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寢宮內——
「為什麼這麼久,她還沒醒來?」赤炎郎憤怒地拉起老太醫的衣領。
旁邊一群太醫戰戰兢兢地匍匐在地上,身上直打哆嗦。
「啟稟王上。」老太醫的額上冒汗。「不是微臣等人不盡力,而是……」赤炎郎揪得他太緊,他說話極是費力。
「是什麼?」赤炎郎鬆手丟開他。「你最好給我個滿意的答案。」
老太醫跪了下來。「王上先恕罪,微臣才敢直說。」
赤炎郎忿聲道:「說。」
「王后腹部受了一刀,傷口極深,失血過多,才會昏迷過去。不過,據微臣行醫多年所得,王后本人似是無意求生。」老太醫坦言。
「無意求生……」赤炎郎喃念。
「王上。」老太醫怯怯地喊一聲。
赤炎郎突然暴吼。「滾!」
「是。」一堆人趕忙起身,倉皇逃離,到了門口,險些與迎面而來的凌璃茜撞上。「公主。」他們匆匆行禮,又拔足遁逸。
凌瑤茜見狀,大概也料想得到情況,她慢慢走到赤炎郎身邊。「表哥。」輕聲地叫著。
「無意求生……」赤炎郎失神地念著這幾個字。
凌瑤茜逸歎,她姑姑和凌媽死的時候,她表哥並沒有痛哭,可她知道他是把哀傷壓在心頭。現在玄冰雁病危,她表哥的情緒卻是失控。她從沒見他像現在這樣驚慌。
赤炎郎眼睛忽亮,霍然站起來,大喊:「來人——」
「表哥。」凌瑤茜對他一笑。
「你來了。」赤炎郎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不過,他旋即把視線投遞在趕來的侍從身上。「來人,傳我的口諭。派最好的花匠,到以前『紫霄國』的宮殿,把一株墨黑色的花朵移植回來。速度要快,而且絕不能傷了那朵花。」
侍從眉頭皺了下,顯然不明白這道諭令的目的,不過他還是趕緊點頭。「是。」轉身退開。
凌瑤茜開口道:「表哥,你好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還是換我來照顧表嫂吧。」
「不用了。」赤炎郎搖頭。「你回去吧,我想好好陪陪雁兒。」
凌瑤茜看了他一眼,也不堅持。「好吧,表哥你自己好好保重自己。」她擠出一抹笑。「畢竟你若是倒了,表嫂可就沒人照顧了。」
「我知道。」赤炎郎點頭。
凌瑤茜轉身離開,她眨眨眼睫,靈活的大眼,翻滾著淚花。
她知道不論表嫂是不是撐得過來,這輩子再沒人可以取代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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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雁作了場夢,夢裡她讓一股幽秘的清香包圍。
回來了,她又回到繁花似錦的春日。「雲君。」她叫著,確信他在她的身邊。
「冰雁,我在這兒。」落花繽紛的盡頭,逐漸清晰的是他不變的笑顏。
「我終於找到你了。」她提裙飛步,朝他懷中撲奔,綻放的笑靨叫奼紫嫣紅失色。「雲……」笑容一霎枯萎,她雙手撲空,他的身子像風一樣和她錯過。
「雲君。」她再看他,他依然展笑,只是他的軀體,不再能碰。
不捨她的竟只是魂魄。她終於想起他已經死了,而她竟以為他只是不見了。
他溫柔地望著她,輕聲道:「不要為我難過。」
那剎那,她竟痛恨起他的眼神與聲音,因為他們太過溫柔,惹得她心裡酸楚。「帶我走。」淚眼婆娑,他的影更模糊了。
「帶我走。」她嘶聲。飄蕩了這麼許久,她終於記起他的死,終於記起她的累。「我好累。雲君,要恨一個愛自己的人,原來是這麼累。帶我一道走吧。」
「你不能走。」赤炎郎的聲音響起。
她轉身,赫然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
「你不能走。」他重複著這句話。「你走了,誰替紫雲君報仇?」
是啊!她走了,誰替紫雲君報仇。
可是,難道她不能就跟著紫雲君走,不要報仇了。
「你走了,誰替紫雲君報仇?」赤炎郎緊抓著她不放。
她有些猶豫,看了紫雲君一眼,卻見他的身影,逐漸飄遠。「雲君。」她叫著,想去追他,卻因為赤炎郎緊抓的手,讓她無法追去。
「不要拉我。」她用力甩開他,他卻怎麼都不放。
她怒極,大吼:「不要拉我!」
「不要拉我……」昏睡中的玄冰雁嘶喊。
「你醒了!」赤炎郎狂喜。
夢醒了!夢醒了!玄冰雁逐漸定焦,才知道自己醒了。
醒了,恍惚間,她不知該喜該悲。
「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醒。」赤炎郎捧著她的手,在他的臉上磨蹭。
他的臉粗粗的,幾天都沒刮剃鬍子。
她看著他,這樣的他顯得粗獷、陌生、狼狽而……而深情。
她虛弱地問:「一直拉著我的手的人是你嗎?」
「是我。」見她醒了,他有力氣和她開玩笑了。「你是為了我才甦醒的嗎?」
真想罵他!玄冰雁想罵他,只是力氣不多,只好省了下來,她半起身,過度虛軟,這樣的動作,對她來說著實太費力了。
她還在掙扎,他就把她抱起。抱起就算了,他竟自己往床上坐,把她抱在他的腿上。玄冰雁睨他一眼,如果力氣夠的話,她就開罵了。「方纔是……」她微喘。
「是你一直在我耳邊叨念嗎?」
赤炎郎想了下,他的確是不斷地重複著一些話,「嗯。」他點頭。
她翻翻白眼。「你不知道病人是需要靜養的嗎?」
他愣了下,朗聲笑起。那笑聲,她已經熟悉了。
他含笑地看著她。「你連對喪家都這麼兇惡嗎?」
喪家,是啊,這一陣子下來他亡父喪母。
玄冰雁收了視線。「我也是喪家。」
他眼睛霍地睜亮,不確定地話裡的意思。
她的話裡,是承認她是他的妻嗎?他的心跳,咚咚加快。
卻聽得玄冰雁淡淡地說:「身份上,我喪母;心情上,我喪夫。所以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同情你。」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有些失落,卻不是絕望,他勾唇而笑。「如果,你還不能愛我,那就恨我吧。若是恨我可以讓你留在我身邊,那就恨吧。」
玄冰雁別轉眸光。驀地,她看見那盆花,紫雲君為她栽植的花。
她的腦裡,閃過他在她身邊喃念的話語。
她脫口道:「如果我是為了替雲君復仇而留下來的,你也不在乎嗎?」
他澀然低語。「對。」
答案他不僅說了,也已經做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把那盆花移來。他對她的愛,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她是因著對紫雲君的情意留在人世,他也顧不得了。
玄冰雁逸歎。他怎麼能叫她一個人負這麼深重的仇和這麼濃烈的愛。他怎麼能哪?
她翻瞪著他。「凌媽的死,讓你昏了頭嗎?」心緒一時過激,讓她險些喘不過氣,她揪著胸口。「你這樣勾動我的恨,是會把你自己逼到死路,你不懂嗎?」
「你說的,是凌媽的死。」他忽地一笑。
她不再有氣力說話,只好丟他一記白眼。她說的當然是凌媽的死,他還聽不清楚嗎?
他把她攬在懷裡,埋首在她的雲鬢之中。「只有你知道,真正叫我難受的,是她的死,而不是我娘。」如他所想的,只有她知道啊。
他輕抵著她的耳畔。「為你,做這些難道不值嗎?」
他的話語,每一句都有摧折人心腸的魔力。
玄冰雁斂目,而後緩緩張開。她已經力竭了,卻還得讓聲音聽來冷硬。「凌媽的死,當然叫你難過了。她是世上少數幾個拿你當人看的人。」
如果她想要刺傷他的話,那她成功了。
赤炎郎抬頭。「我在你面前終究這麼不堪。」
許是累了,玄冰雁竟沒有乘勝追擊,只是淡道:「我拿你當壞人看,你說是不是不堪?」
赤炎郎面上露喜。那句話是他說過的啊。是他在她的面前說,他是壞人,不是小人。那句話,她放在心上了。
他笑出。「我第一次要謝謝有人拿我當壞人看。」
「瘋子。」她蔑唇。卻不能不為他說出這樣的話,感到一點點的悲哀。
「讓我吻你吧。」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玄冰雁身子繃緊,警戒地睇睨著他。「幹嘛?」
「別緊張,我只是想確定,你醒過來是件多麼美好的事。」他笑得邪壞,偏偏又帶著一抹真誠。
這種想法夠瘋狂了,還說什麼叫她別緊張。玄冰雁緊鎖著他,心跳不斷加快,不自覺地舔著嘴唇。那是害怕的動作,他卻視為邀請。
他主動地湊了上來。
「別……」她軟喊,他卻乘勢逸入。
她該知道,他是個霸道的人,向來他的問問,多僅止於問問而已。
玄冰雁閉上眼睛,詛咒他的可惡。他欺她現在虛軟,以他纏烈的情愛不斷索求。她無力抵抗,只好暫時棄械,任這一吻沉溺。
她不再思考,隱約聽到他說:「給我些時間,愛上我並不難的,你終會愛上我的……」
她的腦中,其實已經一片暈眩,並不知道他喃喃的,喃喃的,都是這樣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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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玄冰雁就留了張紙條給赤炎郎,上面寫著「休兵」。目前,她無力與他纏鬥,暫不想提報仇的事情,卻也希望他別來打擾她。她還虛弱,身與心都不想在這時沉陷。
為了讓她靜心修養,赤炎郎這幾日也另住他處。除了服侍她的婢女,保護她的侍衛,平素是沒人會來擾她。
這日下午,她才入睡,便讓外頭的喧嘩聲給吵醒。
她起身探問:「怎麼回事?」
「啟稟娘娘,是瑤茜公主在外頭。」宮女回答。「她想求見娘娘,可是侍衛們怕擾了娘娘安寢,不敢放行,所以公主才會在外頭鬧起。」
玄冰雁下床,穿上鞋子,低首吩咐:「請公主進來吧。」
「是。」宮女領命,快步到門外迎凌瑤茜入內。
玄冰雁自屏風內款移出來。
「表嫂。」凌瑤茜才進門,一見了她,雙膝咚地跪下。「救命哪!」
「有什麼話起來說吧。」玄冰雁揮手,讓宮女們下去。
「表嫂,」凌瑤茜神色慌張。「表哥抓走二舅了,怕就要處死了。」
玄冰雁眉頭微蹙,爾後安坐下來,不疾不徐地問:「那跟我何干?」
凌瑤茜趕緊轉到她身邊。「行刺你的人,已經抓到了,說是二舅派人下的手。」
「你二舅?!」玄冰雁黛眉揪鎖,不過猶自鎮定地倒了杯茶輕啜。「我怎麼從來沒聽赤炎郎說過。」
凌瑤潛一連串地吐著。「就我猜想,表哥是個十分驕傲的人。以他對你的情感,抓出二舅,為你付回公道這件事情,他會覺得是他應該做的。若是他跟你說,變得好像是他特地拿這件事情來討你的歡心。」
玄冰雁陷入靜默之中。唉,他這個人啊……
凌瑤茜加把勁地說:「表嫂,表哥這麼喜歡你,只要你開口,他就一定不會處死二舅。」她跪了下來。「表嫂,我求你了。」
「求我?!」玄冰雁回神,勾了抹笑。「你倒是告訴我,你二舅派人殺我,我又為什麼要救他。」
凌瑤茜口舌打結。「這……」她的確是沒有理由求她啊!是啊,玄冰雁為什麼要救她二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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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天牢內,赤炎郎獨審凌寬。
太中大夫凌寬畢竟是他二舅,雖是鎖銬,卻沒受到嚴刑逼供。
赤炎郎沉聲問道:「二舅,雁兒與你並無冤仇,為什麼這麼做?」
已經被抓來了,凌寬的神情反而坦蕩。「王上,微臣這麼做,全是出於一片忠貞為國之心。」
赤炎郎冷嗤。「我倒不知道行刺王后,也是忠貞為國。」
「王上。」凌寬振振有詞。「自古紅顏多禍水,更何況早有傳言指王后是不祥之人。您為她的美色所惑,發兵攻打『紫霄國』,這已經有傷我『赤焰國』國家顏面。你迎娶她那天,是大喜之日,她卻著一身喪服,這不只叫王室成了舉國最大笑柄,更是大觸霉頭。果然,她沒來幾天,太后就讓她剋死了。」
赤炎郎駁道:「雁兒不曾以美色惑我,執意娶她的人是我。更何況母后抱病多年,也不是不曾自傷,這事情怎麼可以怪到雁兒頭上。」
凌寬認真地說:「太后洪福齊天,從來都是化險為夷,怎麼會偏偏這麼巧,就這次脫不過呢?微臣不是妖言惑眾,也不是危言聳聽,王后是刑傷重克、六親緣薄之人。臣一片忠肝義膽,這次痛下殺手,實是為防患於未然,請……」
赤炎郎暴遏:「住口!我不要再聽到什麼怪力亂神的話,她從未傷過一人,你們憑什麼指她為煞星?」
這種話,他自小就聽過,那傷痛,他知道,絕不能容許旁人這樣傷她。
凌寬有些嚇到。「王上……」
「王上。」赤炎郎背後響起玄冰雁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赤炎郎猛地回頭,見玄冰雁與凌瑤茜一道出現,轉念大概猜到幾分。視線射到凌搖茜身上,凌瑤茜機靈地躲在玄冰雁身後。
玄冰雁淡道:「我不能來嗎?」美目凝瞅著赤炎郎。
方纔他的話,她聽到了,他話裡對她的心疼,她也聽到了。
唉!她真不想聽到,真的不想。
「罪證確鑿,就是二舅,也該還你公道。」赤炎郎意態堅定。
玄冰雁一聲輕笑,逼迫自己冷然地看著赤炎郎。「王上的意思,莫不是說,只要傷了臣妾,就該受罰?」
赤炎郎毫不遲疑地點頭,轉念,卻又覺得她這話問得有些古怪。
玄冰雁揚唇。「王上殺我夫婿,逼我再嫁,這世上再沒人,比王上傷臣妾傷得更重。」
赤炎郎悶地被擊。
凌瑤茜倒抽一口冷氣,她怎麼也沒料想,玄冰雁竟會這麼說。玄冰雁到底是來救她二舅,還是來傷她表哥的?!
只聽得玄冰雁冷冷地開口:「王上不必為我討回什麼公道,我倒是盼著多些像太中大夫的人刺殺臣妾。這樣一來,臣妾也不需親自報仇,自能讓民心背離,王上國破家亡。」
說完,她也不再睇覷旁人,逕自轉身離開。
凌瑤茜和凌寬楞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救人的話,有這樣說的嗎?她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赤炎郎失神了一會兒,突然展顏笑起,飛身奔出。「雁兒。」
玄冰雁並沒有走得太遠,在狹暗的階梯上,讓赤炎郎追上。
赤炎郎再喚她一聲。「雁兒。」
玄冰雁步履停了下,驀地,赤炎郎從後環抱住她。她整個人被捲在他陽剛的氣息中,嬌軀微微顫動。「做什麼?」她刻意冷寒著聲音。
「你已經有一點喜歡我了,對不對,雁兒?」赤炎郎的聲音因為過於激動而發抖。
玄冰雁心猛地狂跳。「胡說。」試著掙開他。
「你若不是有點喜歡我,就會隔岸觀火,放任著我殺了二舅。我知道,你不忍見我喪母之後,又親殺二舅,才會這麼說的。」赤炎郎緊抱著她,抵著她的臉龐。
他愛她愛得這樣癡苦,她終於也肯回應他了,就是只有那麼一點,他也無悔了。世人的嘲笑,亡靈的怨恨,神佛的天譴,他不顧、不管、不悔,也不退。
玄冰雁深深吐了一口氣。「你想太多了。」她拿出預想好的說辭,潑他冷水。「我從來沒有叫你殺或不殺凌寬,我只是明白,若我是凌寬,我也會做一樣的事情,所以我並不特別要讓他死;可是你不同,你明白嗎?你不同的。」她的神色一緊,牙根咬得厲害。
「你的意思……」他的手指開始僵冷。
「你做的事情,人神共憤,我是永遠不可能原諒你的。」
赤炎郎手鬆滑,放開了她。
玄冰雁反身回頭,冷對著他。「赤炎郎,收拾起你的癡心妄想吧。我是來報仇的,我要的是你國破家亡。」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吐著。「我恨你,永遠不變。」
赤炎郎沉沉地望著她,她恨他,恨得好烈,恨得好苦。他看到T
他驀然勾笑。「雁兒,放手報仇吧。若我禁不起你的報仇,我也不算配得上你的男人。這麼軟弱無用的男人,哪裡值得你愛?」
他伸出手,輕輕摩挲她的容顏,她有一剎動容。他輕輕點過她的唇,低語道:「你的恨多濃,我的愛多深,我愛你也是永遠不變。」
他激狂、驕傲。霸道、偏執,但情深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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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郎微微勾唇。也不動怒,只道:「我帶了一個人,幫你顧花。」
「不需要。」玄冰雁一口回絕。
赤炎郎笑著。「你先看了再說。」
玄冰雁回頭,拋睇他一眼。「啊。」看到他身邊的人時,她失聲叫出,綻顏放笑。「獨孤影。」
好久沒看到她這樣的笑顏,他一霎,悲哀與欣喜交錯。不過,他還是勾出一抹笑。「你受傷後,我一直在物色適合的護衛;後來想想,獨孤影會是最適合的人選。」所以他把他從牢裡放出,讓他由戰俘變為護衛。
玄冰雁轉瞅著他,美目複雜難解,最後她還是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因為這樣感激你。你應該知道,你讓獨孤影跟我在一起,只是讓你自己更危險。」
赤炎郎無謂地笑起。「我應該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曾是紫雲君的護衛,絕對會好好保護你。」
玄冰雁收了視線,不再看他。「隨便你。」
赤炎郎笑道:「我要去書齋批閱奏章,你們兩個自己聊吧。」他說完,人也沒多留,背身就走。
玄冰雁轉眸望著獨孤影,只是這樣看他,她的眼裡就不自覺地蓄了晶瑩的酸楚。「我可以像雲君一樣,叫你孤嗎?他走了,這世上再不會有人這樣叫你了。」
「公主。」獨孤影心念一動,筆直地跪下。「屬下無能。」
「不要這樣。」玄冰雁拉起他。「害了雲君的人是我,我只恨自己還不能為他報仇雪恨,以慰寄他在天之靈。」
「公主。」獨孤影看著她。「王上臨走的時候,屬下在他身邊。他囑咐屬下轉告公主,他說,他不恨,盼公主也莫恨。」
一聽到這話,玄冰雁泫然落淚。「他怎麼能說這話?」怎麼能啊?
他怎麼能永遠這樣溫慈仁善,永遠事事體貼,永遠事事為她想盡。
玄冰雁坐在床上,失神地怔望著眼前那朵玄墨色的花朵,伸手輕觸花瓣,幽幽地逸歎。「你怎麼能這樣啊?你的主人死了,你怎麼還能盛放得如此美麗?」
「王后。」屏風外候傳的數名宮女,出聲喚她。「您有什麼吩咐?」
玄冰雁起身。「把這盆花搬到外頭去吧。」
「是。」宮女們領了旨令,起身搬動花盆。
「小心點。」玄冰雁一邊叮嚀,一邊跟著她們步出。
「好漂亮的花哪。」宮女們忍不住讚歎,選定一個地方,暫且放下。「王后,這裡可好?」
「嗯……」玄冰雁專心地四顧盼著,後面突然撞上一堵胸膛。「啊。」
「王上。」宮女們跪下請安。
赤炎郎揮手讓她們退下。「雁兒,你怎麼會想到把這盆花搬出來?」他問。
玄冰雁只顧上下審視著花朵,並不回頭看他。「你在的地方,氣息惡濁,我怕花死得快。」
「王上就是這樣的人。」獨孤影低道。
「孤,我好想他。」玄冰雁滿臉珠淚。
獨孤影點頭,這世上只有他能明白,她這樣深沉的思念。
玄冰雁驀地抱住他,獨孤影身上微顫,她卻抱他抱得更緊,低聲啜泣。「孤,讓我抱著你吧,你身上有雲君的味道哪。」
獨孤影默默不動,用他溫暖的體溫,釋放她的悲傷,釋放她的思念。
「……」凌瑤茜剛好撞見這幕,趕緊掩口。
她原本是帶了點東西,要給玄冰雁嘗鮮,沒想到會撞見這幕。她呆呆地望著兩人,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