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麼突然下起雨來了?」
為了不讓大衣裡的自製火藥淋濕,言海澈跑到了一間糜虹閃爍的商店前的走廊上,暫時躲個雨。
「看來我真的太久買來LA了……這裡什麼時候開了一間武器店?」言海澈瞇起他的眼,盯著看版喃喃自語道。
刺眼的招牌上寫著「心靈槍械彈藥店」
「心靈?這名字還取得真妙……」
本來,言海澈對於這一類在美國擁有合法執照,販賣槍支的店面並沒有什麼興趣,但是他卻嗅到了一股常年和他身上火藥相同的火硝味,因此他不由傾了些身體,往那半透明的店門望了進去。
店裡的佈置還算明亮,不過因為在外頭仍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言海澈索性借躲雨之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言海澈進門之後,沒有一聲歡迎光臨,也沒有人前來打招呼,不過店內的燈光並不似一般商店昏暗,反而十分明亮,因此他的好奇心更被挑起,走向櫃檯。
櫃檯的後方,有一名年紀約略二十多歲左右的纖細男子,坐在木椅上,垂著頭,正專注地看著他手中的雜誌。
言海澈心想,如果他是這間店面的顧員的話,這樣的服務態度,再過不久肯定被老闆給炒魷魚。
但是言海澈根本不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他研究火藥和槍支,也是這一行之中的佼佼者,當然要來看看這裡會不會藏有什麼好貨。
「你好,我想看看你們這裡的狙擊槍。」言海澈稍微拍落大衣上的雨珠,一面客氣地詢問道。
他心想,如果能找到一支能夠改造成超長途瞄準距離的狙擊槍,那麼同行的好友風涯一定會很興奮。
不料,那名店員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於是言海澈只好再問一次:「你好,我想看看你們這裡的狙擊槍。」
還是沒反應?
言海澈有耐心地改了另一種問法:「你們這裡有賣遠程的狙擊槍嗎?」
男子這次總算是抬起頭來了,不過他的容貌也讓言海澈愣怔了下,慢慢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又像近視般瞇起來。
他看起來很像女人……
不,嗯,該怎麼形容呢?他像一個在少年時期沒有明顯的性別特徵的人,但是卻又有著異樣的成熟感。
像是東方人的五官,但卻有如西方人般的深鑿,大大的眼在第一次看的時候會讓人誤以為似乎純黑色,但他瞇起一看仔細,才察覺那並不是黑色,而在燈光的反射下才會看錯的淺琥珀色。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連他的手腳也細長得過分,好像只有輕輕一折,他的手久會被折斷了一樣,若人珍愛。
他穿一襲白色的絲質上衣和一條發亮的皮褲,看起來有點像有錢人家的少爺,但卻又奇異地和週遭的火藥味契合。
此時,言海澈也不禁迷惑了。
但對方只是丟下手裡的雜誌,走到後面去,隨便挑了兩把槍又走回來。
「你要看的狙擊槍,這兩款射程最遠,不過子彈一次只能擊六發,否則槍管會過熱扭曲。」
「呃……好,我看看。」
言海澈大概是生平第一次進了槍藥店,心思卻有一點恍神,因此連他自己也很不習慣地微彎起唇角,自嘲起來。
而當他接過他手中的槍支,走到一旁去檢查槍支構造時,店裡的大門再度被打開了。
來人顯然是熟客,因此當他一進門的時候,就立刻向店員打了招呼:「嗨!修羅!」
修羅?!
這個名字……真是非常特別。
然而,那位叫修羅的店員即便是遇到了常客,臉上還是沒有什麼多大的表情,拾起方才丟下的雜誌,他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看了起來。
但是客人不怕熱臉去貼冷屁股,只瞄了言海澈一眼,就朝櫃檯靠過去。
「喂,修羅,你告訴我的事情還真準,昨天我車子雖然拋錨了,不過我卻在停車場撿到二十塊美元。」他兩眼發亮,一邊說得口沫橫飛還一邊努力地比手劃腳,「話又說回來,修羅,你的第六感既然這麼準,不如幫我寫幾個號碼,讓我去買彩票吧!如果我中了頭獎,獎金一定分你一半。」
原來呀,這才是他回頭找修羅的主要目的。
言海澈靜靜佇立在一旁傾聽,顯然也蠻好奇,這個沉默寡言的店員會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
登時,兩人只見修羅無動於衷地用他那修長的手指翻動雜誌,嘴裡則冷冷地吐出一句:「你沒有中頭獎的命。」
客人的表情瞠目結舌,不過言海澈卻噗了一聲,輕輕笑出聲音。
頓時,原本興致勃勃的客人臊紅了臉,自討沒趣地抓了抓頭道:「既然你都這麼說……那就算了。」然後悻悻然地轉身離去。
言海澈目送他踱出店門,然後反身看著那位叫修羅的店員,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竟對他充滿了好奇。
於是他把槍拿了過去,開始做一些他平常不會做的事。
「你叫修羅是嗎?」言海澈問道。
店員第二次抬起頭,用他那冷漠的琥珀色的大眼,盯著他正在確定槍身的大手,然後揚了揚細緻的眉。
「你剛剛不是聽見了嗎?不用再問第二次吧?」琥珀的顏色轉深,讓這名店員看起來像只善詭的貓咪。
但是言海澈不已為不以為忤,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是聽到了,不過這個名字不太像是西方人的,所以我才會再問一次。」
「那又怎麼樣?」
「你能告訴我,你是那一國人?全名叫什麼嗎?」言海澈將狙擊槍放在櫃檯沙鍋內,對他友善地問道。
漂亮的男子彎起唇邊的嘴角,笑了,但是大眼裡並沒有任何笑意,只有冷冰冰的澄淨。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言海澈凝視著他冷瑟的笑容,竟有些心炫神迷……即便他的微笑並不是真的微笑,他仍是覺得……很美。
不,他到底是怎麼了?居然為了一個才第一次見面,說不到幾句話的「男」人感到迷惑?
這……太不像他自己了。
然後言海澈失笑地搖搖頭,嘲笑自己未免問得太多,便道:「對不起,如果你不想說的話,那就別說吧。」
語畢,琥珀大眼盯著他,並沒有響應。
言海澈伸手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張信用卡來。
「我要這種型式的狙擊槍,兩支,請你幫我稍微包一下……啊,對了,請你再幫我套上一層塑料袋,因為外面還在下雨。」
既然言海澈都這麼說了,店員也開始形式地問道:「你的持槍證明呢?我要看過之後才能賣槍給你。」
在美國雖然一般人會擁有槍支自保不算什麼希奇的事,不過卻也有著他的限制,以免犯罪率上升。
言海澈露出一個歉疚的笑容,把大衣裡的一張證明拿給他看。「這是我的持槍證明。」
少年只是瞄了一眼,就開始替他結帳,等言海澈簽字完畢,才取出另一把同型的槍支,用報紙包裹了起來。
言海澈這時才發現在櫃檯一旁有一個老舊的電話,便指著電話問道:「請問一下,我能借一用嗎?」
抱者兩隻槍和大衣裡的一堆火藥在路上到處跑,言海澈總覺得有些不妥,因此決定打電話叫人來接他。
貓眼男子沒回話,點了點頭。
言海澈拿起電話,撥了一連串熟捻的號碼後,開始一和接電話的池文矢報告情況,並且要他派人來接他。
此時,那名男子忽然停下動作,全身一顫,忽地猛然抬頭,睜大眼睛,盯著正掛上電話反過身來的言海澈。
言海澈從口袋裡又掏出一些硬幣想當作電話費,放在櫃檯上,才察覺他正目不轉睛看著他。
「怎麼了嗎?」言海澈不明所以地問道。、
那名叫做修羅的店員皺著眉將臉別開,繼續手上的動作,包好槍支後,用一個大型塑料袋套上。
「謝謝惠顧,下次請再光臨。」他用極度僵硬的聲音說道。
言海澈雖然覺得疑惑,但是沒有多問。
「謝謝。」
隨後言海澈很輕易地就扛起兩支槍,往門口踱去。
不料,就在身後的玻璃門快合上的同時,他也聽到了那名貓眼男子,輕輕地有如耳語般的話……
「不要靠近……海邊閃爍燈號的地方……」
他怎麼會知道……
恍神地思考著那名叫做修羅的男子和他說的那些話,言海澈一直出神到了池文矢伸出手來,在他面前揮動,才捉回心思。
「海澈,你今天是怎麼了?」
此刻,池文矢和言海澈以及墨家兄弟坐在由雲風涯駕駛的箱型車裡,正要前去執行任務。
言海澈知道池文矢在用的方式提醒他,要他集中注意力,否則任務中很有可能會發生危險。
言海澈露出像鄰家大哥般淺淺的微笑道:「我沒事,只是在想今天賣槍給我的哪個人而已。」
墨赤爵一聽,立刻將他的頭探了過來,一雙大眼也骨碌碌地打轉,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言大哥看到什麼大美女了嗎?」他期盼地問道。
墨青爵自然也跟著附和:「美女?美女也會去賣槍嗎?」
頓時,他們的腦袋瓜了立刻浮現,美女掀開裙子,取下綁在大腿上的銀色短槍的模樣,好不帥氣。
池文矢見他們神迷的模樣,輕輕無奈地嗤了一聲。
倒是言海澈不得不戳破他們的幻想。「抱歉,那位店員不是美女,而是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男人。」
熟料,他不解釋還好,他這一解釋,竟讓這對平常滿腦子鬼主意的兄弟,倒抽了一口氣。
「怎麼了?」池文矢好奇地幫言海澈問道。
頓時,只見墨赤爵深呼吸後,用顫抖的手指比著言海澈道:「言大哥,難不成你……你有特殊癖好?」
好可怕哦!他們居然到現在才知道這件事!
嗚!幸好他們一直都沒有單獨和言海澈出過任務,否則早就被啃得只剩下……不,是連骨頭都沒有。
不過也還真看不出來說,平常溫和的言大哥居然是這種人……
「你們在胡說什麼?」池文矢很不客氣地幫言海澈動手,一人扁了他們的腦袋瓜一拳。
「可是……」兩兄弟可憐地抱著頭,眼角噙著淚水。
「我很正常。」言海澈搖搖頭,啼笑皆非地說道。
雖然他早就習慣這兩兄弟搞笑和那過度跳躍的思考模式,不過他性向正常得很,沒必要讓他們胡亂猜測。
「你明明說是男的呀……」墨赤爵極度無辜地道。
「對呀,難不成我們聽錯了嗎?」
言海澈有好氣又好笑,但仍耐著性子道:「你們沒聽錯,他是男的,不過我會想起他,是為了別的事……」
不要靠近……海邊閃爍燈號的地方……
言海澈記得,他在離開的時候,那個男子是這麼說的,但是他怎麼會知道今天午夜,他要去哪裡呢?
實在是另人費解。
見言海澈又低頭沉思不語,墨家兄弟雖然好奇地對望了一眼,不過倒是也都不開玩笑,乖乖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但是池文矢就沒那麼輕鬆了,他一瞧見言海澈恍惚的模樣,心裡竟然出現了不詳的預感……
車程約莫又過了十分鐘左右,池文矢等人便達到了目的地,美國波士頓的某處海岸進行埋伏。
由於之前池文矢便分配過自己的任務,因此當車一停好,他們都默不作聲地拿起自己的行頭,就定位。
言海澈耳朵上戴著小型通話器,手拿自己改造的槍支,來到白天就勘察過度地點等待。
不過因為大雨,這裡滿地濕漉,就連他的大衣也因為行走的關係沾濕了大半。
但他的注意力驚人,當池文矢在通話器裡宣佈目標出現時,他便舉起放置岸邊堆棧起的木箱上,利用夜視鏡鎖定此刻將快艇拖上岸的其中一人。
那些人一共有六個,當他們將快艇安置好後,便低聲討論了幾句後,往他的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言海澈的神經繃緊,將右手食指輕扣扳機。
此時,池文矢的聲音突然尖銳地由通話器裡傳來:「海澈,快離開那裡!動作快!」
言海澈聞言,先是一楞怔了三秒左右,然後快速決定依照池文矢的判斷,先行撤退再說。
但是他的人才剛開始移動,對方卻像是早就得知他們的動向似的,陡地開始撥槍攻擊,而且連他們藏匿的地方都知道。
「這到底上怎麼一回事呀?」言海澈一面躲回木箱後,開始還擊,一面對著通話器吼道。
池文矢那裡大概也受到攻擊,因此他只能不斷聽到,不知道上這裡或是另一邊的槍聲,嚴重干擾他們的通話。
「剛剛無鞅的情報進來,他說我們的委託人後悔了!」池文矢罵了幾句髒話後,放大聲音說道。
「這也就是說……他出賣我們了?」
「沒錯!快撤退,報仇的事留到以後再說!」
不過似乎有人不這麼認為,傳來抗議的聲音:「那又怎麼樣,文矢,他們的人數雖然比我們多,不過槍法差的很。」
這聲音,自然是槍法一級棒的雲風涯。
可是他們現在是腹背受敵,不但得應付岸邊上來的敵人,背後也來了一堆剛剛才飛車到達的大漢,並持續地增加中。
那……他們自由人不敗的傳奇怎麼辦?他們總不能因為這一點點的背叛,就無法應付了把?
池文矢卻氣急敗壞地吼了:「我管你的槍法有多好!他們的人數太多了,而且赤爵和青爵這兩個小笨蛋後天還得給我回海島上課,所以我說撤退就撤退,你要是不走的話,我就先賞你一顆子彈!」
沒錯,再怎麼孔武有力的猛虎,也禁不起一堆惡犬亂咬。
更何況他們今天的戰力勘虞,一堆戰友都沒來,再加上兩個未成年的小鬼頭,要他們在這裡應付源源不斷的敵人,的確不智。
「我知道了,撤退。」言海澈說道。
另一頭的雲風涯也不得不跟進。「我知道了。」
「好!我們開車去接你們,你們先撐著一下!」池文矢說道,便隨後切斷信息。
「瞭解。」
言海澈一面迅速地替槍支換子彈,一面苦撐支持到達。
驀地,言海澈再一次將槍對著敵人掃射時,一個恍神竟看到一盞在海外不遠處的閃爍燈光,猶如暗號般一亮一滅。
這令言海澈分心想起了那名男子的話。
不要靠近……海邊閃爍燈號的地方……
難道,這是代表他會有危險嗎?!
不過他來不及深思,池文矢開的車便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狂飆了過來,車門也順勢被打開。
「快上來!言大哥!」
墨赤爵在門邊,對著他伸出手,而他的身後有雲風涯在替他們做掩飾,拿槍瘋狂掃射。
下一秒,言海澈身手矯健地順利跳上車去,可是轟然做響的螺旋槳聲卻讓他回過頭去,看到了一部直升飛機朝他們飛過來。
「青爵,把那個拿給我!」言海澈頭也不回地吼道。墨青爵立刻忙不送地替他把火箭筒給搬來。
然後言海澈在雲風涯的掩護之下,對著天空的大目標扣下了扳機,數秒後,直升飛機立刻又往前飛了一段距離,燃燒著熊熊火光掉下來。
「海澈!小心!」墨赤爵才正要關上飛奔行駛的車門,雲風涯的話卻讓大家都驚呼了一聲。
「啊!」
「言大哥!」
接著,言海澈擦後知後覺地捂著胸口,感到痛覺、黑暗和大家的急呼聲,扛這火箭筒身子慢慢向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