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煙堅持不見施御餚,讓他憂心忡忡得連覺都睡不好。
他今天又去了一趟醫院,但被陶醉文趕出來了,她說月煙需要休息,無法接受他的探病。可他知道,月煙只是不見他而已。
該死!該死!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懊惱地走進姑姑家,經過前庭時,一無意間聽到表哥和他那幾個狐群狗黨的談話。
施家沒落了,粱煌金卻沒有停止揮霍,這令施御餚不滿地皺著眉頭。
但他沒有權利管別人的事,現下只有月煙才能獲得他所有注意力,不過他似乎聽到他們提到月煙的名字,這令他駐足。
「煌金,你真的開了這種玩笑?」
施御餚躲在柱子後,看到個留著一頭長髮的男人推了梁煌金一把,惹得大夥兒笑成一團。
「是啊!」
「那你上到她了嗎?」眾人又是一陣噓聲。
「哼!說到這個我就有氣。」梁煌金爬了爬頭髮,不屑地說道。
「怎麼說?你不是騙那女人說,你表弟要她去賣身嗎?那怎麼還會不成?」
幾個人把這當作笑話說,讓施御餚氣憤地握緊拳頭。現在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了!
「但是那女人根本不讓我碰她,哼!也不想想我是在幫她,居然敢拒絕我的好意。」
梁煌金話才說完,施御餚便立刻從長柱後衝出來,把他壓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狠狠伺候。
「哦!我的天!」
「別打了!」
女人們慌亂地尖叫著,但是男人們似乎連勸架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在一旁鼓噪,「好啊!繼續打下去!」
施御餚沒有停下動作,他只知道他表哥差點害死陶月煙,也毀了她的清白,他要殺了他!
梁煌金被打得滿臉是血,咬著求饒,「御餚……御餚……別打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該死!你該死!你差點害死她!差點害死她!」
施御餚只要想到陶月煙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決定了結自己年輕的生命,他就無法停手。
梁煌金不過是個紈垮子弟,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只有任施御餚踢打。
他的鼻樑被打斷了,雙眼也青腫起來,嘴裡不斷吐著血,看起來快奄奄一息了。
「住手!快住手!」
這時才有人拉開施御餚,但他仍掙扎著,一心想替陶月煙報仇。「不!我不要!是他該死!不是我……」
「御餚!你快住手!你在發什麼瘋?」
施御餚暫時清醒地回頭一看,剛好迎面被打了一巴掌。
而打他的人,是他的父親。
施御餚看著他,目光充滿了怨憤。
他的父親也是差點害死月煙的兇手,如果不是他一直拒絕他和月煙訂婚,那麼事情或許不會發生了。
他吼道:「我沒瘋,過分的人是他!他差一點害死了月煙,這樣子你滿意了嗎?」
施父怒顏地瞪著他。「你這逆子……」他一手高揚,想再打施御餚一巴掌,但是被他接個正著。
「我說錯了嗎?」他嗤之以鼻地問道。過去他的確是太天真了。
施父聞言,不禁有些惱怒。
他不否認,像陶月煙那種女孩根本進不了施家的大門,但現在施家沒落了,兒子應該想些正經事,好拯救施氏企業,而不是一天到晚還迷戀著那女孩,醫院和學校兩頭跑,他的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施家的存在?
況且他們現在寄住在他人的屋簷下,他聊傷了煌金,難道他就不能忘了那個女孩嗎?
愈想愈氣惱,施父大聲咆哮。「你給我滾!今後我沒有你這個兒子,你也不再是我施家的人,滾吧!」
施母大吃一驚,連忙勸道:「老公,別這樣……」
在這短短的幾個月內施母像是老了幾十歲,性格也不再像過去一樣高傲,只求有個安定生活。
但施父可就不這麼想,他想要回被人合併的施氏企業,他想在商場上繼續一展雄風,所以他不會放掉他姐夫這條大魚的。
施御餚先看著母親祈求的目光,再盯著父親的怒容,他狠下決心。「好,我走!」
「御餚……」施母幾乎站不住腳。
施御餚只是深深地對他們鞠躬,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因為他知道,這正是他獨立的時候,他會闖出一番事業給他們瞧的。
陶月煙的臉色鐵青、身體僵直,她瞪著坐在身邊,到現在還一直抱著她的施御餚。
但他似乎沒她煩惱,他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一面聽費赤墨念著行事歷,一面玩著她柔順的黑髮。
費赤墨則有些坐立難安,因為他無法想像,等陶憩儀知道是他們帶走了陶月煙後,她搞不好會不理他……
擦擦汗,費赤墨心虛地閃避陶月煙帶怒的眸子,對上施御餚。
他心想,他念了那麼多的行程,老闆大概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瞧他眼睛雖然看著他,但注意力、可不在他身上。
於是他小咳兩聲問道:「老闆,那麼行程方面還有什麼問題嗎?」
果然,施御餚只是撩起陶月煙的長髮嗅了嗅,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當然話也沒聽到了。
費赤墨硬著頭皮,再喊一次,「老闆……」
施御餚這才動了動身子,有所回應,「什麼事?」
費赤墨苦命地再說一次,「行事歷……」
「哦,這樣子就可以了,你到前面去看看機長的情況吧!」不想再被打擾,施御餚乾脆支開他。
「是的,老闆。」費赤墨如釋重負地離開。
陶月煙自從被架上轎車,又帶上這架私人飛機,都是用這種曖昧的姿勢被施御餚摟著,她不禁全身僵硬,不發一語。
因為他不肯讓她離開他,連一秒鐘也不行,也許是負氣,她到現在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回答。
施御餚也不在乎,只要她待在他的身邊,恨也好、怨也好,他都無所謂。
他要的,始終只有她。
「你肚子餓嗎?」施御餚在她的脖子上印下一吻,親暱地問道。
陶月煙只想回頭扁他一拳,因為他好像留下吻痕了……太過分了,她實在忍無可忍了。
「請你不要這樣!」她握緊了拳頭說道。他再這樣的話,說不定她真的會回頭扁他。
施御餚不怒反笑,笑得全身震動,渾厚的笑聲宛如寄透他的胸腔傳達到她身上,令她也產生共鳴。
陶月煙努力坐直身子,但施御餚貼得更近,讓她無計可施。
但他還算有良心,沒拿這件事繼續作文章,只是突然站了起來,卻仍然不准她離開他身邊一點點。
「我們去找吃的。」
陶月煙不情願地跟著他。這可是她第一次被綁架,還出了國……天哪!之前她的思緒一直受他的氣息干擾,這時才想到入境的問題,這可怎麼辦……
「我不想吃東西。」她不肯配合地說道,不過卻抗拒不了飢餓的感覺,嘴裡一直吞著口水。
施御餚面露微笑,沒說什麼,只是將她拉到一個保溫櫃前,讓她看一看裡頭放了什麼吃的。
陶月煙的唾液馬上增加,天!她是真的肚子餓了。
自早上被他綁架到現在,她根本什麼東西都沒吃。
「有什麼吃什麼好嗎?」
陶月煙又想吃又得維持僅剩的一點尊嚴,好辛苦。「隨……隨便。」
施御餚看穿了她的心思,因此忍不住在她的粉頰上輕啄了一下。
在她來不及抗議前,就將她的身子反過來,讓她坐回方纔的椅子上,然後將保溫櫃裡的菜色一一端上來,放在她面前的小桌子上。
她愣了愣,聞著濃濃的香味,竟也忘了罵他。
「好香哦……」
她很意外,一這些都是高級料理。
但陶月煙的自由並沒有很久,幾乎在她脫口讚歎的同時,她的腰又被施御餚給環摟住。
「我來幫你切牛排。」他好心地提議,不過陶月煙卻不予接受。
「我自己來……」可旋即,她又懊惱自己上當了。
因為桌上的不管是牛排、小菜或是料理,看似只有一份,不過當她動手翻了翻牛排,才察覺牛排不只一份,而是兩份裝在同一個鐵盤上,其他的菜也一樣,都是足足兩個人的餐量。
也就是說,她得負責切牛排、夾菜,而施御餚只要抱著她,等吃她的豆腐配牛排。她惱怒自己的大意。
瞧陶月煙切得非常用力,施御餚實在拿她沒辦法。他心想,暫時休戰,對她真的有那麼難嗎?
「我想吃牛排。」心愛的女人在抱,他難免有些心猿意馬,因此盡量壓抑自己的衝動,半撒嬌道。
陶月煙臉一沉,只好插起一塊剛切好的牛肉給他。
雖然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但她現下的身份是「俘虜」,讓他心情好一點,說不定她就可以說服他,讓她早點回家。
一口吃下牛肉,施御餚簡直滿足極了。
他暗自打算,到了美國,他再也不讓她離開。
獨自生活是寂寞而辛苦的,不但什麼都得自己來,就連生活費也要靠勞力賺取。
不過施御餚卻沒有想像中的怯儒,身為富家子弟的他肯接受這種改變,並且覺得心中踏實許多。
自己賺的錢自己支配,對他而言,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值得驕傲的事,因為他從中學習到一件事,那就是珍惜擁有。
日子雖然幸苦,但他並沒有忘記每天去探望陶月煙,即使她根本不想見他,他依替每天報到。
「我說過,月煙姐不想見你,你幹嘛每天來。」陶醉文擋在門口,讓他沒有辦法見到陶月煙。
「讓我見她一面,醉文。」
「不行,月煙姐不想見你,你怎麼還不死心啊!」陶醉文很是佩服他的癡心,但是沒有陶月煙的首肯,她哪敢放人。
也不曉得他是怎麼得罪月煙姐的,還害得月煙姐差點死了……雖然她也希望他們兩個人能趕快和好,不過似乎不可能。
「醉文,別這樣,我只想見她,並不會傷害她,你認識我那麼久了,難道不相信我的為人?」施御餚企圖動之以情。
他之前曾說動心軟的陶流瑤放他進門,不過陶月煙冷漠以對,他也無所謂,總之沒有每天見她平安的樣子,他仍會心生恐懼,畢竟她受的壓力和傷痛狠大,他很本無法替她分擔。
陶醉文一臉為難。「我根想幫你,但是不行。」
月煙姐現在變得非常沉默,幾天前,當她還在住院的時候竟曾跑到頂樓去,雖然她們不清楚她是否又打算自殺,不過只要一想到她站在頂樓護欄外,一副要往下跳的樣子,她的心臟就受不了。
所以陶醉文現在是愛莫能助,她就怕這一幫,萬一刺激到陶月煙,讓她又想自殺的話,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醉文……」
「唉!不行就是不行,你還是快走吧!」陶醉文可搪不起陶月煙可能再度發生自殺的事情,所以仍依慣例趕人。
施御餚越過陶醉文,看著隔著他和陶月煙的門,心裡不禁一陣難過。她還是不肯原諒他嗎?
「好,那我明天再來。」他宣告著,但陶醉文卻大呼吃不消。
「你明天還來啊!真是找麻煩……」她苦著臉咕噥著,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不過施御餚一點愧疚感也沒有,反正他會一直來,直到陶月煙肯見他為止。
「那我走了。」道完再見,施御餚跨上他買的二手機車,發動引擎走了。
陶醉文瞧著他的身影漸遠,不禁搖搖頭。
這施御餚也夠癡情了,但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月煙姐大概很難再接受他。事情她雖然有耳聞,卻也不敢過問。
月煙姐現在的精神狀況太脆弱了,根本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施御餚這名字,不過她知道,月煙姐很清楚施御餚天天都來找她。
唉,他們還要耗到什麼時候啊?
明明就是相屬的兩人,又何苦相互折磨呢?她真是搞不懂。
陶醉文轉身走進孤兒院的大門裡,才進門,就瞧見陶月煙站在玄關。
想見施御餚的話,又何必躲起來呢?
「月煙姐……」
陶月煙的臉色蒼白得像是隨時會倒下,令陶醉文不由得擔心。
「月煙姐,我扶你去休息吧。」才剛舉步走過去,陶月煙便開始搖搖欲墜,嚇得陶醉文差點心跳停止。「我的天啊!月煙姐,你不要嚇我!」
扶住陶月煙的手,也撐住她身上一半的體重,陶醉文直想罵三字經。
陶月煙被陶醉文扶著往房裡走,內心一陣悵然。她知道,就算再怎麼恨施御餚,她也無法停止愛他。
方纔她聽到機車的聲音在門口停下,她就在想,會不會是他又來找她?而他來找她做什麼呢?
她嘴上雖說不想見他,但那只是在欺騙自己,可是事已至此,是他要她去做那種事在先,又狠心將她推離在後,她如何能心無芥蒂地再跟他在一起?陶月煙無聲問著自己,而她也明白答案,她不能、也根本辦不到,她連再去學校上課的勇氣都沒有了,她還能奢望什麼?
回到小房間,她被陶醉文安置在床上,呆坐了好一會兒,才回神接過她遞來的水。
「月煙姐,好多了嗎?」
陶醉文探視的小臉上淨是關心,這令陶月煙溫暖了心房,也不得不露出笑容安撫她。
「謝謝你,我沒事了。」
「那就好,不然我會被憩儀罵。」陶醉文嘟嚷著。
她知道憩儀雖然一臉冷淡,也一副不聞不問的樣子,但她曉得,她的擔心和憂慮可不會比她少。如果讓她知道今天月煙姐又難過了,那她大概會被憩儀罵得無地自容。
陶月煙聞言,只是虛弱地一笑。她心想,她帶給大家太多的麻煩了,也該是她振作起來的時候。
於是她心思流轉,突然說了一句含陶醉文差點窒息的話。「如果我死了……是不是。比較好?」陶醉文瞪大了雙眼,原本灌進嘴裡的白開水亦噴出口。
「月……月煙姐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呢?」她連忙拿布擦了擦被噴濕的書桌。
「我想陶院長如果知道月煙姐又有這種想法的話,一定會很難過。」她也不笨,馬上先動之以情。
陶月煙輕輕地在嘴畔扯了一個久違的彎弧,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陶醉文可聽得一頭霧水。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的』死了,那麼我就不必再……見到他,我快十八歲了。也該是我搬出去的時候。」
可她解釋了半大,陶醉文還是不雅地張大了嘴、合也合不上。
「我還是聽不懂。」無關於錢,她的聰明就變成這副傻德行。
陶月煙長睫煽了煽,手裡握著杯子,說道:「我是想……就讓他以為我死了。」
「什麼?」陶醉文驚許地跳了起來。
「這樣好嗎?」
暫且不論施御餚對月煙姐的一往情深,那她們呢?月煙姐是不是打算不再見她們了?那怎麼行!「醉文,你聽我說……」
「不、不。不!我反對,你沒有必要那麼快就離開這裡,我不要……」她孩子氣地道。
她剛來孤兒院不久,就是月煙姐對近乎自閉的她伸出第一雙溫暖的手,讓她有種被關心重視的感覺,也讓她祝她為親人,更是崇拜的對象。
要是她讓月煙姐就這麼離開這裡,那她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她?總之她不要!她一定要反對到底。
「醉文!」陶月煙又氣又好笑地拉下陶醉文覆住耳朵的雙手,話重心長地解釋道:「我想,你們大概也從學校傳聞中知道了一些事,所以我沒有辦法再若無其事地在學校待到畢業,再加上……我也不想見他,才想出這個辦法,絕對不是故意要這麼做。」
陶醉文垂著頭不發一語,但陶月煙曉得她都聽進去了。
「醉文,你不能幫我的忙嗎?」她溫柔地問道。
醉文和憩儀她們都像是她的親人一般,也是她這輩子唯一割捨不下的親情,更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動力,她以為她會隨意遺棄嗎?
雖然十分不願,但陶醉文還是頜首。
「好吧!不過你要答應常回來看我們,將來一定還要在一起。」
「當然。」不輕易許下承諾,但陶月煙一答應,便一定遵從。
陶醉文放心地笑咧了嘴,一轉頭便看到陶憩儀站在房門口。「憩儀……」她以為她還在睡覺呢。
不料,陶憩儀卻揚起算計的笑容,說了一句,「我有辦法。」
「啥?」聽得她和陶月煙都不明所以。
「就是假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