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邊方露微曦,夜雨初停,一整晚未曾合眼睡去的向雲飛拉起睡眼惺忪的竹芽兒便起程趕路。
青水堂!一定要盡最快的速度趕到青水堂,向雲飛心中此時惟一惦念的就只有這件事了!
向雲飛懷中抱擁渾身燒燙的水輕煙,兩隻臂膀緊緊挾錮住她病中嬌軟無力的身軀,兩手急急催動座下馬兒踏邁四蹄,狂奔前行。
懷中人兒忽醒忽昏,不時之間,口中還會喃喃自語些向雲飛全然聽不懂的話聲,昏昏醒醒,從來沒吐出一言半字可稱得上是清楚的語句。
幾次之後,竟連眼也不再張開,甚至那軟弱的喃喃囈語也沒一字再輕逸出口!
她一靜了聲息,向雲飛便萬分緊張的拿那雙眉丘高攏的眼向她看望。
雖因感受到懷中人的虛微氣息而頓感安心,可濤湧上心的憂煩卻是一次比一次更強烈。
那樣的焦心憐愛是次次備增,真令他恨不能教座下馬兒立刻生出一對能夠飛天的巨大雙翅,說不準這馬兒一個振翅飛天,瞧清了哪條是通往青水堂的路,當第二次振翅翱翔,他與她便已經飛到青水堂,請青水堂堂主派命差人,為懷中這病息奄奄的嬌弱人兒尋個好大夫來。
是啊!為什麼這世上沒有長了翅膀的馬兒?
若是有,現下就不會一直在原地打轉,和走迷宮似的沒有兩樣。
向雲飛忽然不明白起來,疑惑馬兒為何不能像天上的鳥兒一樣長對翅膀?
馬蹄聲一聲催似一聲,愈催愈快、愈快愈急,就像是踐踏在他的心上,一踏一緊、一緊一慌。
虛弱的氣息在他每一回低下臉去探看她時,總盡數噴撲到他焦慮的臉面上,像是瞬時之間便可能會彈斷了這綿綿的氣息;軟弱的身軀倚偎在他厚實的胸膛,一次又一次的跟隨馬匹行路的顛簸而彈動不停,時而左偏、時而右晃,就怕有那麼一個閃神、有任何一點不經心,便會讓她嬌弱的軀體墜落馬背。
不行!自己還得多些小心!
懷中的人兒不住的七搖八晃,向雲飛一顆心是七上八下,他凝匯著心神不住提醒自己,警惕著自己千萬留意!
馬蹄聲踢踢踏踏、踢踢踏踏,一聲催似一聲、一聲急似一聲,在泥濘的地上踏落,卻在向雲飛的心頭串串急響。
這一路泥水飛濺,點點滴滴,向四面八方的枝葉花草上打去,撞落了夜雨晨露的點滴晶瑩。
這樹、這葉、這花、這草,這一路行來的枝葉繁茂,為何與先前出洞時那段路徑山色那麼相像!馬兒都已跑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雜噴的大氣像是從沒斷過,地上的濕濘泥路也都踏上一個個急促快步的馬蹄深印,可為何這四處的風景卻一點變化也沒有?
向雲飛緊縮兩臂,兩眼不住在疾風而逝般的景物中四下打量。
他愈看愈是心疑,愈疑愈是奇怪,為什麼這路邊風景仍舊翠綠的亮眼、為什麼這日頭就在前方,可自己卻似乎、永遠追不到它的身前,竟在這林野之中尋不出個出處,只能不停不停叱駕著座下馬兒死命奔向不知所以的前方?
啊,該糟!莫非竹芽兒和自己一樣心慌意亂、心緒不寧,一個沒留心,竟是帶岔了路?
馬蹄聲愈催愈急、愈急愈快,一聲急似一聲、一聲響似一聲,像極了自己發狂的心跳,一跳一擂、一擂一縮,愈跳愈狂、愈狂愈亂。向雲飛滿心狐疑,這一陣又一陣的發響,究竟是馬兒的踢踏抑或是自己胸臆間狂擂難止的心跳?
而眼前的,究竟是一條通往哪裡的道路?
一滴、兩滴,一滴、兩滴,滑落成一串串的水自額至頸,一路滑進他衣襟胸前,沾透了他滿襟濕潤。
向雲飛眨動沾了水的眼簾,晃頸搖去滿臉黏膩。
怎麼回事,哪來的這些濕意?是放晴了的天又再飄飄落雨嗎?可哪有雨水會燙人肌膚的?在自己身上一顆顆滑落的就像是燒開的沸水一般,猶如泛潮的海水,一波又一波的翻湧上身。可放眼望去,天色金絲燦燦,翠綠的草葉尖梢,摔落的,不是雨水的冰涼而是晨露的微意,那,流在身上的又是什麼?啊!啊!是啊!是汗吧!
對啊!是汗。
怎麼自己身上流的是什麼自己竟察覺不出來?
蠢!更是蠢啊!
向雲飛暗暗罵著自己愚笨,卻又馬上想到:自那洞穴出來,他究竟叱著這匹馬兒跑了多久?跑到了自己渾身發了大汗,怎麼眼下卻還見不到一房一捨?
馬蹄聲踢踢踏踏、踢踢踏踏,一聲催似一聲、一聲狂似一聲。
這馬兒在自己的策跑下已經開始有些顛簸偏倒,說不準跑不過多遠,這馬兒便會脫力而死。
啊!那、那可怎麼辦?
要是這馬死了,他該要怎麼趕往青水堂?青水堂,這堂口究竟是在哪裡?走錯了嗎?真的走錯了嗎?
向雲飛雙眼胡亂張望心思胡亂發想,心跳愈來愈慌、愈慌愈亂,腦中胡思著懷中的水輕煙要真的有個什麼一萬萬一的,日後自己便再也見不著她那甜美可人的笑臉,也再沒人會像她待自己一般悉心體貼!
他喜歡看她的笑臉、聽她的笑語,喜歡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東扯西聊,喜歡和她一塊兒相處時的隨心自在。
若她真在自己的懷裡一睡不醒,那日後還有誰會讓自己如此在意?!
思緒千翻萬轉,盡數是朝壞處尋去。一念及可能見不到她甜蜜的笑與真心的關懷,向雲飛眉間瞬時打結得死緊。
別有事、別有事!滿腦子胡思的向雲飛心中大是著急。這這這……這路到底是通往哪裡啊!
向雲飛狠狠叱策著馬兒疾速前馳,頭頸一甩,霎時甩落了一滴一點都是焦躁的熱汗。
「公子爺!青水堂、青水堂……前、前面、前面、我們到……到了!」
在前頭的竹芽兒勒馬狂歡,纖指遙比,支支吾吾的話語充滿著溢於言表的歡喜。
向雲飛放眼向前看去,頓時心中大喜,不遠處果真有間大宅坐落!
他清喝一聲,重重的震甩了下韁繩,馬兒霎時如箭脫弓,邁蹄疾行,猶若一隻生了翅的飛馬……
過午時分,青水堂後園客房外,兩名青年男子各自一方的來回不停踱步。
黑紅衣衫的青年男子站定在迴廊之外,時而向房門抬臉探看,時而雙手交背,低頭沉思、不知心中正在想些什麼。
另一名少年身穿藍色衣裝,卻是在門外不住來日踱步,臉面上的表情盡數表露了他心中焦急與不安,走一回、停一日,憂心滿滿的神色沒片刻鬆懈。
門扉依舊是門扉,靜靜悄悄的,半點沒有動靜。除卻了窗紙上時有時無的模糊人影,屋裡究竟是怎生景況,踱步於屋外的他,再不能多探知什麼了。
藍衣少年又開始來回踱步上步一跨,一跨一搖頭,一顆腦袋像是波浪鼓一樣來來回回不住東甩西晃,真怕哪回用力太大,那顆波浪鼓似的腦袋,便要讓他給搖脫了頸子。
燕鳥廊下穿梭,雲絮無風輕游,房裡房外景況如故,不知是又過了多久,那扇緊閉的門扉這才「咿呀」一聲的打開了。
藍衣少年見房門一開,兩眼霎時圓睜,緊緊瞅住依序走出客房的三人。
領在前頭走著的是一位青衣姑娘,眉眼伶俐、脂粉不沾,那人正是青冽。
跟在她身後出來的是一位身形瘦高的灰衣老者。他手中提著一隻木盒,長鬚白眉的神色甚是和藹,宛若鄰家長者一般。
最末一位是位綠衣姑娘,容顏有喜有憂,看來有絲疲累,這人正是竹芽兒。竹芽兒一出了房,順勢反手將門帶上,害得藍衣少年來不及看清房中人眼下是何情況,心中的焦慮不免又添上幾分。
「公子爺……」竹芽兒才一抬臉,便見到他憂心忡忡的臉色。
她還沒來得及出口說話,便見她口中的公子爺一把抓住那灰衣老者,兩眼認真至極緊盯著他問話。
「大夫,她、她怎麼樣了?!」
那白髮大夫正要回話,可他按捺不下心中緊張,手頭一緊,扣著老大夫前搖後晃,急聲追問。
老大夫讓他這一搖一晃哪裡還有氣力回應他想知道的事情。
竹芽兒見那老大夫可憐兮兮地在他兩隻鐵鉗般的掌下像是快給搖暈了,忙搶上一步,硬是去掰開他死扣不放的大手。
「公子爺,你別抓著司馬大夫不放。你瞧,大夫都讓你給搖昏了!」
他聞言頓了一頓,還沒回過神來,便見竹芽兒朝前一站,擋在他兩人之間。
一旁的青冽溜溜地轉了轉眼,似乎是發覺了什麼卻沒當即說出,僅是向一邊的丈夫瞟看了眼,兩人一瞬間心領神會,各自一笑,便再沒舉動。
竹芽兒這時向他說道:
「公子爺,方才司馬大夫為小姐仔細看過了。他老人家說了,小姐是因為腿上那一刀砍得深,上藥前清得不乾淨,加上昨晚淋了雨,惹了風寒,這才又發炎又發燒的病了起來。現下司馬大夫已經為小姐重新上藥裹傷,也開了方子,一會兒讓小姐吃過藥,再休息幾日便沒啥大礙了。」
竹芽兒長長的說了一串,卻不見向雲飛神情有任何鬆懈,一旁的青冽於是插口說道:
「向公子,你且放心。這位司馬大夫是我們雪劍門中醫術最為精湛高超的前輩,只要有他老人家在,輕煙妹妹的病一定很快好轉。」
司馬大夫拱手微揖,向青冽的誇讚回以謝意。青冽亦斂唇微笑。
向雲飛一聽,眉宇間的糾結這才看似薄淡了些。
青冽向丈夫悄悄使個眼色,夫妻兩人心意相通,他立即知曉妻子的心意。
一個跨步,他溫緩著聲息啟口說道:
「既然輕煙妹妹已然無事,那麼向兄弟不妨到前廳坐坐,稍事休息。」赤龍只手向通往前廳的廊簷擺去,意在請人,可見他愣木頭似的呆站在那,索性大掌一勾,朝青冽施個眉眼,便拉著踉踉蹌蹌的他往前廳走了。
青冽忽然淺淺笑了起來,竹芽兒神情奇怪的向她看去。
「青堂主,你在笑什麼?」
青冽沒理她的問話,反而自顧自的問了她一句:
「我問你,竹芽兒,這個向雲飛跟你家小姐處的好是不好?」
竹芽兒想也不想,張口便道:
「自然是好啦!你想想,自從小姐認識公子爺後,哪一件事情沒替他辦的妥妥貼貼的?就是連失散的師兄都還請你和赤堂主幫著尋找。要是處得差些,誰會替自己找麻煩呢?」
「是啊……」青冽喃喃一聲。「我瞧他很擔心輕煙妹妹的傷勢。想來他對你家小姐很是關心呢!」竹芽兒忙不迭的猛是點頭。
「嗯,雖然這位向公子平時傻愣愣的,像是沒有半點靈活,可昨回我們路上遭人襲擊時,他挺身護住小姐的那股勁兒,竹芽兒可瞧得清楚了……」
她話到一半,青冽倏然伸手止住。
「慢!說到這事我還有些不清楚,你先給我仔細說過。」
竹芽兒頷動榛首,將遇伏一事仔細講過。
青冽沉吟幾許,便又聽她繼續說道:
「哼!要不是小姐讓人砍了這麼一刀,失血又多、又沒處理好傷處,現在哪會躺在床上受苦?說到這……」她氣忿一過,話中語調瞬即又轉。「青堂主,你沒親眼瞧見,昨晚向公子知道小姐高燒不退,卻又因淋了雨渾身發冷,他可是運動內功一整夜抱著小姐取暖。還有啊,今早天才灰濛濛亮,雨也才歇了,他千急萬急的抱了小姐跳上馬背,直問我青水堂是哪個方向,便一瞬也沒停過的往這裡衝來了。那時公子爺臉上的表情可不是平時那傻憨憨的樣兒,眉頭上打著十七八個結似的,臉色嚴肅得嚇人!」
青冽似有若無的頷動下顎,心中有絲明亮,卻沒放在口頭說出。
竹芽兒見她神秘莫測似的表情,好奇的發疑。
「青堂主,你跟我問這些是做什麼?」
青冽抿笑搖頭,只是交代了句:
「我跟司馬大夫到前頭拿藥去,你回屋裡照顧小姐。」話聲一落,她便向和顏暖笑的司馬大夫做手請路,兩人當即旋身而去,消失在迴廊另一端。
竹芽兒不明所以的讓青冽扔在房外,她極是用心的想了一陣,卻又實在難以明白。
既然思索無用,她索性也就不想了,房門一推,她便走進屋裡去了。
此際已是孟秋之末,月色偏斜一彎,隱隱藏在雲後,似羞似嗔,而又在那綿綿霪雨之下,仿若傾露著微泣之色。
落兩搖搖,迎風飄飄,深林中的青水堂愈夜愈是靜幽,四處一片安寧,迴廊各處吊掛著的燈火安靜的發熱發光,將青水堂燃成這寧靜林野中惟一的熱鬧。
「客房早已備妥,兄弟怎麼還不去休息呢?」
中夜之天,赤龍徐步走在迴廊之內,在水輕煙寢睡的房外停下腳步。他虛彎著腰,向蹲在門邊的人輕聲說話。
那蹲在門邊的人這時聞聲抬臉,兩眼失神似的向赤龍看去。
「赤、赤大哥……」那人正是向雲飛。
赤龍緩緩一笑。
「向兄弟愁眉不展,莫非是有心事?」
向雲飛偏歪著頭,像是認真思慮著他的問話。
片刻後,只見他神色迷惑的正臉向他一望,說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裡頭悶……」
悶?
赤龍見他精神頗有不濟,加之神色有些焦躁不安,於是他一動心念,說道:
「既然兄弟並無睡意,那好,咱哥兒倆進那亭子裡好好喝一杯,相互說些閒話。」他順手招過一名巡夜小廝,在他耳邊吩咐幾句。
小廝受令欠身而去,他拉起向雲飛,淋著小雨,循徑向花園亭子走去。
兩人入座未久,迴廊那端便已有人捧著只托盤向此處走來。
向雲飛面對著水輕煙的客房而坐,眼望迴廊,朝前仔細看去,便見那越漸清晰的廊中人正是青冽。
青冽眉眼含笑的走進這亭子裡來,青絲垂發上漫布著雨露的晶瑩。
她向赤龍淺淺望了一眼,隨即放落托盤,忙擺著盤中酒食。坐在石椅上的赤龍瞧見她眉睫衣發上儘是雨珠,口末開,手先動,一抹一抹地,輕輕地將那點滴晶瑩順勢撫去。
青冽微微偏過臉,他夫妻兩人邊是動作邊眉目交會的笑了一笑。
這樣的情景盡數落在旁觀的向雲飛眼中。
向雲飛愈見他兩人情意深濃,心中糾結的著惱愈是煩躁,可卻也在同時,一股憐惜的慾望霎時陡然竄升——若是自己和她也能像這夫妻兩人一般相互體貼、相互憐惜那可有多好……一念及水輕煙若能在眼角眉梢間向自己投以如此溫柔的情狀,向雲飛心中便有說不出的歡喜!
「向公子,請用。」
向雲飛正自暗思臆之際,青冽已然將酒食安擺在桌,人也捱在丈夫身側靜靜坐下。
「啊,是是……」向雲飛漫不經心似的回道。
青冽向丈夫含笑一望,旋即又朝向雲飛輕聲說話。
「不知道向公子方才和大哥聊些什麼?」
向雲飛眼光疏散,微昂的臉正朝前方客房失神望去。
赤龍輕呵一聲,緩聲說道:
「你酒暖得快,我還來不及和向兄弟說些閒事你就已經來了。何況……」他眼光輕輕一轉,向客房邊拋去。「向兄弟兩眼總是盯著房門,我也沒好意思說話打擾他……」赤龍伸出兩指,往酒杯輕一虛捏,當即舉杯就飲。
青冽淺笑而語:
「向公子對輕煙妹妹當真關愛。」
向雲飛恍惚聽到她向自己說話,思緒微一擰縮,這才真正收束了心神。
「我、哎呀!她醒了!」他一句話沒有說清,只見屋中那燭光搖搖的窗紙上,映出了個綽約的姑娘身影,心中倏起一陣歡喜便開口叫了起來。
赤、青兩人聞聲望去,只見那窗紙上的人影左右晃了幾下,便再也不見任何身影穿梭燭影之中。
火燭在屋中閃閃跳跳,卻只是躍動著一片寂靜。
向雲飛愣了愣,像是為了那消失的身影而有所迷惑。
一旁的青冽見他失魂落魄的神色,當即開口說道:
「那應該是竹芽兒的身影,向公子太過在意了。」
向雲飛合聲的點了點頭,赤龍順勢一遞,便將酒杯推進他眼下。
「向兄弟,我敬你一杯。」說著,也舉起了自己的酒杯,朝他面前一敬。
向雲飛不知所以。
「赤大哥為何要敬小弟?」
他道:
「昨日你們路上遇襲,多虧有兄弟在路上照應門主,才不至多有損傷。」他回手揚頸,杯中酒一飲而盡。雖然這時入口的溫酒不甚濃烈,卻仍是害得他喉間發燙,連嗆了幾聲。
「赤大哥,你別這麼說,我沒保護好她……」向雲飛狀似懊惱的搔起頭來。
青冽接口說道:
「向公子客氣了。」她舉杯一敬,同樣示以謝意。
向雲飛沒再多話,只是頻頻搖首,神色間仍是為了房中的人兒發苦。
赤龍見他神色不減憂煩,當即話題兜轉,開口問道:
「聽說向兄弟是白詩海先生的高足。」
向雲飛抹抹嘴上酒漬,點頭稱是。
「白先生就只有向兄弟與那位齊兄弟兩位高足嗎?」他續聲問道。
向雲飛微微頷首,道:
「是啊,我師父他老人家就只有我和我師兄兩……」
青冽插嘴問道:
「向公子好巧不巧在英雄大會前來到江南,為的應該也是武林盟主之位吧?」
向雲飛回道:
「青堂主說對一半。我師父說了,若能在大會中勝過眾家英雄那自是最好,可是,找尋葉先生的傳人分出高下才是他老人家臨走前的首要重托。當然了,要是能為我師父拿下武林盟主之位那可就更好了!」他喃喃續道:「都達成那就好了……」
赤龍聞言微愕。
「白先生走了?老前輩是……」他頓了頓口,疑心該不該往下再說。
向雲飛輕道:
「他老人家半年前急病過去了。」
赤龍一聲抱歉,頓了片刻才開口又問:
「算算日子,現在離英雄大會約莫半個月,不知道向兄弟眼下有何打算?」
「自然是找我師兄。我們原來是到這裡來打聽我師兄的消息,給這些事一亂差點都忘了。赤大哥,那個許兒園是……」向雲飛呵了聲欠,緩下了話聲。
赤龍唇角一笑。
「許兒園要再往東邊走三十里,是一座大家莊園。雖然沒有十分確定令師兄究竟在不在那兒,但兄弟若是心急,明早我就備下馬匹,差人領你前去。」
「不不不不!那怎麼可以?她還在屋裡病痛著,我怎麼可以放著她不管?」
向雲飛急得連連搖頭。
青冽疑道:
「這怎麼說?怎麼輕煙妹妹的安全還要向公子來看照呢?」
向雲飛認真回道:
「我答應要守在她身邊,豈可言而無信?而且……」
而且她現在病成這樣,自己又怎能安心的離開呢?
向雲飛視線濛濛的眨了眨眼,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赤龍微瞇著眼,眼角向青冽悄悄瞟去。
青冽再道:
「那麼,向公子是暫時待在青水堂了。那好,我去幫你準備客房,好方便你在這裡住下。」
向雲飛眼神迷茫,一股疲憊竄上四肢百骸,腦子驀然昏沉,眼皮像是再也撐不住重量似的,他半睜著眼看著青冽含笑而去。
赤龍緩聲輕道:
「向兄弟看來已有倦意,那麼還是……」
他一語未完,向雲飛的腦袋已咕咚一聲往桌上倒去,顯然是昏昏睡去的模樣。
赤龍唇角微挑,起身架起已然昏睡的向雲飛往水輕煙所睡客房的隔壁走去。
「你下的藥見效真快。」門房一開,赤龍邊笑著和掌燈的青冽說話,邊將向雲飛順長的身子擱上床榻。
「是司馬大夫的催眠粉效用好。」青冽微微笑道:「再說了,若不讓他好好睡上一覺,要是明天輕煙妹妹見到向公子精神不濟,那可就是我們這兩個做主人照應不周了。」
蓋上了薄被,赤、青二人捻熄了火蕊,轉進迴廊。
「龍哥,你覺得如何?」他夫妻二人並肩而行,青冽微偏過臉輕聲問道。
赤龍微微一笑。
「是個實心眼兒的。」他頓了一頓,續道:「看他那樣子,對輕煙妹妹的關心似乎出於肺腑。若是輕煙喜歡,說不準我們能討杯喜酒喝。」
青冽軟軟含笑。
「你想的太快了,這些也不過是我們倆自個兒的猜測。」
赤龍淡淡扯動嘴角,輕舒猿臂。
「也許吧。看看輕煙醒後對向兄弟好是不好那便曉得了。」
夫妻倆輕聲細語,隨著足跡愈漸愈遠,抽長的身影漸漸沒入迴廊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