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季銀芽不曉得自己這般呆睇著廚具喃喃自語已好片刻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博陽這裡的,渾渾噩噩中,就是不願獨自一個人,免得胡思亂想,但是效果似乎不彰。
「唉……」倘使冀祺是同性戀,那他對她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他那個教她迷亂的火辣熾吻,還有他遺留在她唇上不散的溫存和熱度,及他的柔情,他的體貼……
難道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假的?
「不,不會是假的。」像是想搏取一些擁護,她對著那些廚具搖搖頭。
冀祺明明說喜歡她,他不是也要她試著去喜歡他嗎?事情本來進行得很順利,何以天外要劈來那麼一個駭人的消息呢?
不!她拒絕接受如此殘酷的事實,她不相信他是同性戀,他……也不能是呀,否則她付出去的感情要怎麼辦?
嗄——付出去的……感情?她對——他?
「天哪!」原來真如冀祺所言,她會讓他撫摸和擁吻,全是因為她真的……真的喜歡他!
倏來的認知今季銀芽措手不及,一個閃神失魂,刀子就歪到肉裡去了。
「哎呀——」季銀芽吃痛地抽回柔荑,沾了血液的菜刀鏗鏘落地,要不是她跳得快,只怕這會兒利刃是插在她的腳上。
「怎麼啦?」季博陽聞訊衝進廚房。他的助手們也跟著趕到,每個人的手中都還握著畫筆或橡皮擦,有人則抓著漫畫的草稿。
「她們為什麼叫他老闆?她們說他已經有老婆了……」季銀芽恍恍惚惚,嘴裡唸唸有詞,仍不知發生何事。
「嗄……你手流血了!」早叫她別搞那勞什子晚飯了!季博陽急赤白臉地拉她離開危險區。
助手們也七手八腳跑去拿醫藥箱。
「沒關係啦,我只是不小心切到了。」周圍紛沓的雜聲總算使季銀芽回到了現實,她說著又要回廚房。
砧板上的牛肉還沒放人鍋內鹵,洗碗槽裡的馬鈴薯還未削皮呢。
「別管那些菜了,頂多叫外面的便當吃吃罷了。」季博陽按住她的肩膀,命令她乖乖坐下,然後他轉身要助手響應。「你們說對不對?」
「是呀,是呀。」助手乾笑地放下醫藥箱,可憐一個星期沒吃到燉補的腸胃正撲籟籟地淌著淚。人家季姐的手藝最好吃的!
「可是……」她這幾天淨忙著小杜的事,所以都沒來弟弟這兒,不巧平時負責三餐和打掃的歐巴桑生病請假,她擔心他最近趕稿,只怕是有一頓沒兩頓,這營養與體力哪會夠?
「嗯?」尾音上揚的低沉的警告由俊挺的鼻樑裡哼出,這意味著手博陽的耐性已經磨光,也意味著他隨時有噴火的可能。
凡是熟識他的人,多半沒幾個敢在此刻與他作對,連季銀芽也不例外,她歉疚地看著助手群。「那……就叫便當吧。」
「這裡沒你們的事啦。」接下來的親子懇談,季博陽不希望有外人在場,何況出版社的編輯剛剛才打過電話來催,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摸魚。
「走,走,走,趕快去把剩下的畫完。」助手伸著懶腰關進工作室。大家都已經三天沒見到床了。
「說吧,現在就我們姐弟倆。」幸虧切得不深。季博陽將傷口消毒、上藥,再用OK繃包住那根掛綵的手指。
「說……什麼?」季銀芽心虛地垂下眼瞼。因為年齡接近,故她和博陽一向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但是此番的主題攸關他人的隱私,她真的開不了口。
「你和那個冀祺啊。」季博陽一箭直中靶心。
「你怎麼會……提到……他?」季銀芽坐立不安,彷彿沙發突然長了刺。
「你今天一進門的表情就不對,接著不是打翻東西就是默默發呆,現在又割到手,這些不會是要上班前的症侯群吧?」季博陽乾脆挑明。
「我……他……我……」季銀芽期期艾艾了半晌,卻不知從何說起。
季博陽也不催促,只是很有耐心地靜靜等待。
「他……他……」遇到親人溫柔關懷的眼光,煩瑣的心靈猶如有了倚靠的浮木,季銀芽再也忍不住掩面大哭。「哇……我該怎麼辦?」
有位助手好奇地從工作室伸出頭來,立即又讓季博陽狠狠地瞪回去。
「你們吵架?」此乃戀愛中男女落淚的最通俗,亦最普遍的導火線。他抽了幾張面紙給她。
「不……」季銀芽搖頭,抓著面紙繼續飲泣。
「他罵你?他動手打你?他欺負你?他有了第三者?
他拋棄你?」
接二連三拋出的問號,得到的全是否定的答案,季博陽也不管那麼多了,反正讓他老姐這麼傷心,那混小子注定是別想再苟活於人世!
「他住在哪裡?我現在就去宰了他!」季博陽憤憤不平地躍起身。
「不……不怪他……」季銀芽忙拉住暴躁的弟弟,他說變就變的陰晴個性,有時連她都摸不透。再者,她對冀祺一無所知,他家到底是在火星還是在月球,她完全沒概念。
「是不是……我的事?」季博陽戰戰兢兢地試探。他最近忙得不可開交,因此沒空,也忘了去把他們的姐弟關係說清楚,也許是准姐夫的醋勁發作,才使老姐受委屈。
「你的事?你的什麼事?」季銀芽抬起婆娑淚眼。
「沒,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季博陽陪笑,暗地裡則鬆了一大口氣。幸虧不是他惹的禍,不然他可就愧疚啦!「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我……他……哇!」季銀芽泣不成聲,吞來吐去仍是那幾個詞兒。
「你別光是哭嘛。」回音除了哽咽還是哽咽,季博陽只好下最後通牒。「好吧,既然說不出來,我這就去找他,讓他本人來說。」
「不要去!我求你……」季銀芽頭搖得像波浪鼓。
依他們之前的相處模式,恐怕話還沒談上半句,便會先來一頓好打。
可她未曾遇過這樣的事,此時真的很需要聽聽別人的建議。
「博陽,你說我該怎麼辦?我那麼愛他……但是他……呃……」淒楚啜泣聲霍然卡在喉頭,季銀芽被自己未經大腦的蹦出來的真心話嚇到。
難怪,難怪以往只要有異性稍微越了界,她就會非常反感,還會厭惡至極地起滿抗議的雞皮疙瘩,然而自從他……
可能是他主動煮麵給她吃的那一次吧,或者是她從他手中接過的那兩大袋、他專程跑去超市買的衛生棉,他善解人意——縱然是會錯了意——便深深地觸動她的心,她對他不僅僅是「喜歡」那麼簡單,她根本是不可救藥地愛著他!
可惜她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這教她情何以堪?
「你確定?」季博陽會多此一問,不過是希望感情一向駑鈍的姐姐,能再認真仔細地理清事實。
「雖然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總覺得我倆是相知甚篤的老朋友。」季銀芽緩緩披露蟄伏多時的情愫。
「我習慣他的陪伴,就像……就像習慣你們在我身邊一樣,要是一天沒見著他騎著鐵馬的英姿,我便會整日不對勁,彷彿失落了什麼。」
憶起他們曾經有過的點點滴滴,她始終緊斂的柳眉不禁噙著淡淡地甜蜜。
「既然確定了,那還有什麼好遲疑的呢?」季博陽真替准姐夫感到慶幸,碰上這麼一個反應木訥的情人,他想必是等瘋了。
「因為他是……他是……」好不容易舒展的愁城又築高了起來,季銀芽又抽了幾張面紙。
若是繼續那麼下去,季博陽大概問上一年也問不出結果,他索性自力救濟。「冀祺是槍擊要犯?」
「不……他是……」季銀芽這會兒還寧願他是。她咬咬牙,橫了心腸,痛苦地將全盤托出。「他是同性戀。」假如小妹襄雪在就好了,她經驗豐富,說不定比較曉得怎麼做。
「什麼?」季博陽差點趴平在地上。「你說他是……」
季銀芽困難地點頭。「他還有老婆了。」一個帶有喉結的老婆。
「他親口告訴你的?」倘使季博陽沒見過冀祺也就罷了,偏巧他倆曾數度交鋒過,准姐夫瞪他時的妒火和不善,可不像是個不愛女人的人會有的眼神。
「是他公司的同事說的。」季銀芽哀聲歎氣。
「我先問你,你相信他是同性戀嗎?」季博陽不答反詰。
「我……也不知道。」季銀芽壓根兒不願去信。
「『不知道』便影射出你有懷疑,既然有懷疑,為何不當面問清楚?」季博陽認為冀祺不是個會扯謊的人。
「也許他會騙我啊。」聽別人轉述是一回事,親耳聽冀祺說又是一回事,季銀芽擔憂萬一他承認怎麼辦?
「一個人的眼睛往往能洩漏很多秘密,冀祺的雙眸明亮有神,看人時的目光坦然直率,所以他為人必定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否則我當初怎麼放心把你交給他呢?」季博陽最後還不忘糗姐姐一下。
「你少來,我怎麼從不曉得你那麼欣賞他?」季銀芽依然掛淚的娟麗面龐,羞臊地暈出照人的艷紅,那惹人疼憐的嬌態宛然一株滴上晨露的翠芽,正隨著春風在朝露中搖曳生姿。
「我只是說放心把你交給他,可沒說欣賞他喔。」要搶走他姐姐的人,季博陽當然要挑一點啦。
人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果然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呢,連他都能感受到姐姐的味道變嫵媚了。「我看你別回家了,乾脆在我這兒好好地睡一覺吧,明天我會幫你請假,你去找他談談。」
「也好。」真相若是不早點兒弄明白,季銀芽也沒啥心情去做其他的事。
「去吧,別想太多,不足的睡眠可是美女的大敵喔!」季博陽笑如暖陽地驅她上床。
嗨,小杜:
世界之所以有紛爭,起於每個人的標準不一,就像江澤民堅持一個中國,李登輝卻突然提出「兩國論」,不僅讓宋連兩位總統候選人陷入苦戰,也使海峽兩岸再次陷入緊張情勢,還驚擾到遠在天邊、飛機要坐上十幾個鐘頭、與咱們「似乎」沒啥親戚關係的「阿美利肯」。
(怪了!人家「兄弟」吵架,他也管?)
結果這裡面究竟誰是誰非,誰最寡廉鮮恥,端看個人的立場吧。
又像,我考試只低空掠過,父母卻要求得保持在前三名;你工作但求三餐溫飽,你的老婆卻想天天穿貂皮大衣、戴美鑽。
在這個生態的環節中,又是誰寡廉鮮恥呢?
這年頭,升學有壓力,工作有壓力,生活有壓力。
但是老師也有老師的壓力,沒做事的人也有經濟上的壓力呀,而給你壓力的老闆亦有公司業績上的壓力,就連最天真無邪的小朋友,還不是免不了有來自父母的壓力。
身處這麼一個壓力鍋的社會,人人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為了不讓拆彈小組疲於奔命,「嚴以律己」的觀念似乎該做修正了,況且台灣的拆彈小組的裝備可沒人家國外那麼先進,搞不好還會平白陪上幾條命咧。
這不是要人去為非作歹,打家劫舍(正常人在做這種事時,腎上腺激素會大量分泌,所以應該會更緊張,更有壓力^_^),只是偶爾我們應該拋開所有壓力,放自己一個假,讓身和心好好地輕鬆一下。
例如偶爾去看場電影,偶爾躺在沙灘上曬太陽(記得要擦防曬油喔,否則變黑炭事小,得皮膚癌事大——瞧!怎麼說著說著,壓力又來了?「壓力」果然無所不在),偶爾換條路線上班吧,偶爾……最重要的是偶爾降低自己的標準,做一個不那麼要求完美的人,只要偶爾。
所以你說什麼是寡廉鮮恥?啊?
只要不犯法,不違法,它的標準在哪裡呢?
認為你該放輕鬆的小娟
P.S.對了,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的,我想努力去爭取一樣很想要的東西,我好像失敗了耶……
冀祺是被晴空中的早起太陽的鋒芒刺醒的。
茫茫睜開眼的那一剎那,他有點忘了自己是在何處,只感到全身腰酸背痛,直到麻掉的四肢逐漸竄著萬蚊爬啃的搔痛。
是啦。
昨天他在戲院附近苦尋不到季銀芽的芳蹤,便趕緊衝到她家找她,可是她還沒回來,結果他坐在門前等了一整晚,糊里糊塗中就這麼睡著了。
想到季銀芽,就想到那個吻。
雖說他也沒有所謂的處女情結,但一思及他是那深幽蜜汁的初訪者,便掩不住欣喜若狂,男性的虛榮心也跟著飽脹。
只是……轉眸盯著緊鎖的大門,他忍不住擔憂她徹夜未歸是去了哪兒?
從遠方駛近的吉普車告訴了他答案,那群螞蟻雄兵正逐步鑽噬他的肝腸。
「你怎麼……坐在這兒?」季銀芽百感交集地下了車,明燦的雙眼因昨日那場洩洪而紅腫,如花雅致的五官因他的存在而薰出了緋霓。
她才想要回來翻他的電話號碼呢,如今他就在咫尺處……天啊,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哩,一會兒真相就要大白,她好怕聽到不想聽的喔!
「是呀,我剛剛也在問我自己。」冀祺冷嘲熱諷地挺直身。她憔悴的模樣令他心焦,她愁慮的語氣卻令他心痛。
她一定是不希望看到他,尤其他當場捉到她不忠的把柄。
他移動悒鬱的目光,瞪著從駕駛座下來的頭號假想敵。
「哦?有問出什麼嗎?」季博陽視若無睹,反而揚著皮皮的笑靨,示好地將一手搭上他的肩膀。
「哼!」道不同不相為謀,冀祺拒絕與他哥倆好,肩胛骨猛地向後滑動一圈,便把對方的腕膊甩脫。
「你不會是……』」季銀芽訝然他和昨天同樣的衣褲裝束,還有他那蓬頭垢面,及疲憊瞳仁布著沒睡好的血絲。
數只袋鼠亂蹦的小小心房,陡然洋溢了溫馨、喜悅和生機。
莫非他從戲院出來後,就一直在這兒等她到現在?
這是他在乎她的最佳證據對吧?所以他不是「那個」對吧?
「也許下次我該帶個睡袋。」冀祺冷言奚落。他在這邊苦守寒窖,她竟摟著小白臉逍遙快活去,這簡直太諷刺了!
「也許你下次就不必這麼辛苦嘍。」陰柔的俊顏咧著爽朗奕奕,季博陽話中有話,好心緩和冀祺的怨懣。
其言外之意是指他娶了季家大姐之後,便不需要再如此站崗了。然而那些話落入冀祺的耳裡,卻道人家是在警告他:人都是我的了,你還來湊啥熱鬧?
「難不成你們倆……」他悻悻然地盯著季博陽,又調回季銀芽,紊亂的思潮顯然已經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昨日她聽說他是同性戀時,不還哭喪著臉嗎?怎地才當天,她就迫不及待去找舊情人投懷送抱?
「嘿嘿。」看到人家氣得快要炸的暴龍相,季博陽的劣根性忽爾大量繁殖。
他奸笑地拿出鑰匙去開門。「有話進來再說吧。」
冀祺立刻被他的蓄意挑釁激出炎炎妒火,一口氣險些喘不上去。
「是嘛。」季銀芽不察現場的暗潮洶湧,雷電交加,還靦腆地附議。她有好多好多話,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問個明白。「進來喝杯茶再說。」
士可殺不可辱,事情到了這般田地也沒啥好談的,他倆一搭一唱的邀請,只是徒增冀祺的憤怒罷了。
「可惡!」他齜牙咧嘴地朝季博陽揮出一拳。
不過他發麻的肢體尚未完全解套,故手腳上仍有些不靈活,季博陽俊拔的頎軀僅稍微微一偏,便輕易閃過攻擊,行動間,他當然禮尚往來地回了一掌,迨季銀芽察覺時,迅捷的戰役已告終止。
「唔……」冀祺吃了悶虧,捧著中擊的腹部悶哼。
「承讓啦。」季博陽則甩甩髮痛的右手骨。那一拳算是教訓姐夫害老姐灑淚,他可是用盡全力哩。
「博陽!」季銀芽慢兩拍地斥責弟弟。這兩個大男人到底哪裡有毛病,怎麼一碰面就是動手動腳?
她心疼地攙著意中人的臂膀。「你有沒有怎樣?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別碰我!」沉痛的低吼打從齒關裡迸裂,冀祺謝絕她的關懷。
好個包藏禍心的蛇蠍美人,既然對他無意,她何苦再偽裝成那該死迷人的楚楚可憐貌來折磨他呢?像這樣把他玩弄在股掌間那麼有趣嗎?
「祺……」方纔那般不顧廉恥地親近他,已耗竭了季銀芽不少勇氣,如今她再也壯不起膽來消受他的拒人千里,只能受傷地捂著就要哭出聲的菱唇。
「你……這不識好歹的傢伙!」季博陽見不得姐姐受委屈,舉起拳就要再攻過去。
「不!」季銀芽連忙衝過去,以自己纖細柔弱的身體護住冀祺,粼粼的秋波乞求地瞅著弟弟。「博陽……不要……」
「芽兒……」為什麼?她為什麼會有此舉?冀祺詫異而納悶,他真的越來越不瞭解她了。
「還懷疑?她這樣做還不夠明顯嗎?」大鈍女遇大笨牛,這兩人還真是絕配!季博陽瞟著他准姐夫暗示。
「但是……你們不是……」冀祺不解這會兒情敵何以倒戈?
「我們是呀。」季銀芽以為他指的是她和博陽的血緣關係,她愣愣地點頭,由始至終是在此出鬧劇中最無辜的角色。
「沒錯。」季博陽等不及看姐夫吃驚的蠢相。他長臂一伸,便將她勾進胳肢窩裡,並漾開孩童也似的純真笑容,然後壞壞地公佈謎底:「我們是親、姐、弟。」
「什麼?!」喀地一聲,冀棋方正的下顎當場墜地。
小杜,又是我:
在這講究男女平等的年代中,女人越來越接受新知,越來越有自我的思想,也越來越有社會地位,男人只要一個怠惰,便會讓女人迎頭趕上。
迎頭趕上的不單單是薪資和職位,超人拍完拍女超人,藍波打完仗後有女藍波繼續,美國國會有女參議員,英國曾有位女首相,不過咱們中國最先進,早在一千三百七多年前就出現了個武則天,說不定台灣這趟連宋扁完之後,又會再來個女總統。
因此決定自己的生活和伴侶,已不再是男性會員獨享,女人也開始學男人抽煙喝酒,交際應酬,穿長褲,剪短髮。
男人上酒家?沒關係,女人上星期五餐廳。男人洗泰國浴?了不起?女人去洗土耳其浴。反正現在就連婚姻自主權,女人和男人一樣持有。
但是這些都不打緊,最讓男人害怕的是,女人也學起男人的「養魚政策」,自此不再三從四德,從一而終。
所謂「養魚政策」就是一個水缸同時餵養不同的魚群,也或許是不同的水缸養不同單一的魚(斗魚就非如此不可,否則一夜下來,你準備蓋一個魚墓園),而通常魚與魚之間是不會知道有對方的存在。
我雖處在九O年代,腳下的步履馬上要跨新的世紀,可是我的思想仍停留在保守的農業社會。我嚮往並崇尚一夫一妻制,我也堅信它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配對方式,一旦我認定一個人,我就會只愛他一輩子。
注意到了嗎?生態界越是高等的哺乳類,也就越遵守這個規定,像鯨魚、海豚……除非人類自甘墮落為次等動物吧。
不小心被鎖在家門外時的雜想 小娟
「我……」寂寥良久的氛圍終於有了突破,卻是冀祺和季銀芽同時張了嘴。
兩人愣了愣,又異口聲:「你先說……呃……」
想不到他倆的默契這麼好。
交纏的兩眼不禁相視而笑,漫遊在雙方之間的尷尬也因此消彌一空。
「對不起,博陽是喜歡惡作劇。」季銀芽羞答答地起了個開場白。她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他老看她弟弟不順眼。
「可不是嘛。」冀祺哭笑不得地歎著。「我被他整得好慘,本來我還以為他姓『博』名『陽』咧。」
有這種天使長相、邪魔個性的惡小舅,前途想必坎坷,起碼在感情路上,他已多兜了好幾圈,剛剛要不是也拜博兄的攪局,他們小倆口只怕早就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去了。
「真是對不起。」博陽從小就讓她們姐妹寵壞了。
「不不,我才該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讓嫉妒沖昏頭而不信任你。」冀祺始終不願將她編列為那種會施行「養魚政策」的女人,他也不肯相信她有那種假扮生澀來騙他傾心的壞心機,所以他那時受的打擊才會那麼大。
「你……那個……」說到嫉妒和信任,季銀芽也有話要問,只是她不知要如何措詞較為婉轉,「同性戀」
三個字如塊大骨鯁在喉。「我……去泡茶。」
「我幫你。」從昨晚至滴水未沾,冀祺確實想喝點什麼。
「不……我來,你坐一下,我很快就好。」若他倆果真無緣,那麼也想親手泡給他喝,就當是最後的回憶。
「嗯。」冀祺也不堅持。
窩在沙發等待中,他瞥到傳真機的桌下掉了張傳真,可能是讓風吹下來的。他順手撿起來,轉頭對著廚房喊時,雙眼無意間溜過了傳真上的字。「芽兒,你有張……咦?」
這……這……不是他昨兒個坐在她家門前,一時情緒襲來所寫下來的感觸嗎?怎麼會……他在她家街口那家超市傳真時,明明檢查過傳真號碼,故他敢確定,他絕沒傳錯!
對了,會不會出現一種可能,「那根蔥」就是……
「有張什麼?」怎地話講一半就沒聲啦?季銀芽端著花茶出來。她實在很喜歡他暱稱她時的調調兒。
「昨天載你的那個機車騎士是小杜吧?」冀祺以不經意的語氣問。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他和她在咖啡廳、戲院的相遇就不是偶然;他初次見到小杜時的感覺不對,還有小娟事後與他談起亦有著雷同的看法,也就統統說得通了。
「是呀,你們認識?」季銀芽毫無心眼地點頭,更沒想到他為什麼會知道。
「不太熟,他是我朋友的朋友。」賓果!冀祺很有技巧地套她的話。「倒是你……好像和他很熟?」
「他是我公司的後輩,人滿乖的……」見他不發一言,季銀芽忙不迭正襟危坐。「你千萬別誤會,他就跟我弟弟一樣,而且他也有女朋友了,還是我牽的線
她真白癡!好不容易解決博陽的事,幹麼又搬了塊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放心,我吃醋歸吃醋,卻沒那麼小心眼。」冀祺失笑地拉下她舉著發誓的粉荑,然後執到唇邊啾了一記,並把那張將一切事情串聯起來的引線給她。「有你的傳真。」
他就曉得她是愛他的,否則她也不需這麼急著聲明。
「啥?喔……謝謝!」季銀芽詫然地盯著他吻過的手背,兩朵桃腮漸漸沁著酡紅,害冀祺險些猝來的慾火焚傷。
「對不起,我剛剛不小心瞄到一點點,我不曉得……」他敲敲想入非非的腦袋瓜子,提醒自己先辦正事要緊。「原來你有筆友呀?」
「不……這……」季銀芽考慮了小片刻後,決定向他吐實。「其實這是……我朋友的筆友,我那位朋友文筆不好,因此他拜託我幫忙……」
她沒把小杜的名字供出來,應該不算背叛吧?「之前信本來是利用我們公司的傳真機,但下班後多少有些不方便,剛好我家裡有一台嘛,所以信就……」
「也就是說,這一直都是你替他回的?」要不是她羞慚地垂著玉頸,她會看到冀祺墨瞳裡的笑意。
「唉……是。」完了,他肯定會瞧不起她。
「太好啦,太好啦!」冀祺樂不可支地抱著她又跳又叫。
他對她的一見如故和投緣,他每次在她身上發現到的親切感和熟悉,以及他倆的默契和似曾相識的對話……所有的謎團全部解開了。
呵呵,誰會料到他心折的對象就在他的身邊,這真是……妙妙妙啊!
「嗄?」他不罵她反而……誇她?季銀芽始料未及,如墜煙海地任他轉得糊里糊塗。
「太好啦……太好啦……」冀祺總算沒那麼激動了,他緊緊地摟著她,興奮的歡呼已轉為呢喃。
「那個……祺……」季銀芽傻愣地偎著他的胸膛,依舊搞不清楚東南西北。
「我不是同性戀。」冀祺無厘頭地拋出一枚核子彈。
「啊?」季銀芽渾身抽了一下。
「我一直都不是,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他在她家門口待了一下午,又睡了一夜,隔天還挨了一拳,為的就是要向她澄清這樁事。
「真的?」像是最寶貝的東西失而復得,季銀芽毫不隱藏地砌出心裡的喜悅,但差不多是同時,喜悅又倏地往下掉。「但是你那些同事說……」
「她們和博陽一樣,動不動就愛開玩笑。」冀祺又不是聾子,哪會不曉得她們背地裡對他的性向傳聞,只是他從來不做否認罷了。
「但……」她們說得那麼正經,根本不像是開玩笑呀。
「假使你和我一樣,整日處於幾乎是清一色女性上班族的工作環境,三不五時,就有人來向你告白、示愛,你會受得了嗎?」冀祺反問。
「所以你才會說你是同性戀?」這種作法未免太偏激了。
「NO,NO,NO!不是我說的。」他才沒那麼無聊咧。」全是因為那些碰了軟釘子的同事…或許是有人比較拉不下臉吧,反正謠言就這麼產生啦。由於大家自此知難而退,我也就懶得去破壞天下的太平。」
「那……那……你的老婆……又是怎麼回事?」季銀芽呼吸困難地撫著心窩。天呀,她終於問出來了。
「噯——」冀祺無奈地搖著頭苦笑。總有一天他會死在他那伙娘子軍的手上。
他拉著她往外奔。「走!」
「去哪兒?」季銀芽沒有選擇地跟著他小跑步。
「去看我的老婆啊。」冀祺賣關子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