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花羅衣被江姐拉到一旁去問道:「怎麼,你們認識嗎?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害她當真以為花羅衣是時來運轉,終於爭到了個大工作。啐!結果到頭來也不過是靠關係。
「我?我根本不認識他!」花羅衣急忙和他撇清關係。
誰曉得這位雲先生是誰呀?
但是話說回來,她怎麼老覺得他很眼熟呢?
汪姐聞言,以極度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她,讓她有點氣結。
「算了,反正等一下就要簽約了。」汪姐篤定地道。等簽了約,這工作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花羅衣扁著嘴,瞥了眼跟她們一起坐在接待室裡另一端的「雲先生」,然後瞧著他拿出文件閱讀著。
當然,她也好奇他的身份,但此時此刻被江姐盯著,她還是安分一點好。
隨後,汪姐一見到一名高大的男人走進來,再度熱切地站了起來。「你好,嚴先生。」
「請坐。」嚴覲揚對她微笑,但是轉眼卻很意外地看到一個有起床氣的男人竟也在場。「翼宇,你起得真早。」他忍不住調侃他。
但是心裡卻在想,如果雲翼宇以後也都能夠這麼「敬業」的話,那他會非常樂意讓他任性地多做一些自己想作的音樂。
盤踞在房內另一端沙發上的雲翼宇,總算露出了一個給「自己人」的笑容,揚起了眉頭。
「不早了,大老闆,現在都十點鐘了,而且你還欠我一次午餐。」自己人就要明算帳,嚴覲揚欠了他什麼,他倒是算得非常清楚。
這個時候,一直安靜得被當成隱形人的花羅衣突然大叫。「啊!我終於想起來了!你是雲翼宇!」
頓時,在場四個人裡有三雙眼睛直盯著她看,而且其中的一雙眼裡露出訝異,接著才有人捧腹笑了起來。
當然,花羅衣是臉紅得只想找個洞鑽進去,而汪姐則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笑得最大聲的是嚴覲揚,他倒在沙發上,不停拍著雲翼宇的肩膀。「哈哈哈!雲翼,你該檢討了,哈哈哈……」
在台灣出了六張唱片,每一張都大賣特賣的超級明星,居然還會有人認不得他這張臉,這還不夠讓他回家面牆思過嗎?
雲翼宇皮笑肉不笑,睨著一臉超級無辜的花羅衣。
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地偷窺了他一眼,然後又連忙將頭垂了下去,那樣子還真教他想「欺負」她……
「對不起,雲先生。」汪姐立刻低頭道歉,還捏了捏花羅衣的手。
花羅衣皺起了月眉,一臉委屈。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小小聲地犯著嘀咕,但是卻被就坐在她對面的雲翼宇聽到了。
他俊逸的臉上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她,像是在盯著一塊美味可口俎上肉般,讓她猛吞口水。
「沒有關係,汪小姐,我們簽合約吧。」雲翼宇露出客套的笑容說道。
因為他剛剛決定要讓眼前的這個小妮子明白,他音樂的知名度可是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呵啊……」花羅衣張大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屈紅萼一面吃著熱騰騰的麵條,一面對她這副沒睡飽的樣子微蹙起眉頭。「你怎麼了?該不會是好幾天沒睡好吧?」
想她又不是蕭薔,一天只睡一個小時還可以賣賣化妝品賺錢,花羅衣這個小女人大概沒那種行情。
「嗯……」花羅衣揉揉眼睛道:「哪有,我只是覺得好像有點睡不飽……」事實上,她現在只要回想起昨天簽約的事,瞌睡蟲就全跑光了。
唉,丟臉吶!她生平沒這麼懊惱過,為什麼自己總是慢半拍……不,慢半拍也就算了,就算是終於想起來也不用叫那麼大聲吧?!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她的糗事還可以供大家在茶餘飯後談笑,那也算是好事一樁吧?
「睡不飽?」屈紅萼邊吸著麵條,邊調侃她道:「你晚上都在夢遊,當然睡不飽。」
想想看,她要是又夢遊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浪費體力,這樣要是睡得飽,她屈紅萼的名字就給她倒過來寫。
「紅等,我哪有那麼誇張!」花羅衣不禁抗議著。
因為每次一有什麼事,屈紅萼就會拿她的夢遊症來作文章……對了,這一點簡直是和雲翼宇一模一樣!
呃,不對,她怎麼又想起他了!
不行,她得要趕快把他推至午門斬首,否則討厭他的周公肯定不會再讓她踏進他家大門。
「還說沒有那麼誇張,那上次是誰跑到我房間裡來咬我?」屈紅萼得理不饒人地咧嘴道
花羅衣漲紅了臉,那精緻又可愛的小臉,就是惹人憐。「那……那……我就說了不是故意的嘛!」
想必屈紅萼是還在記仇,誰教她前些日子出了三天外景,又把手機關掉,讓她找不到人,擔心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只差沒真的跑到隔壁去敲門,問隔壁鄰居看看,她有沒有夢遊跑到他們家去,或真咬了他們家的那隻狼狗……
所以屈紅萼此刻當然嘮叨個沒完。「媽的,害我穿長袖去上班,險些沒在公車上中暑。」
「對不起嘛!」
屈紅萼瞧見花羅衣又像個小媳婦般,委屈地快把下巴貼上胸口了,心軟地暫時放了她一馬。
「好啦!那麼,你為什麼睡不著?」屈紅萼又大快朵頤地吃起面來,還算有良心地問道。
雖然花羅衣是個患有怪病的小女人,不過也因為有她分攤租金,自己才得以租下這間公寓,所以自己才會忍受她這個怪毛病到現在……
但是話又說回來,屈紅萼的脾氣不好,也算是找不到伴的原因之一吧?不過她可是死也不會承認的。
「沒……沒什麼。」花羅衣忽然搖搖頭說道。
可是她心裡卻是犯嘀咕,為什麼雲翼宇老愛跑進她的思緒裡,弄得她臉紅心跳?而她也不禁在想,這算不算另一種精神騷擾呢?
「是嗎?」屈紅萼狐疑地問道。
這小妮子平時好睡得很,怎麼可能突然就得了失眠呢?
「真的啦!」花羅衣一面說,一面往套房的小廚房逃去。「我也去煮碗麵來吃。」沒瞧見屈紅萼摸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
「那就是真的有什麼囉!」她瞥了眼花羅衣的背影道。「哼哼,也許有好戲可看了。」
而她生平最喜歡的……當然就是看戲囉!嘿嘿!
「真是夠了,你們還要笑到什麼時候?」雲翼宇不悅地問道,並用足以將兩人都冷凍的目光瞪著他們。
但是這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大老闆兼朋友,另一個是他的同事兼競爭對手,卻還是大刺刺用力的在笑,笑到都咳了起來,還是不肯放過他。
嚴覲揚雖然慢慢止住笑意,但仍揚起唇角道。「我也沒有辦法,因為這件事情真的是太好笑了。」
而他們在嘲笑雲翼宇的,正是花羅衣那天的「不識貨」,紀津綠當然也笑得十分不客氣了。
「啐。」雲翼宇嘖了聲,沒好臉色給他們。
紀津綠彈彈指,興味十足地問道:「今天是你們拍MTV的日子吧?那我去探個班好了……」
嚴覲揚點點頭,附和道:「也對,要不是我還有事要忙,我還真想去探你的班。」
雲翼宇仍是一臉陰鷙,凝視著他們。「不用你們的假好心,我工作一向不喜歡人家來探班。」
哼!美其名曰是探班,但實則是去看好戲,他們以為他不知道嗎?
紀津綠可笑得賊了,道:「反正就在樓下,幾步路而已,我不會吝嗇的。」
潘朵拉音樂公司因為這幾年的營運屢創佳績,因此嚴覲揚買下了整幢大樓重新改建,所以目前公司內不但有錄音室、攝影棚、還有員工餐廳,甚至於是可供員工輕鬆娛樂的地方,福利算得上是相當不錯。
而他們這次拍MTV的地方,自然就在自家公司的大樓裡,除了導演是外聘的之外,其餘的他們皆有工作人員待命。
「啐,我叫你別來就別來,不……你要來也行,只要你閉上你的嘴、蒙上你的眼,你就來吧!」雲翼宇冷笑地說道。
紀津綠搖了搖頭,嘻皮笑臉地道:「那怎麼行,如果閉上嘴、蒙上眼,那我還去探什麼班?」
他擺明了就是去看笑話,讓雲翼宇只能怒瞪著他。
「隨便你了。」雲翼宇忿忿地道。
反正紀津綠這個男人天生就愛惹是生非,哪一天他要是轉了性,那才奇怪。
不過一會兒就能夠見到花羅衣,倒是有些令他感到期待。
呵!他還真沒見過哪個女人能夠比她迷糊的……因此就算她有眼不識泰山,他也不會生太大的氣。
只不過……這麼被看不起還是第一次,所以他非得讓她曉得,她應該要牢牢記住他才是,而不是忘了他。
攝影棚內,花羅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開工。
汪姐在一旁忙進忙出,幫她打點行頭,然後便催促著她先去換衣服北妝,之後就跑得不見人影。
不過這樣也好,讓她鬆了一口氣,否則汪姐老在身邊盯著她,怕她又說錯什麼話、做錯什麼事,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花羅衣繼續坐在原地,一直到等不下去,她才不得不開口詢問一旁的一名工作人員道:「對不起,請問一下……MTV什麼時候要開始拍?」
工作人員皺著眉頭道:「啊,你是女主角吧?導演遲到了,好像要一個半鐘頭以後才會過來,你先到休息室去休息吧!」
「哦,好的。」
花羅衣點點頭,穿著一身拍攝用的全白洋裝,往攝影棚一角的休息室裡踱去,但她才走了一半,又改變主意往外走。
剛剛那個人不是說導演要一個半小時以後才會來嗎?她不如乘機去參觀一下音樂公司,不然她來了這裡兩三回,豈不白來了。
熟料,她才走出了攝影棚,就碰到了她最不想碰到的男人。
「等等,你要去哪?」雲翼宇的眼倒尖得很,立刻就喊住這個連忙轉身往回走又不識相的小妮子。
「我……我當然是要回攝影棚。」花羅衣戰戰兢兢地說道。
雖然說他們早簽了約,不怕雲翼宇反悔,但她還是覺得這個男人那天盯著她的目光,讓她寒毛直豎。
雲翼宇有些不是滋味,不快但又笑著問她道:「我是問,你從攝影棚裡出來做什麼?」
他不開心的是,這個小妮子老是不將他放在眼裡?更不悅的恐怕是,他的男性魅力只對她不管用。
「呃……導演要遲些才會到。」花羅衣還是背對著他說話,讓他微揚起了眉,有了挑戰心。
「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說話?」
他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明星,如今竟栽在一個小小模特兒的身上,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然而,除了不甘心之外,他覺得她有趣,也是他為什麼找上她的原因。
「我沒有。」花羅衣違心地說道。
因為她根本就是怕了他。
雲翼宇盯著她,讓她覺得猶如芒刺在背。
兩個人就這麼站了一會兒,雲翼宇突然笑了出來,那清朗的笑聲,令花羅衣忍不住轉身看著他。
「你在笑什麼?」
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在嘲笑她?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很像……」很像面對一隻張牙舞爪的惡狼,害怕得抖動雙肩的小白兔。
但是雲翼宇沒說出口,因為他可不想當那只惡狼。
「很像什麼?」花羅衣純粹好奇問道。
「沒有。」他當然不可能說。「來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反正還有時間,不是嗎?」
接著,他很主動的就拉著她的手,快步走在長廊上。
花羅衣當然嚇了一跳,兩頰微微地發熱,心跳更是失頻,卻不得不跟著他走。「喂!喂!你要做什麼?」
如果他要報仇的話,能不能請他不要拉著她到處跑?不然面對這麼多以好奇目光盯著他們的人,她會……她會覺得很丟臉的。
「安靜,跟著我走就對了。」
「我……那個……」她能不能逃走呀?
可花羅衣終究還是沒能逃掉,硬是被雲翼宇拖進了一間擺放了鋼琴的房間裡,反身上鎖。
為什麼要上鎖?花羅衣本來想問,但話又吞了回去。
唉,她怕事是原因之一,但此刻他興致勃勃地坐在鋼琴面前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說她想逃。
「坐下。」
他一個命令,她一個動作,就坐在離黑色鋼琴不遠的一張椅子上,再度神經緊張地瞥了他一眼。
緊接著,雲翼宇掀起鋼琴蓋,開始彈起了音樂。
不一會兒,花羅衣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了,呆然地聽著。
突然之間她發現,雲翼宇的音樂才能可以說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她看著他的手指在黑白交錯的鋼琴鍵上舞動,時而快速、激昂,時而輕慢、迴盪,就算她不太懂音樂,也覺得這簡直就像是一種令人難以忘懷的表演一般。
那輕盈悅耳的民族風音樂,就如同是一場絕色饗宴,讓人宛若置身在時空轉移的錯覺中,彷彿看到許多黝黑皮膚、靦腆的深峭臉孔,身著色彩特殊的民族服飾的人民一面與你微笑,一面與你擦身而過。
雲翼宇忘情的彈著,突如其來的創作慾望,讓他從指尖不斷地彈奏自己想表達的音樂。
而花羅衣閉上了眼睛,完全沉浸在每一個音符裡,陶醉地享受了起來,一直到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她都還不忍張開眼睛。
這真的是太棒了!她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棒的音樂.真的!
雖然她對外國的民族音樂沒有什麼研究,但她就是不自覺地喜歡著雲翼宇彈奏的這首曲子,給人一種輕柔且溫暖的感覺
「怎麼樣?好聽嗎?」雲翼宇來到她的面前,在瞧她陶然的表情後,幾乎是自傲地問著。
花羅衣睜開眼,忽然發現他的臉就在她眼前,她險些嚇出心臟病。「你……你什麼時候站到我面前?」
雲翼宇輕哼了聲,故意將臉貼近她。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咦?」
「回答!」
見他瞪著她,她再度吞了吞口水。
「什麼回答……」她不好意思地問道。因為他只要一瞪著她,她的心跳就會加速,連腦袋瓜也變得不太靈光了。
聞言,雲翼宇突然氣絕地想著,這個小妮子是轉世來克他的嗎?不然怎麼連他表演了他拿手的音樂創作,她連個掌聲都吝於給予?
惱怒地,他乾脆把話講開。「我的音樂!」
他簡直是要咬牙切齒了。
花羅衣眨眨水靈靈的大眼,忽然笑得有點傻氣,但卻絕對真誠地道:「好聽,真的好好聽哦1」
她覺得她彷彿藉著他的音樂,走了一趟旅行呢!
雲翼宇見狀,只覺得自己的魂被勾,魄被攝了。
沒錯,他生在富貴之家,從小到大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然而,他卻沒有決定未來的自由。
因此他逃離了那個家;想用自己最得意的音樂創作來獲得他人的肯定,也同時肯定自己。
但是……沒有人……沒有任何人的一句單純的批評能讓他喜悅、動心,因為那些歌迷們喜歡的其實只是他的外貌,而不是他的創作,但是她……她從一開始就是那麼不同,真不可思議。
思及此,雲翼字只是凝視著她,忽然想起了王老爹的話。
家裡的那些老頭子們不是要他趕緊娶個媳婦嗎?那麼,他就難得聽話一次吧!因為他現在忽然有了交女朋友的慾望了。
而花羅衣還是呆呆地笑著,見他笑,她也跟著笑,根本沒發現他那閃著光芒的黑眸,正打著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