李茜妲嗚咽的位音,她顫著雙後問道,「那你以後呢?」

    「明天明天我就會離開這裡,以後,再也不會日來了。」聽著她濃重的鼻音,讓楚君伊的心漸形冰冷。

    「我就說到這,信不信隨你,你好好保重吧,歐陽夫人。」

    切斷電話的嘟嘟聲,一再地傳進楚君伊的耳裡。她臉色慘白,全身輕顫,而一雙明亮黑眸也慢慢地凝起了霧氣。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歐陽就齊真的很成這樣!?

    是什麼樣的人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樣的人會殘忍到毀掉身為女人的榮耀!?

    大狠了,真的大狠了!

    天呀!她竟愛上了這樣殘酷無情的人!含於眼眶的淚水終究沿著臉龐而滑落。

    一進門,歐陽就齊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她蒼白的臉色教他看了心啟疑竇,他不要在君伊的臉上見到那樣哀淒的表情。

    「怎麼了?」來到她的身邊,歐陽就齊伸手摟住她。

    「沒,沒什麼。」一聽到他的聲音,楚君伊驚慌地放下手中的話筒,井拭去不斷滑下臉頰的淚水。

    「誰打來的電話?」她的驚慌完全看在歐陽就齊的眼裡,他擰了眉間道c

    「沒有,是打錯電話的。」楚君伊抬頭一見他眼中的懷疑,便藉著轉身避開他質詢的眼神。「我有一點累,如果沒事的話,我先上樓去。」

    直視明顯躲避話題的楚君伊,歐陽就齊沒有任何的回應。

    是誰改變了她的態度?是誰讓她會畏懼自己?

    畏懼?是的,在她的眼底,歐陽就齊瞧見了畏懼兩字。他瞇起眼,危險的盯住她剛放下的話筒。

    一通電話就足以改變君伊對他的態度?那,這樣的一通電話,可真是教人有點討厭了;只是,是誰會找上君伊談有關他的事呢?

    是誰?歐陽就齊不斷的在心裡猜想著。忽然,他記起了另一個女人,那個被他一手給毀了的李茜妲。

    難道,李老婦真的不怕死的敢再次在他們之間興風作浪?那個女人!

    他從不後悔自己曾做過的事,但是,他不想讓君伊知道他陰狠的手段,他必須想法子將君伊的想法再扭轉過來,他要讓君伊認為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是的,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歐陽就齊堅定而自信的告訴自己。

    一見楚君伊已步上二樓,他便三步並兩步的直上樓梯奔向她。

    聽見身後急奔接近的腳步聲,楚君伊咬著唇停下腳步。

    她帶著一臉的不信轉過身,面對曾經溫柔的冷酷臉龐。楚君伊不自覺的緊抓住欄杆。

    他想做什麼?難道——一陣寒意竄上了她的背脊。

    「那通電話是不是李首吸……」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歐陽就齊開口就問道。他伸出手想將她帶進懷中。

    「你想做什麼!?」一句又懼又駭的反問衝出了她的口。

    為了躲避他的碰觸,楚君伊旋了一個身,以背向著樓梯口。她不想讓歐陽就齊那殘忍的雙手碰觸到自己;而如果要將她的心情說得更白一點,那不如說是,她害怕自己會是繼李茜妲之後的另一個受害人。

    是的,她害怕,而且是十分的害怕歐陽就齊會以對付李茜妲的手段來對待她。

    她真的怕呀!心中不斷章起的寒意,救起君伊哆嗦著身子。

    「我?」歐陽就齊對她眼中的防衛之意感到刺眼。但,他仍心平氣和的抬起雙手輕握住她的肩。

    「說呀!你想做什麼?」抑下心中的俱意,她仰起已然蒼白的臉龐。

    「我會對你做什麼?你是我今生最在意的人,你說我會對你做什麼?」對她眼中明顯浮現對他的懼意,歐陽就齊不覺有一絲怒意升起。「說!為什麼怕我?」

    「我不該怕嗎?」楚君伊對他輕易瞭解自己的想法,感到震驚;但是,方才耳邊所傳來的一句句警告示警,讓她的心病死了,痛得令她只想反擊。「難道,你要我等到你將我給推下樓之後才能害怕?那會不會太遲了一點?」

    「你說什麼?」歐陽就齊黑眸一凜,但語氣卻溫柔得令人心驚。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搖著頭,搖掉自己對他最後一絲的信任。「在高雄的那段日子,我從許多的報章雜誌中,就知道你狠、你無情,但是我一直認為那只是因為你身處這殘酷而現實的商場,我從不信你會把那陰狠的手段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我真的不信。」人不寒而慄。

    「不是嗎?李茜妲肚子裡的孩子會流掉,不是你的傑作嗎?」她輕顫著雙唇,控訴著他的殘狠。「那是你盼了許久的孩子呀!就齊。」

    「不是,那不是我的孩子。」他猛地掐緊她的雙肩。

    「不是?不是嗎?就因為你認為不是,所以,你推她下樓?所以,你設計她?」楚君伊掙脫他的雙手,直指著他。「那你告訴我.你有什麼權利毀掉李茜妲身為女人的權利「你有什麼權利!你說呀你廠隱忍多時的淚滴,終於滾滾滑落。

    「她不該騙我。」果真是李茜妲在背後搞的鬼,歐陽就齊在瞬間冷下了臉。雖然那是在自己認清對君伊感情之前的事,但是,他仍不認為自己錯了。

    「她騙你了嗎?她真的騙你了嗎?」楚君伊不斷地後退。只要一想起李茵旭對地的哭訴,她的心就痛。

    「你有什麼證據說地騙你了?孩子都還沒生下來,你怎能確定她吃了你?」

    「就算她真的懷了我的孩子,但她背著我和別人上床,你認為那個孩子還於淨嗎?」狂釋而出的憤意,教他音調高揚:「而我為什麼要去養一個不知羞恥女人所生下的骯髒垃圾?萬一讓外人知道在我歐陽就齊人生中有這麼一個敗筆在,那對我日後在商場上的信譽會有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那於眼中升起的陰狠絕情,讓歐陽就齊全身仿若揚起了有如撒旦般地氣息。

    「你竟為了…-」聽到他親口承認,楚君伊幾乎就要是厥過去。

    「誰讓她造成我們之前的分離?倘若不將這筆帳算在她頭上,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況且,這一切也都是她先對不起我的,如果我還留她,那豈不是太對不起我自己了?而我,有要這樣委屈自己嗎?」他跨步向前,再次摟住她的雙肩靠近她的耳畔,帶著一絲的邪狠,輕輕地問著。「你告訴我,君伊。」

    「你!」她訝然無言,緊閉雙眸。她始終無法相信他竟然至此刻仍無一絲的海意。「你竟狠成這樣。」

    「其實,我不狠的。」他語音低沉沙啞:-「只要順我的意,我怎會狠呢?況且,對你,我永遠也狠不下心的,因為,你始終是我這一生唯一所愛。」

    「狠不下心嗎?」楚君伊讓一絲淒然蒙上眼:「如果,我現在對你說,這個孩子不是你的,是我在高雄那段日子裡和別人上床所留下的,你還很不下心嗎?」心中的痛,讓楚君伊想以自身的未來與他的陰狠正面對峙。

    她想知道,他是真的愛她嗎?他能在無法容忍李茜妲對他的背叛下,卻容下她的謊言嗎?她並不想毀損自己的聲譽,但是她想明白就齊最否真的愛她?還是真如李茜妲所說的冷清?

    楚君伊的話使得歐陽就齊的天地乍然變色。

    「你說什麼!?不斷抽搐的嘴角,讓歐陽就齊冷酷的臉,蒙上了一種殘狠。

    「要我再說一次嗎?」揚起頭,楚君伊對上他的眼。他告訴自己:放手一搏。

    「千萬別想測試我對你的感情。」抬起她的下領,歐陽就齊看見她眼中的一絲異樣。「除非你想和李茜妲有一樣的下場,否則,最好收回剛才的謊言。這種話不要亂說。」

    「在造成一切問題後,曾經使過的手段也能收回嗎?而已經說出口的話,又能怎麼收回?」望進他漸漸變得黝深的黑眸,楚君伊諷刺著。

    「你!」一抹狠意上了他的眼。歐陽就齊倏地轉而使勁捏住她的下領。

    「如何,你現在是想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嗎?」強忍著下頷的痛楚,她讓心中突起的激動情緒操縱一切。

    「你以為我不敢?」他瞇起的眼,露出了嗜血的冷芒。

    「怎麼殺?將我也推下樓嗎?就像你把李茜妲給誰下樓一樣」帶著一抹心慟,她突然一笑:「還是你另有新招?」

    她迷濛的雙眼,讓歐陽就齊眼中的殘光瞬間消彌。因為,心中的殘狠被他對君伊更深的感情所掩下。

    「打掉他,我要你打掉他。」推開她,歐陽就齊緊捏雙拳。「只要你打掉他,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

    「不可能,我一定要留下他。」楚君伊伸手護住自己的肚子,往後退一步。這是她盼了好久才有的孩子,說什麼她都不可能打掉;何況,他還曾是她和歐陽就齊愛的結晶,是的,他是『曾是』,因為,現在的歐陽就齊已不再是她心愛的那個人。

    「我叫你打掉!」瀕臨爆炸邊緣的歐陽就齊,朝她大吼。

    「除非我死。」楚君伊再後退一步。她不可能讓肚子裡的孩子為她的一句謊言就夭折,他是一個陰狠的父親,但是,她不是一個狠心的母親。

    「是嗎?除非你死?」他眼中殘光再現。

    「怎麼?已經想推我下摟了?」看著帶著一身邪惡氣息不斷朝她逼近的動就齊,楚君伊的心,痛得無法言喻。難道,他真的想殺了她?他曾是那樣的疼寵自己呀!甚至曾經為了救她而差點命喪車輪之下。

    難道,他的愛是這麼禁不起謊言的挑釁?使君伊伸手摀住心口,斗大的淚珠不斷滾下。

    「你以為我不敢?」他比起眼,直射出一道刺眼珠光。殘冷如冰的黑眸,教楚君伊感到駭然。「只要能流掉你現在肚子裡的垃圾,我會的。」

    「你!她淚眼圓睜。

    「只要一流掉那個垃圾,我會今醫生救回你;而如果救不回,我會拆了他們的醫院,毀了他們的聲譽,最後——」歐陽就齊乍然停住的話.讓地起了一身的寒顫。「我還要他們給你陪葬。」他唇角邊的惡狠,讓楚君伊打了一個冷顫。

    她怔然後退。他……他竟想連無辜的旁人也要拖下水?

    「所以,如果你不想有人為你無事的丟掉性命,我勸你最好是活下去,在——」霎間揚於他唇邊的狠意,也竄上了無情的眼。「我推你下樓之後。」他說得彷彿只是一場遊戲。

    「你!是嗎?一直到現在,你還是這樣狠嗎?好!」強忍住淚滴,君伊深吸一口氣,昂起頭顫著聲.

    水亮而淒迷的黑眸已不再有所畏懼。面對他的冷酷陰狠,她楚君伊絕不低頭。

    「你推吧!今天,不管你再怎麼威脅,這個孩子我會拚命保住的:而一旦這孩子被流掉,我不管你要找多少人來給我陪葬,你就等著收我的屍!」

    她眼中堅定不移的信念,教歐陽就齊微微一愣。但一一他仍伸出手轉貼住她的胸前。

    雖然曾有所遲疑,但,竄人心窩的怒,已蒙蔽了他愛她的心。

    在楚君伊尚未有任何反應之前,他已一手將立於梯口的她給往後推去。見著她向後仰倒的身子,歐陽就齊的心似乎也瞬間停止了跳動。

    「不!」一聲尖叫聲狂喊而出。

    「嗚…碰」叫聲末歇,她已讓歐陽就齊殘酷的一把給推下樓梯,而造成連續的撞擊聲響。

    真的推了?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歐陽就齊息忿的臉龐有著一絲驚慌飛快掠過。

    對李茜妲的狠是因她對他的背叛與他的不在意;然而,對君伊呢?歐陽就齊幾乎要讓心中不斷浮現的懺情悔意給淹沒了。

    但是,直到現在,他仍不覺自己有錯。

    他曾要君伊拿掉肚裡的垃圾的,是她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她故意想惹惱他,是她不顧一切地想挑釁他的權威,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歐陽就齊不斷的告訴自己。

    只是,看著那倒於一樓梯口的顫抖身子,他不自覺的緊握雙拳。

    他那輕輕的一推,不僅將她給推下了樓梯,也推掉他在她心中這些日子以來辛苦建立的深情與溫柔。楚君伊顫著手困難地支起贏弱的身子。

    為什麼他會這樣做?為什麼他會捨得這樣對她?

    他不是說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愛?他不是說他不喜歡看她哭?

    他不是說過他絕不再傷她的心?你起驚駭而不信的摻白容顏,楚君伊悲拗地凝視那一雙殘酷黑眸。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狂洩而下的淚水,透濕了她的衣襟也擰痛了他的心。「你不是說我是你唯一的愛!?你不是說不喜歡看我哭!?不是說絕不再傷我的心嗎?」

    聽著她柔腸寸斷的淒厲控訴,歐陽就齊猛抓住欄杆,藉以支撐自己軟弱無力的雙膝。

    他真的不想這樣對她,真的不想…他的眼眶紅了。

    她一聲聲的控訴,有如利刃般刺痛著歐陽就齊原本無情無愛的心。他忍不住要問自己,為什麼狠得下心這樣對待自己一生的愛?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他不值為什麼上天要給他這樣一個殘酷的個性。她聲聲的悲泣,真的教他心痛哪!歐陽就齊再次緊握雙拳,緊咬牙關。

    陣陣哀泣不斷地迴盪於空曠的大廳中。那一聲聲、一句句哭出了她心中所有的痛,哭出了她心中所有的悲。

    極大的悲痛讓她幾近休克,但是——

    孩子!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竄入楚君伊悲拗的心的是她無法割捨的無辜生命。

    手一抹淚,她要自己不能示弱,不能再哭。她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

    她知道,只要自己此刻失去之意識,就算她的孩子現在沒有流掉,到了醫院,歐陽就齊還是會運用勢力要醫生替她作流產手術。

    憑著僅存的意思,強忍根本無法停歇的淚水,楚君伊拖著殘碎的身心,向欄杆困難地靠近。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在這時刻倒下。

    一待雙手抓握住欄杆,楚君伊咬緊牙關,強撐著身子站起。不住顫抖的身軀,就好似一枝曠野中遭受狂風吹襲的纖細枝梗。

    她抬起因護住腹部,而到撞碰瘀血的手抹去嘴角上的血絲。

    額上不斷冒出的冷汗教她幾度暈眩,然,心中那困強大的護兒意志,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從暈眩之海中掙扎浮起。

    痛,她痛過了,哭,她也哭過了,她絕不讓她的孩子因為她的謊言而流失。她不能讓就齊殺了自己的孩子,她要保住他。

    但是此刻,腹部傳來的刺痛,教她——

    「送我到醫院廠仰起頭,那自額際所滲出的冷汗,直直滑下地慘白的容顏.

    「除非那垃圾已離開你的身子。」深不見底的黑眸有著心痛掠過,但,冷峻的容顏仍是無情以對。他雙手微顫。

    「好!好!」一咬牙,她欲出去了。「既然這樣,那我也不想再活下去。」面對他的絕情冷意,她絕不再哭,絕不再喊痛。

    在楚君伊已然快倒下的當口,不知是從哪來的力量,竟能支撐著她居弱的身軀,一步一步的走向大廳另一邊擺放著玻璃裝飾的櫥櫃。她步履飄浮、身形輕晃。

    扶著櫃緣,楚君伊伸手一掃。頓時,鏗鏘聲不斷,而置於櫃上的高價玻璃水晶製品也已讓她給掃碎一地。

    就好像再也沒有多餘的氣力,楚君伊于剎間放開了原扶住櫃的手跌坐於地。看著碎了一地的水晶玻璃,她的手微微地顫抖著。

    真的只有這一條路嗎?

    她猛抬頭,望向不知於何時走至離她兩步距離的歐陽就齊;眨去眼中的酸澀,美麗黑瞳於此時竟射出一道悲動控訴。

    在凝視那雙水亮黑眸時,歐陽就齊幾乎讓心口的揪痛給斷了呼吸而急轉過頭。她眼中的冷嚴指控,教他幾乎窒息。

    只是,他仍伸出手,想扶起她。

    「起來吧。」

    「走開!」揮開曾擁摟過她的手,楚君伊放下於此刻顯得多餘的感情,而以一記冷笑回應。「我知道你是不會對這孩子伸出援手的,所以,我已決定要與他共存亡,你,就等著收我的屍。」話一說完,她再次將視線投注於地上的玻璃碎片。

    顧不得心中的哀淒,留不住想死去的心。楚君伊倏地撿起一片碎玻璃,毫不遲疑地朝左手腕用力劃下。

    霎間。鮮紅血液觸目驚心的染上了她的衣裙。那讓血清給濺上的白衣白裙,教歐陽就齊心中震懾,俊容慘變。

    就在楚君伊再要劃下第二道時,歐陽就齊驚愕地蹲下身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傷處,任由她所持的尖銳玻璃重重劃過他的手背,流出汩汩紅血。

    「你!」看著就齊遭她用力劃過而血流不止的手背,心中的痛息教她原已干了的淚眼再起濕意。「只要這孩子流掉,我就絕不存活下去,你阻止的了這一次,那下一次呢?」

    「不准你死。」雖已緊握住她劃傷的手腕,但手中不斷湧出的鮮紅血液,教歐陽就齊神情更為陰森。

    強行拿掉楚君伊手中所握的碎玻璃,他忍下自己手背不斷淌出血液的痛楚,從壁櫃中拿出急救箱為她緊急包紮。

    看著楚君伊越加慘白的淒麗容顏,歐陽就齊神情陰暗。他隨便將繃帶纏繞過手掌,革草地為自己綁住傷口。

    在打下一個死結之後,他不理會因失血而漸感麻痺的手,勉強抱起楚君伊往門外走去。

    在將楚君伊安置於車前座後,他突然抬起她的下頷;

    「誰都能死——」凝視她顯然已失去焦點的淒然黑眸,歐陽就齊由齒間擠出一句宣言.「就你不能.」

    站在病房前,歐陽就齊遲遲未打開房門,而假已體完的林淵也沉默不語的立在他的身後。

    林淵沒想到,在這段休假的期間內,歐陽先生和夫人之間,竟又出了問題。

    歐陽就齊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中的鬱悶。

    因為,剛才他為瞭解君伊現在的健康狀況而找上醫師時,才被告知她早已可以出院;而這樣的消息她自己也早已知道。

    他不懂為什麼君伊會寧願住在醫院裡,也不將她可以出院的事情告訴他。

    她,還為推她下樓的事而恨他嗎?

    她到底還要和他冷戰多久?都一個多月了,為什麼她還不肯和他說話?歐陽就就齊原本用明銳利的黑眸,此刻已讓一抹黯然所代替。

    他伸出插放於褲袋中的左手。看著自己的左手,歐陽就齊眼底有著罪惡與憎恨快速掠過。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真的狠得下心出手推她下樓。

    為什麼他的愛,會如此之狠而無情?

    她不是說愛他嗎?那,為什麼她不替他想想?既然愛他,為什麼不懂得他的心?試問,有哪個男人戴得起綠帽!?他抬手抹過臉上的慟。

    罷了,罷了!只要她平安無事,他都無所謂了。為了她,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哪還須在乎替別人養小孩這種小事?他淡淡一笑,笑得無奈。」

    想來,這世上再也沒有像他這種男人了,唉—…

    搖著頭,他推門進人。

    一進病房,沒看見應該躺在病床上的人,歐陽就齊眉頭緊鎖。

    「君伊呢?」他問著正在折疊被單的看護。

    自那天楚君伊住院後,為預防她會做出令人難以預料的事,他以高薪聘請一名全天候的看護來看顧她。

    轉身一見歐陽就齊的出現,看護明顯的瑟縮了一下。在這段日子,她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這一對夫妻之間的不尋常。

    因為,楚小姐只要歐陽先生一出現,一定會轉過身說一句累了,就閉眼休息;而歐陽先生打從進門就冷著臉看著躺在床上裝睡的她。他們兩人之間的這種獨特相處方式,讓她這看護可是看得莫名不已。」

    而最奇怪的是,這些天歐陽夫人總是趁中午她到廚房拿餐點時,到長廊打公用電話。因為,這樣的情形她已經看過好幾次了。

    但是,每次問她是打給誰,她也總是笑笑而沒有任何的回答;只是,每看見她的笑容,總讓人感受到一股哀傷。這是這些天,凡見過她笑的人的唯一感覺。

    「楚小姐說要出去走走。」看護低著頭回道。

    別人都說在好人家裡做事難擔待,說得還真是有理。見歐陽先生雖長得是一臉溫文爾雅,可那眼裡有時一閃而過的精明銳利,就是會讓她感到害怕,她真怕自己不知何時會踩到地雷而自爆身亡。

    「那你怎沒跟著出去?」正脫下西裝外套的歐陽就齊眉一挑。

    站在他身後的林淵倒是雙眼直盯著看護而蹙起雙眉。

    「楚小姐不要我跟,她說她等一下就會回來。」看護照著當時與楚君伊的對話回道。

    「什麼時候的事了?」他形似王者般的行至床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隨手拿出煙盒。

    「用完餐之後。」她仍是低著頭有問才答,因為她深恐自己會在無意中說了不該說的事。

    「那大概是六點吧?」歐陽就齊看了一眼正指著七點三十的腕表。隨即優雅的打開煙盒,拿出一根含進唇邊。「她之前都去哪裡?」

    他再伸手進口袋裡,拿出打火機。

    「不!不!不!」一聽歐陽就齊說是六點鐘,看護連忙抬起頭搖著雙手。「她不是六點出去的。」她一連說了四個『不』字,殊不知這四個『不』字,會為她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你說什麼?」歐陽微愣。『叮』的一聲,他繼續按下打火機,邊拿下嘴裡的煙,靠近點燃。

    他的動作一樣優雅,只是,眼神已經不對了。

    「楚小姐在下午一點就出去了。」看護毫無所覺的說著。

    「下午一點就出去了?」他的聲音突然放柔,唇邊也揚起了笑意。

    「對呀!楚小姐今天不知怎麼了,突然說想要出去走走,我看她也窩在病房裡好些天,出去走走也是好,所以……」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害怕突然莫名奇妙笑起來的他。看護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的臉。

    「出去問問。」歐陽就齊口氣一冷,看一眼林淵。

    「是。」長久以來所培養出的默契,讓林淵沒多問什麼就點頭退出病房。因為,他知道出事了。

    三十分鐘之後——

    一見到林淵回來,歐陽就齊抱著一絲希望看向他的身後。只是,他的身後空無一人。

    而後,林淵說園區有人看見她提著行李離開時,歐陽就齊原本溫文俊美的臉龐,於瞬間變了樣。

    一股極大憤怒,突地自地心中猖狂竄起。

    他倏地站起,忿然甩掉一直拿於手上的西裝外套,而任由狂炙怒焰染紅雙眼。

    深沉黑眸中儘是無人明白的不甘。不平及憤怒。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不住顫抖。

    緊握的雙拳,輕顫的齒間,抽動的臉頰及抽搐的唇角,在在顯示出歐陽就齊此刻,正極力的控制著自己將如山供爆發的怒濤駭浪。

    只是——

    「離開了!?你說她離開了?不見了!?」忿忿之音自他口中一衝而出。

    在林淵尚不及阻止之時,歐陽就齊已寒著臉揚起手,一轉身就朝高薪聘來全職照顧楚君伊的看護臉頰重重摑掌而去。

    才發覺楚君伊的失蹤,是造成歐陽就齊臉色乍變的原因時,看護就已來不及退出這場風暴。她全身皆因歐陽就齊狂怒的眼神,而嚇得顫抖不止,她只能瑟縮著身子躲窩在牆角邊;只是,無論她再怎麼躲,也仍躲不過歐陽就齊已朝她摑來的狠厲手掌。

    「啪」地一聲。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看護被他一掌摑得撞上床角。

    提手捂著額上痛處,以及已然腫得像發了酵的麵團的臉頰,看護兩眼大睜表情驚駭。

    即使見到看護一臉的震駭,歐陽就齊也無法平息此刻於心中竄燒的怒火。

    他的喘息不見轉輕而漸感沉重。不斷起伏的胸口,就似載滿了歐陽就齊所有無法發洩的憤怒。

    失去了?

    看著窗外燦爛的萬道光芒,歐陽就齊突然覺得天色太亮了,和他已然沉人黑暗的心相比,外面的世界亮得傷人,亮得讓他——

    向來陰沉的黑眸,在這瞬間,已讓一抹從未出現過的情殤所掩覆。

    當林淵手持文件,推開沉重木門進人總裁室時,見到的就是孤立於窗前,臉上表情仿似遭到凍結的歐陽就齊。而那遍灑於他身的陽光,讓人察覺不到溫度而顯得多餘與冰冷。

    自從楚君伊失蹤之後,林淵就感覺到有一股異常的氣氛凝於歐陽先生的周圍;而在這些日子以來,集團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是見了他就趕緊躲避的。

    因為,歐陽就齊的沉默讓他們懷疑他已到了爆發的邊緣。

    然而,身為影子的自己,卻無處遁逃,而只能跟著光源寸步不離。林淵唇邊露出一抹無奈。

    「歐陽先生……」來到他的身旁,林淵打破室內原有的沉寂。

    林淵的聲音,暫時喚回了他迷失在外的心。

    「你可以瞭解我對她的愛吧?」他的聲音低啞而埂塞。

    「是的。您對夫人的愛,相信沒人比我更瞭解。」在見到他為李茜妲造成兩人分離而施以重懲的手段看來,林淵毫不懷疑他對楚君伊的愛,深到令人膽顫。他的愛,足以讓他發狠傷人。

    聽到林淵的回答,歐陽就齊的眼眶突然泛紅。如果連林淵都能瞭解他對她的心那為什麼…

    「那為什麼她還要離開我?是我對她還不夠好嗎?」望著窗外,就齊問出心中的痛。他真的無法接受,君伊竟在十天前就這樣拋下他獨自走了。

    「或許,夫人只是一時感受不到你對她的好,等她想通……」見到他眼底的一絲水光,林淵感到愕然。

    一反之前的傷痛,歐陽就齊情緒激動的轉過身。

    「感受不到?她感受不到我對她的好?」緊握雙拳,他憤憤地重覆著林淵所出口的話。

    「歐陽先生……」一見他突然而來的激動,林淵頓時住了口。

    愛她愛得這樣深,而她竟感受不到?眼看著,歐陽就齊幾乎就要狂笑出自己對她的癡傻了。然而,下一刻——

    「她以為我歐陽就齊的命是隨便給人的嗎!?」內心的拗,讓歐陽就齊一時情緒失控地大吼出口。

    「歐陽先生,我想夫人她……」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讓歐陽就齊悲憤的情緒所打斷。

    「她問不想想,在與李茜妲犯了同樣的錯誤之後,我選擇毀掉李茜妲的一輩子,而只要求她拿掉肚子裡的垃圾?甚至,最後在她以死要脅時,我也忍下日後所有將被嘲笑的難堪,讓她留下那個種?」他心緒憤然。

    「而你說我這樣對她,她還感受不到我對她的好?」

    「歐陽先生……」林淵知道,他此刻正處於崩潰邊緣。

    「她說我狠,你倒告訴我是誰狠?是誰連一句話都沒說,狠心拋下對方轉身就走?是誰留下傷痛讓另一人獨自承受痛苦?是誰硬要我接受她肚子裡代表她曾背叛我出軌的事實?而她居然還認為我對李茜妲太狠?她為什麼不想想我這麼做是為了誰?」『碰』地一聲,歐陽就齊憤慨的握拳重擊牆壁,狂吼出心中所有的委屈。

    「還不都是為了她!」

    見到已然失控的地,林淵只能靜立於原地,傾聽歐陽就齊積壓於心的悲拗。

    滿心的憤恨,讓歐陽就齊手一揮,筆直打落置於窗台上的青綠盆栽。『碰』地一聲,盆栽落地。

    面對歐陽就齊對楚君伊猛烈如火的愛,林淵頓時一愣。

    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再見到林淵眼底的怔愣,歐陽就齊才猛然驚覺自己已然失控而瀕臨崩潰。抬手抹掉一臉的怒意,他合起雙眼深吐氣息,藉以壓下不斷在心中竄肆狂揚的悲怒狂忿。

    久久之後——

    「她別以為這樣就能甩開我。」一揚頭、一張眼,心情似已恢復冷靜的歐陽勃就齊讓一道堅決意志進駐眼底。他旋身望向窗外的一片湛藍。「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我一樣會把她給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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