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紀熾澄和黑聿吾等人破門而入時,映入眼簾的,正是葉母手上拿著刀子,葉沾衣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住手!」
黑聿吾大跨幾步,阻止了葉母的行為,並奪下刀子,紀熾澄則是忙著要其他人去叫救護車以及警察。
闕艙若站在門口,倒抽了一口氣,眼淚立刻墜了下來,她朝葉沾衣跑了過去,大聲喊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她?」
她們不是母女嗎?她們不是親骨肉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呢?
葉母被黑聿吾抓住,仍猙獰地揮著手叫喊:「她是掃把星!你不懂!她根本不夠資格獲得幸福--」
「啪」一聲,葉母的話止住,睜大充滿血絲的眼,瞪著揚手打她巴掌的紀熾澄。
「你……你……」
「我怎麼樣?」一向還算溫和的紀熾澄氣沖沖的大喊:「她夠不夠資格獲得幸-是你能決定的嗎?」
「我……」
「你自己沒本事獲得幸-就想當絆腳石,你也太差勁了吧!」
面對紀熾澄毫不留情的指責,葉母頓時委屈得像個孩子。「不……不……我不是絆腳石……是她,是她!」
葉母大聲尖叫,神情像是精神崩潰了。
但是此時此刻沒有人可憐她,只是將視線投向背部被刀劃得皮開肉綻、昏迷過去的葉沾衣。
他們實在不敢想像,黑聿吾要是沒有派人跟著葉母,發現葉沾衣一個人獨自來見她,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更不敢想像的,是如果他們再晚來一步,事情又會如何?
闕艙若不知所措地抱著葉沾衣滿是鮮血的身體,放聲大哭。
紀熾澄走到了她們的身邊蹲下。他有滿肚子的牢騷想說,但是看到她這樣子,他反而什都說不出來了……
「你是笨蛋,葉沾衣……」紀熾澄閉上縊出淚液的眼,忍不住抱怨,「你老是教不會,讓我這個老師很沒成就感……」
會痛的話就老實的說會痛,她老是咧著嘴笑,別人怎麼察覺得出,她心裡的傷口已經裂開了呢?
真是個……有夠笨的學生!
雷胤宸一回到桃園中正機場,就立刻直奔醫院。
在國外,他接到了葉沾衣入院的消息,馬上中斷所有事務,由歐洲飛回台灣,將一切都留給張曉生去辦。
他的心懸得老高……簡直讓他喘不過氣來,一想到葉沾衣仍然在加護病房觀察,他就痛苦得不能自己。
老天呀!她已經夠苦的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呢?
現在的他恨不得能夠立刻飛到她的身邊,照顧她、看著她。
他愛她……他愛她呀!
不要讓他連這句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別讓他失去她……拜託……
「怎麼樣?人到了嗎?」紀熾澄間著剛從病房外走進來的周正志。
周正志一臉的疲憊,不過卻神情沉重地搖搖頭。
「真是的,他就不能再快一點嗎?」
「熾澄,我想他已經在盡快趕來了,你就別再說了。」闕艙若坐在葉沾衣的病床邊,壓低聲音說道。
而葉沾衣躺在床上,在急救了好幾個小時、輸了好幾袋血、急壞一堆人的心臟之後,總算是救了回來。
但是人救回來了,那麼心呢?
她的母親傷得她那麼重,她還能夠再像以前一樣,坦率的對他們展露微笑嗎?
唉,這件事……沒人敢保證。
葉母雖然已被警方帶走,也判定她得了嚴重的精神疾病,強制送到療養院去了,不過為時已晚,還是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所以此時此刻,他們除了祈禱葉沾衣能夠早日甦醒過來,便再也沒有其他的念頭了。
不一會兒,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在病房門口停了一下,雷胤宸衝進來了。
他面容憔悴、衣著不整,紀熾澄看到他的模樣,原本到嘴的責難竟說不出口了。
他的目光鎖在葉沾衣的身上,連他們都沒有瞧見,一進病房就連忙站到床邊去,用手輕撫著她的發。
「怎麼樣?醫生說她的情況如何?」他焦急的問道。
闕艙若輕喟了一聲,「她斷了幾根骨頭,背上被縫了上百針,而且從前天就昏迷到現在……」
「醫生說她失血過多,能救回一條命已經算不錯了,現在只等她醒過來,只要人醒過來就沒事了。」紀熾澄補充。
「是嗎?」
這麼說,她還是有希望活下來的嗎?
葉沾衣因背上縫了不少針而趴在病床上,她額頭包著紗布,右手也受了傷,臉上毫無血色。
雷胤宸這一生頭一回感到無助。
以往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他總是相信自己絕對有能力度過,但是面對葉沾衣的傷勢,他卻完全無能為力……
「沾衣……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握著她沒受傷的那隻手,雷胤宸嘶啞地呢喃,聲音令人心碎。
商場上的硬漢此時彷彿不堪一擊,但是他卻不在意別人瞧見他脆弱的樣子,只希望……心愛的人能夠健康的活下去。
這刺鼻的消毒水味,和當年的一模一樣。
葉沾衣記得,那個時候她是被紀熾澄帶到醫院去的,而她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發現,消毒水的味道其實沒那麼討厭。
「沾衣……你醒過來了嗎?」
是她的錯覺嗎?
原本人應該在歐洲的雷胤宸好像還待在她的身邊。
這又讓她想起,那一天在拍廣告時昏倒了,好像他也待在她的身邊?葉沾衣揚起了唇角,忘記痛苦似地直想笑。
「沾衣?」
雖然如此,她全身還是痛得不得了。
乾燥得像沙漠的喉嚨,發不出一點點的聲音,趴在床上的她嗅著枕頭上的刺鼻味,眼皮也像千斤重一樣,用盡了剩餘的力氣才緩緩張了開來。
「沾衣!沾衣!喔,我的天……你終於醒過來了,你終於醒過來了!」闕艙若喜極而泣。
葉沾衣想叫她不要哭,但卻只能看著她,什麼都不能做。
「我去叫醫生來。」紅著眼眶的周正志掩著嘴離開。
紀熾澄和黑聿吾則是站在一旁,皺著眉。
雷胤宸……方才在呼喊她的雷胤宸呢?
這時,有人動手拿掉她的呼吸器,用沾濕的綿花棒濕潤她乾裂的嘴唇。
胤宸……真的是他!
他看著她,溫柔得讓她連心都痛了……
不一會兒,主治醫生來了,再度檢查她的血壓、傷口,然後宣佈她的病情穩定下來了,這才讓大家都鬆了口氣。
看見大夥開心的神情,葉沾衣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再那麼痛了。
當她再度入睡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再怎麼痛苦,她活下來了……
葉沾衣再度睜開眼,已經是翌日。
主治醫生為她做了一些檢查後,留下她和雷胤宸離開。
她看著雷胤宸沒刮鬍子的憔悴臉龐、還有不整的衣衫,只想要投進他的懷裡,擁抱著他。
只可惜她背部包著紗布,讓她沒辦法傾過身去靠近他,而且她幾乎痛得連笑都笑不出來,只能無奈地凝視著他。
雷胤宸似乎感受到她的心思了,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讓她閉上了眼。
「沾衣……」
葉沾衣發出像鴨子般的嗓音:「你就不能給我一個吻嗎?」
聞言,雷胤宸知道她徹底清醒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又忍不住感到心疼,在她的臉上印下無數細碎的吻。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沾衣,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雷胤宸沉痛的說,「你又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嗎?」
她一定不知道,當他接到紀熾澄的越洋電話時,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恨不得自己長上雙翅,立刻飛回台灣。
「我……」
「你一定不知道,對吧?」雷胤宸苦笑。
葉沾衣心痛了起來,很想大聲反駁,卻沒有力氣這麼做。
「我很想你……」她努力擠出聲音,「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就如同他的抱怨一般,她也想傾訴她的思念呀!
每一次他打電話回來,她就很想任性的告訴他,她希望他早一點回台灣,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見她皺著眉,雷胤宸小心翼翼地站在床邊,伸手環抱住她。「我差一點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對不起……」
是她太沒用了,始終不敢反抗命運。
「噓,你在胡說什麼,這件事情錯不在你。」
這一切,他都聽紀熾澄大致描述過了。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究竟她們母女倆談了什麼,不過他們猜測,大概和葉母瘋狂時喊出的那幾句話有關吧?
因為自己無法得到幸-,所以她也不要自己的女兒得到幸-,硬將怨氣出在女兒身上,造成葉沾衣心靈上的傷害。
果然不出所料,被雷胤宸溫柔抱著的葉沾衣一回想起那天的事,居然說:「我不適合擁有幸福……」
雷胤宸一聽,立刻皺緊了眉頭。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激動的反駁,「有人規定擁有幸福是需要條件的嗎?我以為,幸-是靠自己去追求的,不是嗎?」
葉沾衣睜大了眼,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語氣如此激烈的雷胤宸,而他的話也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你還不懂嗎?沾衣,你想要幸-,我們可以一起去創造,因為擁有幸福是沒有條件限制的。」
「幸福的……條件?」
「是的,沾衣,對我來說,我的小小幸福是在我每一次睜開眼時,就看到你在我的身畔安穩沉睡;要不就是我又發現了你的一樣喜好而覺得訝異,我愛你如此之深,就連分離不到數分,便開始想念。而當這些小小的幸福聚在一起,幸福就會變大、脹滿,讓我覺得快樂……」
葉沾衣凝視著他的眼,眼眶紅了起來,說不出話。
「難道你沒有這種感覺嗎?」雷胤宸認真的問。
打滾在她眼眶裡的淚終於溢滿,流了下來。
「我怎麼可能沒感覺……」
是呀,她怎麼可能沒感覺,怎麼可能沒感覺……
幸-是不需要條件的,其實它一直就在她的身邊,等著她去發現,去牢牢抓住它,她怎麼會笨得到現在才發現呢?
「沾衣……」雷胤宸吻乾她的淚,聞著她身上混著消毒水的味道,總算有了心安的感覺。
心中的一顆大石頭也總算是落下了。
葉沾衣靠在他的肩頭啜泣著,因為他的一句話,竟讓禁錮她好幾年的枷鎖完全打開了。
他的懷抱好溫暖、好溫暖,而她……將不再害怕了。
思及此,她破涕為笑,忽然在他耳邊沙啞的問道:「你不覺得……有件事很奇怪嗎?」
「什麼事?」
「很愛問問題的我始終沒有問過你……愛不愛我?」
聽了,雷胤宸全身一僵,直到她的笑聲傳出,他才放鬆下來。
「那是因為我害怕,害怕你的答案,害怕你不愛我,更害怕我會失去你。」她終於說出來了,說出了心中最深層的恐懼。
「傻瓜,你問我就會知道答案。」雷胤宸又心疼又歡喜地擁緊她。
「那我現在可以問嗎?」
「當然。」
「你愛我嗎?」葉沾衣無聲地笑著。
現在的她臉上不再有任何陰霾,只想全心全意愛著眼前這個男人。
「我愛你,葉沾衣。」雷胤宸報以一個深情的吻,「那你呢?」
「我也愛你,雷胤宸。」她再度將頭靠在他肩上,耳語道。
「那麼要陪我回老家了嗎?」
「老家?」
「是呀,八卦鬧那麼久,我爸媽他們早就想看看你了。」他神情有些困擾地歎息。
「好呀!」葉沾衣欣然應允。
「那麼說好了,等你痊-出院之後,我們就回去一趟吧,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們兩老急著想抱孫子……」
病房外。
情人們的耳語在紀熾澄將門闔上之後,就完全聽不見了。
「真是的,我居然有種嫁女兒的感覺……」他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笑容,半抱怨地說道。
闕艙若則站在一旁笑而不語。
因為她知道,雷胤宸會給葉沾衣幸福的。
而她也由衷期望,他們會幸-一輩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