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眼,俞-讓在穿透窗簾縫而直射進來的日光中,慵懶的半坐在床上,瞇著眼審視桌旁鬧鐘上的數字。
十一點?!
他俊朗、深刻的臉皺了起來,連忙起身下床盥洗。
俞-讓是伸展台上的知名男模特兒,拜台灣現今掀起的一陣模特兒旋風之賜,許多男模特兒都很快的就嶄露頭角。
不過遺憾的是,就是因為這一陣旋風愈刮愈大,以至於模特兒都有一點「生產過剩、供過於求」。
俞-讓算是幸運的,和一、兩個朋友在一線男模的地位上站穩了腳步,而且知名度一直居高不下、工作領域也在急速拓展中。
只不過後進太多,加上男模特兒能接演的廣告以及走秀本來就不如女模特兒來得多,他也只有更積極的爭取工作機會,所以常常工作一忙就忙到三更半夜,甚至天明才能回家。
昨夜他也忙到了凌晨三點才回到家休息,一想到下午還有工作,他不得不起床,想趕在開工前先好好吃頓飯。
當他洗好臉、刷好牙,走到客廳時發現和他同為模特兒、卻在這裡寄住的陸聖禾正坐在客廳吃飯看電視。
「早啊,-讓!」和俞-讓完全是不同類型,彷彿是毫無心機的陽光男孩陸聖禾愉快地向他打招呼。
俞-讓平常就是一臉沒什麼表情的摸樣,瞄了他一眼,才發現他面前的三盒便當。「你一次吃三個便當?」
小了他好幾歲的陸聖禾笑了笑,「對啊,不吃多一點老是覺得肚子餓,你要不要吃?我可以分一個給你。」
的確,以陸聖禾的年紀,的確像是正在成長中的動物,努力的補充能量也是應該的。
但是他的動作卻讓俞-讓忍不住翻白眼的衝動,提醒他,「你這樣吃,小心身材走樣,沒工作做。」
不是他危言聳聽,而是身材保養對模特兒來說,一向是重要的課題。
女模特兒得小心體重過重、身材過於豐滿,而男模特兒切忌身材太壯,或者過瘦、弱不禁風。
不過,陸聖禾似乎是個例外。
當下,只見他又笑得一臉無邪,「哎呀,不怕,我吃不胖,不吃的話我會餓得受不了。」
「說得也是,我看你是愈吃愈多了。」俞-讓無奈地說,「每次看到你,你幾乎都在吃。」
「是嗎?」陸聖禾聳聳肩,不以為意,「不過要是不吃飽一點,工作中不能吃東西,會忙到餓昏過去。」
「這倒也是。」
同樣都是男模特兒,俞-讓很清楚,他們的工作有時候必須一直做、不停的做到最好,才能夠結束。
所以很多模特兒就算沒有身材發福的問題,也有腸胃不好、精神不濟,或是壓力過大的情況發生。
不過看陸聖禾吃喝的模樣,要得腸胃炎也很難。
一會兒,穿戴整齊的俞-讓準備出門吃飯,順便把髒衣服拿了出來。「聖禾,你有衣服要送洗嗎?」
陸聖禾俊臉一側,黑白分明的大眼定定地瞧著他,表情有些古怪,「你要拿去哪一家洗衣店?」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如果你是要拿去我們巷子口的那家洗衣店的話,會有人對你尖叫。」陸聖禾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尖叫?」這令俞-讓揚起了濃眉。
「對呀,上次我拿衣服去洗衣店,那個店員對著我尖叫。」
也許是因為他和俞-讓一起拍的那個新廣告,前幾天開始在電視上播放了,所以那個女店員才會突然對著他大叫,害得他非常不好意思。
「是哪一家?」
「就是巷子口的那一家欣欣洗衣店。」
「知道了。」俞-讓決定換一家洗衣店,免受尖叫之苦。
「啊--哈!」
不客氣地打了個大呵欠,嚴月凰坐在櫃檯後面,沒什麼事做地用店裡的電腦在玩新接龍。
反正沒客人,她不玩白不玩。
玩完一局新接龍,覺得太無聊又開了踩地雷。
「好吧,今天就來挑戰最大號的地雷。」
嚴月凰把踩地雷叫了出來,然後自訂高度。寬度和地雷數,絲毫不怕有人發現她正在偷懶。
已經在這家連鎖洗衣店裡代班了快一個月,嚴月凰早就摸清了小氣店長的作息。
因為她上的是白天班,白天店長除了結帳時間很少會來店裡,所以能偷懶的時候,她絕對不會乖乖的守在櫃檯後等客人上門。
相反的,就是因為太無聊加上店長太摳,一次只願意僱用一名員工守在店裡,沒人和她聊天,也沒人陪她大眼瞪小眼,所以她無所不用其極,在店長沒發現的時候,偷偷地帶著自己的光碟和隨身碟,利用店裡的電腦打發時間。
否則不出三、五天,嚴月凰肯定會因為太無聊,而忘了這是幫朋友代班,辭職求去。
就在她研究地雷要怎麼踩比較安全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了「我不接、我不接、我就是不接……」的聲音。
不過,嚴月凰還是順手拿起手機。
「喂?」
「靠!這個音樂好酷,是凰姊自己錄的嗎?」打電話來的,是她年紀最小的弟弟嚴水麟。
「靠什麼靠呀!小心被北鷹大哥聽到,你下個月的零用錢被扣光光。」嚴月凰話是這麼說,不過唇邊掛著的微笑正說明她對小弟的寵溺不輸其他人。
「呿!凰姊不要嚇我好不好?我還以為大哥就站在我背後!」嚴水麟像是被嚇破膽似地喘氣道。
「年輕人這麼禁不起嚇?」她嘲笑他。
「呿哇!什麼年輕人?凰姊也不過大我三、四歲--」他的抗議立刻被嚴月凰給駁回。
「哼!我就是比你大,你有意見嗎?」
「沒意見,算我敗給凰姊了。」嚴水麟馬上投降。
「不然你打電話是來討罵的嗎?」
「當然不是,我是來求救的!」
「求救?」聽到他的話,嚴月凰突然有不好的預感。「跟你說,如果是要去跟北鷹大哥求情,我絕對不去!」
沒想到被她料中,嚴水麟馬上苦了聲調、可憐兮兮地說:「怎麼這樣!凰姊,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要來救我啊!」
「為什麼要我去救你?」她沒被他給拖下水就不錯了。
「當然要來救我,不然會出人命的--」這麼說是誇張了點,但是不說誇張點根本沒有人來幫他啊!
「少來,聽你這個聲音也知道,你一定是期中考考差了對不對?」嚴月凰心知肚明。
「凰姊,期中考考差也還有期末考可以補回來吧,所以你要來幫我跟北鷹大哥講,我期末考一定會努力。」
不然零用錢被扣下來,他要怎麼辦呀?
「你哪一次不是這麼說?」她嘀咕。
嚴水麟聽她有一點軟化的跡象,再加把勁,「這次是真的啦,所以你明天真的要來幫我,拜託……」
雖然知道他泫然欲泣的聲音是在搏取她的同情,但她就是硬不下心腸。
於是她佯裝考慮地回道:「我知道了啦!你不要給我裝哭,我看看明天有沒有時間去再說。」
「謝謝凰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嚴水麟馬上有精神了起來。
「少灌迷湯,你期末考要是不努力一點,一定沒人幫你。」嚴月凰心裡有數,這小子大概也打了不少電話跟很多人求救吧?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你一定要來喔!」他此時開心不已的聲音,跟剛才完全成反比。
掛上手機,嚴月凰歎了口氣。
覺得自己非常能夠理解嚴水麟的畏懼,因為不是她一個人而已,幾乎是每一個兄弟姊妹都對他們的大哥有點怕怕的。
畢竟他們那位嚴北鷹大哥,是一個喜怒無常到出名的男人,做事全憑他當時的心情而定,也難怪嚴水麟要到處求救了。
可話說回來,嚴北鷹個性是陰晴不定沒錯,但還不至於會真的虐待他吧?只要把事情講清楚,泰半的時候嚴北鷹都是非常明理的。
「真不曉得他在擔心什麼……」將注意力拉回到電腦上,嚴月凰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地雷,全爆了。「嘖!」
把滑員丟回滑鼠墊上,「叮咚!」門口的鈴鐺響了,下一個客人上門。
「歡迎光臨!」嚴月凰挪動椅子,連忙換了張笑臉招呼客人。
進門的客人雖然長得還不賴,卻繃了張俊臉。「這幾件是要洗的。」他把幾件衣服放在櫃檯上,啞著聲音說。
他盯著嚴月凰把衣服一件件翻開來看,蹙起眉峰的表情有些怪異,不過嚴月凰卻沒發現。
「請問來過嗎?」她公式化的問道。
「沒有。」
「那麼麻煩你在這裡填資料。」把櫃檯上的表格和筆拿給他,這才驚覺他一直盯著她不放。「怎麼了嗎?」她問道,心跳開始有些加速。
「沒什麼。」客人似笑非笑的俯身填寫資料。
這位拿衣服來洗的客人,正是剛吃完飯的俞-讓。
他方才其實是拿著衣眼到另外一家洗衣店,結果沒想到他才一走進店門,女店員就馬上尖叫。
於是他一旋身,立刻離開那家洗衣店,又開了六、七分鐘路程才找到這間洗衣店,猶豫了幾秒,決定進門。
還好她方才沒尖叫,否則他一定又是轉身走人。
把寫好資料的表格拿給她,俞-讓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其實她長得還可以,大大的眼睛、清秀的臉龐,不過身材看起來削瘦了點,身高也不夠高……
怪了,他怎麼會去注意到這些?!
自嘲地撇撇嘴,他聽到嚴月凰的聲音--
「這些衣服全部都必須乾洗,三天後才能來拿,要先付款嗎?先生,先付款有九折優待。」嚴月凰把衣服全收入櫃檯,轉身說道。
「我先付款。」
伸手掏出皮夾付錢,俞-讓還是盯著她不放。
嚴月凰又不是笨蛋,當然察覺他老是看著她,卻忍著沒發作。
「謝謝,這是收據,下次拿收據來就可以了。」她把電腦列印出來的單子交給他,扯出職業化的笑容說道。
臨走前,俞-讓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因為他開始覺得,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像是裝的,而且像是在隱忍什麼,忍得有點辛苦,小臉上靈氣勃勃的大眼轉呀轉的,很是可愛。
將單據放回皮夾裡,俞-讓走出門外。
在門闔上的數秒前,他的耳邊彷彿傳來女店員的聲音--
「嘖,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瞄那麼多眼,害我都不好意思了。」
待玻璃門完全闔上的那一刻,俞-讓忍俊不住,不顧路人好奇的目光,大笑了好幾聲。
翌日。
嚴月凰有一點心不甘情不願的,提早在上班之前三個小時,來到大哥嚴北鷹工作的辦公大樓。
說實話,她本來是不想來的。
要不是看在嚴水麟那小子平常還算乖、有好康的事也不對她吝嗇的份上,她才懶得跑這一趟給自己找麻煩。
站在大樓外的人行磚道上,嚴月凰瞇著眼,仰望在陽光投射下顯得閃爍奪目的大樓玻璃,歎了口氣走進去。
「月凰,怎麼連你也來了?」
才剛走到電梯前就有人喊住她,嚴月凰轉身,看到嚴家老三--嚴南星跟著她
一起走進電梯。
「南星哥,你也是被水麟的求救電話CALL來的嗎?」雖不意外,不過嚴月凰還是開口問道。
嚴南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和善的臉上只有微笑。
「嘖,我早該知道,水麟那小子一定到處搬救兵了。」嚴月凰不客氣地斥道,「只是不知道來的會有幾個……」
他們嚴家七個兄弟姊妹,全都沒有血緣關係,而是數年之前,被嚴家當權的老爺爺收養的孤兒。
雖然嚴老爺爺待他們不薄,供他們生活、吃住,也供他們唸書、深造,但他們不是傻子,不會一直賴在嚴家的屋簷下。
嚴家唯一的血脈,就只有嚴家老大嚴北鷹。其他人說是養子,倒不如說是為嚴北鷹找來的一群玩伴罷了!
可說是童年玩伴,但嚴北鷹除了個性、脾氣喜怒不定外,也算是一個好大哥,
一家子的感情都不錯。
尤其是在嚴老爺爺仙逝之後,他們過年的時候一定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吃大餐,聊聊彼此的事業、感情等等。
只是這幾年,結婚搬出去住的,事業忙碌沒回家的、乾脆住在公司不回家的,使他們愈來愈少有機會聚在一起。
想說難得見到兄弟一面,也是嚴月凰甘心來替嚴水麟求情的原因之一。
電梯緩緩上了樓,他們一踏出電梯,就又碰到另一個嚴家人--嚴西昂。
「嘩!連西昂哥也被挖起來了,水麟這次真的是功德一件。」嚴月凰吃驚的下了評語。
嚴西昂對她微笑,雖然是一臉憔悴,外加熊貓眼一對。
他也算是嚴家除了長男外,難得一見的大帥哥。長髮飄逸、俊美猶如女子,卻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而且是只在夜間活動的極罕見動物。
聽到嚴月凰的話,嚴西昂苦笑,「我是被水鱗吵到沒辦法才來的。」
「他在白天打電話去找你?」嚴南星問道。
因為嚴西昂白天在睡覺,有時根本找不到人。
「不,事實上他癱瘓了我的傳真機。」嚴西昂沒好氣地說,「他傳了一堆的求救信函,把我的傳真機給燒掉了。」
聞言,嚴月凰和嚴南星都不禁笑出聲。
嚴西昂繼續說道:「你們是來幫水麟說情的吧?」
「大家都是吧!」嚴月凰無奈地攤手。
「其實我剛才來的時候,二哥和日冕剛走。」
也就是說,嚴水麟神通廣大的把他們每一個人都請了過來,就為了替他那慘到不行的成績和可憐的零用錢求情。
「這小子真有一套。」嚴月凰另類的讚美他,又問:「那大哥怎麼說?」
嚴西昂聳聳肩,「北鷹大哥還是一樣臉上笑笑的,雖然表面上是答應我會跟水麟談談,但是我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
聽了,嚴月凰和嚴南星對看了一眼。
深深覺得……這回嚴水麟的皮最好繃緊一點,否則再多的人求情都一樣。
告別了急著回家補眠的嚴西昂,嚴月凰和嚴南星進入了嚴北鷹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