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餐點送來,俞-讓開始聊起他過去在美國的生活。
「這麼說起來,你其實是美國人?」嚴月凰有點訝異。
因為俞-讓的五官雖然深刻、俊逸,但是東方味十足,除了那雙淺灰色的眼透露了他的血統外,很難看出他其實只有二分之一的東方血統。
看來,他們在做「朋友」的那段期間裡,互相瞭解得太少、太少。
「我拿美國護照。」
「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啊?」嚴月凰皺著眉。雖然她也刻意隱瞞了家族身世,不過俞-讓怎麼連他的國籍都沒跟她講?
俞-讓瞧著她,「我拿美國護照,你很傷腦筋嗎?」
「這是當然,萬一哪天你不要我,溜回美國去,我上哪兒找人啊?」嚴月凰撇撇嘴,講得有幾分不滿。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俞-讓聞言,有些失笑,「你知道我追你追得多辛苦,又怎麼可能溜回美國?」
他是要回美國沒錯,不過不可能一個人回去。
嚴月凰猛咳了幾聲,「追我追得很辛苦?有嗎?我明明都有去赴約,也都有跟你一起吃飯、逛街呀!」
說到底,她要不是對他也有好感,他才追不上她。
面對嚴月凰的抗議,俞-讓倒是好整以暇地一一說明,「是沒錯,你都赴約了,但是你從來不提家裡的事,也不給我你家的地址,你說你一共有六個兄弟,但是我只知道水麟的事情。」
意思是,他對她的瞭解還是不夠多。
嚴月凰垂下眼睫,吃了口方才侍者送上的蛋糕。「我們才剛交往,你只要知道我的人就好了。」
話是這麼講啦,她卻一直認為,俞-讓和她以前認識的那些拜金的男人不一樣,他對她是真心的。
偏偏,就是因為她也真心喜歡他,所以她一句也說不出口。說她們家的家產很多、說她姓嚴、說她有一堆超有錢而且事業有成的哥哥?!
拜託!以前失敗的經驗已經夠讓她痛心的了,何必在她和俞-讓才剛交往的時候,就必須因為認清真相而心碎?
不,即使是要失戀,她也要先甜蜜的談上一次戀愛再說,不然要是這樣就分手,她會捶心肝的。
俞-讓聽了,揚揚眉,對她的閃躲反而有幾分好奇了。
「那麼……需要先向你報告我的身家嗎?」俞-讓自我調侃道,惹來嚴月凰的白眼。
「當然要,最好連美國的地址都寫下來,免得你真的行蹤成謎。」她倒是說得毫不客氣。
反正愛情這檔子事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如果他願意把他的事情告訴她,那她為什麼不聽?
不料,俞-讓當真掏出了他那本常帶在身上的筆記本,寫下一連串的英文地址和數字,撕下來遞給她。
「這是我家的地址和電話。」
見狀,嚴月凰忍住很想踩他一腳的衝動,把紙接了過來。
「你在想什麼啊?還真的寫?」她知道自己很彆扭,明明就很想知道,卻還是禁不住嘀咕個兩句。
「那麼你還想知道什麼嗎?我親愛的女朋友。」俞-讓好像還是不介意,把俊美的臉又靠了過去,用性感的聲音問道。
嚴月凰瞠大了眼,抿唇輕輕好笑了下,「那麼就從你的情史談起吧!」
一知道嚴月凰目前賦閒在家,而且閒了快好幾十天,就開始有不少關心她的哥哥們打電話給她。
「月凰,要來我的公司嗎?不是什麼大工作,你來這裡當我的助理秘書兩個月,我有一個秘書請產假了。」
不然就是--
「月凰,你上次寫的那個程式滿有用的,怎麼樣?來我這裡幫公司的電腦程式除錯,每找到一個錯誤就有獎金。」
唉!她嚴月凰是待業中沒錯,但這只是因為她沒去找工作所以沒工作,而不是她找不到工作好嗎?
「嘖,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嚴月凰抱怨歸抱怨,不過心裡很明白,這些哥哥們只不過是在擔心她,所以順便替她引薦,
身為大家庭裡唯一的女孩,她的確是備受寵愛啊!
驀地,開門聲引起嚴月凰的注意,一回頭,她便對上嚴水麟吃驚的眸子。
「咦?月凰姊在家?」
「我在家不行嗎?」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嚴水麟抓抓頭笑著,似乎在煩惱什麼,然後從玄關晃到客廳。
「你今天地滿早回來的,又蹺課?」她上下打量著他問道。
「哉哪-啊!如果隨便蹺課,零用錢會被北鷹大哥扣光光。」每每一提及他那被扣了一半的零用錢,嚴水麟就一副天快塌下來的表情。
「那明明是你活該,沒事蹺什麼課。」嚴月凰不客氣的落井下石。「要是大學沒畢業的話,小心連玉敏都不要你了。」
「才不會!玉米她對我可是死心塌地!」嚴水麟嗆回去。
別的話他不敢亂講,但是石玉敏這可愛又單純的小妮子,哪比得過他的老奸巨猾,老早就被他吃得死死。
「是喲……」嚴月凰笑得詭譎,「那你一定不知道,最近她打工的地方,有一個男客人追她追得可勤了。」
這話當然是騙嚴水麟的。
事實的真相是,石玉敏在整理衣服時,發現了男客人的手機放在口袋裡,於是撥電話要他來店裡取回。
男客人當時正好因為手機找不到而心急,被石玉敏這麼一通報放下一顆心,所以才說要請她吃一頓飯當作報酬。
不過,之後那個老實的小玉米有沒有去,她就不太清楚了。
怎知嚴水麟一聽到就哇哇大叫地跳了起來。「這不可能!不可能!我打電話去問玉米!」
嚴月凰看了,不禁掩嘴偷笑。
嚴水麟原本急急忙忙要打電話,卻忽然回了頭,神情像是怪她知情不報似地說道:「月凰姊……你那個男朋友……」
「我男朋友怎樣?」
「北鷹大哥說,他美國老家欠了一大筆債。」
聞言,嚴月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半瞇了眼,「你把我交男朋友的事情告訴北鷹大哥?」
被她瞪得全身起惡寒,嚴水麟要不是氣她不幫忙看著石玉敏,大概會很想落荒而逃。
「就算我沒有說,北鷹大哥遲早也會知道。」
「結果北鷹大哥找人去調查-讓?」她皺起眉來問道。
「好像是這樣,總之你要小心。」迴避她探詢的目光,嚴水麟只想飛去打電話給石玉敏。
嚴月凰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眉頭皺得緊緊。
這讓她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她從小幾乎只有一種人會對她好,那就是逢迎拍馬、希望藉由她的關係來吸引嚴北鷹注意的人。
所以她沒有什麼好朋友,也沒交過幾個男朋友,畢竟他們在真正的瞭解她之前,嚴北鷹這個名字就會先掩去了他們的視線。
人嘛,誰不想少奮鬥個幾年?男人嘛,又有哪個會在女明友和金錢的誘惑下選擇了女明友?
真心。真情,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只是俞-讓……她真的愛他,愛到連自己也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
雖然她也想過,就憑俞-讓的條件,要找個長相漂亮。身材好,甚至個性沒那麼彆扭的女人,也不是難事。
但是他卻偏偏找上了她--一個身高、胸圍、長相都不突出的女人,所以她不否認,心裡總是有種不確定感。
可這一回她想相信俞-讓,她要對他有信心才行,於是她伸手拿起客廳的電話,直撥嚴北鷹辦公室的專線。
電話響沒幾聲,就被接起來。
「北鷹大哥。」
嚴北鷹那不熱不冷的聲音立即傳來,「月凰嗎?找我有什麼事?」
「北鷹大哥找人調查-讓?」
「你就為了這件事找我?」
「我不該為了這件事找你嗎?我不喜歡我的私事被干涉。」即使那可能會是令她痛徹心肺的事實。
「這麼說來,我也不該關心我唯一的妹妹,即使她很可能哪一天又跑來跟我說,她不想再跟任何一個人談戀愛?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笨蛋之類的話?」嚴北鷹冷嘲熱諷,毫不留情的揭她幾年前的舊瘡疤。
聞言,嚴月凰也激起了滿腔怒火,「是,我以前是說過那些話,但是這不代表我喜歡這種關心的方式!」她吼完,話筒裡頓時安靜了數十秒。
老是喜怒無常的嚴北鷹突然輕輕地、令人毛骨悚然地笑了起來,讓嚴月凰狠狠地皺起了眉毛。
「你在笑什麼?」她問。
「我在笑……因為這是你第一次反抗我。」
沉了眼,嚴月凰沒有否認。
打小開始,她就是一個很會逃避現實的人,只要一出現她無法處理的狀況,就會跑去躲起來等別人幫忙。
而說也奇怪,嚴北鷹這位老是讓她覺得像個魔鬼再世的大哥,也總是還算有義氣的幫她收拾爛攤子。
幾年前她跑去跟他說,想待在家裡當米蟲,他也只是表情陰冷地說了句,「我還不至於讓你吃垮。」
是,她是該感謝他,即便她真的對他又懼又怕又敬愛,但是她這回是認真的,所以不會再逃跑。
「-讓他不一樣。」嚴月凰沒有遲疑地說。
「就我手上拿到的資料看來,他沒有什麼不一樣。」
「我不知道你手上到底有什麼,但是我愛他。」嚴月凰捂著胸口說出真心話,「他讓我知道,其實我很討厭失去。」
現在,她光是想像他們不能在一起都儈這麼難受,那麼如果真的失去他,她的心會像是開了個洞,永遠癒合不起來。
嚴北鷹再度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那好吧,我給你機會證明,你們兩個人是真心相愛。」
「什麼意思?」
「你愛他,那麼他愛你嗎?」
「北鷹大哥的意思是說……只要證明了這一點,你就不會干涉我們談戀愛?甚至有可能答應讓我們結婚?」
「沒問題,只要你們結得了婚,我會包一份大禮給你們兩個人。」
「好,那我就等你包的大禮!」嚴月凰信信滿滿地撂下話。
嚴北鷹卻笑得令人心裡毛毛的,「好,那麼你也要照我的遊戲規則來,跟我打個賭,這個賭你要是贏了,看你要什麼大禮我都包給你。」
「沒問題!」
俞-讓對著手機蹙眉。
因為這幾天打電話給嚴月凰,始終找不到她的人。
她是怎麼了?
自從上回兩人快樂的戴著對表一起用餐之後,他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行蹤。
「該死!」俞-讓咒罵了一聲,將手機丟回桌上。
他錯了,也許他不應該那麼有耐心等她慢慢打開心扉。
他知道她有事情瞞著他,但是沒想過她會突然失蹤,就連她之前工作的那家洗衣店,她也都沒去了。
根據在那邊打工的女孩說,她最近也聯絡不到這位跟她同校畢業的學姊,不僅如此,她也很少見到嚴月凰的弟弟。
本來跟她要了嚴水麟的手機電話,不過始終是關機狀態。
偏偏近來他工作幾乎滿檔,要撥出時間和嚴月凰相聚已經很困難,現在的情況要他丟下工作去找她,根本不可能。
但是如果可以,他還真的很想拋下所有羈絆,去把這個小妮子給追回來!
不過,也許他該採取別的行動了。
雖然他並不想這麼做,但是照這種情勢演變下去,別說是將她找回來了,說不定最後兩人將形同陌路。
於是他再度拿起手機,撥電話給一位久未聯絡的朋友,請他幫忙調查嚴月凰的事情。
調查的結果,可以說是讓俞-讓相當的吃驚。
原來嚴月凰是「炎龍集團」總裁嚴北鷹的妹妹,並不如他想像的,只是一個單純在洗衣店兼差的普通女子。
嚴月凰大學畢業後,雖然曾到自家的公司去工作,但是沒多久便辭職回家,賦閒之時就四處打工。
基本上來說,她的私人資料少之又少,倒是關於她孤兒又被收養的身世背景,以及嚴氏的家族企業就長達好幾頁。
但是俞-讓在這些資料中,倒是發現了些一句帶過的私事。
例如說,嚴月凰曾經談過幾次戀愛,不過都是由她甩了對方收場,而對方對她的批評也很辛辣。
說她不過是個相貌普通、講話又沒氣質的女人,優點沒多少,缺點卻有一拖拉庫這麼多。
俞-讓揚了揚眉,抬頭看了眼在徵信社工作的朋友,「你沒查到她目前住哪兒嗎?」
長了副國字臉的友人兩眼一吊,沒好氣的回答:「她就待在家裡,什麼地方都沒去。」
「什麼地方都沒去?」俞-讓皺了下眉,「如果她在家裡,那麼根本不必躲我的電話……」
那也就是說,一定是有不明的因素使她躲著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向友人道謝,並且支付了調查費用之後,俞-讓再度打電話給嚴月凰,她的手機不通,但她房間裡的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又被轉接到答錄機裡。
掛上電話,俞-讓決定直接上嚴家大宅要人。
嚴家大宅就在市郊的高級住宅區裡,房子並不大,但是以精緻、休閒和嚴格的社區管理聞名,使得許多政商名流都置產於此。
俞-讓一到達住宅區外的警衛亭,就被攔下來。
本以為他可能會闖不進去,不料穿著藍白制服的管理員在打過電話之後,便要他把車開進去。
把車停在門前可供五輛轎車停放的車位裡,他瞧見嚴月凰的白色迷你房車也停在最右邊。
這表示她待在家裡嗎?
微顰眉,俞-讓走至門口按下電鈴,不久就有一個男人來開門了。
「啊!是你喔!快進來、快進來!」這個有一點娃娃臉、但長相頗為俊美的男子似乎對他很熟悉。
「你是嚴水麟?」這是第一個浮現在俞-讓腦海裡的名字。
「咦?你怎麼知道?」嚴水麟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搔了搔頭。「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月凰姊在你面前講我壞話,真過分!」
「沒,其實她只是常常聊到你,並沒有講你的壞話。」俞-讓難得露出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因為自從嚴月凰開始躲著他之後,他便像過去一樣,鮮少在臉上出現微笑。
「是嗎?」
嚴水麟顯然不是很相信,不過沒有追問,只是帶著他通過玄關來到客廳,那裡坐著另一個男人。
「北鷹大哥,我把人帶來了,那……我可以出門了嗎?」嚴水麟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畢竟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他嚴水麟不是笨蛋,身處暴風圈的颱風眼裡,他不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而這個時候俞-讓也才明白,原來讓他進來的人正是嚴家的老大--嚴北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