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坪大的試聽室鋪的是深淺不一的藍色地毯,同色的隔音牆和天花板,垂掛著高低、大小相異的圓球吊燈,加上水草造型的桌柱和裝飾,使人宛若置身於海洋世界中。
房內的左右牆面是個落地櫃,外罩有栩栩如生的珊瑚和海中生物之玻璃砂雕,左邊櫃內放滿了上萬卷的電影錄影帶和LD,右側則擺滿萬片的音樂CD,正面牆則是五百口寸的大螢幕,百萬杜比音響所造就出來的立體音效使電影院皆為之失色。
龍紹祥舒服地坐在淺綠色的沙發床中,觀賞螢幕上正放映他已殺青上檔八天的影片,自我檢討有無缺失,以作為下一部片的改善。
「喂!祥——」眉清目秀的龍紹麟一腳跨進試聽室,大剌剌地跳坐到他旁邊將音響的聲量調小。「你還在看呀?該走啦!麒的飛機應該快到了。」
「麒」是龍紹麒,乃兩人的大哥是也!
「嗯。」龍紹祥看都不看這位長相和他一模一樣、僅比他搶先一分鐘鑽出母體報到,便成為他哥哥的雙胞胎弟兄。
「別光『嗯』,你的『尊臀』好歹也挪一挪。」龍紹麟取過龍紹祥手中的飲料,不客氣地呼嚕嚕地仰頭喝盡。
龍紹祥果真只是「挪一挪」屁股,繼續盯著螢光幕,俊臉上的表情依舊冷冷的。「那杯果汁我剛丟下煙蒂。」
「什麼?」龍紹麟大叫,想吐已吐不出,杯子一丟,手便怒沖沖地抓上來。「臭小子你怎不早說?竟眼睜睜看我喝下那麼噁心的東西……」突然瞄見龍紹祥眼底的促狹,他瞇起那雙勾魂眼。「呵!你又拐我——」他居然忘記龍紹祥和他一樣根本不抽煙……
「我有什麼辦法?誰要你每次都那麼好騙!」龍紹祥露出無邪的笑容,猶似方纔的惡作劇非他所為。
「你好意思說?還不是因為我善良,才會次次被你欺負!」龍紹麟佯裝西施捧心的愁怨狀,逗得龍紹祥笑聲如雷。
「冤枉呀,警官……我哪借來的狗膽敢欺負你?我可不想吃牢飯哩!」龍紹祥賊笑地揮開龍紹麟胡亂踢來的長腳。「不過呢……你現今仍是『中龍企業董事長」,所以……嘿嘿!」狗膽是沒借,豹膽倒是有一個,他開始發動攻勢……搔癢!
「哇哈哈!」龍紹麟天不怕、地不怕、多惡的歹徒也不怕,偏就怕癢,當下邊笑邊縮又要邊反擊。「你別……得意,你也……只剩下兩個月……的逍遙時光,我再忍耐兩個月就……可脫離苦海,回去……國際特勤小組當我的警官,而你啊……哈哈……就要和你的導演和製片的身份……說拜拜,哈……哈……好癢!」
「可恨呀!你明知我目前最忌諱的就是聽到這件事,看我饒不饒得了你?」龍紹祥不畏挨打,猛往龍紹麟敏感的地方下手。
「哎呀!停手……癢……啦……哈哈……」龍紹麟笑得眼淚都流下來。
兩人登時扭打成一團,門在此時被打開,龍紹麒風塵僕僕地站在門邊。「我就曉得你們會在這裡……耶?你倆抱那麼親熱是在幹什麼?」
***
「麒?」龍紹麟和龍紹祥異口同聲地喊出,兩人吵架吵到竟忘了要去接人。
「不是說好去機場接我們的嗎?」龍紹麒含笑地指責。
「我們?」龍紹麟和龍紹祥不解地對望。
幾個月前,大哥明明是「一個人」跑去肯亞行醫和研采植物的藥性,怎麼回來後變成「我們」?莫非……雙胞胎不愧是雙胞胎,心思想法全都一致,連開玩笑的神色和口吻亦相同。「難不成……你拐了位『大嫂』回家?」
之所以說是「開玩笑」乃因他倆深解龍紹麒和他們一般,不喜歡步入專為女人所設的愛情墳墓……「婚姻」中!龍紹麒是對雌性動物的興趣不大,他倆則剛好相反,是「性」致過濃以至於和許多單身郎相同,不願為一株草而放棄整座森林!
「沒錯。」龍紹麒從身後挽出他可愛的小妻子。「見過你們的大嫂——楚楚。」他兩手搭在楚楚的肩上,微彎身至她耳邊低語:「這兩位長不大的雙胞胎就是我常跟你提的弟弟們。」
不待楚楚打招呼,龍紹麟和龍紹祥巳盡釋前嫌地圍上來,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個不停。
「哇!是『大嫂』也!」龍紹麟驚訝地彷彿在看稀有動物。
「是呀!是呀!」龍紹祥附和。
「太好了!太好了!」龍紹麟鬆口氣。
「對啊!這樣媽就不會老逼我倆相親和結婚啦!」龍紹祥咧嘴大笑。
「沒錯——」龍紹麟拉起楚楚的手。「大嫂,歡迎、歡迎!」歡迎你來當我們的擋箭牌。
「你不用緊張,我是祥,他是麟。千萬要把這兒當作你的家。」龍紹祥拉住她另一隻手。
「你不用害怕,我是兄,祥是弟弟。若麒欺侮你,我可幫你將他打入大牢。」龍紹麟實在不解大哥的挑人眼光,因為楚楚的條件跟麒身邊如雲的美女們相比簡直敗得一塌糊塗……身材不豐滿,頭髮較他倆還短,看上去便知媚功也不夠,而那張臉蛋更是清純得過了頭,一望便是那種「處女」型的。不過愛屋及烏,他立刻納她為「同國」的。
龍紹祥亦是,美女看多了眼睛會秀逗,偶爾換換口味有益視覺功能。「倘使麟不行,我也可以幫你。」
「謝謝。」楚楚回以真誠的微笑,這兩張如出一轍的面孔和龍紹麒類似,只是前者少了份剛氣,多了些唇紅陰柔,然無可否認的皆是一表人材,天生就是用來美化環境和養眼。
「好啦!」龍紹麒拉回楚楚的雙手。「你們別嚇到她。」圈住她輕聲說道:「別理他們。」
龍紹麟和龍紹祥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昔日冰山居然有如此溫柔的一面?若非親眼瞧見,打死他們也不會信!
龍紹麒這麼親暱的動作讓楚楚羞赧著低下頭。「對了!」她提醒他。「你不是要介紹純純給他們認識。」
「是喔!為了讓她安靜坐飛機,我給她吃了些安眠藥,應該快醒了……」儼然是在響應龍紹麒的話,遠處隨即傳來物品僻哩啪啦的摔落聲和接二連三的尖叫——
「唉呀,該不會……」楚楚和龍紹麒馬上有默契地往聲音發源地奔去。
原本搞不清楚他們在「必啥咪莽」的龍紹麟和龍紹祥,立刻交換一記「有好戲看嘍」的眼波,跟著也奔了過去。
「也許麒從肯亞帶了一隻狒狒!」龍紹祥不忘奚落道。
***
豪華的大廳裡,地上四處是東西打翻的痕跡,幾個女傭慌懼地躲在自認安全的傢俱後面,管家張媽拿著掃把、園丁小張抓著長鏟、司機張伯握著「螺賴把」、廚師李嫂揮著菜刀,眾家人馬由各方匆匆趕來,龍紹麒他們到時所看到的場面便是這般的混亂。
順著家僕的視線望去便可看到製造混亂的源頭禍首,正攀爬在樓梯旁有四人高的維納斯石膏像的頂端,受驚的眼神和「地表」的大伙相較之下,殊不知是誰嚇到誰!
「哇塞!麒,你真的帶一隻狒狒回來呀?它還有穿衣服喲!」龍紹祥興奮地抬頭望著它,倒是可憐了美麗女神維納斯,原為白色的表面留著髒黑的手印、腳印和條條的污漬。
龍紹麒沒有理他。「張媽,你們嚇到她了,快把手中的東西收起來,全部都退下,聲音輕一點。」
「是,少爺。」張媽於是指揮。「好啦!沒事,大家都聽到少爺的話了,去去去!去做自己的事,等一會兒再來收拾。」
那「狒狒」張著白牙、舞著黑爪嘶叫,伴著幾聲驚呼,傭人們不用命令早就跑光了。
龍紹麒走到石膏像下仰首伸出了手,很柔和地對「狒狒」說:「純純乖,下來……不怕!他們都不是壞人。」
楚楚也跟過來。「純純,對不起,我剛剛不該放你一個人在這裡,你下來好不好?」
那「狒狒」的大眼透過滿頭的黑色長亂毛害怕地左顧右盼,全身的緊繃並未因此消散,她發出幼童般的焦唳。「怕怕!」
龍紹麟嘖嘖稱奇。「嘿!狒狒會說話也!?麒,你怎麼訓練的?」
「她不是狒狒!」楚楚微慍地低吼。
「不是狒狒?」龍紹祥油嘴滑舌的抱著胸研究。「總不會是女人吧?名字竟然叫『純純』!」
話未說完,純純突如其來靈活地躍下往他身上撲,龍紹麒和楚楚大喊:「純純不可以——」
龍紹麟想伸援手已來不及,三人眼見龍紹祥被她撲倒,然後四腳朝天地翻過椅背摔躺在意大利進口的小牛皮沙發上,卡在喉嚨的笑聲吭出時已變為慘絕人寰的叫聲:「救命呀!」
本以為這下會被「狒狒」的厲爪撕破或吃掉,沒想到它卻乖順地趴於他的身上,如動物撒嬌似的用髒臉在他胸膛磨蹭。「爸爸、爸爸!」
他嚇得不敢亂動,一手指著此「毛茸茸」的動物。「這是怎麼回事?別發愣呀,快救我,天啊!它臭得叫人受不了!」
其他人對這始料未及的場面很是驚訝,尤其是龍紹麒和楚楚,即使和她相處了好些天,她對他倆仍露著敵意哩!
「這……」楚楚不知如何是好。
「純純,放開他,快過來。」龍紹麒好言規勸。
「爸爸、爸爸!」純純不放手反摟上龍紹祥的脖子。
「你走開,好臭呀!」龍紹祥捏著鼻子推開她。「麒——拜託你拖走這只會講話的狒狒好不好,我快被它熏死啦!」
一旁的龍紹麟幸災樂禍地笑著蹲到他旁邊欣賞。「哈哈!想不到祥是狒狒的爸爸……那同理可證祥是只狒狒嘍!哈!」
「我是狒狒的話,你也會是。」龍紹祥抽空反駁並掙扎地站起來。
純純則像超級強力膠般地雙手環緊他的頸,雙腳鎖住他的腰,說不放就不放。「爸爸、爸爸!」
「麒——」龍紹祥使出渾身解數仍不能擺脫她。「你不幫忙反學麟笑我?你們算是我兄弟嗎?」
龍紹麒舉手投降。「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很高興純純喜歡你。」
「高興?喜歡我?」龍紹祥卻很不高興,很不喜歡!
「爸爸不生氣。」純純稚嫩的嗓音再次響起,她騰出一手輕撫他的臉,天真地歪著頭瞅他,嘴角揚著嬌憨的笑。
隨著她的指尖傳遞一股他未曾有過的酥麻感,與其說是「看清楚」不如說是「感覺」到——「天呀!她不是狒狒,而是個……女孩?」龍紹祥被自個兒剛說的話掌了一嘴,他詫異地瞪著懷中的怪物。
「她是我們在肯亞山區撿到的。」楚楚說。
「撿到的?」龍紹麟和龍紹祥齊呼,雙胞胎就是這樣,做什麼事常會一體。「你們沒事撿個小孩回來幹麼?」
「她那時抱著一隻死掉的大猩猩哭著喊媽媽,說的又是國語,我想應該是華人,我們可是費了千方百計才讓她稍微讓我們親近耶!」龍紹麒解釋。
「那也不必撿回來啊?」龍紹麟和龍紹祥又同口說。
「對不起,是我提議的,因為她看起來無親無故,我們問了半天發現她好像是跟著那只猩猩過活呢!」楚楚噙淚。
想到初見純純的那一幕就令她動容,可憐的純純不曉得猩猩已死,還拚命地拿起它的手來摸自己的頭,當然,在她放手的同時,猩猩的手也自然滑落,但純純仍不放棄,希望猩猩真的可以再摸她的頭……這使楚楚思及母親剛去世的那段時期,她的反應和純純的不能接受事實是相同的。
「喔,沒關係!」大嫂開口道歉,再加上大哥殺人的眼光,龍紹麟和龍紹祥就算覺得有關係也不敢廢話。
「現在要怎麼辦?」龍紹祥總不能自認倒楣吧!
「看來她和你有緣,你看看能不能從她嘴中套出別的事情,例如她是否有親人之類的,我們好送她回家。」龍紹麒說。「不用瞪我,我曾試過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他可不想和她有緣啊!「你是有名的心理醫生都問不出,我拍電影的怎麼可能套得出……喂!等等!你的意思是要將她丟給我?」龍紹祥有不祥的感覺,這和他名中的「祥」瑞不符喔!
「我和楚楚雖在肯亞完婚,但你想爸媽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們嗎?我包管他們在得到消息後會立即從歐洲回來,所以緊接的日子我會忙著補請婚宴和度蜜月,你有異議嗎?」龍紹麒後面那句話的威脅氣息非常重。
「那麟……」龍紹祥矛頭指向龍紹麟。
龍紹麟二話不說就將它擋掉。「呵呵!別巴望我,我自顧不暇,公司的事已弄得我焦頭爛額!」
「是呀,況且你片子已拍完,現在我們三兄弟最空閒的人就是你!對啦,忘了恭喜你,聽說你的新片在全球賣座皆是冠軍!」龍紹麒與有榮焉。
「嗯。」龍紹祥笑不出來,現在他一心想的是如何蟬蛻於純純這黏人精。
「爸爸,笑笑!」純純用手指把他的嘴唇往上撥。
龍紹祥在楚楚哀求的眼神下只好擠出苦笑。「純純,下去!」她雖然瘦,「掛」在身上久了仍是叫人吃不消啊!
「不要!我要爸爸抱!」純純嘟著嘴,原本鬆懈的手又慌忙地抱緊他,像只纏著媽咪的長臂猿。
「麒,你起碼把她洗乾淨嘛!」龍紹祥忍不住抱怨,他這身「亞曼尼」注定報廢了。
「天曉得我什麼方式都試過,但她說什麼都不願洗澡。」龍紹麒兩眼倏地湧起炫耀。「她肯定會聽你的,你哄她去洗澡試試。另外她的名字是楚楚取的,你『順便』問她原名叫什麼。」
「喏?『順便』?我還得哄她去洗澡?有沒有搞錯?我的職業是導演可不是保姆!」龍紹祥怒吼,火氣燒到似笑非笑的龍紹麟。「麟,你不要跑,咱倆是同卵雙胞胎,有難同當,你不可見死不救!」
龍紹麟一步步地向後退。「嘿嘿!你現在不會死,有『美女』在懷不算『難』,再說,我不是『跑』而是『溜』……」說完,他爆笑連連地腳底抹油。
龍紹祥氣得跺足,轉向純純。「你坐下來好嗎?」看到她懇求的目光,他的心霎時一抽,態度不由得軟化。「我保證不走,就坐在你旁邊。」
「打勾勾——」純純比出手指,龍紹祥哭笑不得只好照做,她歡欣地念著。「打勾勾呀打勾勾,說謊的是小豬。」
龍紹祥寧願他是豬也不想和她靠近,上帝啊!她真的臭氣沖天……
果然純純聽話地坐下,手卻不放心的拉住他的衣角,楚楚可憐的姿態害他不忍拂袖而去。「我問你話,你要據實的回答我。」見鬼,他為何沒法拒絕她?
「好。爸爸問!」純純笑盈盈地晃著腿,拍拍椅子說。「它好軟喔,坐起來好舒服,叫什麼?」
「沙發。」龍紹祥說。
「那……那邊那個呢?」純純指著牆上的掛鐘。
「那是時鐘。」龍紹祥又說。
「時鐘?我曉得,是看幾點鐘用的對不對?」純純興沖沖地笑問。
「對。」龍紹祥開始懷疑這女孩的智商,慢著……「是我要問你問題,怎麼反變成你問我呢?」
「不知道也,我問你就答了嘛!」純純無辜地努著嘴。
她的話使龍紹麒竊笑,向來是習慣被女人百般討好但本身愛寵女人的龍紹祥竟有如此異常的表現,他想這女孩他是撿對嘍!
「這樣啊……哎呀,我差點又被你把話題移開了。」龍紹祥扒梳一下黑黝齊肩的長髮。「你有家人嗎?」
「有!爸爸和媽媽。」純純昂著下巴驕傲道。
「爸爸叫什麼名字?」嗯,這是好的開始,龍紹祥點著頭。
「叫『爸爸』。」純純很得意地說。
龍紹祥險些摔跤,一旁的楚楚無奈的插話。「當初我們問的時候也是這個答案。」
「媽媽呢?」龍紹祥再問。
「叫『媽媽』。」純純笑臉不減。
龍紹祥卻快笑不出來。「那你的名字呢?」
「女兒。」純純自豪得不得了。
「女兒?」這個名字有點怪。
「對呀!爸爸都這樣叫我的。」純純喜眉笑眼。
「什麼?」玩了半天原來是雞同鴨講,龍紹祥怎能不氣喪。「我的意思是……唉!算了——」
「你的意思是『唉——算啦』那是什麼意思呢?」純純歪著小臉問。
「我……那是……」龍紹祥張著嘴巴,眼見純純很專心地也半張口等著他的下文,他真的想吐血,這女人不是智障便是知識水平太低……搖搖頭,他認為多說無益。「好,你就叫純純吧!」我看是「蠢蠢」!
「好,爸爸說什麼就是什麼。」純純樂孜孜地用手穿過他的指間反握他的手。
「我不是你爸爸!」龍紹祥訝異她這小小的動作居然能引起他體內的騷亂。
「你是!」純純咕噥。
「我哪那麼命好有這麼大的女兒。」看到龍紹麒做的手勢,他轉問:「對了,你幾歲?你『原先』的爸爸呢?」
「不曉得,爸爸睡著後就醒不來了,丟下我一個人和媽媽住,結果媽媽也睡著了,我怎麼叫他們,他們都不肯醒來……」純純漸漸泣不成聲。
她不懂「死」!龍紹祥心疼,下意識他攬過她垂在胸前的頭。「乖——不哭。有我這個爸爸陪你。」莫名其妙!他怎會說出這莫名其妙的話……心疼?他會心疼?都怪這莫名其妙的女「狒狒」,短短不到六十分鐘的時間,她已攪得他抓狂。
他光顧著沉思,沒注意到龍紹麒高深莫測的眼神,和牽著楚楚悄然離去。
「真的?爸爸不騙我?」純純抬起被淚水劃清好幾條線的穢面。
「對,不過你真得徹底洗個澡,你身上的味道令人不敢苟同!」龍紹祥皺著眉頭。「張媽,帶純純小姐去大洗吧!」
張媽躲在門邊老久,一聽他的呼喚即小碎步跑來,剛才那些話一字不漏全聽進去了,對純純的遭遇早已天馬行空地做出一系列的幻想,若是少爺再不叫她,她也會忍不住地發揮她的母愛,將純純打扮成天仙。
「沒問題,祥少爺,你放心交給我……喔!麒少爺和大少奶奶出去玩,麟少爺回公司,他們要我告訴你一聲。」張媽拍胸脯。
「咦?」經她一說,龍紹祥才發覺大廳僅剩他一人……瞧!認識純純不到半天,她便成功地破壞他原有的敏銳度與沉穩。
張媽接著搬出她在龍家四十年的威嚴吩咐著:「小翠、春花過來幫忙,夏菊去放洗澡水。」
聞令的三個女傭霎時開始行動,張媽和顏悅色地拉住純純的手。「來,跟張媽去洗澡澡,我保準你一身的污垢全部清潔溜溜!」
純純笑意驀然消失,她警戒的縮腳蹲到沙發上,蜷曲著身軀藏到龍紹祥的背後。「爸爸——」
聽出她的惶恐,龍紹祥安撫地摩挲她的臉。「跟張媽去,我們三兄弟從小就是她幫忙洗澡的,你別怕。」見她搖頭,他裝出生氣的語調。「這麼任性,爸爸不喜歡,你若不洗乾淨我就不理你!」
「嗯嗚……」純純發出小動物的哀嗚,畏怯的星眸漾著淚光,龍紹祥差點失控地想吻上她的眼瞼。
噢!他是太久沒近女色了嗎?不對!昨天才跟某名模約會,夜裡兩人自有幾番雲雨巫山……她的身材、「功夫」和熱情真不是蓋的,所以癥結不在此……「你洗完後,我一定陪你。」
「一定喔!」他溫柔中夾著不容反抗的意味,純純只有乖乖地跟著張媽去,她己失去相依為命的爸爸,後來伴著她的「假媽媽」猩猩也棄她而獨自「睡覺」去了,若這唯一讓她有「爸爸」安全感的人……他們叫他「祥」——若不理睬她,那她真的一無所有了,她不要孤零零一個人,她不要!
「一定!」龍紹祥沒回頭地揮揮手,他必須先理清這堆雜七雜八的思緒……那是他從未對任何異性產生的飢渴。
***
俗話說得好,剪不斷理還亂。龍紹祥不懂腹中源源不絕的熱浪所為何來,他現在只想沖個冷水澡。
念頭方轉,浴室傳來野獸般的吼聲,並配著陣陣喧嚷做間奏,他不用想亦知麻煩又來了,歎口氣,他舉步衝去——
但見二十坪大的浴室,幾個人包括張媽正繞著半徑兩公尺的按摩浴池追著純純跑,眼看就要圍剿成功,她齜牙咧嘴發出恐怖的虎嘯,成功地嚇退他人好幾步,她則得逞藉機往反方向溜,眾人復抓逐她,然後她再嚇她們,然後她們再……情況不斷的循環。
「你給我過來!」張媽人老氣衰,幾圈下來已氣喘吁吁。
純純做了個大鬼臉。「我不要洗澡,我討厭洗澡。」轉身,她往前跑,正巧撞進站在門口觀戰片刻的龍紹祥懷裡。
「爸爸!」她驚呼。
「祥少爺?」其他人全一身濕漉和泡沫的愣在原地。
「你似乎很不乖?」龍紹祥握住純純的雙臂冷峻地睨著她半濕的模樣。
「我……」純純心虛地嘟囔,說話的聲音也沒剛才的頑劣。「討厭……洗澡嘛!」
「是嗎?」龍紹祥將她摔入池裡。
「祥少爺?」張媽愕然,他這麼粗魯地對女人真是少見。
「你們全出去,我來幫她洗。」龍紹祥悻悻地捲出衣袖。
「這……」張媽本想提醒他對方可是位活鮮的黃花大閨女,由他這個大男生來動手洗澡恐怕有些……「那個」,但一碰上他凌厲的鷹眼,話就不中用的自動縮回,急忙率領眾女傭閃出浴室。
此時純純已游到池子的另一角,淚珠在眼眶打滾。「壞爸爸!臭爸爸!」
「壞的是你,臭的也是你!」龍紹祥滑下滿是玫瑰花香的泡泡浴池中。
「你不要過來!」純純面有懼色地阻止他,爸爸的樣子好凶喔。
「你是要自己洗或是要我幫你洗?」龍紹祥的態度硬得很。
「我不要洗,你走開,你是壞爸爸!」純純堅決不洗,她向右,他便向右,她向左,他便向左,見他越來越近且比她更堅決,她忌憚地欲朝池上爬。
「由不得你不洗!」龍紹祥抓住她的腳踝,將她從岸邊往水中拉。
「放開我!我不要!」純純力氣當然沒他大,掙扎沒兩下就被他拖入水底,在喝了好幾口水之後,終於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猛吸空氣中的氧氣,她咳出嗆鼻的水並嘗試爬回岸上。
龍紹祥沒有給她機會,他毫不留情地撕破她的衣服,硬把她的頭往水裡浸。「你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救命呀!」純純背對著他舞著手亂踢亂叫。
「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理你。」龍紹祥扣住她的腰,挪出一手暴躁地將洗髮精倒在她污穢凌雜的長髮。「看你這一頭,又亂又打結,不知幾年沒洗,說不定裡面還藏有跳蚤咧……」
「我不要洗、我不要洗!」純純使勁想掙脫出他的懷抱。
龍紹祥充耳不聞,兩人各說各話。「我今天不將你洗乾淨我就不姓龍!」他倒下半瓶的沐浴乳在她背上、手上亂搓。
「我、不、要!」純純嚎啕大哭。
「住口!」他咆哮。「你要是敢再動一下,我會狠狠地揍你屁股!」
純純愣了愣,大哭猝然止住,她抽抽噎噎的反抓住他鉗制在腰間的壯臂,龍紹祥斂容。「早這樣不就不必受罪嗎?」他的大手在她身上用力到處搓。「瞧你髒得水都變成黑色……」
他的牢騷乍息,由她肩頭往前下伸的巨掌刷然停擺——
剛才他是氣瘋了,竟忘了男女有別!而今他掌中那「團」渾圓堅實的「球體」,在在表明純純不是小女孩……暖流剎那間於他血管中奔竄,竄得他心蕩神搖無法思考。天啊!他太熟悉這種痛覺叫……情慾!
慢慢地他抽離她的身,沙啞和僵硬聲音吐露出他翻攪的慾念。「你……我……咳……我請張媽繼續幫你……」
語畢,他義無反顧地……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