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刁狹侶 第九章
    聽到這輕盈的蓮步,和隨之襲來的淡雅花香,水昊曉得是賀洛芯在向他靠來。  

    他依然維持側臥的睡姿,心裡暗忖:這麼晚了,她不睡覺要幹麼?  

    肩胛骨處驀然有著她熱熱的呼吸,那表示她已蹲在他身後。  

    慢慢地,熱氣延燒到他的頸動脈,她吻了下來。  

    由他敏感的耳垂,一路碎吻到他飢渴的唇辦。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水昊一直等到她的紅澤撤走,才張開怦悸的邃眸,濃重  的鼻息使得寬闊的胸膛有著明顯的伏動。  

    「嗯。」賀洛芯點點頭,熱情的吻又向他欺來。  

    「不,你……」水昊困難地撒開臉。  

    他還真想品嚐她的味道,可是他不行,他沒資格……「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我  才要這麼做。」賀洛芯跋扈地扳回他的陽剛俊容,使他能夠正視她,讓他看清楚她的決  心。  

    「那……你知道,你繼續下去的後果是什麼嗎?」水昊聲音沙啞地調整亂掉的心跳  ,並強壓狂捲上揚的慾火。  

    「嗯。」賀洛芯又點點頭,粼粼秋波噙著氤氳的迷光,月色為她被上一層淺紗,未  施胭脂的秀淨蜜膚如花似玉,她看起來既可口又美味。  

    「不要考驗我。」水昊粗嘎地舔舔乾燥的唇,他抵抗不了她醉人的誘惑,只能寄望  她會主動離開。  

    「嗯。」應付的咕噥綿柔地噴在他軒昂的身軀上,鮮若塗朱的軟馥櫻唇再次朝他印  來,賀洛芯使出渾身解數,挑逗他每一個感官細胞。  

    「噢……」水昊仰首呻吟。  

    健朗的軀體緊接著掀起麻酥的哆嗦,一波又一波的快慰,如洶湧的浪潮將他淹沒,  他在理智即將泯滅時阻止她。  

    「你會後悔的。」他不願令她痛苦。  

    「我不會。」賀洛芯嫣然一笑,以她的滑嫩去磨蹭他強硬的肌腱。  

    不,他不能!  

    一陣天人交戰揭出他隱忍多時的傷慟,他決定一切由她去裁奪吧。  

    「你記得你曾問我有關女朋友的那件事嗎?」他淡淡地灑落一地的冰雹。  

    「喏?」此話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凍結繾綣的輸送。  

    「我以前……有個很要好的未婚妻。」往事不堪回首,然每每憶及「她」溫純的笑  靨,他依舊載著幾許掛戀,只是他沒那個勇氣去思慕。  

    「未……婚妻?!」賀洛芯震驚地從他胸前抬起小臉。  

    雖然早料到他若是稍加裝扮後,會是位受寵的羅蜜歐,但是未婚妻……「其實我們  也沒有經過什麼正式的儀式,可我和她真的非常相愛,已到了非卿莫娶,非君莫嫁的地  步。」  

    「那後來……」沸騰的慾望當下被另一場的冰雹冷卻,賀洛芯抽身坐到一旁。  

    他是委婉地叫她要有自知之明,並該知難而退嗎?  

    「後來?後來……」素來嘻嘻哈哈的俊臉黯沉了下來,水昊斂住平時的吊兒郎當,  憂苦地陷溺陰霾的過去。「在我迷上登山野營的第二年,我便妄想征服玉山主峰。」  

    「大猩猩?」她從未見他有過如許愁悶的神色,一時之間竟有點手足無措。  

    「初生之犢不畏虎,我本著年輕氣盛好面子……當然,還有炫耀的心理,完全不睬  旁人的勸阻,硬率著她上山。」故事一旦有了開場白,接下來的就容易多了。  

    「哦?」他年少輕狂的那一面,她不難想像。  

    「那是她初次登山,我忽略了她的體能狀況,所以我們的進度越來越落後,偏偏…  …」水昊頓了頓,一幕幕的記憶彷彿就在眼前。  

    「呃……」通常尾隨在那兩個字底下的都不會是好事。賀洛芯屏氣凝神,聽到這兒  ,已嗅出了點端倪。  

    「偏偏天候突然轉惡,當時我的經驗不足,準備的糧食和裝備都不夠,應變能力也  很差,我們只好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是三天過了,卻仍不見搜索人員出現,結果……」  水昊暗啞地將臉埋在巨掌中。「我親眼看著她墜入山崖……」  

    「老天!」賀洛芯搗嘴輕呼。  

    她驀然想起她問過他吃素的原因,他僅大概提過曾在山中遇難,莫非……指的就是  這一樁?  

    「是我沒抓好她,當她腳滑了一下時,是我沒抓住她,是我……」他愧痛地盯著自  己的雙手,猶似上面沾滿了鮮血,然後淒厲地絞著眉,以指尖揪著烏髮。  

    直至今日,他偶爾還會在夢裡聆到那迴盪在谷間、徘徊不去的慘叫,接著醒來又是  一身冷汗。  

    「不,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錯!」賀洛芯替他申辯,她相信他的為人。她抱著他的  頭,心疼得雙眼也跟著濕了。  

    「那天正好是她二十歲的生日……」水昊伏在她的臂膀裡嗚咽。「我本來是想在東  亞第二高峰上為她慶生……」  

    「大猩猩--」賀洛芯為之動容。  

    他肯定很愛那名幸運的女子,故才擁有如此浪漫的想法,只是好事多磨,他內心所  受創傷可以想見,他比任何人都難過亦是必然的。  

    「我在山裡找了她好幾天……本來也想跟著她一起走。」水昊深深地吸了口氣,好  平息激動的情緒。  

    「喔,不!」賀洛芯焦急地揪住他,像是這樣就能阻攔他當初的決議。  

    「但是我又餓又累,腿也摔斷了,根本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水昊自嘲地冷哼  ,那苦笑的神情卻和哭差不多。  

    賀洛芯感同身受地輕撫他的面龐,以溫柔的觸摸來慰藉他的痛,內心暗喜好在他那  時疲憊得動不了,否則她怎會遇到他。  

    「當搜索人員終於找到我時,我已奄奄一息,回家後,在醫院足足休養了三個月。  」肉體的傷好治,心理的傷卻難愈。水昊伸出掌心貼住她那只藹煦的玉手。「從那時起  ,我便開始吃素。」  

    「原來你吃素是為了……」而她的任性,卻曾害他破了戒。「還有空難發生時,你  不願等待救援,也是因為……」  

    她當初還非常不能瞭解他的自作聰明呢。  

    「對。」水昊點頭。「在醫院療養的那一段期間,我徹底看破紅塵,也放棄了所有  ,更得到『求人不如求己』的教訓。」  

    「所以你才會到處旅行,才會懂那麼多野外求生的知識,才會那麼愛惜生命,那麼  氣我裝死的惡作劇,並堅持我必須要完全康復,才肯啟航返家?」賀洛芯恍然大悟。  

    她總算明白一切,也明白水柔他們何以放任他拋開水家的產業,和他本身龐大的財  富;他浪跡天涯也不是為了寫書謀利,而是他想勞苦自己,磨練自己,藉他一己的力量  減少其餘旅人的不幸。  

    「沒錯。」水昊頷首。「我們會發生山難,體力不濟是最大的致命傷,我不能讓悲  劇再度在我眼前發生。」  

    這或許也是當初她明明性命已垂危,他仍秉持一股信念,窮盡辦法救活她的緣故吧  。  

    「這樁傷心事,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想不到他壓抑那麼久,傾訴出來後,反而  有股莫名的輕鬆。「像我這麼差勁的男人,你還願意和我……」  

    「別!別這麼貶低你自個兒。」賀洛芯輕捂他的嘴。「你救過我好幾次,也用你的  輕驗幫助了許多人,這些已夠彌補你的愧疚了。」  

    她托住他的下巴,用大拇指憐惜地熨刷他的下唇。「放她走吧,昊。放你的未婚妻  安心地回到天國,也放你自己去接受他人的關懷。」  

    「你不會看不起我?」水昊初次有著解脫的感覺。是呀,他一直以為他被痼魘纏住  ,實際上,是他怕寂寞而束縛著那陪他走過年輕的倩影。  

    「這只會讓我更想愛你。」賀洛芯巧笑倩兮地跨坐在他的腿上,用行動來證明她的  心意。  

    「我沒有辦法放棄現在的生活形態,也沒辦法忘掉她,因此我也沒辦法給你承諾。  」在賀洛芯脈脈含情的瞳孔裡,他望見了綠洲。  

    「再說吧。如果我明天遇到的不是水母,而是毒蛇,然後我馬上死去,你想,我要  你的承諾做何用?」白天的溺水事件令她茅塞頓開,人生苦短,她應摒除世俗的觀念,  把握今朝,及時行樂,以免悔恨莫及。  

    「不許你這麼講!」水昊緊緊地摟著她,深怕她的話真的會靈驗。「我已曾失去過  一次,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脫口而出的慌措無異於當頭棒喝,一棒敲醒他一直不敢承認的事實。  

    「不死當然最好,若萬一……」賀洛芯很高興他在乎她。  

    換他摀住她的嘴,他要告訴她肺腑裡的戀棧。「打從那次山難之後,我將心思全浸  淫在大自然,對於外界我一律漠不關心。」  

    此點她倒是感受得出來。在不清楚原委時,她即常常納悶,怎會有人可以這麼安之  若素,處之泰然?  

    「一般人在探知我的身份以前,對我不修邊幅和衣冠楚楚時的態度,往往是天差地  遠,大相逕庭,故我也樂得用蓬頭垢面來當保護色。」他將金剛掌吊在她的後頸處,輕  輕磨蹭她的髮際。「只有你不同。」  

    她的神氣活現和熱力奔放,激發他重新注意週遭,她的刁蠻伶俐不做作,挑釁他的  反擊,使他有了收服她的興趣,也不知是由何時開始,惹她撒潑,再逗她笑,似乎成為  他征伐荒野以外的新挑戰。  

    「是呀,我每回都沒給你好臉色。」賀洛芯噗哧。他倆前幾次的會晤,不論是在他  家浴室或飛機上,場面皆相當火爆。  

    「的確。」他也笑。「我曉得自己對你有感情。」  

    「嘎?」他摔不及防的坦白令她咋舌。  

    原來她不是一頭熱,他對她也……「但我卻瀟灑地以為,這份在患難中建立的情愫  ,我能做到說放就放。」水昊款款濃情地瞅著她的眉、她的眼。「直到此分此秒,我才  頓悟,我根本拿不起也放不下,你在我心目裡的地位早逾越我的預料。」  

    「真的?」今晚她超尺度的膽大妄為,純粹只是想表達她個人的愛意,至於他的反  應如何,她全沒列入考慮的範圍內,現下卻有了意外的收穫,怎不叫她驚喜交集。  

    「老天!」水昊收緊手臂之我差點笨到讓你從我手裡溜走。」  

    「喔,大猩猩……」賀洛芯春風滿面地偎在他的熱情中。結局已豁然開朗,她所問  的真假,均不需再贅述。  

    「你放心,我不再是從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所以我不會允許『萬一』的  發生。」  

    「我愛你。」那是賀洛芯聽過最叫人動心的情話,她以吻愛撫他的肌膚。  

    「噢……」慾火倏地竄燙他的神經。  

    他按捺不住地接受她的撩撥,血脈滾沸地瞅著她解去嬌軀上的約束,再讓她牽引他  的手,去感覺她成熟嫵媚的婀娜曲線,直到兩人都忍不住呻吟出彼此的需要。  

    他霸氣地翻個身,將她壓在它結實的偉魄下,滿溢渴望的雙眸露骨地像要噴火,洩  出他的迫切的嗓音,低嘶地像是另外一個人。「如果你想停就趁現在。」  

    「你今天怎地那麼多話?」賀洛芯用唇牢牢地堵住他的嘴,剝奪他任何辯議的空間  。  

    以往都是他為她付出,今夜,她會好好地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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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當震天動地的晃蕩,挾著嗡嗡作響的耳鳴,睡夢中的賀洛芯還以為是她仍  沉淪在昨夜的翻雲覆雨裡。  

    緊接著第二次時,她乍醒地從床上駭跳了下來。  

    「大猩猩?」一眼便能望穿的斗室,卻不見水昊的巍巍峨軀,她焦灼地套上衣物,  然後衝出石屋。  

    好在一跨到門外即瞥到他的影子,他正賊頭賊腦地匍匐在草叢裡,只露出一雙天足  。  

    「喂,你在做什……」黃鶯般的嬌嚀才剛出谷,立刻引來一頓炮灰。  

    「噓--趴下,趴下。」水昊連頭都沒回,僅自草中向她猛舞著手,蓄意壓低的音  量也是鬼鬼祟祟。  

    想他昨晚的纏綿俳惻,耳鬢廝磨,事隔不過幾小時,他卻馬上翻臉不認帳,本來欲  與他甜蜜一番的熱火,瞬間化為萬噸肝火。  

    「好哇!你居然……」吃完嘴巴不抹就這麼待她,實在是太惡劣了。  

    不過下面的牢騷她來不及發,他已不耐煩地將了她一軍。  

    「噓--不要出聲。」他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扯她躺下,並用大掌摀住她的口  

    ,唧唧啦啦囑咐完,注意力又迅速投回原路。  

    「你這臭猩……」他前後不同臉的假情假意,還膽敢叫她不出聲?此嘔人的怨氣她  哪裡憋得住,板下他的手叫她劈頭就是大罵。  

    「姑奶奶我求求你,小聲一點啦。」水昊連忙又把手蒙上來,告饒的音調仍是幾近  耳語。  

    「唔……唔……」呱咯呱吱的斥喝從他的指縫裡殺出,但經一層大掌阻梗後聽起來  ,再精彩的字句也僅存單鍵。  

    「先別發脾氣,你看。」他將她的怒瞳轉到前方。  

    由於水昊周密的考量,石屋建造之初,他便選擇在此幽密隱蔽,背負是巒、附近有  樹和草庇護,地理位置恰巧又立於整島勘察四隅概貌最明晰的半山腰處。故他們目前所  在的據點,剛好能把山下的動靜盡收眼裡。  

    只見他遙遙指的山腳是黑壓壓的一片,不時隨風傳來耳熟的吆喝聲,令人精神一振  。再細瞰,果然是她企盼已久的同類,她不禁興奮地跳起來對他們揚手大叫:「喂--  」  

    幸虧水昊眼明手快,在她招搖之前攫住她,並疾馳閃進草堆。  

    「你就不能小聲點?」他低斥。  

    悄悄由草隙窺伺,還好對方那兒比他們這兒喧鬧,所以沒人留意到她的囂張,他暗  暗叫險。  

    「人耶,那是『人』耶!」賀洛芯仍喜不自勝,說著又要站起來。  

    「你不要命啦?」他會看不出來那是人嗎?真是敗給她了。水昊已不記得是第幾度  拉住她。  

    「你到底是怎麼了?幹麼像個小偷似地,咱倆好不容易等到搜索人員來救……」賀  洛芯納悶,不要命的看來是他吧?  

    「你瞧清楚他們在做什麼了嗎?」女人喔,往往只看到表面的幻象。  

    「咦--對耶。」經他出言提醒,賀洛芯擦亮皓眸端詳。「他們又是鎯頭斧錘,又  是怪手電鑽的,是在做什麼啊?」  

    救人拿這些道具的確有點古怪。  

    「挖金剛石。」水昊繼續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挖金剛……」那不就等於在挖鑽石嗎?賀洛芯噤若寒蟬。  

    算一算對方少說有二、三十來個,其中摻雜著各種髮色和膚色,儼如八國聯軍。她  於是問:「你不是說這是無人島嗎?」  

    「是無人島沒錯。」水昊點頭。  

    一個生態環境是否有人煙出沒,找他問就對啦。  

    「那他們現在……」賀洛芯又問。  

    「當然是偷採。」問這麼沒營養的問題,實在是有點污辱他。  

    「什麼?」賀洛芯大嚷。  

    「噓--」水昊五官全皺在一團。「你想害死我倆呀?」  

    「對不起,對不起……」賀洛芯一手摀住自己的嘴,一手拚命行禮致歉,接著她調  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臥在他側邊。  

    這一回,她總算記得要放輕音階。「剛剛的那場地震……」  

    「他們在炸山。」水昊也是被他們吵醒的,不過是在他們一上島嶼、開始大肆作業  的那一刻。  

    「炸山?!」賀洛芯的肝火又燒起來了。「好小子,偷我的鑽石也就罷了,居然敢  在本姑娘的地盤上動土?」  

    「嗯?」水昊斜斜瞟來一眼。  

    「喔……不是『我』的,是『我們』的……」賀洛芯嘿嘿笑著糾正。  

    「嗯--」個儻的朗眉頗有異議地往上掀,不願苟同的哼聲亦在鼻腔內繞了一大圈  。  

    「好嘛,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上天的總可以吧?」賀洛芯吸著彤唇嘀咕。  

    「真是的,這種小事也要跟我計較。」  

    不曉得真正在計較的人是誰?水昊好笑地搖搖頭,又把主題轉回那些不速之客。「  他們就是有名的海蟑螂。」  

    「海蟑螂?」光聽這個綽號,就夠讓賀洛芯覺得噁心討厭了。  

    「也就是最近在海上非常猖獗橫行的那幫強盜。」水昊經年在外遊走,對此類的消  息特別靈通。  

    「我知道。」賀洛芯也略有所聞。「你說的可是前一陣子才在新聞上鬧得很大的那  個濫墾寶石、並殺了附近很多居民的江洋大盜?!」  

    「就是那群海盜,他們除了在海上行搶過往的船隻外,還公然與海警對抗,令海警  相當頭疼。」水昊難得動氣地咬著牙。「我聽說他們有個先鋒小隊,專門四處打探,目  標多以沿岸小島國家為主,再通報同夥偷渡,進行盜伐鑽石的不法勾當,若被該地居民  發現,他們就會動武脅迫。」  

    「可惡!」天底下居然有人敢比她更無法無天?這太過分啦!賀洛芯頓感權利受到  侵害,她攘腕嗔目地站起身,模樣較他還憤憤不平。  

    「你幹麼?」水昊拎著她退出對方能瞄到的範圍。  

    「過去教訓那批土匪啊。」這等行俠仗義的事,賀女俠自是當仁不讓,尤其他們打  的是「她的」鑽石的主意之時。  

    「就憑你?」線條獷野的俊容上,不小心露出了一點點鄙夷。  

    「當然不。還有你。」賀洛芯義正詞嚴且天經地義地拖他下水。為了「她的」鑽石,他理應盡點力。  

    「就這樣去?」水昊攤著空空如也的兩手。用他的鼻毛想也知道,倒楣的事絕對會  算他一分。  

    「不然咧?難不成先備好佳餚美酒,設宴款待?」賀洛芯奚落。  

    「你,你聽我這樣分析對不對。」水昊盤腿而坐,雙臂環胸,笑面盈盈,勝利在望  地頷著首。「我們現在有『兩』個人,對方不過才--『三十』個人,加上一些炸藥槍  械什麼的,咱兩名善良百姓和武裝海盜作戰,在自古邪不勝正的光輝下,怎麼可能會輸  呢?」  

    「呃……噫……那……」賀洛芯絕非傻瓜,自是明白他以反話在消遣她。  

    「我們得想個好辦法,否則被發現的話,你我篤定命就玩完啦。」不是他要長別人  的威風,和敵軍的陣容比起來,雙方的實力的確太懸殊了。  

    「嘎--」美麗的俏顏頓時失了顏色,她雖想與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但她希望那起  碼是五、六十年以後的事。  

    「這麼辦吧。」水昊搖頭晃腦,似乎很有把握。  

    「怎樣怎樣?」她忙不迭卑躬屈膝地靠過來。  

    「這種小場面你一個人上,就綽綽有餘啦,我在這裡等你的捷報吧。」水昊倒頭翹  腳就睡。  

    「嗟,什麼時候了還開我玩笑。」賀洛芯嬌喟地踹他一記。要不是那票海盜有殺人  的前科,她早就惡煞地衝下去叫罵了,哪輪得到來求他。  

    「欺善怕惡,你就會對我凶。」水昊被踢得連蹬三斤斗,不禁揉著腰骨抱怨。  

    「你不快動動腦筋,看要如何保住咱們的鑽石……島……」好險,她緊急硬拗了過  來。「只會在那兒窮嘮叨個小麼勁兒呀?」  

    「我是在動啊。」論嘮叨,她是出了名的厲害,水昊打從西元二萬年前就已自歎弗  如,甘拜下風。「倒是你,別光動舌,偶爾也不妨動這裡吧。」  

    他曲指敲敲她的頭。  

    「荒郊野外的,你總不能叫我去打電話報警吧?」她振振有詞地翻了翻眼珠,使出  「乾坤大挪移」,便輕鬆地將麻煩又攬給他。  

    終歸天塌下來,有他高個兒先頂著,她咧,自然是在一旁納涼等著驗收成果。  

    「哼哼。」水昊抱膝拱背,淺淺地掛起嘴角。  

    這個英姿颯爽的剽悍虎姑婆唷,總是有面不紅、耳不赤的好工夫,用那麼狂妄的氣  焰,把不合理的要求講得那麼大方自若。  

    「什麼?」本來預料他必會反彈幾句,不意他卻默然不語,僅吭了二聲便以笑眼盯  著她猛瞧,彷彿她腦袋上開了五朵花似地,害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頭和臉,又疑神疑鬼  地掃溜身上,檢查是不是衣衫有不整。  

    詭譎的笑意越來越深,賀洛芯被睇得遍體發燙,不禁羞澀地嗲嚷:「幹麼這樣看著  人家?」  

    「謝謝你。」水昊驀地捱近偷襲她的香腮。  

    「呃?」賀洛芯愕然心顫,卻尚未弄清楚情況。  

    「昨晚……」水昊鑽入她的頸窩內低喃。  

    他雖沒有處女情結,但他真的很訝異那竟是她的第一次,尤其美國是那麼性開放的  國家,她又是那麼地活潑撩人,因此他既感動又雀躍。對她,他只有更多的憐愛。「你  真的好美,今早也是。」  

    「討厭!」賀洛芯難為情地躲進他的懷中,雙頰耳根盡脹得通紅。  

    「是嗎?」水昊樓著她在草地上打滾,胸臆洋溢著暖烘烘的滿足。  

    旭日從東方灑下炫光,兩人親匿地分享彼此的熱度,什麼海盜土匪,早已暫諸腦後  。  

    有事,等一下再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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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隆--隨著那方又響起的人為山崩和雷鳴,住了有一段日子的石屋,也在水昊  的大力敲擊下傾覆。  

    「唉--」賀洛芯望著眼前的石墩廢墟,數著那些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共處光陰  ,心裡有述不完的眷念。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水昊拋下石錘,動手把廢墟弄得恍如僅是一堆落石。「  他們遲早會搜查到這裡,屆期只要讓他們發現有一點點人跡,你我接下來的戲就甭唱了  。」  

    「但是……」豐腴的唇線仍然降成哀戚的下弦月。  

    「利用他們的爆炸聲來掩蓋咱們房子的坍塌聲,是目前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拆除法  。」水昊把平時儲存的糧食和她的日常用品扛在肩頭。「走吧。」  

    他於幾個禮拜前,無意中在附近找到了個隱蔽的山洞,如今正好可充做棲息之地。  

    「那……噢。」賀洛芯依依不捨,重重地歎了一聲氣。  

    轟隆--又是一陣巨響和巨震。  

    兩人不約而同止了步,遠眺那些山石砰砰吃唧地墜落,一座巍峨屹立的奇峰景觀,  就這麼輕易被人破壞了。  

    「他們為什麼要炸山?」賀洛芯雙眉緊蹙。再這般摧折下去,「神刁島」不就成為  歷史上的名詞?  

    「礫岩層之間常會夾著砂岩或頁岩層,為了盜墾方便,他們就炸去那些多餘的岩層  ,只留下保有金剛石的礫岩。」水昊沉肅著臉,寒霜般的語氣已闡明他不會輕易饒恕這  幫海盜。  

    「那樣做不是把鑽石也炸毀了嗎?」賀洛芯真希望手裡有大炮,她要把這群江洋大  盜轟到太平洋裡喂沙魚。  

    「所以炸藥的劑量必須算得很準,才不會傷及礫岩。」水昊沉吟。「由他們的技術  判定,這批傢伙不是烏合之眾,難怪各國海警拿他們沒辦法。」  

    從前他孤家寡人可以不在乎,現在他有她需要保護,他得格外謹慎小心。  

    「真是殺千刀的!」賀洛芯齜牙咧嘴,好不惱火。「偷我們的鑽石,炸我們的島,  又毀了我們的家園,害我要去睡地板--」  

    五爪關節被她按得嘎吱作響,她忿忿地斥出鳳詔諭旨。「大猩猩,我們千萬不能放  過他們。」  

    「那當然!」毀損生態,糟蹋自然,光就此兩大罪狀,水昊便有得和他們慢慢清算  了。  

    「哼,咱倆有義務教育他們明白誰才是此島的島主,誰才是這裡的老大。」賀洛芯  義憤填膺地拍拍他的背。「這神聖的任務全靠你啦。」  

    「是,老佛爺。」水昊沒好氣地哼著。他是該習慣了,哪一次她不是動動嘴皮,就  要他忙半天?  

    「你想到什麼好計謀了嗎?」賀洛芯坐在他安頓好的山洞一角,活靈靈的黑耀眸子  隨著他願長的身影轉來轉去。  

    「一般在海上行走的人大多會很迷信,我打算製造一些幻象嚇嚇他們,好令他們知  難而退。」水昊畢竟是慈悲為懷。  

    「只是嚇嚇喔。」那有什麼看頭?賀洛芯不屑地撤撇嘴。  

    「我還採了一些棉葉麻瘋樹,它的葉和種籽油能做瀉藥,我們可以給他們來個『一  瀉千里』。」水昊讚佩自己這句成語用得妙。  

    「瀉藥?」這太便宜海盜了嘛。「有沒有比較乾脆一點的方式?」  

    「例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水昊願聞其詳。  

    「例如找個什麼比麻瘋樹還好用的植物,能使他們眼冒金星,呼吸困難,忽冷忽熱  ,全身刺癢難熬,好讓他們抓得遍體鱗傷,皮膚潰爛化膿,最好再讓他們吐到把內臟都  嘔出來,瀉到把腸子都拉出來,但又不要讓他們馬上死掉。」賀洛芯睜著一雙炯炯有神  的哲瞳,講得是津津有味,甜美的臉龐還不時綻著興奮的灼光。  

    「嘎!」那……叫……乾脆?!水昊只駭得一身冷汗,相較之下,他以前哄她吃藥  用的唬人詞句,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此刻他方領悟到,為什麼咱們老祖先要說最毒婦人心。  

    「有沒有嗎?有沒有嗎?」賀洛芯興致勃勃地追問。  

    「你不覺得這樣太……太……」水昊在胸前旋著腕,暗示她何需如此殘暴。  

    「太仁慈了是吧?」賀洛芯攢眉沉吟,越想就越表贊同。「我也這麼覺得,不如我  們再想些法子,讓他們多加個七孔流血,口吐白沫,筋骨俱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呃……」水昊頓然啞口。  

    所以說呀,女人千萬招惹不得,他能平安活到現在,算是天祐地庇、上蒼憐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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