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國龍喜七年
「十方鎮」,一個位在北方玄冥國、南方赤焰國、西方紫霄國交界的城鎮。平素這裡熙來攘往,很是熱鬧。
這幾日滂沱狂暴的風雨卻讓街上陷入一片死寂,水漫上人的膝蓋,天色晦暗陰霾得疑似受到詛咒。
雲雨不散,雲雨不散,沉迫的烏雲斂合、傾瀉、斂合、傾瀉,像是定住腳一般,如何都不肯散。
鎮上最大一間客棧的對面,聚了好些人,他們偶或開窗往客棧看去,旋即因為過強的風雨關上窗口。
「好可怕的雨勢。」那人打了個寒顫。
「唉,已經是第五年了。」旁人一言一語地說起話來,神情俱是驚恐。
「真是太詭異了,每年只要玄冰雁公主路經此地,就會下起這樣的怪雨。」
「那雨說不定真是為了阻止她到紫霄國而下的。」
「唉!」眾人歎息。
「你說這公主是不是真的命中帶煞?」
「什麼命中帶煞……」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開口,顫抖的手指指著玄冰雁落腳的客棧。「她就是煞星轉世啊。她出生那日,天狗吞日,大地無光,皇后血崩,宮廷天文官暴斃而亡;隔年,先皇不幸駕崩,這一切都說明她是不祥之人啊。要不是紫霄國世代與我國聯姻,宮中又只有她這麼一個公主,紫霄國怎麼也不可能答應迎娶她的。」
「聽說紫霄國新繼位的國君—一紫雲君,是個仁德寬厚的人,紫霄國內的人,其實都不希望他迎娶公主,才會使他們倆的婚事拖了這麼些年。」
「唉,這每年一次的怪雨,我看可叫紫霄國的人開心了。」
「不過——」另一名年輕人眼睛發亮。「我倒是聽說紫雲君有意迎娶公主,他說公主都二十二歲了,不能再耽誤了。」
「傳聞公主美貌絕倫,怕紫雲君多少也是戀著她的美貌吧。」
「只可惜公主出人都以黑紗蒙面,沒能見到她是怎樣迷人。」說話的人帶著好奇與窺探的刺激,再度開了窗戶。
窗戶一開,兩聲嘩啦啦地震入耳膜,風刮吹著,雨潑了進來。
「關上,關上!」旁人嚷著。
「等等,等等。」不顧風雨濕了衣裳,那人振了精神。「有人出了客棧。」
「誰呀?」眾人擠了過去探出頭來看著。
一人頭帶斗笠、身披斗篷從客棧裡走了出來,後面幾個帶刀的侍衛和撐傘的小侍女隨即跟上,看來那人種可能是玄冰雁。只可惜風雨大大,他們聽不清楚那些人的對話,不過隱約間,好像真的聽到他們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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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侍衛攔阻了玄冰雁的去路。「風雨太大了,您還是等等再出發吧。」
「不行。」玄冰雁道。「我已經等了五年,今年無論如何一定要趕上紫雲君的生辰去看他。」
五年了,他們兩個已經分隔五年了。她不知道為什麼,今年,她的心特別慌。她明白若見不到紫雲君,她的心絕不可能安的。
「公主。」跟上的小侍女眼淚都快滾出來了。「風雨這麼大,真的不能成行啊。」才說著,她的傘就險些被吹走。
「你們不能走,我能走。」玄冰雁徑往馬廄走去。
侍衛只好再度跟上,玄冰雁牽出馬來,走出馬廄之後,馬兒怎麼也不肯再拔足。「公主回去吧。」侍衛見機再勸她。
莫怪馬兒不肯離開,這雨打到身上都會發疼的,馬兒怎麼可能不驚。
「是啊。」小婢女軟求。
玄冰雁卻還是翻身上馬,低聲一喝。「赫!」
看玄冰雁心意已決,侍衛只好伸手搭住馬韁。「公主您要是出事的話,小人擔待不了。」
「沒人要你們擔待。」玄冰雁抽出馬鞭,狠狠抽了侍衛手上一道。
「……」侍衛縮手,悶哼一聲,臉上表情疼得發獰。
玄冰雁傲然地高坐在馬上。「你們已經盡了責任,就是我有個意外,王兄也不會怪你們的。」
她再抽鞭,駕馬強行,馬兒吃痛,發足奔出。
「公主……」玄冰雁身後傳來幾聲零星的叫喊。
她沒回頭,只更奮力奔出。
那侍衛已經烙了一鞭,對她王兄可以有交代了,這樣她也沒欠他們,也跟他們沒關係。至於她王兄——她勾起艷紅的唇瓣,她若真死掉,說不定他心頭還輕鬆些。
這世上,她知道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是真心關心她的死活的,那就是紫雲君。
轟地一聲,震天的雷聲突然劈來,隆隆地像是威嚇,銀白色的閃電,如利刃割開天際。風強雨急,馬兒前行原就不易,現在受驚更是不斷嘶鳴。
「駕。」玄冰雁咬緊牙關,執拗地策馬前行。
慌亂的馬蹄,玄色的身影很快便讓滂淪的雨勢淹沒。
ふ-ふ
日破雲開,連著幾天的大雨,像是讓人收了一樣,倏地不見影蹤。一隊車輛困難地在泥濘的路上行走。走到一半,前行的車伕見著一個人躺在路邊,下去探了一下,隨即回車隊裡報告。「啟稟太子。」車伕必恭必敬地位立在馬車旁。「有一個姑娘家昏倒在路邊,屬下查探過了,她一息尚存。」
他所稱呼的太子,乃是南方赤焰國的太子赤炎郎。他這一趟也是前來祝賀紫雲君生辰。
赤炎郎沉默片刻,沉吟道:「把她送到我的車上來。」
車伕呆了半晌,旋即領命。「是。」
在車內的赤炎郎,單手撐靠著思忖著,這幾日大雨不斷,車行困難,怎麼會有女子在路邊昏倒。
她是在趕路嗎?還是遭人丟棄?
「太子。」車伕在車外稟告。「那姑娘已經抱來了。」
「嗯。」赤炎郎掀開車簾,讓車伕把女子安置入內。
可能是搬動時碰到女子身上摔跌的傷,女子逸出一聲嚶嚀。
「下去吧。」赤炎郎自己接過女子,解開她濕寒的斗篷。她身上綁了包已經弄濕的乾糧,身上配飾雖然不多,看來卻是典雅精緻。若說女子是遭人丟棄的,斷不可能還留著這些物品的。
赤炎郎琥珀色的眼眸,閃動光芒。從這幾點,他可以推斷,女子應該是冒雨趕路,不慎讓馬給摔下來的。
太有趣了,這女子已經勾動他的興趣了。
什麼樣的姑娘家會冒這麼大的雨趕路呢?她又為什麼趕路呢?
赤炎郎順手摘掉她歪斜的斗笠,為她擦去臉上噴濺的泥污。女子明艷動人的五官,讓他眼睛一亮。
「……」女子眉眼動了下,軟哼一聲。「雲……」她眼眸半開,隨即暈癱在赤炎郎的懷中。 「雲?!」赤炎郎俊眉勾鎖。 雲是什麼?是一個人嗎?是讓她冒雨趕路的人嗎? 他不快地發現,想到這點,竟讓他不大開心了。 ^#^
玄冰雁發了一場噩夢。夢中她奮力地追趕紫雲君,卻見他的身影逐漸杳遠淡去。她想喊他,喉嚨卻被堵梗住了。「……」她拚命地喊,聲音終於迸出。「不要走……」
「不要走!」她霍地起身,從夢中驚醒。
「我不會走的。」一個帶笑的聲音響起。
那絕對不是紫雲君的聲音,她定睛看去,眼前出現一名陌生的男子。
玄冰雁問道:「你是誰?」看著赤炎郎,她的神情一緊。
這男子表面上是佻達俊魅,可是她可以感覺出來,他是個恐怖的人。從來沒有一個男子注視的目光,能讓她心跳慌亂地加快。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赤炎郎打量著她。
這女子說是人間絕色,一點也不為過。她膚如寒玉,晶潤冷冽。五官明亮,艷賽群芳。不過若要認真挑剔的話,臉色太白,不夠紅潤豐腴;鼻樑太挺,看上去倔傲難馴。就是撇開這不論,以一個姑娘家而言,她淡漠的表情,實在太不討人喜歡。
不過他還是移不開眼地盯著她,因為她有雙叫人著迷的瞳眸。那對黑白分明的烏瞳,透著一股冷,卻又勾著一股媚。
「你是誰?」赤炎郎問她。「怎麼會昏倒在路邊的?」
玄冰雁並不回答,只是警戒地估衡情勢。「啊!」她赫然發現自己抓著他的手,急急鬆開。
赤炎郎一笑。「剛才可是你叫我不要走的。」
玄冰雁眼角瞥到潔白的衣袖,黛眉一揪。她的衣服讓人換了,她從來都著一身黑的。
「你的衣服是我換的。」赤炎郎故意說,想看她的反應會是什麼。
玄冰雁深吸一口氣,斂回稍顯緊張的神情,淡道:「我本來就不該期望能讓一個正人君子所救。」
赤炎郎失笑出聲。她沒有驚慌失措,沒有怒目相責,沒有哭哭啼啼,沒有以身相許,這女子比他想像的還有趣。
玄冰雁正視著他。「從你挑的衣服可以看出,你的品味不大高。」
赤炎郎不怒反笑。「依我看,任何衣服都配不上你玲瓏的身段、曼妙的體態。」再次出言挑逗她。
玄冰雁縱想冷靜自持,過於蒼白的面容,還是漫上輕紅。
她暗暗穩了心跳,冷道:「也許任何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是多餘的。」像他這樣不知羞恥的人,穿了衣服,也不過是衣冠禽獸。
他失笑,顯然聽出她話語的意思。「這樣說救命恩人,好像太失禮了吧。從你起來到現在,我可沒聽到一聲謝謝。」救了她。玄冰雁襯著他。「謝謝。」
那一聲謝沒半點感激,只像是非說不可,說完之後,便再無瓜葛。
赤炎郎搖頭。「好令人沮喪的一聲謝。」
「你可以不收。」玄冰雁下床,打算離去。
「你需要什麼嗎?」赤炎郎橫在她面前。「我替你叫人來辦。來人——」沒等玄冰雁回答,他逕自招人進來。
兩男、兩女立刻自外面進人。
「這些人是做什麼的?」玄冰雁眉頭輕擰。
赤炎郎微笑。「他們是來保護你和照顧你的。」
玄冰雁與他對望。「我不需要人保護,也不需要人照顧,我只想要離開。」
「離開後你要去哪裡?」赤炎郎雖還帶著笑容,不過偉岸的身子,仍然橫擋著她,並沒有任何想讓開的意思。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玄冰雁沒有多做解釋。
赤炎郎的身形,逼得她神情更緊。她只想快些離開這裡,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糾葛。
赤炎郎掛上笑容。「你的命是我救的,沒有什麼事情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如果想離開,至少也得等你身子復原之後再說。在這之前,我不會讓你走的。」
雖然他是輕描淡寫地說過,但是玄冰雁很清楚,他不是說笑的。那些人說是來保護她,根本上是來監視她的。
「瘋子,你想囚禁我?」玄冰雁臉色一寒,硬是要從他身邊闖過。
赤炎郎揮手抓住她的手腕,勾出抹笑。「我救的也不算是正常人吧。」
玄冰雁刷地抽出手。「不要碰我。」冷冷地回床上坐著。
她知道她面對的是個蠻橫無理立意志堅強的男子,她不會和他硬碰硬,但也不會曲從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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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玄冰雁住的房間起了場大火。就在眾人驚叫,火舌燎竄,煙霧瀰漫中,玄冰雁趁亂逃逸。眾人一面撲火,一面尋找她的下落。赤炎郎匆匆趕到馬廄,發現少了匹馬後,憤怒地率人策馬追去。
待他遠去,玄冰雁才自馬廄旁轉出。她拍拍胸口,吐了口氣。這招「調虎離山」雖然成功,不過,她也錯算一步。馬廄裡,已經空無馬匹。顧不得許多,雖是天黑,她也憑著月色,瞎蒙一條路出去。
她是定了志的,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止她去見紫雲君。
就憑著堅決的心意,玄冰雁走走停停折騰了幾日,還是換了套衣裳,弄了匹馬,到了「紫霄國」的宮廷。
侍衛見了她,嚇了一跳。
前幾天「玄冥國」的侍衛和僕婢就已經從邊界趕來。那時,他們見不到玄冰雁,都推測她已身亡。為了避免責罰,他們也不敢貿然回國,只好繼續在「紫霄國」等待。不過,所有的人俱推斷她是凶多吉少,不料竟會見到她來。
侍衛不敢耽擱,連忙為她通報,領了她到後花園去見紫雲君。
萬紫千紅的錦繡花團中,轉出張溫雅清俊的面容。紫雲君勻出抹溫暖的笑歡迎她。「你來了。」他輕聲說道,好像算準她遲早會來。
玄冰雁並不為他沒有狂喜的表情而動怒,只是凝盼著他。「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的。」看到他,她就安心了。
十歲那年,她第一次與他相會,就是在盛放的花海中。那樣的繽紛與清甜,她到現在都還不能忘懷。可是真的讓她找到心安的,是他溫煦的笑容。從來沒人這樣對她笑過。
以後每年,她都會來見他一次。為了赴一場花宴,為了掬一抹笑容。他的笑,是融化霜雪的第一道春光哪。雁字歸時,貪的是南方的和暖,為他,她每年展翅奔赴南方,直到十七歲那年。那年,兩國開始議論婚事。那年,每次她想來見他,都會被一場怪雨阻擋。
五年了!而今,她終於再見到他了。她的心能安了。
紫雲君含笑,朝她走來。「風告訴我,你一定會來的。」他的笑,綻成春天。
他知道她一定會來的,不過,真見到她,他也才能放心啊。
侍衛見兩人正在交談,悄悄地退了出去。
「這麼久不見,你還是滿口瘋言。」玄冰雁睇著他,眼眸有難得見到的笑意。
「真不知道紫霄國的人,怎麼敢讓你做國君?」
紫雲君走到她面前。「朝內大事,都有大臣們負責,我極樂意做個清閒的國君。」
「紫霄國」沃野千里,向稱安樂,素來太平。自他即位以來,皆有賢臣良將輔弼,朝野清平和睦。若遇有大事,他必廣采眾議,僅居中斡旋調和,絕不獨斷獨行,深得臣下愛戴。
他牽握她的手。「你知道我的個性。若不是出生帝王之家,我寧可散居江湖,終日蒔花植草。」他摹地再展笑顏。「來,我讓你見一樣東西。」
玄冰雁麗容倩然妍笑。「什麼東西?」她喜歡他的笑,就是再鬱結的心事,在他面前也會消散。
「你會喜歡的。」他篤定地說,拉著她往花徑深處轉去。
奼紫嫣紅撩目,芬香橫溢亂鼻,可是玄冰雁清楚地嗅到一股馥郁沉秘的香氣,不甜不膩,清冽而幽魅。
玄冰雁脫口問道:「這是……」眼前豁然出現一株紫黑色的異花。花約莫高到人的腰際,一枝獨秀,姿態傲然,偏又風華綽約。花瓣交疊,乍看是黑色,細瞧才發現是深紫色,紫裡透黑,減去艷俗,還添難言的神秘誘人。
「這是我對你的思念。」紫雲君一笑,透出乾淨的靦腆。
玄冰雁望著他,眼裡險要漫出水霧。
就是五年不見,他還是純淨如稚子,那心思,單純得叫人動容。那株花是仿她的神態栽培出來的啊,她看第一眼時,就徹底明白了。
凝盼著玄冰雁,紫雲君眼眸的深情,卻絕不是一個孩子所有的。「她同你一樣,世上只有一株,再長不出其他的了。」「這世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鍾愛這種美麗卻又妖氣的花呢?」她忍不住喃喃。「當然有了。」紫雲君輕環住她。「前兩天,『赤焰國』的太子赤炎郎,見了之後,就愛不忍釋。他還說,這株花讓他想起他曾偶遇過的女子。」「赤炎郎?!」玄冰雁皺眉,她聽過這人,不過,那印象一點也不好。「聽說,這人貌似俊逸瀟灑,實則陰狠沉辣。」
玄冰雁這麼說著,腦裡竟冒出張臉,略去那人的影像,她繼續說著:「傳聞中,他排行第三,又是庶出,原無繼承大統的可能。不過,他的兩個兄長,都莫名遭到意外因而亡故,才會讓他繼位為太子。目前雖無實證,但是『赤焰國』中,傳言甚囂塵上,皆指是赤炎郎陰謀殺害兩人。」
「既然沒有實證,我們又何必這麼說他呢。」紫雲君微曬。「我看他倒是個雄才大略的人,值得人佩服。『赤焰國』不比我『紫霄國』,其國境內山高水急,多蘊珠寶美玉,不同部族,各據一方,多年來為奪珠玉,始終爭戰不休。這兩年,全憑著他南征北討,境內才能維持安定。」
他輕抵著她的頸窩。「況且,就我知道,他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光憑這一點,我心裡對他就有幾分親近。」
「那他同我一樣,是煞星出生,你要離他遠一些。」玄冰雁面上沒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不要這麼說你自己。」紫雲君眉頭微鎖,聽她這樣說她自己,他會心疼的。
「你該知道關於我的傳言。」她自小是在眾人害怕的目光中度過的。玄冰雁幽吐。「我原本也不想信,可是這幾年,我卻逐漸信了。你怎能想像,每年我都在同樣的地方,看著滂沱的大雨,阻隔我越境尋你。」
她勾了抹澀笑。「那風雨這樣凌厲狂急,好像是叫我這不祥之人,離你遠些。我怕了,所以才打道回轉。今年不知為什麼,我的心好亂,好像沒來看你……」
紫雲君截堵她的話,握住她冰冷的手。「不要胡思亂想。」
就是這樣的她啊,讓他每每想到,心裡就為她難受。第一次見她時,所有人都說她個性孤僻、冷淡倨傲。可是他看的出來,她是不安啊、她是寂寞啊。那時候,他就定志要呵疼她、要照顧她。
玄冰雁低問:「不怕我嗎?你不怕我嗎?」連她的親哥哥,都怕她剋死他,將她丟得遠遠的,他真不怕與她共度一生嗎?
「怕。」他在她耳邊說著。「怕你不願嫁我。」
她的鼻眼酸沉,沉醉在他的話語裡。這是他說過最濃情的話了。「雲君。」她反手勾環他的頸,軟念他的名,像要把他記著,一生一世。
不遠處,一雙琥珀色的瞳眸,炯炯地燃起火焰。
赤炎郎咬牙吞吐著這個名字。「雲、君。」他終於知道那個從他懷裡脫去的女子,軟喊的雲字,原來是紫雲君的名。
而她這麼迫不及待地逃離他,就是為了倚偎在紫雲君的身邊。
妒火熊熊地焚炙他的胸口,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為了女人感到嫉妒。
收拾起眸中的火焰,赤炎郎反勾出笑顏。「好旖旎的春光。」他開口出聲,存心破壞兩人獨處。
一聽到他的聲音,玄冰雁身子繃縮。紫雲君安撫地拍著她的手心,對著赤炎郎頷首。「炎郎兄弟莫要取笑,這是愚兄的未婚妻——『玄冥國』的公主,冰雁。」
玄冰雁眉頭一揪,沒想到紫雲君已經和赤炎郎稱兄道弟。
赤炎郎微愕,原來她就是那個與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傳說中的另一個煞星。是天定的,命中注定,他終會與她相遇。
赤炎郎回神後,衝著玄冰雁展顏。「冰雁公主好眼熟,不知是在哪兒見過?」
玄冰雁勾唇。「您走眼了吧。我想我應該沒這福氣認識您。」她側轉過身,拉著紫雲君。「雲君,我人不舒服,你陪我去休息。」
「喔。」紫雲君稍有遲疑,不過隨即對著赤炎郎點頭示意。「炎郎兄弟,那我陪冰雁休息,先行一步了。」
赤炎郎移身到兩人面前,笑道:「既然冰雁公主不適,那不妨由我們倆,陪她一道。」
紫雲君沉吟。「這……」他看得出來玄冰雁不喜歡赤炎郎,正想如何拒絕。
「啟稟王上。」一道侍衛的聲音插了進來。「獨孤護衛回來了,正在外頭候著。」
「是獨孤影。」玄冰雁輕念。
獨孤影是紫雲君自民間救回的人,自小便與紫雲君形影不離,兩人名為主僕,但親若兄弟。
就玄冰雁猜測,獨孤影找紫雲君,必有要事。為免紫雲君難為,她自己開口。
「雲君,你去見獨孤影吧。我再勞煩炎郎兄弟送我。」
「你……」紫雲君不確定地看著玄冰雁。
玄冰雁化開抹笑。「你去就是了。」催促著紫雲君離開。
赤炎郎臉上閃過陰影,他現在才知道她笑起來是怎生好看,不過,那朵笑並不是為他而開的。
玄冰雁目送紫雲君離去,待他走遠,她才轉身。看著赤炎郎,她的眸光一似兩人初次見面,又是一片冰冷。
而烈火,在他眼中更盛,他要消融她的孤寒,要她盛綻傾城笑顏,但只能為他,只能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