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又是桃飛柳斜,春綠花紅時節。
河南第一大家,秦府,少主人秦淮昱邀請其友楚嵐卿一同賞花、品酒、論劍,為了招待貴客,廚房上下異常忙碌。
廚娘眼尖,看到有人在灶頭前發愣,破口罵道:「襄兒,別發呆啊!」
「喔。」那名喚襄兒的姑娘驚回了神思,卻仍呆杵著不動。
她不是別人,正是宋襄兒。半年前她只留了張紙條,便離開楚家鏢局。未料,身上僅有的盤纏叫人騙去,淪為乞丐。幸好,天不絕她,機緣巧合下,讓秦家收入府中為僕,於是她就一直在秦家持下。
這些時日以來,她一心只想存錢到四川去,日子過得雖苦,但總是平靜。沒想到,這兩天,為了楚嵐卿要來的消息,她的心緒再度擾動。
「去去去——」廚娘見她還在發呆,一火大,來到她的跟前,揪起了她的耳朵。「大夥兒忙成這樣,你還在偷懶。」
「大娘,我不偷懶了。」宋襄兒痛得擰眉。「您快放手啊!」
廚娘瞧她求饒,倒也不為難她,將手鬆了。「你把那道菜端到前廳去。」指著灶上一盤菜。
「要我端啊?」宋襄兒眉頭又攢聚成一團。
廚娘雙手搖腰。「叫你端、你就端啊。你很怪耶,旁的小丫頭,聽到可以端菜到前廳都開心得不得了,你怎麼把眉皺成這樣。」
宋襄兒回道:「那就讓旁人端吧。」她實在不想見到楚嵐卿啊。
「你敢頂嘴?!」廚娘不悅地掀眉。
「不是的。」宋襄兒連忙軟語解釋。「我是怕自己笨手笨腳,讓府上丟臉。」
「知道自己笨手笨腳,就要更小心啊。」廚娘指使著她。「去,不要讓菜涼了。」
宋襄兒深吸了一口氣。「是。」她不再抗辯,端著盤子,往前廳移去。
這一小段路,她不但走得慢,還把眼睛睜得大,就盼能遇上人幫她端過去。誰知道她的運氣差,就是碰不到人。「唉!」她歎了口氣,天要亡她啊!
忽然,另一個丫頭轉出,她連忙換住地。「小蓮。」
小蓮抬眸看她,一笑。「襄兒,有什麼事嗎?」
宋襄兒佯皺眉頭。「我肚子突然疼了起來,你幫我送菜到前廳好嗎?」
「好可憐喔。」小蓮應了她一聲。「不過,前廳只差幾步了,你自己送吧。」
「不能幫我嗎?」宋襄兒可憐兮兮地盼著她。「你們不是很想看楚嵐卿的風采嗎?到前廳就可以多看他幾眼了。」
小蓮臉上一紅。「哎呀,襄兒,我實話和你說,若是平常,我一定會幫你這個忙,只是——」她撫撫頭髮,面露嬌羞。「我想把自己扮得好看點,再去見楚嵐卿,你不知道,他真的好俊喔!」她說得極是癡迷。
宋襄兒無力地說:「你這樣已經夠美了,他不會計較的。」
「別這麼說,我會害羞的。」小蓮格格地笑,擺了擺手。「咦,聽你的語氣,好像和他很熟?」
宋襄兒扯了扯嘴角,她和他應該可以算得上熟吧。
小蓮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是肚子疼嗎?快點送去就可以休息了。我先走了。」她扭動柳腰,款步離開。
看她離開,宋襄兒沉沉逸歎。想到要和楚嵐卿見面,她的肚子真的犯疼了。
沒有別的辦法了,宋襄兒只好埋頭往前廳步去。
才入廳內,她就聽到熟悉的笑聲。
聽他笑得這樣開懷,宋襄兒眉心一斂。那笑聲,叫她認清,沒有她在他旁邊,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好。認清這事,讓她心頭沒來由地冒出一陣酸。
「又有菜來了。」
猛地,她聽到楚嵐卿的聲音,心跳再度失序,連忙把頭壓低。
楚嵐卿旋到她身邊,夾起盤中佳餚。「好吃。秦兄,你府內的掌廚好本事啊。」楚嵐卿連聲稱讚,還停在宋襄兒旁邊。
秦淮昱笑道:「你就等不得下人端上桌子嗎?」
「你知道我楚某人最懂憐香惜玉了,怎麼好讓姑娘家多走這幾步呢。」楚嵐卿一笑。
死性不改,宋襄兒心頭低咒。
「我來拿吧。」楚嵐卿突然伸手接過她的盤子。
不期然地與他的指尖相觸,宋襄兒一雙纖手,驀然輕顫,楚嵐卿忽也定在她身邊不動。
宋襄兒心兒坪然,怕讓他認出,可又有那麼一點點希望他認出。
楚嵐卿輕哂。「唐突姑娘了。」他的聲音,還是一樣溫柔。
宋襄兒心口一悶,咬緊了牙,搖了搖頭。
他沒有認出她啊。一切只是她多慮、多情了。
「下去吧。」秦淮昱開口讓宋襄兒下去。
「是。」宋襄兒心神恍惚,漫口應道,嬌軀輕轉。
楚嵐卿視線跟著她移,胸前起伏突然變大。「等等!」他脫口而出,叫住宋襄兒。
「怎麼了?」秦淮昱心頭一奇,在旁問道。
楚嵐卿轉到宋襄兒面前,她則死命地把頭壓緊,楚嵐卿俯身對上她。「姑娘的聲音形貌和我一位朋友很像,可否抬頭?」
「不會吧?!」秦淮昱走到楚嵐卿身旁,展顏笑起。「你的朋友,怎麼會到我府上做下人?」
楚嵐卿一雙清湛的目光再度轉到宋襄兒身上,他見她埋頭不語,更確定她是宋襄兒。是啊,他也想問她,怎麼會到秦府做下人的。
心裡雖是這麼想,楚嵐卿口頭卻說:「我想,應該是我認錯了。姑娘,您請吧。」
宋襄兒聽他這麼說,鬆了口氣,快步從他身邊經過。
楚嵐卿附耳在秦淮昱旁邊,秦淮昱面露不解,卻還是依言喊道:「宋襄兒。」
說真的,他根本就不大知道廚房下人的名字。
聽到秦淮昱喊她,宋襄兒很本能地應道:「是。」話一出口,她才皺眉吐舌。
「宋襄兒。」楚嵐卿的聲音滿是怏怒,他旋身到她旁邊。「說!你剛剛為什麼不認我?」
宋襄兒硬著頭皮對上他。「我是下人,你是客。我認你做什麼?況且,你認得的姑娘那麼多,我怎麼知道你記不記得我。你若記不得我,我自己出面認,不是反而招笑話嗎?」
她一口氣吐完這麼多,看他微愕的樣子,心頭覺得舒暢極了。這半年來,她歷經不少事,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口舌笨拙的宋襄兒了。
楚嵐卿斂回神思,說道:「好,你不認我也就算了,可是你還欠我一個解釋。你那時為什麼不告而別?」
宋襄兒挺起腰桿兒。「我哪裡是不告而別,我不是寫了,說我走了。」
楚嵐卿不悅道:「可是你沒說,你為什麼要走啊。」他與她前一天還在後花園四眸凝睇,十指交纏。她後一天,就這麼莫名地消失,這叫他怎麼接受。
況且,從來都只有他楚嵐卿閃姑娘,哪裡有姑娘躲他的事情。她的態度,擺明了就是要躲他,想到這點,楚嵐卿更氣了,竟順手就把盤子遞給一邊的秦淮昱。
秦淮昱納悶地看著手上的盤子,再看看楚嵐卿。他與楚嵐卿相識多年,還真沒看過他這樣。
宋襄兒也沒見過他這樣,卻也不退縮,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傷好了,自然要走,這有什麼好解釋的?」
楚嵐卿快讓她氣炸了。「我不是和你說,我要和你去唐門。」
「我說了,不用你陪啊!」想到這件事,宋襄兒心裡是又酸又氣。
「為什麼不要我陪?」楚嵐卿已經是橫眉豎目了。
宋襄兒不甘示弱。「為什麼要你陪?」
「你自己一個姑娘家有什麼本事到唐門去?」楚嵐卿拉起她的衣袖。「你看看,這大半年下來,你連河南都沒走出去,還淪落到人家家裡做下人,說什麼到唐門去。」他是擔心她,她就不明白嗎?
「誰說我沒本事。」宋襄兒受他這樣質疑,肝火大動,她憤怒地把他整個人推開。「告訴你,我就是沿街乞討,也會走到唐門去的。」
楚嵐腳被她這麼一推,竟也後退了好幾步。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宋襄兒睇瞅著自己的手,再轉眸到微愕的俊容上,他們兩人,到底是誰讓誰傷了?
宋襄兒咬住嘴唇。「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唰地背過身,奔掠而出。
楚嵐卿睜睜地看著她離開,眼眸一黯。
***
次日一早,宋襄兒手裡端了盆洗臉水,心不甘情不願地以腳輕踹著楚嵐卿的門。「楚公子,梳洗了。」她嘟噘著朱唇。
楚嵐卿很快地帶了滿臉的笑來應門。「這麼早就來了?」接過她手上的洗臉盆,轉過身,便往台上放著。
「我能不來嗎?」宋襄兒忿忿地說。「你是客人,我是下人,少爺吩咐我來服侍你,我能說不嗎?」飽含殺氣的眼眸,惡狠狠地對著楚嵐卿。
「故人相逢,你非得如此待我不可?」楚嵐卿不斷釋出善意。
宋襄兒心中猶怒。「故人相逢,你為什麼要動用特權,壓逼我這個下人。不放我一條生路。」
楚嵐卿盼著她。「昨天我口不擇言,必然傷到你了。我只是想有個機會,單獨與你一起,平心靜氣地敘舊。」
「不用了。」宋襄兒斂低眸光,楚嵐卿誠懇的態度,讓她胸中的憤懣消解不少。其實,她並不是那麼地氣他,甚至於,她是有點想見他的,否則,她是至死都不肯來服侍他的。
宋襄兒小聲地說:「我昨天的態度,也是無理了些……」
她話還沒說完,一雙手就讓他驀然牽起。「你瘦了。」楚嵐卿心疼地吐了三個字,宋襄兒眼眶竟然一熱。這三個字,表示著這半年來,他對她的掛記。要不是如此,他不會知道她是胖是瘦。
楚嵐卿握住她的手。「因為你變瘦了,我一時才沒有認出來。」他其實是找了她大半年的。「我想過很多次,若與你再相逢會是什麼光景,可我從來沒想過會是像昨天那樣。」
宋襄兒抽開手。「你不是要去唐門,找那什麼唐婉的嗎?」她是很想壓抑,不過還是走洩了一抹嫉妒。
楚嵐卿敏銳地察覺她話裡的酸意。他的眼眸沉了下,但很快地,他又開展出平日的笑顏。「是啊!我本來要去唐門的,奈何一路上所遇的佳人太多,就耽擱了路程。」
看宋襄兒面色逐漸變了,他還佯作未見,興致勃勃地繼續說道:「我這裡還有一本百花冊,我這就拿給你看。」
「不用了。」宋襄兒瞪著他轉去的背影。
楚嵐卿真從床頭的包袱裡抽出一本冊子,獻寶似地拿到她的跟前。「你看。」
他還特地翻開給她看。
宋襄兒本來是不想看,卻還是忍不住用眼角餘光掃過去,本子上頭,記了好些姑娘的名字、相貌、性情、家世,楚嵐卿甚至連評語都寫了上去。宋襄兒兩個腮幫子鼓了起來,掉過頭去。「我不知道,你是那麼地讓人討厭。」
「怎麼了?」楚嵐卿順手放下本子,挨到她身邊,以肘頂她。
宋襄兒蹦地跳開。「怎麼了?」她怒目對上他。「收集了這本百花冊,你心裡覺得得意是嗎?你認識多少姑娘,你對哪個付出過真情了。你是她們誤以為可以托付的良人,而她們只是你楚大少爺標榜的戰績而已。你了不起啊,她們的種種你都記了,那你怎麼沒有記下她們的心情。風流人做下流事,百花冊上百花淚。我……我真是後悔認識你,你……真是讓人作惡!」
說到後來,宋襄兒幾乎是氣得說不出話了。
她為這些姑娘生氣,也為自身氣。旋過身後,目光剛好掃到端來的洗臉水,她未及多思,捧起洗臉水,「啪」地便往楚嵐卿身上潑去。
楚嵐卿全然未料到這招,閃避不及,身上狼狽地濕了一半。他的視線錯愕地移到宋襄兒臉上。
宋襄兒也沒想到這情境,略是尷尬地咬住下唇。
僵滯的氣氛中,楚嵐卿展開一道笑聲。「襄兒,你會不會太激動了?那本百花冊,我不是為自身記的,那是為我師兄薛展鵬記的。」他拿出那本百花冊,原只是要轉移到唐門的話題,順便逗逗她而已,沒想到她那麼認真。
不過,楚嵐卿又對著宋襄兒笑,她就是這樣一個認真而讓人喜歡的姑娘。
「什麼意思?」宋襄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他。
楚嵐卿展顏。「我把認得的姑娘記下來,是要給我師兄相親用的。」
宋襄兒絞擰著手指。「你先前不說明,也是心懷不軌。」
「我只是想賣個關子而已啊。」楚嵐卿忽地一歎。「唉,沒想到,我在你心裡,原來是這樣卑劣下流的人。」
宋襄兒睇覷著他,咕噥道:「我是不該太激動啦,不過,你用情不專,也是事實啊!」
「誤會啊!」楚嵐卿搖頭。「我從來都沒對誰動過情,哪來用情不專?」因為還有例外,所以他說的,只算是一半實情,那個例外,便是宋襄兒,只是他不願對她吐實。以他的性子,吐實之後,對誰都是壓力。
宋襄兒看著他,俏容又黯,他對誰都不動情,那她怎能對他動情呢?
楚嵐卿勾了抹笑。「我說過了,我只是對姑娘家不動情,對朋友又不是不講義,我心裡從始至終,都很想交你這個朋友,要不,當初我怎會把玉珮給你呢。」
「朋友……」宋襄兒喃喃地重複這兩個字,這兩個字,放在她對他的情意上,怕是輕了吧。
「你若當我是朋友,這半年中,遇到困難時,該來找我的。我聽淮昱說,你曾經淪落到街上乞討。」聽到這件事情時,他的心,莫名地發疼。「為什麼不拿玉珮到我們家的鏢局呢?」
他問她,並沒有質疑的意思,只有一雙溫柔得讓人溺沉的眼眸。
宋襄兒收回視線,嘴上含混吐出的還是那兩個字。「朋友。」若是朋友,她就可以享受他的溫柔,但是,她也得忍受他的溫柔哪。
他會這麼溫柔地看著地,而她不能對他動情動心,否則,她最後只會淪落到與江寧荷和朱采瑛相同的苦痛之中。
「不要!」宋襄兒霍然搖頭。
「什麼?」楚嵐卿一時納悶。
宋襄兒抬眸凝他。「我不要做你的朋友。」她清楚地說。
楚嵐卿不解。「為什麼?」這不是最好的方式嗎?
宋襄兒從懷裡拿出玉珮,那玉珮握在手裡異常溫潤。這一年來,她將它揣在胸前,窩在心口,才能這樣溫潤啊。
宋襄兒心口漫開一股酸澀,卻還是將玉珮放在手上攤開。「還你。」
楚嵐卿愣在她跟前,從沒有姑娘是這樣對他,他摸不清她的心意,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
宋襄兒主動拉開他的手,將玉珮放入他手中。當時他給的,而今她全要還他。
宋襄兒微踮起腳尖,輕吻他的側臉。
楚嵐卿的腦袋,在那一瞬,唰地變白。
宋襄兒腮邊泛起彤霞,她抿了下乾熱的朱唇。「這也是還你的。」她困難地嚥下口水,飛身離開。
楚嵐卿的手撫上面頰,俊容變得益發沉鬱。
他被拋棄了,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拋棄了。
***
宋襄兒跑著離開楚嵐卿的房間,無意識地奔回廚房,到廚房門口時,她才煞止了步伐。
不對,她猛然驚醒,廚房也不是她現在該來的地方,她已經無處可去了。
想到這點,宋襄兒悄悄低了頭、縮了步。
「呦,這不是襄兒嗎?」有人喚住她,是廚房裡向來頤指氣使的廚娘。
宋襄兒抬頭扯了抹笑。「大娘。」
廚娘滿臉的笑。「是來拿吃的給楚大爺啊。」
宋襄兒只好點了頭,虛應一聲。
「等一會兒就好了。」廚娘熱絡地招呼她。「我們襄兒真是不得了啊,能認識楚大爺,那就快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宋襄兒敏感地說:「你的意思是,我本來就是烏鴉嗎?」
她對自己從來都沒什麼信心,那只是她單純的疑問,半失神之下,她竟脫口問出。廚娘只當宋襄兒那是有心要指責她,霎時變了臉色。「沒的事、沒的事,你不要多心啊!」
「大娘。」從廚房裡走出幾個小丫頭,是來找廚娘的,見了楚襄兒,她們也掛上笑。「襄兒。」每個人都親切地喚她,不過那笑裡的算計,各有不同。
「還在想,可能沒機會見你呢!」小蓮首先開口。「聽說,你是楚少爺的朋友,現在讓少爺調去照顧楚少爺。奇怪了,怎麼之前都沒聽你說過這事呢?」
「是啊,是啊!」其他丫頭也在旁附和。
一時間,這麼多人的目光聚向她,令宋襄兒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回答:「這也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沒什麼好說的呢?」那些丫頭一言一語地湊上來。
「能認識楚少爺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你和楚少爺是認識到什麼樣的程度啊?你人就在他身邊,可不可以幫我們介紹介紹啊?」
她們每人一句,弄得宋襄兒招架不住,只好先噤口不言。
「襄兒,你倒是說說話啊!」
有人見她不說話,便竊竊私語道:「喲,認識了楚少爺就拽了。」
「也不過就是楚少爺的朋友,端什麼架子。」
「拜託,看她那樣,也不可能和楚少爺關係太深啦!」
「論長相,我們幾個還輸她嗎?」
俗話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拜楚嵐卿之賜,宋襄兒在人言之間,一下被捧上天,一下被摔落地,片刻之間,嘗盡冷暖。
宋襄兒恍然間有所體悟,她與楚嵐卿實在太不相配了。她是烏鴉,他是綵鳳,若要在一起,就是朋友,怕都被指為高攀了。
對,她的決定是對的,這樣的一個人,若和他有什麼干係,將來要承受的東西太多了,她受不住的;而且為他受,不值。他只會把她當朋友,不會把她放在更深的地方了。
「襄兒,你怎麼都不說話啊?」旁人見她陷入沉思之中,有些不放心地叫她。
「我要去見少爺。」宋襄兒霍然起身,說出她的決定。
她要去見秦淮昱,和他說清楚,她要離開秦府,重赴四川。她早就立過志的,縱然是乞討,她都要乞到四川。而今,又是她該走的時候了。
「襄兒,你別衝動。」廚娘拉住她的袖子。
宋襄兒甩開她,大步地邁了出去。
「襄兒——」廚娘在後面叫,見喚不回她,她氣惱地回頭指責。「你們這些小丫頭,連句話都不會說,這下好了,得罪了襄兒,她若和少爺告狀,你們等死吧!」
「襄兒會這樣嗎?」其他姑娘們赫然察覺事態嚴重,擔心地問。
「人飛上枝頭做鳳凰都會變的,你們以前見過她這樣甩頭就走的嗎,」廚娘給予教誨。
「糟了……」丫頭們連聲喊糟,卻也叫不回走遠的宋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