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駱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急忙地梳洗了一下,趕到一樓時,在偌大的餐廳裡遇到 季媽。
「早呀,駱小姐。」她精神奕奕地向駱敏打招呼。
「你早,季媽,不要叫我駱小姐,叫我敏就好了。」駱敏對她微笑。
「不行,你是撒霆少爺帶回來的客人,我怎麼可以造次?」
「可是──」她實在聽不習慣。
「不行,不行,駱小姐就是駱小姐,你就不要為難我這個老人家了。」季媽可堅持 得很。
駱敏苦笑了下,只好由她去。
「那個……我──」她本來想問武撒霆的下落,卻又被季媽的快嘴給打斷。
「駱小姐,你先等一下,我馬上去幫你張羅早餐。」
「啊!不用了,我不餓。」
可是季媽嘴裡念了幾句媽媽經,說什麼年輕人就是這樣……便衝進廚房裡去了,令 人不得不羨慕她的精力充沛。
駱敏本來是想自個兒去找武撒霆的,但是她才走到門口,季媽又叫住她。
「駱小姐,你就在這裡吃吧!看看你瘦得像皮包骨,真不曉得撒霆少爺是怎麼照顧 你的。」說罷,她就將托盤放在餐桌上,走過去將駱敏推坐到座位上,這才滿意的看著 她開始吃東西。
「駱小姐,你可是撒霆少爺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所以我一定得要好好的照顧你才 行。」
她的話讓駱敏吃了一驚。
「我……是他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
這個如果當成笑話說的話,她還會笑一個捧捧場,不過這話出自季媽的口裡,教她 認真了起來。
「是呀!在你來的前一天,撒霆少爺還打了電話回來,要我在他隔壁的睡房幫你准 備一個房間,呵呵呵……我就知道,我終於可以看到撒霆少爺結婚,並且兒女成群的樣 子了。」
聞言,駱敏俏臉莫名紅了起來。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我根本就配不上他,當然不可能和他結婚的,季媽,你 不能誤會──」
但是她怎麼可能聽進駱敏的解釋?她只是認定了事實,並且喜孜孜地笑著,朝駱敏 背對的門口招招手。
「撒霆少爺,你回來了!要不要喝點什麼?我馬上去廚房準備。」
駱敏的心跳停了三、四拍,不曉得武撒霆有沒有聽到她和季媽的對話,?此,她選 擇保持沉默。
「那就給我一杯咖啡。」
武撒霆目送著季媽微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踱到駱敏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他今天沒有穿正式的西裝,而是著了一席天藍色的休閒
服,優雅地蹺著二郎腿,展現出駱敏不曾見過的另一種魅力。
駱敏知道他的紫眸正盯著她瞧,炙燙著視線所掠過的每一個地方,她加快了手上的 速度,奮力地吃著早餐。
「慢慢吃,我可沒有要你噎著的意思。」
武撒霆的聲音突然響起,害她被食物梗到,猛然咳了起來。
「咳咳咳……」
「你瞧,我不是叫你慢慢吃嗎?」
駱敏撫著自己的胸臆抬起頭瞥他一眼,真不曉得他這個罪魁禍首?何還敢大咧咧地 說出這種話來,受不了他!
武撒霆袖手旁觀地盯著她喝了一口牛奶,研判她心裡的怒火消褪了些,才靠過去替 她拍背順順氣。
誰教她方才自貶身價,又說不會和他結婚的話,讓他無由來地發火。
「謝……謝謝。」
沒料到武撒霆會體貼地幫她拍背,她的臉是漲得更紅了。
不發一語,武撒霆回到原先的位置上,表情若有所思。
他知道,自從他說要分手又食言地回去我她之後,駱敏跟他之間就有了隔閡,也下 意識的想迴避他,令他相當的不開心。
但是他無法使時光倒流,心中的空缺沒有她根本就無法填補,這一點是她永遠不會 察覺的。
之後,武撒霆的目光就只是膠著在她身上,也不曉得是在想什麼,反正沒有再開口 。
駱敏如坐針氈,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吃完早餐。
下午。
武撒霆進入書房裡和狄老談公事,駱敏就一個人在沙灘上散步,不過她才散步沒多 久,就有人來打擾她的清靜。
「駱小姐。」
來的人正是狄老的看護克麗絲汀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胡思亂想,她老是覺得克麗 絲汀娜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她以前一定和這對撒旦兄弟有什麼吧?
思及此,駱敏臉色沉了些。
「你好,克麗絲汀娜小姐,不曉得你有什麼事情?」
克麗絲汀娜只是高傲地打量著她,媚眼不屑地一瞟,看來就是一副認定她配不上武 撒霆的模樣。駱敏不著痕?地蹙了眉。
「雖然你是撒霆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但我可是一點都不承認。」克麗絲汀娜嗓音 尖銳地開口。
「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駱敏很老實的說。
克麗絲汀娜則是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
「唉,也對!現在就告訴你這些的確是太早了些,不過……將來我可不想成為你的 妯娌,你根本就配不上撒霆嘛,說身材沒身材、說臉蛋沒臉蛋,我等一下一定要找機會 好好的說說他。」
瞧克麗絲汀娜佯裝一副和武撒霆十分熟稔的模樣,令駱敏很想笑。
她暗忖,原來自己猜錯了,克麗絲汀娜有興趣的人是武撒宇。不過克麗絲汀娜現在 就在考核未來的妯娌人選,的確是教她啼笑皆非,因為她和武撒霆八字都還不曉得有沒 有一撇呢,如此亂下定論,真教人受不了。
但這也莫名的令她鬆了口氣,心裡故意忽略還是對武撒霆悸動不已的心,告訴自己 ,這一點也不干她的事。
克麗絲汀娜懊惱地發現她威脅不了駱敏,也發洩不了心中的妒意。雖然她看上的是 武撒宇,但當她瞧見駱敏伴在和武撒宇長得一模一樣的武撒霆身邊時,莫名的妒意就是 按捺不下。
她哼了幾聲,高傲地踩著不穩的步伐離去。
駱敏本以為自己可以因此得到一時片刻的清靜,但是隨後又瞧見自屋子裡走出一抹 藍色的身影,她知道,在這裡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清靜。
「她跟你說了什麼?」武撒霆的黑髮隨海風飄揚,滲進了濕意,一雙紫眸看著地平 線,緩緩走近她。
「什麼?」
駱敏含糊地想混過去,武撒霆卻揚起了粗眉,狀似不甚滿意。
他原本該是在狄老的書房內談公事的,但是當他不意間由窗戶瞥見克麗絲汀娜刻意 接近她時,心裡就不禁騷動起來,快快的結束和狄老的對談趕到沙灘來,而她居然還問 他什麼?
哼!她在打什麼馬虎眼,難道克麗絲汀娜那女人真的和她說了什麼,所以她才會如 此冷淡?
一個又一個的猜臆在武撒霆的腦海裡打轉,不滿也浮上了他那張邪俊的臉。
以前他或許不在意任何人說些什麼來離間他和現任女伴,但是現在事情好像有了那 麼一點不同,他不希望克麗絲汀娜把她對武撒宇的愛轉移到他的身上,因而對駱敏亂說 話,他非常的不喜歡。
但是這些話他可不會說出口,只是盯著她的背影,走到她的身側。
這種愈來愈在乎一個人的感覺,連他自己也覺得氣惱。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他拉住駱敏的手臂,和她四目相對,可是她很快的就把臉別開。
「我不曉得,你又沒有說清楚。」
武撒霆又彎起了嘴角,不過這回是露出諷刺的笑,「我以為你的記憶力一向不錯。 」
駱敏回頭看著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武撒霆便把話攤開來講,「你還在生氣。」
「我在生什麼氣?」
其實駱敏從現在才開始生氣,因為他不但把話題扯遠了,還開始莫名的關心她這名 下堂女伴,不會很奇怪嗎?「關於分手的事……你還在生氣,所以你才不願意回公司去 上班。」
「不是這個原因。」
「那原因是什麼?」
為什麼他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這只會令駱敏愈來愈思躲開他,但是她還是停下了腳 步面對他。
「那是因為我想開了,與其過那樣的生活,倒不如偶爾見到你就好。」
他可以在想來她家的時候就來,但是她不願意再見到他和另一個女人相擁,或卿卿 我我的模樣,她會受不了的,所以還不如當只笨鴕鳥,把頭埋進洞裡,好換取根本就不 可能屬於她的短暫懷抱。
武撒霆聞言,銳眼一瞇,狀似不悅。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沙啞著嗓音問道。
「就是我剛才說過的意思。」
這句話令武撒霆想到了早上她在餐廳裡和季媽說過的話,她說……她根本就配不上 他,所以不可能會和他結婚,這些話讓他一個早上心情都非常不好。
雖然他沒有刻意的說不結婚,也從未想過要用一紙結婚證書來困住自己,可是當他 聽到她那麼說的時候,無來由的煩躁便緊緊地跟著他不放,逼得他不得不認真思考問題 的所在。
而他所想到的唯一癥結,就是那一次他一如往常地殘酷提出分手時,所造成的傷害 ,因此他才會如此問道。
可誰知道駱敏的回答讓他心裡緩緩地燃起怒火來。
「我是問,你說你想開了是什麼意思?又說與其過那樣的生活,倒不如偶爾見面的 意思又是什麼?」他可不記得自己以前有虧欠過她。
駱敏沉吟了一下,似乎察覺不可能含糊帶過這個問題,歎了口氣,她慢慢說道:「 我沒有在生氣。」這算是回答了他先前的問題。
但是武撒霆卻一點都不滿意。「我剛才問的不是這個問題。」
他差點就要用吼的了,可是轉念一想,這樣的他不就跟脾氣暴躁的武撒宇一個樣?
因此又按捺下怒意。
「那你是問哪個?」
她不是存心激怒他,只是還不想活生生地在他面前解剖自己的感情世界,因此她轉 身往回走,忍住了拔腿狂奔的衝動。
武撒霆跟上她,直到抵達門口,才問了最後一句話。
「你是已經不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才故意不回公司上班?
故意製造隔閡?」
駱敏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她閉起了雙眼背對著他。
她是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說要分手的人是他、說不分手的人也是他,現在他又 隨意地定她的罪……這讓她又再度感到疲累了,而且極度的想要休息。
因此她頭也不回的踱進屋內,只幽幽地?下一句,「隨你去想吧!」便走離他的視 線,回到她的房裡。
武撒霆站在原地不吭一聲,邪美的臉上凝著別人無法猜透的思緒。半晌,他難得的 罵了幾句髒話,一拳擊在白牆上,發洩自己的情緒。
從來就沒有想過會被女人所束縛的武撒霆回到波士頓後,還是同以前一樣, 身旁的女伴一個換過一個,未曾停歇。
不過始終固定的女人,就只有駱敏一個而已。
這點駱敏不是不曉得,但是有的時候她卻情願自己不是這個女人,有朝一日,她也 能夠從困住她的情潮裡解脫。
可是,她始終沒有辦法做到,她還是笨女人一個,放不開他這紫眸撒旦,因而自己 給自己痛苦,並且一直持續下去……這些日子,駱敏雖偶爾與武撒霆見面,不過每天還 是準時上下班,不斷給自己工作上的壓力,藉以忘卻情感上的痛苦。
今天一早,她到辦公室上班,卻在桌上發現了一束包裝漂亮且價錢頗貴的香水百合 。
她當然不敢奢望這會是武撒霆特地送給她的,所以她滿心疑惑地拿起一旁的小卡片 來看。
幾個斗大且蒼勁的中國字驀地躍入眼簾──駱敏小姐:請接受我誠摯的邀請,一起 用個晚餐好嗎?
尹爾凡看完之後,駱敏滿頭霧水。
誰是尹爾凡呀?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還送她花……這下子可傷腦筋了。
駱敏捧著香水百合,聞了下花香,忽然覺得有時像這樣子也不錯,因此找來了花瓶 ,欲把花插起來。
此時,她那平易近人的頂頭上司安東尼走了進來,看到她手上的花,吹了聲口哨。
「不錯,看來我的秘書小姐挺受歡迎的嘛!」
駱敏有點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不……其實我還搞不清楚送我花的人到底是誰 。」
「搞不清楚?哈哈,是不是你的愛慕者太多了,所以根本猜不出來?」安東尼笑著 調侃她。
「才不是,只是……我是真的不曉得這一位尹爾凡是誰。」她揚了揚手上的卡片, 苦惱地笑著。
安東尼倒是在聽到這個名字後,驚喊出聲,「什麼?!你居然不曉得尹爾凡是誰? 」
「這……很奇怪嗎?」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不曉得尹爾凡是誰,安東尼有必要吃驚成這個樣子嗎?
「敏,平常看你的記憶力滿好的,怎麼會連他是誰都不曉得呢?」
駱敏眨眨眼,一臉無幸相。「這跟記憶力有什麼關係呀?」
其實可能是因為她最近都在煩惱武撒霆的事情,才會忘了注意週遭的人事物,當然 也就不曉得尹爾凡是何許人物。她的臉上出現了些許困窘。
「當然有,我們前幾天還跟他談過生意,難道你忘了嗎?」
「我……對不起,我真的是不記得了。」她很老實的回答。
安東尼知道自己是喚不回駱敏的記憶了,因而歎了口氣,乾脆直接說明比較快。
「他是台灣龍天電子企業的總經理,前幾天代表他們公司和我們談了幾筆生意,而 且我們還在餐廳用了幾次餐,他看來對你頗感興趣,現在想起來了嗎?」
經安東尼這一提,駱敏才有了幾分印象。
「嗯,我好像想起來了,真抱歉。」
安東尼則是露出一臉的不在意。「唉!別這麼說,或許我給你的工作真的太多了, 以至於你只記得代表公司出席,卻不記得應酬過的人,下次我會記得給你放一次長假的 。」
「謝謝。」
安東尼笑著走進辦公室,不過在進去之前,他又好奇地反身問道:「對了,你上回 和武先生的假期還好吧?」
他這個頂頭上司做得還算不錯,對於屬下的風流韻事並不會多加干擾,但是他一提 及此事,倒是問中了駱敏幾日以來的憂愁。
於是她強裝起笑?,把花放進花瓶裡。
「嗯,謝謝你的關心。」
安東尼畢竟是在商界打滾過幾年的人,對於武撒霆那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作風,當 然時有耳聞,而駱敏在這裡也工作上一段時間了,兩人的相處就似朋友般融洽,他也不 願見到她?情所困,因此便關心了些。
他開口建議道:「或許你該考慮和尹爾凡出去約個幾次會,我覺得他會是一個好情 人的。」
最起碼不會腳踏多條船,不把感情當回事,安東尼如此想。
駱敏點點頭,目送著他把門關上。
其實地也很明白安東尼的關心,只是她現在還放不下,不過……她會試著去做的。
事實證明,安東尼的看法是對的。
尹爾凡果然是一名溫文儒雅且尊重女性的好男人,駱敏光是跟他出來吃過幾次飯, 對他的印象分數便打了幾近滿分。
「敏,你吃不下了嗎?」坐在她面前的尹爾凡第三次這麼問她。
駱敏不好意思的調回直盯著窗外夜景的黑瞳,對他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我最 近的食慾不太好,讓你破費了。」
「不會、我看得出來……你好像有心事?」
尹爾凡的直言不諱更令駱敏覺得對不起他,因為她正在利用這份溫柔來轉移自己對 武撒霆的注意力。
「對不起,我!」她本來想做些解釋的,但是尹爾凡出手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我想,你對我只有朋友般的感情吧?」
駱敏微微吃驚;想不到他洞悉人心的能力這麼強。
「很對不起。」而她發現,自己居然只有這句話能講。
「不會,因為我也只是想跟你做個朋友而已。」尹爾凡的墨瞳裡閃著真誠的亮光, 駱敏馬上就相信了他的話。
「那……你為什麼還要繼續的我出來吃飯呢?」
尹爾凡也沒有隱瞞,直接把當初駱敏吸引他的理由說出來。「那是因為你和我幾年 前去世的妹妹長得很像。」
駱敏怎麼也沒有料到會是這個原因,因此整個人怔了一下。
「所以你就送花給我,約我出來?」
尹爾凡笑了,那笑還真的帶了幾分對親人的寵溺,駱敏不禁也開始把他當成兄長般 看待了。
「是的。」他老實回答。
駱敏笑了出來,「我還以為……你要和我做的不止是朋友之間的關係。」
當初收到花時,安東尼又說了那種話,所以誤導了她,如今事情突然來了一百八十 度的大轉變,倒也令她鬆了口氣,減低了原本對他的歉意。
尹爾凡不以意,反而朗笑出聲,「也對,誰教我送了花呢?」
說罷,兩人都露出了微笑,無形之中,一股近於親情的友情同時在他們的心中滋長 。
「那我就不客氣地叫你一聲哥哥了。」
「歡迎得很,不過我下個禮拜就要回台灣了,歡迎你有空來找我聊聊。」
「什麼?!你那麼快就要回去了?」
尹爾凡點點頭,駱敏卻顯得有一點感傷。
「是,不過我已經說過了,歡迎你回台灣的時候來找我。」
面對他的誠意,駱敏很高興的應允了,「嗯,我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