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純!」裴競嘉立刻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如風般奔至亞香純身邊,一把將她抱起。
見她額頭因碰而而紅腫起來,他不禁對站在一旁的與會人士咆哮。「搞什麼?你不會接住她嗎?」
「我……我……」倫詠暢的秘書有點手足無措。裴競嘉白人公司以來,一向以冷臉示人,何時見他情緒這麼激動過?
望著懷中人兒蒼白的臉與失去血色的嘴唇,裴競嘉仲手拭去她額間冷汗。「香純,你覺得怎麼樣?」
感受到他胸膛的溫暖,和語氣中的焦急,安慰與喜悅鋪天蓋地襲來,幾乎要將她所有難受的感覺壓下去了。
「我沒事,只是胃有點痛!」她露出一絲微笑,然而胃邢卻隱隱作痛,像是存心和地作對似的。
「我送你去醫院!」他打橫地將她抱起,準備衝出會議室。
「等等!」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倫明亮不動如山地坐在位置上,一臉不悅地說:「會議才開到一半,你身為主席,怎麼可以中途離席?」
「她生病了。」裴競嘉仍然緊緊抱住亞香純,不肯鬆手。
倫明亮揮手叫人。「阿強,把亞小姐送去醫務室。」
「是。」阿強走到裴競嘉身邊,伸出雙手說:「主席,請將亞小姐交給我。」」不!」裴競嘉斷然拒絕,他不要其他人的肚手觸碰業香純。
倫明亮揚起—道濃眉,似乎很不滿兒子竟敢反抗自己。
「坐下!」他喝道。
不願見他為難,更不願他們父子為自己爭吵,亞香純在他懷中虛弱地掙扎起來。「我沒事的,放我……」
話還沒說完,強烈的嘔吐感整個湧上來,她「惡」的一聲,將腹中穢物全嘔在裴競嘉身上。
整天粒米未進,嘔出的儘是酸水。可即使如此,亞香純還是屈辱地哭了。「噢不……放我下來,求求你。」
她怎能做這種事?今天的會議,可是他人主「碩嘉」以來第一個董事會,可看看自己做了什麼?!
「沒關係的。」裴競嘉輕聲安慰她,接著轉頭對阿強吼道:「還不快去叫救護車!」
「夠了!」倫明亮終於忍無可忍地站起來。「身為主席,你應當知道事情的輕重,不過就是一個特助罷了,有必要鬧成這樣嗎?」
裴競嘉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對他來說,陪伴他一年多的亞香純,比這個未曾付出過的「父親」重要多了。
像倫明亮這種人,眼中只有利益和權勢,他懂什麼人類的感情?又憑什麼對自己呼呼喝喝?-
他找自己回來,是為了借自己來控制「碩嘉」,那他未免人小看他了。
不去理會倫明亮鐵青的臉,裴競嘉抱緊亞香純就往門口走。
「站住——」倫明亮氣炸了肺。
這個不肖子,竟然在眾人面前讓自己下不了台。他是存心讓大夥兒看笑話,笑他沒本事控制自己的接班人!
「大哥,就讓競嘉去吧!」
軟和的聲音懶懶地插入火爆的氛圍之中。
倫詠暢出聲說道:「亞小姐是競嘉的特別助理,競嘉器重她、關心地也在所難免,你就別為難他們,讓競嘉送亞小姐去看醫生吧!」
裴競嘉意外地望著倫詠暢,沒料到他竟會為自已說話;他英俊的面孔有著無害笑容,讓人摸不透他究竟有什麼企圖。
「去吧!」他轉向裴競嘉說:「我可以暫代你主持這個會議。」
終於說出真正的目的,裴競嘉咬牙,怒視依然一派悠閒的倫詠暢
「你!」
倫詠暢笑得十分得意,還狂妄地將范亞都拉到自己身邊。挑戰似的望著前方,分明不將裴竟嘉看在眼中。
裴競嘉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謝謝——」他突然改口說道。
冷冷地看了倫氏兄弟一眼,他抱緊亞香純,大步跨出會議室。在走出門的那一剎那,唇邊突然露出一抹-有所思的微笑……
* * *
淡淡的藥水味撲鼻而來,舉目四望,人眼儘是—一片的白與藍。亞香純眨眨眼,點滴規律地自瓶中,緩緩地注入自己的身體裡。
昏迷前的景象慢慢回到腦中,驚恐與害怕逐漸凝聚,亞香純想要坐起來,全身卻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別動,點滴才剛打而已。」裴競嘉突然從病床旁冒出一顆頭顱,嚇得亞香純驚叫。
「噓——」他東張西望。
這裡雖是特等病房,但是是兩人一間的規劃,隔壁床住著一個脾氣不大好的老婆婆,剛才還質問他為何不好好照顧老婆,害她進醫院哩!
天地良心,他根本不知道香純病了!
「怎麼樣?還不舒服嗎?」他輕聲問道,邊幫她倒了一杯溫開水。
「你怎麼會在這裡?會議呢?」亞香純緊張地想坐起來,無奈一陣頭昏,她又虛弱地倒了回去。
「你安心修養,醫生說是病毒性腸胃炎,吃到不乾淨的東西。」
裴競嘉拍拍她的頭。「別想這麼多,好好休息、好好靜養。」
說到這兒,他似乎又像想起什麼似的。「你該不會早就刁;舒服了,為什麼不跟我說?」講到這裡,表情有些生氣。
亞香純委屈地望著他。
「你……會議——」
「別再提會議了。」裴競嘉不懂她究竟為何如此在乎。「我提早離席了!」
亞香純驚愕地睜大了眼。他提早離席!怎麼可以?這個會議對他來說是那麼地重要,而他居然提早離席?
倫明亮的威脅和倫詠暢的嘲笑,全都回流到她的腦中。
她忍下身體不適,強博到會議進行,全都是為了他,沒想到他此刻看起來卻是一派不在乎的模樣。
「你提早離席?」她聲音忍不住尖了起來,雙眼瞪得大大地。「為什麼?」
「因為你不舒服,我在乎你甚過在乎他們。」裴競嘉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看她氣得滿臉通紅,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不禁歎氣道:「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麼在乎?放心吧!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因為她喜歡他啊!她不要他受委屈、被傷害,讓人踐踏!但他卻不瞭解,反倒認為自己太過大驚小怪。
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忍受這麼多痛苦、責難與難堪?他一點都不能體會啊!
眼眶不自覺地泛紅,她覺得自己好傻,為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男人受苦。
「喂喂!你別哭啊!」見她紅了眼,裴競嘉頓時手足無措。他舉起雙手,投降地說道:「0K,我就跟你說我的原因吧!」
亞香純降著一雙水光刻刻的瞳眸凝視他。
「事情其實很簡單,你知道倫明亮找我回來的原因?」見亞香純點點頭,他繼續說:「他就是不甘『碩嘉』落人倫詠暢手中,因此想找我供他操縱。但我厭惡他至極,怎麼可能會屈從?」
眸中射出怨恨的目光,他冷聲說:「他放我們母子自生自滅,讓我母親抑鬱一生,使我自小就活在陰影之下,我不會那麼輕易就順他心意。」
「但是……你無須為我跟他正面起衝突!你在『碩嘉』地位還不穩,今天又是第一次正式的董事會,我怕他……」亞香純憂慮。
「怕他因此削弱我的權力、甚至把我趕出『碩嘉』?」
裴競嘉笑笑,滿臉的不懷好意。「隨便他!目前『碩嘉』除了我和倫詠暢,他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管事了。這就叫做『前有豺狼、後有虎豹』,端看他要如何選擇罷了。」
亞香純恍然大悟地點頭。「所以你當時離開會議室,其實是存心叫他難堪?」
「這是其次,我要讓他知道,我不是他想像中、可以隨意操弄的棋子!」
裴競嘉眼神一凜,接著又放緩了表情。「況且 我最親愛的助理在我面前昏倒,我怎能放她不管?像他那種人,根本不懂人的感情。他怎會明白你對我的重要?」
一番話說得亞香純心頭喜滋滋,明知道他沒別的意思,但甜蜜的感覺卻一直氾濫開來。
「好啦!知道內情就不生氣了?」他哄她。「不舒服為何不早說,嚇我一跳。不過說到這兒,你究竟吃了什麼東西,居然搞到腸胃炎?」
亞香純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我不知道啁,你吃什麼我也吃什麼,沒有吃其他的東西。」
「你該不會在辦公室裡偷偷狂吃『小食』吧!」裴競嘉懷疑地說。
「我哪有?」她急急地辯白,卻在他的眼神中看到戲謔。
她斂下眼,淡淡地說:「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真是為了我、才離開會議室,又或者,你只是不想和范亞-……」
「夠了!」裴競嘉凝起臉,聲音頓時冷了下采。 「那女人跟我早就沒關係,我不會受她影響的。」
見他變了臉色。亞香純不敢再說。其實,再問也沒有意義,他當時的表情與反應,早就說明了一切。
「倫詠暢夠狠,竟然將自己收購來的股票,全部入了范亞-名下,分明是想對付我。」
伸手彈去肩上的落髮,裴競嘉不屑地說:「他可打錯算盤了,那女人從離開我的那刻起,對我就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了,她無法動搖我。」」希望你真如你所說得那樣堅強!」亞香純淡淡 地說。
「什麼?!」裴競嘉眉頭一皺。
「小伙子,小聲點啦!對老婆不要這麼凶!」隔壁的老太婆又來多管閒事,裴競嘉無奈地聳肩,輕聲對地說:「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好。」多麼不想他走,多希望他能留下來陪自己,她不要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躺在病床上啊1
可她有什麼資格,開口要他留下來?
望著他逐漸離去的背影,她只能緊緊摀住唇,靜靜地目送他離去。
突然,他停了下來,接著後退了幾步。
「呃……亞小姐你好。」
亞小姐?糟!該不會是……
果然,一股拔高聲音自門口傳過來。「香純呢?她還好吧!怎麼會弄成這樣?你對她做了什麼?」
邊說邊推開他,亞香緹甩著包包逕自走了進來。「哎呀!香純,才一日不見你就瘦成這樣?」
說完,還不忘瞪裴競嘉一眼。「你這傢伙,究竟是怎麼對待我們家香純的。還把她搞得進醫院!」
裴競嘉一臉不解。
「香純昨晚跟你在一起,你難道還想狡辯嗎?」亞香緹直著喉嚨叫道:「雖然說現在開放,但我們家香純可是個乖女孩,若非對象是你,她怎麼可能一整晚不回家?」
「嗄?」他一時之間不明所以。
「姐!」亞香純知道要糟了。
姐姐平常在屏幕前,儼然一副純情玉女的模樣;可自從受到愛情滋潤後,師奶氣息愈來愈重,就快變成路邊歐巴桑般多嘴了-
是不阻止她,她說不定會把不該說的都說出來。
「嗄什麼?我們家香純愛你很久了你不知道嗎?」亞香緹望著香純一瞬間變白的臉色,還不明就裡地說:「可憐的香純,臉色這麼難看,都是你害的!」
她轉身對震驚的裴競嘉說道:「我們香純陪了你一晚。你好歹也得給她個交代吧!」
「姐姐……」亞香純語帶哭音,將頭整個埋進棉被裡。
「怎、怎麼了?」渾然不覺自己闖了大禍的亞香緹,傻愣愣地發呆。「香純你哭什麼?這傢伙昨晚不是已經跟你……」
「住口!走開!走開!」亞香純羞得想死,她恨不得自己化成隕石,變成火球落人海裡,再也不要出現在世界上。
亞香緹莫名其妙地看著兩人,一瞬間,像是明白某事似的驚跳起來,指著裴竟嘉說道:「難道你……」
「我們昨天晚上只是在公司加班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裴競嘉神情疲倦地說:「不好意思,麻煩你迴避一下,我有話要和香純談談。」
「不要!走開,全都走!」亞香純哭泣地喊道。
「她說不要……」亞香緹還想再說,卻被他一個冷厲的眼神給嚇得馬上閉上嘴。「好啦好啦!我先出去,但我可警告你……」
「出去!」裴競嘉喝道。
亞香緹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室內出現難堪的寂靜氣氛,裴競嘉沉著臉、不發一語,像是在思索該怎麼開口才好。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問:「我可以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嗎!」
棉被裡的人不動,靜悄悄地,像是消失一樣。
「香純!」裴競嘉沉不住氣。他伸手想拉開亞香純的棉被,無奈卻像被強力膠佔住似的。怎樣都拉不開。
「香純,我要你看著我。」他叫道:
「不要,你走,走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她悶在被子裡吼叫。
裴競嘉靜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消化這個汛息。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實在太震撼了!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外表純潔可愛、工作能力超強的小女人,竟會對自己抱持著愛戀的心思。
從前,除了范亞-,他不曾在意過身邊的女性。對他來說,除了意中人,其餘都是普通朋友與工作上的夥伴。
他承認,香純是個好助手、好伙件、甚至是好朋友,但是愛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逃開眼前的窘境。
他是喜歡香純的,但不是那種喜歡,她之於他,是一種更接近家人的感情,他一直很珍惜這分難得的情,不希望它變質。
然而,現在卻不同了。鴕鳥不能當一輩子,他得正視服前這個問題!必須和香純說清楚,他們倆是不可能的。
正想開口,亞香純卻先一步出聲了。「我知道,你要拒絕我了。」
雖然聲音掩在棉被底下;聽起來模模糊糊地,但他卻可以清楚地聽懂她每一個字。
「對不起,帶給你這樣的困擾。我很明白,你的心裡只有范小姐,即使你嘴裡說如何不在乎她、唾棄她,但你就是無法忘掉她。」
裴競嘉像是被說中心事般地全身一震。「香純……」
「讓我把話說完。」帶著濃濃的鼻音,亞香純繼續說下去。
「我很清楚自己的條件,我沒有范小姐的美麗、溫柔、體貼與善解人意,你不喜歡我也是理所當然 的事。我只希望我的一廂情願,不會讓你為難。但是……可不可以請你給我,單戀你的權利?」
裴競嘉憐惜地看著她。多麼想伸手觸碰她、安慰她脆弱的少女心,可在即將接觸到她的那一刻,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不愛她,就不要給她錯覺!因為,那樣比拒絕她更殘忍!
「我不奢望你能給的愛情,我只希望,我們不要變,就一直這樣下去,直到你找到幸福、和心愛的人。
不過,也許到那時候,我還是不會死心、不會停止愛你;但請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你困擾,因為我只願你快樂就好。」
「香純……」裴競嘉伸手揭開她的被子。望著那帶滿淚水的小臉,他的心微微地揪痛著。
他知道香純是個好女孩,比徒有外貌的范亞-好上千倍,但感情的事,怎是人說了就算。 -
真能夠控制自己的情感,世上又何來那麼多傷心人?
「對不起!香純。」他輕輕地說。
她的眼淚再度浮上眼眶,整顆心如落人冰湖之中,好冷、好冷。
多麼想痛哭一場,但亞香純告訴自己要忍住,在裴競嘉面前,她發誓要永遠地燦爛微笑。
她要做他的快樂天使,絕不讓他煩惱、傷心與痛苦。
這是她惟一能為他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