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花季婷抱膝坐在地上,頹喪地倚靠床沿盯著一箱禮物發呆。
一輪明月高掛在萬里無雲的窗外,-潔的月光看起來與從前的毫無二致,清風吹來,如過往般帶著一縷花香,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改變,只有她的心和初來時完全下同。
她算是空手而來,理應空手而去,會多了此箱禮物,完全是來自於其他人的祝賀,有水柔送的台灣名產、霍旭青的中國字畫、時焱的暢銷著作、拓跋剛的音樂CD,以及班傑明特別挑選的性感情趣內衣……琳琅滿目中,獨缺邵伊恩的愛。
明天下午,她就要帶著這顆破碎的心離境,相信這裡的運作依舊,如同她未曾出現一樣。
唉,大批的禮物她可以放進行李箱裡,美好的回憶她可以藏在腦海裡,但是失落的心呢?關上行李箱的蓋子,卻關不住她付諸東流的情。淚水悄悄流出了眼眶,這一天遲早會來臨,她早該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如今她仍然無法承受,回家以後,她真能堅強勇敢的面對沒有伊恩的未來?
門被推開了,她不用看便能感覺來者是誰,因為由他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和冷意,是旁人所下敵的。
「為什麼騙我?」邵伊恩大力地踢開門又摔上,陰鬱的藍瞳透著憎恨和厭惡,屬於男人的古龍水味中摻著濃郁的酒氣。
「你喝醉了?」她微掀黛眉,片刻間尚不能習慣他的落魄。
「為什麼是我?」邵伊恩瞪著兩泓寒眸,粗魯地抓住她的手臂。
要不是班傑明和拓跋剛告訴水柔,水柔再轉述一切,他也許會一直被埋在谷底中。結果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這位當事人竟是最後一個得知,這算什麼?
水柔後來是怎麼說的?對了,她說——「誰叫她要騙你,活該讓她去承擔痛苦,她明天就會回國,再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再也不會煩你惱你,她將徹徹底底從你生命中消失,多好?你也不需為了不想見她而躲她……」
其實他不是躲她,他是在躲他自己,他怕真相讓他失去她,他就是不想讓她從他生命中消失,所以他寧願選擇逃避。誰料該來的終究會來,她不知在乍聞她要離開的消息時,令他有多錯愕?她怎麼可以在擄走他的心後,拍拍屁股走人,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那他的心為何又痛又苦?
「你喝醉了。」她好想為他拂理前額散亂的瀏海,她好想替他整理未扣全的襯衫,但她只能靜靜的坐在原位不動。
「隱瞞你的身份,玩起來比較刺激是不是?花郁國的大公主。」邵伊恩毫不憐香惜玉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向自己。
「你弄痛我了。」他的模樣和他的譏諷,無疑是在她心的傷痕上撒鹽。
「好一朵金枝玉葉,你不是很喜歡這一套嗎?」浸漬在酒精中的腦袋已喪失平常的理智,邵伊恩扯著她的臂將她甩到床上,然後野蠻地撕破她的衣服。
「你要幹什麼?」花季婷尖叫想起身,他粗暴地推回她,並用單手抓住她的雙腕,壓在她的頭頂,整個人也坐上她的大腿。
「如何?這樣是不是令你很興奮?」邵伊恩用另一手脫去她的衣服。
「你想做什麼?」花季婷瞠目驚呼,她試著脫離他的箝制,奈何僅是造成身體的小小蠕動,但卻引燃了他更旺的征服欲。
「興奮了是吧?」邵伊恩冷笑,不顧她的掙扎,如猛獸般地強吻她,手亦蠻橫地揉磨她衣不蔽體的嬌軀,勁道重到在所經之處均留下或青或紅的瘀痕,渾若刻意要印上他的標籤。
「放開我,你不可以……」花季婷放聲大哭,這不是她認識的邵伊恩,這不是!她認識的邵伊恩即使霸道,卻不會做出侵犯她的惡劣行為,眼前這當她是妓女在玩弄的男人,只是長得像他而已。
「不可以怎麼樣?」邵伊恩下巴抵著她的下巴淫笑,接著從褲袋中掏出一本筆記本。「我就喜歡這樣你不知道嗎?喔——」他拉著好長的尾音佯裝恍然大悟狀。「原來你的調查做得還不夠仔細嘛。」
「你……怎會有那本本子?」那是她專門用來記載他的興趣和嗜好的小抄本,裡面寫滿她四處詢問的結果,她一直以為掉了,沒想到竟是被他撿了去!
「不錯嘛,能受大公主這般垂愛重視,小的我受寵若驚啊。」邵伊恩挖苦的話似一把把的利刃,割裂了她的心,也割裂了他自己。
當他赫見此本冊子的內容時,他才知……嗟,原來她根本不是上帝送給他的禮物,原來他們之間的諸多雷同根本不是巧合,他好傻,她在背後不知竊笑過多少次了。「看看上面寫的:以身相許,以柔克剛……還有這一頁,愛吃辣,喜聽歌劇,尤其是『歌劇魅影』……再聽這一段……嘿,是我的三圍和敏感帶呢!哼哼。」
「我……」花季婷有口難言,為了獲得他的感情,她的確是用了點小計謀。
「我這麼信任你。」邵伊恩受傷地斂緊眉,泛著血絲的眼睛掠過一絲悲泣,他忿然勃住她雪白的頸項。「你從頭到尾都是騙我的嗎?」告訴他不是,哪怕她仍是說謊,他也願意接受,因為他早容許她騙走他的心。
「對,事實上,我討厭吃辣,我不愛交響樂和歌劇,那些書籍和作家我都不喜歡,我最恨酒的臭味,就算是葡萄酒也一樣,這所有的一切,全是配合你才故意裝的……」淚一滴又一滴地順著她的粉頰滑落,花季婷嘶吼出胸口的悶氣,這個白癡男子,他為何看不出她的愛?如果不是愛他,她何必處處委屈去遷就他?如果不是愛他,她何需那麼費盡苦心?
「原來如此。」藍寶石發出懾人的怒焰,剛健的肌肉繃出條條青筋,憤恨的氣息不斷地從他挺直的鼻樑中噴出,當她以為他會殺了她時,他卻仰頭大笑,笑聲頓止後,垂看著她的俊顏罩著可怖的陰森。
他切齒獰面,放在她脖際的大手掃住她的下顎。「我想,你連處女也是假的吧,現在醫學很進步不是嗎?」
「你神經病!」花季婷氣急敗壞地想踢他,她將最完整的純真給了他,他居然當她是人盡可夫的垃圾來污辱她。
「是嗎?就不曉得我這神經病的技巧比不比得上班傑明和拓跋剛?」壯碩的身體一抵便將她的攻擊化解,他週遭所散出的狂怒妒火,燒得她不由地生懼。
「你偷窺我們?」班傑明和拓跋剛與她說話的時候他若在,為什麼不出來聽她解釋?
「光天化日之下,你和他們那麼公開調情,不就是要表演給外人看?我不過是好意充當觀眾罷了。」邵伊恩瞇眼低笑地褪去他倆身上最後的束縛。他會清楚地證明,她的唇是他的,她的手背是他的,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他的,他不允許任何人的碰觸,縱使是自家的弟兄也不行。
「你……你不要亂來!」他們只是安慰她,他誤會了,花季婷恐慌地愣著。
「我不會亂來的。」邵伊恩輕浮地啃蝕她,然後在她的抗拒哭聲中,不帶一點憐惜便強行進入她柔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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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肌肉痛,渾身痛,而心更痛……
當邵伊恩那樣殘酷的對待她時,花季婷以為她會死掉,她不記得過程,或許是她有意忘記,當他宣洩完他的鄙夷闊步離去後,她僅能無助地抱著自己蜷縮的身體拚命哭,原來做那種事若非兩情相悅,結果會是身心俱傷的。
天色似乎已白,可是她沒有移動,不止的淚水浸濕了床單,她覺得整個人好像被人掏空,靈魂宛如飄出體外,她無感於時間的流逝,直到水柔的驚呼在她耳邊響起。
「喔,老天,喔,老天,這……發生了什麼事?」水柔忙下迭地用被單包住花季婷的身體。
其實不用問也曉得,伊恩一早便到「天璇閣」找她,要她過來照顧花季婷,她那時還感到納悶,想問他,他卻已匆忙坐上私人飛機逃開。而這廂花季婷腫脹的嘴唇和處處可見的吻痕、咬痕,以及現場散落的衣服碎片,她不難想像昨夜出了何種駭人的畫面。
「水……柔?水柔!」花季婷崩潰地哭叫出聲。
「別哭。」水柔難過地圈緊她,笨蛋伊恩,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劣事,他想要她恨死他嗎?
「伊……恩……他……」花季婷哭腫的眼已經乾澀地發痛。
「不要說話,我倒杯水給你喝。」水柔心疼地為她斟水。分明對她放不下,為何偏要這般傷害她?「你有沒有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花季婷緩緩地搖頭,肉體上的不舒服有藥醫,心理上的不舒服沒法解呀!
「我陪你去洗個澡好不好?」水柔柔聲問道。
「嗯。」花季婷順從地點著頭。
「一會兒我幫你做冰敷。」水柔輕鎖眉頭,烏紫的瘀青在花季婷白皙的肌膚上顯得分外刺目,足見伊恩當時所用的力量和憤懣程度。那傻愣子,虧他日理萬機,經歷過各式的大風浪,怎遇到私人的情事便拙愚至此地步?
「謝……謝你。」她只能虛脫地靠著水柔。
「如果要謝我的話,就先別急著回去,在這兒休息一星期再走好嗎?」見她有些遲疑,水柔忙安撫道:「別怕,伊恩出國了,你的加冕大典是下星期六,今天才星期三,來得及趕上的。」
「可是……」她有很多問題急著回國尋找答案。
「你放心,花郁國那兒的事,已經有人為你先去打理。」水柔看出她的為難。
「哦?」會是誰?
「那個人的能力強得很,你只要乖乖躺在『家』裡好好休養,OK?」水柔拍拍她蒼白的頰。
「家?」這裡嗎?她茫然若失地環顧四方。
水柔看得好心疼,她輕擁著花季婷。「我不企盼你原諒伊恩的惡行,是他的鑽牛角尖傷了你,可是求你再給他機會,拜託!」
在他做出那麼殘忍的事和說出那麼絕情的話,他們還有機會嗎?而且她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花季婷不以為然地苦笑著。她知道自己也有錯,一開始是她主動向他挑情勾引他上床的,莫怪乎他會輕視她,莫怪乎他會不屑她,是她先作賤了自己!
取下他給她的天藍石環戒指放在桌上,這讓她聯想到他的藍眼珠、他的誓言和他的承諾……呵,好諷刺。這個回憶果然刻骨銘心,是該和這段戀情道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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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郁國的國齡將近三百年,據說是中國清康熙末年間,某王爺因觸怒皇帝,全族被貶放逐於此盆地小島,然後生根,故該國國語乃標準的北京話,且至今仍保留古代的君王統治和舊有的帝制思想,而為了杜絕文明的迫害,除非是當地居民,一般人很難入境。
其距離台灣僅兩小時的飛行行程,島的週遭山暖水抱,水天一色,國如其名,風景如畫,四季如春,滿山遍野、挨家挨戶處處可見花團錦簇、奼紫嫣紅,清風徐徐迎面拂著陣陣花香,鶯啼燕語、彩蝶翩飛,堪稱是人們心目中的世外桃源和仙境天堂。
「哇塞,真是談情說愛的好國家。」班傑明從飛機盤旋在其上空及至下機後,仍然讚不絕口。
「嗯。」花季婷身著罩衫,頭戴罩紗,單露出一雙愁眉不展的鳳眼。在伊恩的「家」中休養了一個星期,身上的瘀青已漸褪去,但心中的傷痛卻依舊存在。她很感謝班傑明這一路上的陪伴,也很感謝水柔替她打理的這身裝扮。
「美麗的女士,請准予我有這個榮幸。」班傑明紳士地伸出自己的胳膊,他是臨危受命被邵伊恩抓來當護花使者。
憶起一星期前他本打算去替她送行,結果被水柔擋在門外的情景。從門縫中他見到她哭紅的兩眼和露在衣外四肢上的吻痕,令他非常震驚。不用水柔解釋,他這明眼人馬上也猜出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沒想到冷靜派的邵伊恩竟會做出這麼不冷靜的蠢事。
「請求照準。」花季婷笑靨似花地勾進他的臂彎裡,她現在的身份不是大公主,而是受花郁國國王邀宴觀禮的貴賓——七聖「天璇」班傑明的女伴。由於「七聖」的地位特殊,他們是坐私人客機直達此地,且不須通過檢查便可入關。
之所以隱瞞公主的身份,乃因班傑明他們曾套過該國政府的口風,竟發現所有的人均視娟娟為真公主,包括當今國王和皇后,加上先前有人追殺她,足見事有蹊蹺,值得商榷,覆上面紗便是不想讓識得她的人認出。
「我們直接去宮殿。」班傑明扶她坐上在機場外候著的加長型豪華轎車,那是花郁國王族專用的禮車。
「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的?父王居然會用這車來接你?」還有機場上的各項禮遇,皆是其他國家元首級才會有的待遇,這怪下得她會疑惑。
「正如你所知道的啊,我是玩電腦的,伊恩是弄吃的。」班傑明笑道,該找個機會告訴她,事實上這一切全是伊恩的主意和安排。
「喔。」她撇開臉看著車外,此刻她不想談到邵伊恩。
「一會兒到了皇宮,換你當我的導遊喲!」見她小臉明顯地暗沈下來,他清楚她受的傷很難平復,連忙把話題扯開。
不過他真不懂伊恩,明明是愛得要命,卻又裝作不在乎……唉,他得想些辦法化解小倆口之間的不快。
「那有什麼問題。」花季婷堆出笑,他的體貼她不會不知道。
「對了,有一件事我必須再次提醒你,接下來不管遇到什麼事,在任何場合你都盡量不要說話,我會應付一切。」越接近皇宮他越擔心,當她曉得伊恩也會在那兒出現時,不知會有何反應?
「我記住啦,你說過好幾百遍羅。」她輕輕掐掐他的肘子。
「我是怕我自己記不住嘛。」班傑明頑皮地眨眨眼,清朗的眉目走到哪裡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若非我喜歡伊恩在先,我一定會愛上你。」花季婷親暱地將頭靠向他。班傑明和邵伊恩真的是截然不同的典型,他倆一個是光,一個是影,如能中和,那肯定是世上的完人……呃,說好要徹底忘記伊恩的,怎麼這會兒又拿旁人和他比?
唉,早知戀愛這麼痛苦,她當初就不該急著去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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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郁國雖不歡迎文明的迫害,但不表示它不接受新知只會閉門造車,因此視線所及的建築簡潔現代,整個市容乾淨整齊,馬路中的安全島和街道上全是綠樹與百花。
在這裡,笑聲蟲鳴取代了汽車喇叭聲,鳥飛蝶舞頂替了交通標誌符號,大家奉公守法互相禮讓,凡人至此自會心曠神怡、心平氣和,若地球的每一處皆似這般,各種殺伐事件定能絕跡。
花季婷貪婪地看著這即將成為她的國土的地方,不禁百感交集,一切若能重新來過,她會想再逃家嗎?
答案竟是肯定的,雖說這兩個多月她過得很「平民」,任何事都得自己動手,可是她卻得到許多難能可貴的經驗,起碼她懂得體諒,起碼她瞭解光是溫室裡的花是無法治國,起碼她……認識了邵伊恩。
「到了。」大約過了半小時,班傑明打斷她的沈思。
只見車子駛進皇宮雄偉的大門,接著是條坦直的大道,道旁開滿各式各色的蘭花及綠茵一片,金頂紅柱、氣勢巍峨的正殿位於中央,環圍四周的是以「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分別命名的八座宮,樓閣四聳互相連貫,富麗堂皇的中式建築令人聯想到北京市區內的紫禁城。
車子停在正殿旁邊的「觀忠宮」,那是會晤貴賓訪客的接待廳。
走上寬闊的大理石階梯,兩旁扶手是同材質的手工石雕,扶手間的石柱上端是朵精刻的君子蘭,那是花郁國的國花。
登高望遠,繁花似錦,桃紅柳綠姚黃,色彩繽紛目不勝收,班傑明不禁讚歎。「真是漂亮!」
「有興趣嗎?還有一位美麗的妹妹喔!」花季婷拉拉他的手,使他的身體微傾,然後在他耳邊低語。
「真的?」班傑明眼睛豈止一亮,但稍後他想想不對,於是以指輕點她的額頭。「你在動什麼歪腦筋?」
「我哪有。」花季婷無辜地笑著。
此刻他們正好已走到宮殿的門口,這些狀似親密的肢體動作全收納在殿裡人的眼裡,其中一雙藍眼明顯地露出不悅。
與他曾有一面之緣的花郁國國王,從殿裡和藹的向他倆招手。「傑明老弟快進來。」
「國王殿下您好。」班傑明也不客氣,大剌剌地挽著花季婷進去,沿途還低頭對她小聲交代:「鎮定一點。」
「嗯。」花季婷深吸一口氣,看到闊別已久的父親竟下能上前擁抱,更可笑的是,他竟認不出她,這叫她如何不激動?旁邊那位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是母后……近十年了,他們兩位容貌依舊,只是多了些歲月的痕跡。
「見過殿下和皇后。」班傑明向他們鞠躬示意。
花季婷則欠個身,不爭氣的淚珠在眼眶打轉,她好想衝上前抱住他們訴說她的委屈,可是她不能。
一股寒意猝地襲來,她直覺朝源處一看,愕然發覺她又愛又恨的邵伊恩竟坐在殿廳的旁側,那雙高深莫測的藍眼眸正盯著她瞧。
「他怎麼會在這兒?」她驚悸暗忖,忽感一陣昏眩,幸賴班傑明的扶持才沒暈倒。
「怎麼啦?」國王和皇后異口同聲問。
邵伊恩未動聲色,眉宇之間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憐惜,強抑住想圈緊她的雙手緊握成拳,她看起來很不好,水汪汪的眸子因他的羞辱而掛愁,罩衫下藏匿著他暴行的證據。為何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那一夜他是瘋了不?他不能饒恕自己藉酒裝瘋的愚行。
「沒事,剛剛坐飛機有點暈機。」班傑明連忙抱起她,含笑的眼略帶挑釁地看著邵伊恩。
「快,快扶她坐下休息。」皇后神情相當關心地吩咐侍從倒水,不知何故,她覺得和這女孩非常投緣。
班傑明故意坐到邵伊恩的對面,他小心謹慎地放她入座餵她喝水,又存心忽略邵伊恩投來的殺人眼光,溫柔地為她拭汗,並不露痕跡地擦去她的淚。
「沒問題吧?」他用唇語問她,眼角卻瞄著邵伊恩,後者似乎在以蹙眉傳遞他的警告——「班傑明,你這混蛋,給我拿開你的髒手滾一邊去!」
哈哈,邵伊恩呀,我就偏要氣死你,看你能奈我何?嘿,班傑明故意摟住花季婷弱似蒲柳的肩頭。
花季婷不知那方兩人已在背地對峙,仍兀自倚著班傑明的臂,搖頭,然後輕拍他的手表達謝意。對座邵伊恩的眉頭縮得更緊。
「伊恩啊,你適才怎麼沒跟我們提到傑明老弟已經心有所屬?」國王笑看這對璧人。
他當然不會提嘍,班傑明私下也笑,果見邵伊恩面色陰沈,大有暴風雪欲來的前兆。
人逢喜事精神爽,國王轉問班傑明:「好一個郎才女貌,何時聽你好消息?」
只看到花季婷兩隻眼睛,你也曉得是「女貌」?給我騙,說不定面紗下是一張嚇人的麻子臉咧,班傑明表面上笑得春風燦爛,骨子裡卻頻頻犯嘀咕。「快了。快了。」不過不是好消息,而是被「某人」分屍的訃聞。
「真的?那先恭喜你啦。」國王和皇后儼如是自家喜事,紛紛笑容可掬地向他祝賀。
「謝謝。」樂極會生悲,班傑明感覺得到「某人」特有的藍色刀刃不斷朝他飛來,倘使眼神能刺穿人,他現在恐怕已是千瘡百孔、血肉橫飛。「但是你們該先恭喜伊恩,他的婚期比我近。」要死大家一起死吧。
「啊?伊恩你不夠意思,咱們前兩天不是談妥了嗎?季婷很喜歡你,你不是答應要做我國的駙馬?」雖說公主歷年來只和王族中的人士成婚,可是邵伊恩著實出眾,公主對他又是一見鍾情,國王愛女心切倒願意破例。
花季婷心跳了一下,父王怎知她喜歡邵伊恩?難道父王認出她是誰了?她高興地抬起眼,恰巧碰到邵伊恩審視的藍瞳,她想挪開眼睛,卻捨不得……慢著,伊恩答應當駙馬爺?
「殿下,我說的和您講的是同一件啦。」班傑明搶話,擒賊先擒王,伊恩這招滿厲害的嘛,先把國「王」收買,到時花季婷想跑也跑不掉。
「班傑明。」如果不是有外人在,邵伊恩會一腳踢過去,帳又另添一筆,他僅交代班傑明做「護花使者」,不是「毛手毛腳」。
「有!我在這兒。」班傑明搗蛋地舉起手,氣得邵伊恩瞇住了眼。
班傑明還想攪局,宮外進來一名雙十年華的少女,身著大紅綿衣綢緞長衫,頸上、腕上、腰間上價值不菲的首飾叮鈴噹啷,長長的秀髮隨著她的步伐飄蕩,嬌答答的笑聲伴著她的請安洩出唇瓣。「父王,母后。」
「嗄!」花季婷倒吸一口氣,來者正是她在報紙上看到的冒牌貨——娟娟,她的前任「已故」宮女。
「沈住氣。」班傑明看她繃緊的肌肉就明白,立刻挨近囑咐她。
「季婷來,伊恩你見過了,那邊是伊恩的好友班傑明和他的未婚妻。」國王寵愛地為「假季婷」——娟娟介紹。
花季婷在聽到父王喊她的名字時,下意識險些站起來,忽地又想起叫的不是她,那股憂鬱掩都掩不住。
「你好。」娟娟裝出公主的樣子對班傑明頷首,也不待他回禮,便急巴巴地坐到邵伊恩身旁拉著他撒嬌。「邵大哥,我今天再帶你去參觀其他地方,尤其是我住了快十年的禁宮,父王已經答應我可以讓你進去參觀了哦!」
這……這……花季婷好想尖叫,這些話本來是該由她說,拉著伊恩的人本來應是她,受到父王、母后關注的眼神也應是她,可是現在全變了,她的角色居然被娟所代替,為什麼沒有人發現?父王、母后為何會把娟娟當成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夢,一會兒太陽東昇,她會發覺自己是躺在寢宮的床鋪上,適才的一切皆未發生過。
邵伊恩親切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緒。「好呀,又要麻煩你了。」
「討厭,說什麼麻煩,人家求之不得呢!」娟娟嫵媚地黏著他,這些天他對她的寵愛有加,讓她深覺做個女人真好。
花季婷白著臉自我安慰:「這是夢,是夢,絕對是夢。」伊恩不可能有那種笑聲和笑臉。
「我有沒有看錯?」班傑明差點下巴脫臼,眼前這笑口常開、和娟娟打情罵俏的人會是鐵石心腸、面孔死板的邵伊恩?殺了我吧。
「季婷!」皇后以咳聲提醒娟娟保持公主該有的穩重,後者只是努嘴一笑。
「父王,我們走了喔。」娟娟迫不及待攬著邵伊恩出去,對座的那位班傑明其實也很帥,不過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一眼就被邵伊恩的酷相給迷住,沒想到當公主還有這種好處,以前不可能注意到她的男人,而今全都盯著她看。
早知如此,當初計劃應該提前進行。
「這孩子,真拿你沒辦法,你們去吧!」國王拿她沒轍地搖著頭,與皇后相視對笑的神色中充滿著對女兒的縱容。
娟娟立刻勾著邵伊恩有說有笑地走出宮殿,臨去前她還瞥了花季婷一眼,邵伊恩細心注意到,他問:「怎麼啦?」
「沒事,看錯人了。」娟娟如牛皮糖般貼上來。不可能,花季婷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派出去的人雖說沒找到屍體,但從衫林溪墜下那麼深的山谷,就算不是摔得稀爛,也是躺在那裡等死或被野獸吃掉,除非,哼哼,有奇跡!
「是嗎?」邵伊恩扣上她的腰,笑吻她的頰,藍眼底處卻蘊著凜然寒氣,腦海裡掛念著花季婷那雙婆娑淚眼,心下有受創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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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愛宮」位於正殿的右後方,由於地緣隱密是整個皇宮的最深處,自古以來便做為訓練王儲的場所,四周警備森嚴禁止任何人進出,以確保未來繼承人的安全與不受干擾,然花郁國的治安素稱優級,因此後者反而是訴求的重點,故該宮又被喚做「禁宮」。
花季婷不懂班傑明何以硬要跟著來參觀禁宮,他明知她在此住了近十年,當初便是因為受不了這類似禁錮的生活,才會想溜出去看外面的世界,然後引來這麼多的麻煩和疑團,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見到前面那兩人肆無忌憚的親熱鏡頭。
「我們離開這好嗎?」再瞧下去,她會發瘋,邵伊恩即將成為駙馬爺,但是新娘不是她,而是從小與她情同姊妹的娟娟……好諷刺啊,就像現在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娟娟調情一樣。
和他相處的那段快樂時光中偶爾也會笑,但僅是微扯唇角的淺笑,像是慣寵她,又像是不值一哂,哪如現在這般不時縱聲大笑,而且笑容自始至終未減半分……原來,他是可以笑得那麼欣然,差別只是在於女伴,原來……他根本不愛她!
有了此項認知,花季婷想撞牆自縊以抹去她主動向他挑情的羞恥。
「別急著走,有機會欣賞伊恩當A片的男主角,我豈能錯過?」班傑明笑著摟住她。真服了伊恩,竟會想到用他最不屑的「美男計」,可見他確實愛死小美人了,可惜小美人被嫉妒蒙了眼,不知他的用心良苦,哈哈,到時看他要如何擺平。
「你為什麼不准我直接問娟娟?或許她是因為我不在才故意先假扮我的。」也許發問能轉移她的注意力,現下她該重視的是自己切身的問題。
「她為什麼要冒充你?既然她未死先回國,為何不稟報上面的人去找你?你是遭逢追殺,不是跑到迪士尼去玩耶!再者最可疑的一點,為何沒人曉得她是假的?」班傑明啄了下她露在外的額頭,順道向她耳語提出一堆問號。
「咳嗯。」邵伊恩驀然發出聲音,害她嚇一跳,抬眼看到的藍眸佈滿忿怒。班傑明清楚那是對他的強烈警告。
「哼,憑什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花季婷暗忖,索性報復性地將兩手環住班傑明的腰。
「伊恩,我看咱們是電燈泡-,你還要邀他們一起去後花園嗎?」娟娟嗲聲嗲氣,整個人緊貼在邵伊恩的身上,宛若有點空隙就會死人似的。
「我……」伊恩?娟娟竟已改口叫他伊恩?瞧娟娟那副妖嬈相,邵伊恩像是挺受用的,花季婷氣得咬牙,恨下得把前面這對姦夫淫婦的身體拉開。
「噓。」班傑明迅速將她的臉埋在懷中,免得她沈不住的表情洩了底,同時擠眉弄眼笑瞇瞇地說:「你們先走,我們隨後就跟上。」
邵伊恩臉色大變,他用更強烈的眼神對著班傑明,示意——「你別太過分。」
娟娟則是自認瞭然的猥笑,眼尾頻勾著邵伊恩。「那咱們先去,不要打擾到他倆恩愛。」說到後來她得意地媚笑出聲。事實上電燈泡是班傑明他們,是她不想被打擾,要不是伊恩堅持,她才不願帶他的朋友「順便」來參觀呢!
「不要太久。」邵伊恩沈聲「命令」並暗示。
「是呀,前面轉彎就到了,別亂走,以免被守衛誤會。」娟娟好心叮嚀,接著猴急地拖著伊恩走開,好把握一刻千金的春宵。
「放心,我們會玩得很盡興的。」班傑明對著邵伊恩的背影喊著,且有意在「盡興」二字加強語氣,他就是要伊恩「不放心」。
「我們快跟上去。」不放心的不只邵伊恩,花季婷舉雙手雙腳反對讓他和娟娟獨處,娼娟「染指」伊恩的意圖太明顯。
「甭慌,靜觀其變。」班傑明好整以暇。
「我怎能不慌,娟娟她……」再「靜」下去就怕不「變」都不行了,她受不住伊恩吻其他的女人,她受不了和他溫存的女人不是她。
「別擔憂,伊恩不是見異思遷的人,你要信任他。」班傑明安慰地拍拍她。
「我……」她不信任的是娟娟,況且男人對「那方面」本來就比較容易衝動,她……咦?她這是在吃醋嗎?在他污辱她之後?她理當恨他才是,怎地一顆心老是揪著他不放呢?不公平呀!
「你不乘機四處瞧瞧?或許我們可以自己找到一些為何會有『真假公主』出現的答案。」班傑明進言。
「有道理,這裡頭的僕人應該多少會聽到什麼風聲,對了,找我奶娘,她一定能為我解釋這一切。」對呀,此刻不是談私情的時候,她有預感,這件假冒事件背後一定不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