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葉美芳果然不斷地說著和紀津綠拍照時發生的事,令況渺渺聽了,心像是被人血淋淋地剖開。
妒嫉,她開始承認自己是在妒嫉。
是妒嫉紀津綠將注意力放在葉美芳身上?還是妒嫉葉美芳此時此刻興奮的神情?她自己也弄不懂,只知道她相當不舒服。
當葉美芳稱讚紀津綠的帥氣,和在拍攝時照應她的動作,葉美芳臉上的光彩神情,讓她不由得酸了語氣。
「你喜歡的不是紀覓藍嗎?怎麼那麼快就變了……」這口氣,簡直是醋意橫生,連況渺渺自己都後悔說了這句話。
葉美芳聽了,整個人一陣愕愣,立刻拉住她的雙手,以看來相當誠摯目光面對著她道:「對不起,渺渺,我不是故意要搶你的工作,只是因為我很想要當模特兒,所以才自作主張,請你不要介意……」
但是葉美芳的心裡卻在想,就憑你這個醜丫頭也想跟我比?哼!還差得遠呢!
不管是紀津綠或工作,她都不會讓給她。
而提到當初她為什麼會跟況渺渺做朋友,那是因為班上那些臭女人都妒嫉她的美貌,排擠她,她不得已才找上況渺渺。
如此一來,其實也有好處,況渺渺可以襯托自己的美貌,因此學校裡的那些男人有哪一個逃得了她的魅力。
一年前,也是她帶況渺渺去夜遊,結果卻玩過了頭,他們其中的同伴喜歡況渺渺這臭丫頭,於是獨自將她帶走。
卻沒有料到,況渺渺竟因此巧合遇到了紀覓藍,並且救了況渺渺,讓況渺渺念念不忘,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同時,卻也讓她一起喜歡上了紀覓藍俊逸的外貌,決定跟著況渺渺一起追星,沒再跟以前的朋友鬼混。
現在終於讓她等到機會,她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況渺渺望進她的眼裡,卻意外地感受不到一絲誠意,連忙收回自己的手。「不要這麼說,我沒有介意,你不要想太多了。」
她是怎麼了?怎麼會對自己的好朋友說這種話呢?只是在瞬間,她突然想起剛才紀津綠跟她說的話──
「你這個小笨蛋,可不要被人家利用才好。」
況渺渺瞪著紀津綠那副笑得有些深沉的賊臉,說道:「我不是笨蛋,我也不會被人家利用。」
紀津綠卻很像是生氣一樣地道:「是嗎?」
當他一瞇著眼笑笑說話時,況渺渺就有這種感覺。
「是的。」
「很好,等你被人家騙了的時候,我不會管你的。」他好像咬牙切齒似地說,然後轉身離開。
況渺渺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將方纔的怒氣出在他身上,不過她現在只要一看到他,就會想跟他吵架。
好奇怪,不是嗎?
但也由於紀津綠的這一番話,令況渺渺對葉美芳的友情慢慢生了疑竇,慢慢變了質。
她知道懷疑朋友很不好,但她就是無法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對此,況渺渺有些罪惡感,卻說不出口。
葉美芳見況渺渺似乎察覺出什麼,而有所警惕,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讓況渺渺阻了她的前途的。
伸出手,葉美芳露出溫和的表情,拉拉況渺渺叫道:「啊!車子來了!快跑!渺渺!」
況渺渺見葉美芳似乎沒有在生她氣的樣子,兀自鬆了口氣,跟著她一起跑,不過手卻一直握緊口袋裡的一張紙條,緊緊不放。*****
禮拜天的早上,況渺渺的繼母和她父親一起去買菜了,只留下她照顧正在讀幼稚園的弟弟小寶。
況渺渺坐在客廳裡,看到他坐在地毯上玩玩具,便開始翻報紙找工作。
雖然父親嘴上不說,但是她知道,從她大學畢業到現在也空閒很久了,再不找工作,他一定會找機會說她的。
於是她集中精神,試圖用紅筆在自己感興趣的工作上畫上紅勾勾,明天再找時間去面試。
可她的心思卻一直集中在紀覓藍幾天前臨走時偷偷塞進她手心裡的紙條,雖然上面的電話號碼她背得滾瓜爛熟,卻不敢打。
這種心跳不已、有些期待卻又怕受傷害的心情,著實矛盾。
「唉。」
不自覺歎了一口氣,況渺渺終於用紅筆在一個框框上打勾,然後將視線挪向下一個黑框框。
她沒忘了不時將目光投向弟弟,就怕他又打破什麼玻璃,割傷手,到時候她說不定又得挨上父親的一頓罵。
她討厭父親注視著她的目光,好像她一定會傷什麼人一樣,令她難過,也許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選擇在這個家裡沉默過生活吧。
「姊姊,玩遊戲!」
一會兒,小寶走了過來,手上還捉了一個黑色的超人。
況渺渺對他淺淺一笑,柔了聲音說道:「不玩,姊姊要找工作。」
「找工作?」他用著不瞭解的神情望著她。
況渺渺有點啼笑皆非。她該怎麼向他解釋找工作的用意呢?
雖然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姊弟,但是況渺渺從來沒有討厭過小寶,相反的,她覺得他很可愛,也很疼愛他。
只不過有時候,她父親和繼母卻不這麼想,總是不敢放任她和小寶單獨相處太久,讓她覺得有些可悲。
她除了待在家裡時安安靜靜、話不多、不肯喊繼母一聲媽媽之外,她並沒有任何的罪過呀!
「唉!」再度歎了口氣,況渺渺只好想辦法應付他。
她四處張望了下,看到櫃子上有一些玩具恐龍,於是便走過去,抓了一隻綠色的恐龍下來給他。
「喏,這個給你,你到旁邊去玩,不要吵姊姊找工作好嗎?」況渺渺揉揉他的頭髮說道。
小寶年紀雖小,卻沒有同年齡的孩子來得愛哭愛鬧,很聽話的帶著他剛拿到的恐龍,和剛剛的黑色超人大戰起來。
況渺渺再度將注意力放回報紙上,很仔細地又勾出幾個工作。
此時,她又再度很自然地側頭去看看小寶的情況,卻提起膽子地丟下紅筆跳起來。「老天!危險呀!」
小寶竟然爬到櫃子上試圖抓下其他的恐龍,兩隻肥肥胖胖的腳和手,掛在看來有些不太安全的板子上。
況渺渺立刻飛奔過去。「小寶,不要動!」
當她拭著將他抱下來時,他卻巴著櫃子不放。「不要!我要恐龍!恐龍!姊姊,我要恐龍……」
「小寶,不要這樣!快下來!」況渺渺對他吼了幾聲,他吸吸鼻子,眼看快哭出來了,卻死命忍著。
「恐龍……」他堅持。
況渺渺實在是對他沒轍,只好說:「好,只要你下來,姊姊就抓恐龍下來。」小寶這才放手。
可惜的是,況渺渺才將他抱起轉身,來不及放心,櫃子就突然倒下來了,「砰」地一聲,重重地壓在她的背上。
此刻,繼母開門衝了進來,驚訝地瞪大眼。「哦!我的天!小寶呢?小實在哪裡?」
況渺渺咬了牙,保護著小寶翻開櫃子爬出來,她的眼前一片血漬,小寶見狀,立刻害怕的放聲大哭。
「小寶!」繼母敞開臂彎,小寶也立刻鑽進她的懷裡,更大聲地哭泣,讓她不住誘哄。
況渺渺坐在一旁,頭有些發昏,嘴邊淨是苦笑。
也許是聽到小寶的哭聲,她那心急的父親立刻上樓打開門。「發生了什麼事?阿嬌。」
接下來,況渺渺來不及爬起解釋一切,就馬上被父親摑了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渺渺,你實在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害小寶受傷?」父親就站在她的面前指責她,她卻連話都說不出口。
不是我,不是我……
「老公,不是……」
繼母想說些什麼,卻馬上被父親駁斥,「你不要說了!她都害小寶流了那麼多血,你還想替她說話?」
那些血是我的……況渺渺很想這麼說,卻只是以悲傷的目光看著父親。
「你給我滾!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的臉。」父親指著大門說道。
他要她滾?!
況渺渺聞言,心都冷了,連疼也不曉得什麼叫疼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語不發地離開。
她好累哦!只想找個地方休息……
況父心疼地目迭況渺渺離開,不理會老婆的阻止。
「老公!」
「不要再說了!她是該受一點教訓,我娶了你,有了孩子,並不是你們的錯,可是她卻一直安靜地看著我,好像我做了什麼錯事……」
「啪」地一聲,他老婆阿嬌給了他一巴掌,頓時打醒了他。
「你瘋了嗎?為什麼你不讓我說清楚呢?這血不是小寶的,是渺渺的!」她大吼,他則呆愣在原地。
「你說什麼?」
「我進來的時候看得很清楚,渺渺為了保護小寶而受了傷,你快出去把她找回來呀!」她一陣心疼。
其實她很明白渺渺心裡的掙扎與無奈。
她取代了渺渺母親的位置,又生了一個小抱來佔去她父親對她的愛,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倒是他們大人先自責了起來。
真是失敗,到最後,他們連一個孩子都不如。
況父一聽,馬上衝出門外。
而她只期盼渺渺能夠安全回來就好……*****
紀津綠這幾天略帶煩躁的脾氣,對經紀人王平充而言,簡直是就活受罪。
練歌也不好好練,錄音也不好好錄,只要手機一響,紀津綠就像個火車頭一樣,衝過去接電話。
「怪了,他在等什麼人的電話嗎?」他不由得猜臆。
王平充只希望那個人趕快打電話來,不然他還真的不敢保證,這一陣子他可以盯著紀津綠把工作做好。
「經紀人!」
「有!」王平充立刻衝到製作人身邊。「有什麼事嗎?」
「休息一個小時,你帶津綠出去走走吧!」製作人鐵青了臉說道。
今天紀津綠明顯的沒有用心在唱歌,感情也沒有融入歌詞裡,這種歌要是順利出版,他恐怕得擔起失敗的責任。
王平充看了眼紀津綠不帶笑的俊臉,同製作人連忙點頭道歉後,立刻進入錄音室裡安撫紀津綠。
「津綠,休息一個小時,你想去哪?我開車載你去逛逛。」
紀津綠坐在錄音室裡,平常身上的輕鬆和笑意都不在了。「去!搞什麼,我有用心在唱歌呀!那個老頭子是不是白癡呀!」
王平充笑得尷尬,因為紀津綠說的老頭子正雙手抱胸,額暴青筋地隔著玻璃瞪著他們。
「津綠,別再說了。」
就算真的要說,也說小聲一點嘛,嗚……
王平充不由得又向外躬身道歉。唉,紀津綠的經紀人還真不是人當的……
「我們走吧!」紀津綠抓起外套往外走,王平充只有迅速跟上。
「你想去哪?」
「我想去飆車,你有意見嗎?」紀津綠以令人發毛的笑法跟他說話。
王平充立刻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我……我當然不敢……」他可憐地說。要是惹惱了紀津綠,他的工作還不曉得可不可以做到下個月。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兩人走到門外,紀津綠朝工作人員的停車棚轉去,不悅地轉身說道。
王平充一臉委屈。「但是……」但是他怕紀津綠一去不回呀!不過他可沒膽說出口。
「好啦!不然你去借一頂安全帽,我載你出去兜風。」紀津綠再度笑得十分可疑地說道。
他打算讓王平充好好見識他騎車的技術,或許再順便磨練一下王平充的膽子,不然一個大男人的,老是畏畏縮縮,實在很難看。
王平充盯著他臉上的笑意,這回冷意由腳底竄了上來。
以前還不認識紀津綠的時候,他在電視螢幕上見到紀津綠,總覺得他像是個陽光男孩,是個笑起來不矯揉造作的好明星。
可是現在他可不會這麼想了,他覺得紀津綠的缺點一大堆,喜歡遲到、溜班、捉弄他、替他找麻煩,但他還是心甘情願幫紀津綠工作。
因為紀津綠任性歸任性,可在別人批評他、出言不遜的時候,紀津綠還是會挺身幫忙教訓別人。
他前幾天看到紀津綠在電視台幫他說話,害他感動了好幾天,暫時決定不辭職,只不過現在他又開始想了……
「不……不用了。」王平充軟了腿道。
他不是沒跟在紀津綠的機車後過,那蛇行、急加速、還有跟汽車搶道、在車陣中鑽動的樣子,教人捏把冷汗。
為了他的小命著想,還是別跟了。
「哦,那實在是太可惜了,不過也好,我就放你一個小時假,你去找你女朋友出來跟我們一起喝茶如何?」
王平充臉色發白。「不!」
這怎麼行!教他新交的女朋友跟紀津綠一起喝茶,說不定女朋友的男朋友明天就換人做做看了。
紀津綠看他緊張的模樣,啐了口氣,決定不再玩他了。
他找到自己的機車,正要牽車時,卻看到車旁蹲了一個女人,他以為是糾纏不休的歌迷,因此蹙起眉頭。
「喂!這裡不是睡覺的地方。」紀津綠也蹲下去搖搖她,卻頓時愣住了。「哦,我的老天……」
王平充很好奇,立刻探頭過來。「津綠,發生了什麼事?」當他看到一個女人血流如注地坐在那裡,他的臉立刻綠了。
紀津綠雖心疼難受,卻仍鎮定指揮,「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去找人來幫忙呀……不!打電話叫救護車來比較快!」
「對,對,叫救護車……救護車……」王平充這才手忙腳亂地掏出大哥大來撥電話。
紀津綠則是俯下身去,傾聽況渺渺的心跳。
「呼!還好,只要還有跳就有救……該死!那這滿頭的血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她自己去撞牆?」
紀津綠的聲音聽來十分慌忙,看到況渺渺毫無血色、動也不動的模樣,他心中的某根弦就好像被人撥動一般。
胸口被壓窒得快無法呼吸,紀津綠這才察覺到,原來他早就對這個平凡得可以的女人動了心。
從他救了她開始,他們之間的命運便不可分割。
也許他還是在生氣,氣況渺渺總是分不清他和紀覓藍之間的不同,但是他真的很高興況渺渺來追他這顆星。
現在他全身痛苦得彷彿感同身受,況渺渺的痛,他想替她承受,還有期盼她會認出他的感覺,或許就是預兆了。
「可惡!」紀津綠以手擊牆。
尤其在這種什麼都無法幫助她的情況下,無力感深深地攫獲著他,要是被他曉得是誰傷害了她,他一定要他好看。
被紀津綠的聲音吵醒,況渺渺緩緩地睜開眼睛,盯著他,茫然不知的眼神,說明了她不明白此刻身處何地。
「你……」
「你醒過來了嗎?」紀津綠傾過身來,很注意她的情況。「救護車就快來了,你再撐一下。」
「紀津綠?」
況渺渺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他,她心想難不成是自己下意識想到之前那本雜誌上的事,然後跑來這裡嗎?
唔,她頭疼得根本想不起來。
紀津綠嘲諷地撇動嘴角,「不錯嘛!你倒是認出我來了。」
他還打算如果她一張開眼就叫他紀覓藍的話,他就要採取非常手段,教她一輩子忘不了他。
「我……怎麼了?」
況渺渺試圖動動身子,但是被紀津綠給及時制止,不過她也看到自己身上的血好像還在流。
「我的經紀人去外面等救護車了,你先不要動。」紀津綠將遮在她臉上的劉海撥開,溫柔地說道。
況渺渺從沒有見過他這麼……不一樣的表情,即使流著血,即使身體十分不舒服,她還是悴然心動了。
在她無意識的時候,只會想到要來找他,難道她對他……思及此,她的胸口漾著怪怪的感覺,縈繞不去。
一會兒,王平充由外頭跑了進來,大喊大叫,「津綠,救護車來了!救護車來了!」
紀津綠在況渺渺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等不及隨車的醫護人員,驀地將她抱了起來,直奔救護車。
況渺渺雙瞳頓時睜圓,靠在他的胸口,也只能聽得見他因為跑步而跳得十分快的心跳聲。
她頓時明白,除去一開始不太和悅的見面,她的心裡還住著一抹情絲,用她看不見的絲線,連到紀津綠的身上去。
認清了這一點後,況渺渺雖然人被抱上了救護車,但是她不再覺得冷,反而感到十分溫暖……
她喜歡的人是紀津綠,就如同她現在乍然明白,其實那一天保護她不被侵犯的人也是紀津綠。
因為只有他會用這麼溫暖的臂膀抱著她,只有他……
也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對雜誌上的某些照片有心跳的感覺,她才會無怨無悔的去當追星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