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誤交匪類!裴然瞪著面前俊朗的男人,在心中憤怒地大吼道。
如果可以,他會很高興吼給闕宕帆聽的,但是念及隔壁的病人,他只好將不平放在心裡了。
"我倒要聽聽你的解釋。"裴然靜下心來問道。
闕宕帆坐在原木書桌後,面前攤著一本書,神情微慍地看著他。
顯然,他很不喜歡被打擾。
"什麼解釋?"他如平時般有禮的詢問,但是裴然知道他有些不耐煩了。
"就是那個女孩啊!你怎麼可以把她一個人丟在客房裡而不做任何處理,萬一她發高燒燒壞腦子怎麼辦?"
闕宕帆撇撇嘴。"她死不了的。"就是因為知道她死不了,所以才放著她不管。
"死不了?!我的天,你這樣還算是一個醫生嗎?一點醫德都沒有!"裴然坐在書桌前的沙發上,氣得怒火攻心。
"我是張老師。"闕宕帆調侃道。心理醫生在台灣,的確跟張老師差不了多少。
裴然聞言,沒好氣地吁了口氣,說:"好吧!就算你是張老師好了,那你到底曉不曉得,張老師是專門救人的?"
闕宕帆這回撇了撇嘴角。"我是救了她。"
他沒有見死不救、視而不見地將她留在陰暗的樓梯間,早已對得起他那八百年前放進冷凍庫的良心了。
"是啊!你所謂的救了她,就是把她帶回來丟到客房裡,讓她自生自滅?"裴然忍不住嘲諷道。
他知道,闕宕帆平常為人是冷淡了點,但倒也沒有聽過他誤過人命。
可是萬萬沒料到,他居然可以狠心丟下病人不管……唉,看來他還是摸不透闕宕帆的性子。
對於裴然的指責,闕宕帆沒有否認的意思。
今天他的運氣不好,他"舉手之勞"的帶回那個女人已經是在積陰德了,裴然不該奢求太多。
"她的情況如何?"
見闕宕帆總算問了一句人話,裴然這才收起兇惡的臉色說道:"她不要緊了,服過我的特效藥,包準她明天又可以活蹦亂跳了。"
闕宕帆對他拍拍胸脯的樣子感到好笑,這才道:"嗯,那就好,我不是說過她死不了的嗎?"
"你能不能不要提那個字啊?"裴然一陣苦笑。
他可是個醫生耶!老是提什麼死不死的,他聽不慣!不過……他倒是對那個女孩的身份很感興趣。
於是,裴然突然神經兮兮地放低了聲音問道:"喂!說老實話,那個女孩到底是你什麼人啊?"
闕宕帆的唇線揚了起來,他實在很想笑,而他的確也笑了,只不過是沒有任何溫度的冷笑。
"她是我撿回來的。"還是一個"大型垃圾"。當然,後頭的這句話闕宕帆沒有說出口,不然正義感十足的裴然,肯定又會念上好一陣子了。
"撿回來?老天!你當她是阿貓阿狗啊?隨隨便便就可以撿回來。"
裴然突然覺得他們倆之間有代溝,而且還是距離不小,跟他說話,他最起碼減壽十年,可是他自己又犯賤,喜歡黏著他。唉,真怪他自己當初識人不清。
"的確是我把她撿回來的。"
闕宕帆覺得沒有什麼好說,反正人真的是他撿回來,而他也只打算收留她到明天早上而已,再來……當然是將她掃地出門了。
該做的他也已盡了力。
不過裴然卻聽得快吐血了。"你還是把事情源源本本跟我說一遍吧!"否則再任自己猜測下去,難保他不會想歪。
於是闕宕帆只好把今天下班後的事情大略說了一次,令裴然笑到肚子疼,捧著肚子直流-咳嗽。
"咳咳咳……哈哈哈!太好笑了,居然把人當成垃圾,你也太扯了吧!"
闕宕帆的眼瞳中有著惱怒,他今天請他到家裡來,可不是讓他來聽笑話的。"時間不早了。"
這下子,再怎麼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他在下逐客令。
裴然倒不以為意,一會兒笑聲漸歇,他認真了起來,說:"嘿!要我走可以,但是你得保證,你會好好照顱她。"
他是怕他這一走,那女孩又被闕宕帆置之不理,不用說是發燒了,就算是那個女孩自己起來上廁所跌倒,都沒有人知道哦!
闕宕帆凝視著裴然嚴肅的臉,吁了口氣,點點頭道:"我曉得了,不送。"
裴然又好氣又好笑,他當他是什麼呀?呼之則來、揮之即去。唉!他果真是交友不慎,怪得了誰。
"那我走了!"
裴然瀟灑地揮揮手,識相的離去。
而闕宕帆對著他合上的房門蹙眉,因為說實在的,他還沒有想到要如何處理此刻睡在客房裡的"大型垃圾"。
"唔……嗯……"
石握瑜逐漸甦醒過來,但是她的眼才一睜開,便覺得頭痛欲裂,活像剛剛被千軍萬馬踩踏過一樣。
這裡是哪裡?她瞇著眼稍稍環視了四周,忽然驚覺這並不是她的房間,那麼……
她欲下床,但是昏眩感再次襲來,她只好坐回床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試圖減輕疼痛。
半晌後,昏迷前的記憶才一點一滴回到她的腦海,這麼說……這裡是那個男人的家羅。
她看見擱置在床頭櫃上的藥,本想吃藥,但是杯子裡沒水,於是她仔細一瞧,發現這房間的擺設簡單得不像有人住。
一張大床,和牆面融成一體的衣櫃,再加上一面鏡子,就是這個房間裡的全部擺設了。
看來她得自己出去找水了。
她強忍著頭疼站起身,一路走到客廳,並沒有發現任何人。
由於這一棟大廈每層樓的室內格局大致相同,因此她便照著她自己家的格局找到了廚房。
才剛把藥和著水吞下去,一轉身她便撞上一堵肉牆,令她驚聲尖叫了起來。
"啊──"
"閉嘴!女人。"
闕宕帆沒想到是自己靜悄悄地出現在她的背後,嚇著她了。
"啊──"
石握瑜還是叫個不停,除了因為她根本就不曉得他是誰外,他全身上下又只穿一條短褲。
闕宕帆翻了翻白眼,立刻動手摀住她的嘴。
他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別叫,這裡既沒有蟑螂也沒有老鼠,更犯不著叫得像是被我強姦了。"他森涼地說。
石握瑜看著他貼近的臉龐,驟然羞紅了雙頰,連忙點頭。
闕宕帆問道:"要我放開你嗎?"
她頷首。
他這才露出不冷不熟的笑容。"不尖叫了?"
她點頭如搗蒜。
闕宕帆於是放開手,往後退了幾步,因為她身上有一股香味,干擾著他的嗅覺,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是你救了我嗎?"石握瑜不敢看他頸部以下的地方,否則她會無法保持冷靜,不件臉紅。
或許應該說,自從知道父親有外遇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那麼失態了,她應該是自持而早熟的,但是卻……
闕宕帆則上下地打量著她。
昨大樓梯間又昏又暗,他沒有看清她的樣子,個但如此,他抱著她回來,將地安置在客房後,就沒再踏進客房一步。
不用說,裴然的交代他根本忘了。
"不是我救的。"闕宕帆的意思是,幫她看病的人不是他。
石握瑜聽得一頭霧水,"那我怎麼會在這裡?"
闕宕帆繞過她到冰箱找東西,眼角的餘光朝她看了一下,那目光令石握瑜忍不住皺眉:,因為他彷彿在看白癡一樣。
"因為你擋到路。"他簡單扼要地說,可是心裡卻暗忖,如果不是她擋到路,如果不是她在他身後昏倒,他會直接將她當垃圾一樣的踢開,清除"路障"。
但想歸想,他什麼也沒說,從冰箱裡拿出鮮奶,替自己倒了一杯,拿了一袋土司便開始準備吃他的早餐。
石握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因為她擋到路所以他才把她帶回家?
這個理由實在荒謬得可以,但不可思議的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又如此合理,他真是個怪人!
嘴邊噙著笑意,她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坐下,而他正在看報紙,對她視而不見。
其間只有翻動報紙的聲音。
雖然他對她視若無睹,但是石握瑜並沒有生氣,只是倏然想起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父親也曾在家和她與母親共享早餐,曾幾何時,父親已不在餐桌上出現。
一思及此,石握瑜不免有些感傷,不過她也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馬上站了起來。
"糟了!"
闕宕帆不滿寧靜被打擾,抬頭睨了她一眼,但是沒出聲理會她,又將視線投回報上,關心他的股市新聞。
"我一夜沒回家,我媽一定很擔心,我要回家了。"石握瑜說著說著,卻又感覺一陣昏眩,又坐回椅子上。
闕宕帆還是低頭看報,只丟了一句"請便",令石握瑜又好氣又好笑。
她走到他的身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男人真不是普通好看。
他的鼻樑高挺,眼睛細長而深邃,偶爾爬一爬頭髮、扯一扯嘴角,雖然安安靜靜,但全身散發出來的氣質和力量都不容忽視。
"那……我回去了。"石握瑜突然覺得依依不捨。
就這樣回去了嗎?她甚至不曉得他叫什麼名字。
不,她當然不甘心!
昨夜,是她自從得知父親外遇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夜,平常她總是睡得個沉,因為害怕母親隨時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或許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她待在這個男人身邊時,竟輕易地得到安全感,她竟不想走……
"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著。
闕宕帆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沒有必要。"
石握瑜的眼中難掩失望,走了。
事後,闕宕帆在客房裡看到裴然為她留下的藥,輕蹙著眉,他把藥丟進垃圾桶。
自那一日起,已過了一個月。
其間,石握瑜只要一放學回家,就會下意識想起樓梯間的偶遇,只可惜兩人雖然住同一大廈,卻從未有過碰面的機會。
今天她回到家,在門口就聽到摔東西的聲音。
她連忙打開家門,大廳的地上滿是玻璃碎片,而母親的腳也受傷流血,披頭散髮彷彿發狂了一般。
"媽!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女人居然打電話來……她居然敢打電話來要求我跟啟誠離婚,她是什麼人,憑什麼這麼說!"
石握瑜丟下手中的書,趕忙把母親拉離危險區,以免又被玻璃片給割傷。
"媽,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石握瑜咬了咬牙,狠狠地打了母親一巴掌,才總算讓她回過神。
"嗚……握瑜……握瑜……"
廖姿影緊抓著石握瑜的手臂,力量之大,在石握瑜的肌膚下留下痕跡,但是石握瑜卻全然無所覺。
"媽,沒事了,握瑜在這裡。"石握瑜安撫著母親。
這一個月來,父親不曾踏進家門一步,也沒有去學校找她,倒是那個女人,電話打得勤,已快逼得母親發瘋了。
愛得深,恨也深,她現在開始恨起她的父親了,恨他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母親和她。
"握瑜……"廖姿影倏然止住了哭聲,抬起頭看著她。"我應該跟你爸離婚嗎?"
當一個陪著自己走過大半輩子的男人將要離開,曾有的愛已然遠走,該怎麼抉擇呢?
"當機立斷吧!"石握瑜答道:"當一切都不再屬於自己的時候,那就放開吧,否則只是苦了自己。"
這番話是她想了很久的結論。
事情既然無法挽回,只有盡快重拾自信,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才對。
廖姿影聞言,思考了很久才苦笑。
愛情這東西看似簡單卻又複雜,而明明知道放棄最好,卻怎麼也放不開,畢竟過去的一切曾是那麼甜美!
"我知道了,握瑜,我會好好想想的……"
扶母親回房休息後,石握瑜回到客廳蹲在地上清除玻璃碎片。
愛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就如同地上的玻璃一樣,曾經絢爛一時,可是一旦毀了,便什麼都不是了。
想著、想著,一個不留神,她的手被割傷了。
"好痛……"她嘗著嘴裡的血腥味,突然覺得好苦。
驀地,電話鈴聲響起,她放下手邊的工作,去接電話。
"喂。"
對方無是沉靜了半晌才出聲,"你……是握瑜?"
是那個女人!
石握瑜的臉色一斂,沉了嗓音,"有什麼事嗎?"
"我……你媽在嗎?"
她的語氣裡有幾分猶豫和不安,石握瑜敢打包票,她那親愛的父親大人一定不曉得她經常如此騷擾她母親。
"我媽已經睡了,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她絕對不會再任由她去傷害母親。
話筒的另一端靜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沒什麼事,我改天再打好了……"但是她還來不及掛斷,石握瑜便搶先發言。
"我不希望你再打電話來騷擾我媽,不然我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他。"而這個他,就是她那沒良心的父親。
對方沒說什麼便將電話掛斷。
突然之間,石握瑜有一股想要大喊大叫的衝動,因此她走到門外,來到昏暗的樓梯間坐著。
曾幾何時,這裡居然變成她療傷的地方了。
一思及此,她不禁苦笑。
不久,樓梯間響起腳步聲,石握瑜一驚,發覺自己居然有一絲期待,期待些什麼?她很清楚。
但是上來的人並不是她一心想見的人,只是一個運動的中年男子而已。她十分失望,於是她便想……對!上去找他。
這話在她心裡迴盪著,蠱惑著她來到十樓。觀察的結果是他還沒有回家,她便大剌剌地坐在門口等候。
許依彤望著電話呆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石握瑜……她該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從那一天,石啟誠帶著她一進門,她便對她審視的目光十分忌憚。
她不安地想著,或許她該盡快說服石啟誠娶她,不然她和孩子怎麼辦?
悄然回到客廳,許依彤在一旁看著石啟誠正陪著孩子,玩著剛買回來的玩具車。
她知道,破壞人家的家庭是一種罪過,但是為了孩子的將來,她什麼都不會在乎了!
而廖姿影那對母女,她一定要想辦法讓石啟誠對她們反感,進而離開她們才行。
是的,就憑石啟誠對她的迷戀程度,還有什麼她辦不到的事嗎?一思及此,她又安心了些,走到廚房切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