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任務開始進行。
柳爭君擔心地目送方寶兒和言海澈進入千碩保全公司的大樓裡,然後便搭著池文矢開的車,停在接應地點。
而車子裡的無線電,則間斷地傳來大家的報告,增添了不少緊張氣氛。
柳爭君非常安靜地聆聽著池文矢利用無線電和其他人通話,接著突然回想起方寶兒在兩人接完吻後說的話。
她說:「你要小心。」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她在擔心,他和池文矢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情嗎?真是的,這個小傻瓜,難道她不知道,跟她的工作比起來,他根本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但,她的擔心還是令他感到窩心。
只是等待她的時間變得好漫長啊……
方寶兒和言海澈利用莫無鞅製作的證件,順利地通過了大門警衛那一關,並搭乘直達電梯,來到地下五樓、言海澈像個紳士般地挽著方寶兒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準備前往特別保存庫,領取莫無鞅替他們假造的東西。
不過一面走,言海澈一面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今天心情特別好?」剛剛在車上,她還高興地哼歌。
方寶兒臉微紅地說道:「呃……沒有什麼啦!」
雖然她嘴巴是這麼講,不過那一直往上揚的唇角可不是這麼說的。
但是言海澈沒有再追問,只是輕輕微笑,因為會讓方寶兒大喜大怒的事情實在很好猜。
只要是和方寶兒相處過一陣子,就會知道,柳爭君這個男人對她的影響力簡直是無人能比。
因此柳爭君對她好,她就會樂上好幾天,可是如果兩個人之間有什麼爭執,她又會失魂落魄。
見她這麼高興,肯定是柳爭君對她說了什麼吧?此時,有一位身材高大壯碩的保全人員從前方走子過來。
由於保全人員一直盯著方寶兒,腳步也變得十分緩慢,方寶兒只好對他微笑,並且從容地與他擦身而過。
但才一錯身,他又立刻轉過身來看著方寶兒的背影。
「好像……」他喃喃自語,然後又搖搖頭。「不……不對,應該是男的才對,不是女人……」
他凝視著方寶兒的背影良久才離去。
而方寶兒並沒有察覺,只是隨著帶路的工作人員進入一閒裝潢華麗、擺滿各式高級傢俱,宛如豪宅大廳的接待室內,工作人員請他們坐下。
可能是因為時間的關係,在接近他們即將下班的時候,這裡根本沒有其他的客人,也正合了他們的意。
「請告訴我,您的保險箱是幾號,我先行通報之後,再帶您進入保險庫。」工作人員仔細且有禮地詢問。
言海澈站了起來,將手伸進西裝外套裡。
「對不起,我因為記不住,所以寫下來了,請你等一下,我看看。」
可工作人員保持微笑等待的時候,言海澈掏出來的並不是什麼記事本,而是一支小型手槍。
當她正要驚呼大喊的時候,一陣痛覺襲來,她立刻沒了意識,昏倒在地。
「幹得好,寶兒。」言海澈笑著對方纔他轉移注意力時,悄悄繞到工作人員身後,打昏她的方寶兒說道。
方寶兒露出了一個自傲的笑容,然後跟言海澈一起拖著她,走出接待室,並找了一間雜物間將她丟了進去,便趕往事先指定的隱密地點。
一分鐘後,他們脫下身上累贅的衣著,搜出莫無鞅昨天獨自進入保全公司,事先裝備好的小型遙控車,讓他們避免因為攜帶武器而引起大門偵測器的警報,而且遙控車也早就將他們裝滿裝備的背包躲過偵測送了進來。
言海澈戴上利用特殊頻率、不易被人察覺的發送器,開始和莫無鞅對話。「無鞅,收到你送的包裹。」
「0K!小心每十分鐘一班的警衛,現在只剩八分鐘了。」
「收到.請繼續幫我們計時,」
「沒問題。」
接著,方寶兒和言海澈立刻按照深描在腦海的平面圖,前往保險庫。
柳爭君在車上,等莫無鞅從無線電裡傳來方寶兒他們平安進入保全公司時,深深發自內心地鬆了一口氣。
「安心了嗎?」池文矢問道。
柳爭君立刻搖頭。「怎麼可能……這才剛開始,不是嗎?」
池文矢聽了,只是凝視著他,忽然說道:「我能體會你的心情。」
「嗯?」
池文矢輕輕笑了,眼神陡地變得幽遠、悲傷,緩緩訴說著,他從沒有跟任何人提及的那段往事。
「因為我以前在中情局工作的時候,交過—個女明友,她……也是死在任務之中,就死在我的懷裡,而我卻沒能救她。」
柳爭君訝然地看著他,他的臉色雖乎靜,不過悲慟的眼神卻閃著不會令人錯認的沉痛。
「你……」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說……如果你真的愛寶兒,那就不要放她走,我可以慈悲為懷,在你們決定要攜手共度未來的時候,讓寶兒離開組織。」
池文矢又笑了,他臉頰上的酒窩今天看起來有點像是強裝出來的。
「你願意?」
「當然,畢竟有家室的人,他的生命就不再是一個人的,而是你們共同擁有。」池文矢難得說出這度深奧的話,自己都覺得怪怪的。
柳爭君只是盯著他,忽然明白,他從來都沒有瞭解過池文矢這個人,也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的內心世界。
他彷彿就像是一個旁觀者、是一個淡如清泉般的朋友,雖然覺得沒有了他也可以,但在有困難的時候,一回頭,竟發現他就站在不遠處。
池文矢不會強迫任何人做任何事,但是他卻對自己的—切都完全保密,緊鎖在內心之中。
柳爭君相信,今天如果不是他們之間的遭遇略同,他絕對不會將心事洩漏給任何人知道。
因此柳爭君只能點點頭,將感謝藏在心裡。「你也趕快再去找一個新的女朋友吧!」
不料,池文矢很快地恢復過來,嘻笑地道:「我,我已經習慣這種生活了,要我安定下來根本不可能。」
否則他不會從中情局退下之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籌組了「自由人」這個組織,回到台灣繼續冒險。
這雖然是可悲的天性,但池文矢冷靜地選擇接受了它,而不是發瘋、發狂地將它捨棄,只因像他這樣心思複雜的人竟單純的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他能做的事情,而他只要一直身處危險之中,她才會……保佑他,出現在他的夢裡。
池文矢目光一瞟,見到柳爭君凝視著他,他馬上轉移話題,「哎哎,不提這件事了,再過半個小時後我們就要準備接應,這個借你防身。」
柳爭君愕然地將他遞過來的一把小型手槍握在手上,發現它是如此沉重,讓他不禁皺起眉。
「不,我不需要。」柳爭君將手槍塞還池文矢。「我不會用槍,也不想用。」
池文矢輕笑了幾聲,調侃道:「你果然是個固執到底的男人,看來,你是肯定不會進入組織了。」
唉,難得的一個醫生人選就這樣跑了,他要到哪去找替代的人呢?
方寶兒因為方纔的奔跑,已經滿身大汗,但她仍是不慌不忙地靈巧穿過滿紅外線的危險區域,然後將紅外線關掉。
言海澈立刻隨後跟進,跟著她一起藏在角落裡,並且和莫無鞅打聲招呼。
「我們已經到達定點,請關掉攝影機。」
「沒問題。」
不到十秒鐘,本來一直在前面上方轉動的攝影機就不動了,莫無鞅的聲音再度毫無波動地傳來——「可以前進了。」
莫無鞅身為「自由人」最厲害的情報手,自然有他一套不平凡的本事,他不但會解電腦密碼,複製任何一種查驗系統,更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人侵任何一套電腦系統,並花費最少的時間完全掌控等等,因此他可以說是這次行動的最大功臣,同時也是池文矢最信任的夥伴之一。
接著,言海澈和方寶兒繼續前進,終於來到號稱全台灣最嚴密、可靠的保險庫前,啟動它的辨識系統。
「請輸入聲紋。」
言海澈取出錄音機,裡面有莫無鞅事先錄好的聲音,播放出來。
「聲紋比對無誤,歡迎陳小姐使用本公司的保全系統,請輸入指紋。」
此時,方寶兒伸出手,將這次沒有露臉的沈微露,在昨天幫她貼好,並只能維持兩天的特殊指紋,按在手型面板上,接受掃瞄。
「嘩嗶!」
用特殊防爆材質製成的大門應聲開放,然後系統的語音繼續播放——
「陳小姐,您只有十分鐘能夠放人或取出您的物品,請務必注意,如有任何問題或需要,請按左邊紅色的按鈕,我們會有人員立刻為您服務。」
方寶兒瞄了言海澈一眼,兩個人同時進入,並且將背包裡的工具取出來。
因為他們是以莫無鞅捏造的身份進來,因此他們想盜取的東西,必須再使用其他的方法開放特定保險箱才行。
方寶兒快手快腳,立刻裝好儀器,進行解碼動作。言海澈在門口守著,注意著週遭的任何風吹草動。保險箱根快被方寶兒打開,但是當她一瞧見裡頭還有一道關卡時,傻了眼。「無……無鞅,裡面還有一道奇怪的鎖。」
「什麼?還有一道鎖?」莫無鞅的聲音聽來也很驚許,因為根據情報,應該只有這幾道關卡才對。」嗯,沒有關係,我自己開好了。」
方寶兒很快結束通話,從背包裡挑出—樣奇形怪狀的道具,插入上面唯一的小孔,檢查裡面。
但是說也奇怪,這個像鑰匙孔一樣的洞,居然沒有任何配合一般鑰匙轉動方向的設置。
方寶兒慌了,趕緊再拿出其他道具試試。
青海澈的聲音在一分鐘後傳來——
「寶兒,只剩下五分鐘了,你得要加快動作。」
五分鐘後,下一班的巡邏警衛一定會來這裡檢查,因此方寶兒在五分鐘內無法解開那道鎖的話,他們就勢必得面對—場硬仗。
「我知道了。」
方寶兒的手在發抖,連續使用了三樣道具後,總算是將這道她從來沒碰過的鎖給開放,輕輕地拉開。
「呼。」
她鬆了口氣,連忙把裡頭的一包東西放進背包裡,然後將保險箱恢復原狀,與言海澈會合。
然而她並沒有察覺,在她打開和資料不符的保險箱後,一道無聲的紅燈警報開始在保全公司的警衛室裡閃爍。
好幾名保全人員以最快的速度坐上直達電梯,並且聯絡地下五樓的守衛,全面動員。
坐在發動的箱型車內,計算時間的池文矢再度看了一次對過時的手錶,開始皺眉盯著方寶兒他們準備撤退的員工專用門。
「太慢了……他們應該在三分鐘以前就出來的。」
柳爭君聞言,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只能夠以祈盼的目光緊盯那扇門,希望他們在下一秒鐘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驀地,一陣轟然的爆炸聲讓他們對視了一眼,柳爭君立刻坐立難安,連手都不停發抖了起來。
「糟了,他們出事了!」池文矢馬上拿起無限電。「無鞅,報告情況。」
「他們似乎遭到包圍……」
「該死,赤爵、青爵!」池文矢呼叫墨家兄弟。
「老大!」
「不是叫你們在大門引起騷動的嗎?你們在幹什麼?」
聽到池文矢的吼叫聲,墨家兄弟無辜又可憐的聲音傳來。「我們做了呀!可是……他們好像之前就有行動了,因此被我們引來的人很少……」
「該死!夠了,你們先走。無鞅,你也是!」
「知道了。」
池文矢跳下車,舉起手槍往門口靠近,並且交代柳爭君:「你留在駕駛座上,準備隨時離開。」
柳爭君雖不安,但仍點了點頭。就在他要坐到駕駛座上時,爆炸聲再度響起,而且這次的距離更近了。
「難道是海澈?」
言海澈是個炸藥高手,他的身上長年飄著火藥味,不管是製作炸藥或解除炸彈都很擅長。
他平時雖然不太愛說話,安靜且沉默,不過他用起炸藥來卻常常驚天動地,因此想必這些爆炸聲都是他的傑作吧?思考了一會兒,池文矢彷彿瞭解了什麼,把手槍收起,又回到車上的駕駛座,握緊方向盤。
柳爭君本來想開口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但一瞧見他神色警戒且嚴肅地盯著門口,他立刻把話給吞了回去。
畢竟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獸醫,對於這一切什麼都不懂,因此他只能夠繃緊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跟著池文矢一起屏息等待。
不一會兒,爆炸聲再度響起。這回地面跟著震動,而他們也聽到了些許的槍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轟隆!」
前面的牆壁竟被炸出個大洞,兩條有點灰頭土臉的身影立刻跑了出來,但是他們的身後卻跟著更多的人,相互找掩護,也相互射擊。
「爭君,坐穩了!」
池文矢立刻踝下油門,把車子開過去,柳爭君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差一點撞上前面的擋風玻璃。
車子很快插進兩方人馬之中,兩條狼狽的人影往原本就打開的車門一跳,但是其中一抹背了東西的小身影卻一個不穩,掉了下去。
「寶……寶兒!」柳爭君借由後照鏡看見,倒抽了一口氣,想都沒有多想就立刻拉開車門跳了下去。
「爭君!」池文矢喊道,想拉他回來的手卻只擦過他的衣角。「這個大笨蛋!海澈,支援他們!」
「知道了!」
言海澈立刻丟出一枚他精心特製的煙霧咳嗽彈,適時地替柳爭君和方寶兒製造空檔,免得他們被打成蜂窩。
就在那些追擊的人咳得流出眼淚,痛苦地蹲在地上,連槍都握不穩時,柳爭君扶起了跌倒的方寶兒,往車子的方向前進。
「再撐著點,寶兒,沒事了。」他安慰著她,也安慰著自己。
方寶兒跌破了手肘一層皮,兩個膝蓋也全都擦傷而滲著血,但是她仍然抬起略微蒼白的臉對他微笑。
「我沒事……我沒事……」她一再強調。
然而就在兩個人就要再度搭上車子時,一道槍聲響起,柳爭君睜大了眼,像慢動作般,跪倒在方寶兒的身邊。
她尖叫,立刻伸手想拉住他。
可第二道槍聲再度傳來,柳爭君中了第二槍,血流如注,俊美的臉龐因為痛苦而扭曲,倒在方寶兒的身上。
她看著自己手上的血,睜圓眼呆了,完全動彈不得,就連腦袋也空白一片,直到一個高大的影子映人眼簾。
「我終於找到你了!方寶兒!快把我的錢還來!」他邊咳嗽邊面目猙獰地大聲喊叫,憤恨地瞪著她不放。
錢?!什麼錢?她不曉得呀!
方寶兒來不及開口詢問,他便因為吸人過多的煙霧,像其他人一樣,咳得幾乎倒地不起。
下一秒,方寶兒和柳爭君立刻被言海澈拉上了車,並以最快速度離開,只留下一團的混亂和不遠處響起的警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