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想在歲暮前趕回京過年,但上官無敵又顧忌到她大病初癒,為免去她舟車勞頓之苦,走出滇東境內,他雇了輛馬車緩行到古運河及揚子江交會口,兩人乘船由南而北,覽盡古河道上的風光。
一路上走走停停,近一個月後才踏入京城大門。
新年將至,天地間留抹殘雪。
城裡的百姓不畏冷地為生活、為新來的一年而忙碌,熱鬧的街景教凝雪笑彎眉。
沒變,京裡的一切都沒變。
上官無敵見大街兩旁販賣各式各樣的小吃,側首看向她。
「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她早膳只食半碗,肚子大概餓了。
她掀開席帽上的絲巾,美眸轉看街景好會,對他溫婉微笑。「我想吃碗杏仁茶,可以嗎?」
他執起她的手,來到賣杏仁茶的大嬸攤前的桌椅坐妥。「來兩碗杏仁茶。」回眸間,他瞧見另旁有老漢吆喝賣著熱呼呼的包子,隨即又買了兩個,一人一個。
凝雪將絲巾掀至席帽上食用杏仁茶時,接過他遞上來的熱包子,眸光染笑看著他。「看起來好像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吃不完沒關係的。」
見她開胃吃著食物,上官無敵滿意極了,三兩口便解決包子。
「你吃太快了。」她微惱看著手上包子,心思一轉,扒開一半放至他掌裡。「你胃口大,幫我食完它。」
「不行。」他一臉不妥協,將包子放回她手上。「你身子剛好得吃多點。」
「可是我真的吃不完嘛。」見他神情略沉,她怯怯細若蚊聲。
真是的,自從她離開山谷後,他們的立場全變了,他變成她的牢頭,幾乎管定她的三餐及作息。
但想起在生死分離的時刻,他無所保留的愛與不離不棄的心,深深撼動她的芳心,無法忽視他用情至深的愛,更無法克制自個對他的依戀。
命運像早就注定好這一切,還好他不悔的深情,教她沒失去今生最重要的伴侶。
這次回來除了向父皇告知她已經平安無事,另一要事就是為娘親討回公道,事後,她才能無所牽掛隨他離開。
端起茶碗,她一口飲盡杏仁茶,起身順手撫平裙面。
上官無敵以為她生氣了,丟下他要自行離去,放下那半個肉包連忙站起。
「不吃就不吃,別動氣。」他溫和哄道,怕好脾氣的她不如意地惱他。
凝雪覆下絲巾,整理過後,拿起包袱朝皇宮的方向前去。
他趕緊跟上,取過她手上的包袱,皮皮笑道:「這很重,我拿就行了。」
她走得很快,見到不遠處午門守門兵將時,臉上儘是掩不住的喜色。
「終於回來了。」
她發自內心喜悅的話,卻深深刺痛他的心。
凝雪是回家了,是不是就此居於太醫院,那他呢……他們的婚事還算不算數?
上官無敵握緊她的手力道加重幾分。
她轉過首,眸中有著不解。
「回宮後,你還會不會在我身邊?」他神色緊張地詢問,怕聽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她捕捉到那黑眸中的不安情緒,不畏眾人的目光,小手輕柔撫上他的臉龐,唇邊緩緩漾出笑意。
「拜過天地,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這是不會改變的。回宮後,我會慎重將你介紹讓父皇認識,並且告知他,咱們倆已結為夫婦。」白淨的小臉染上淡淡的粉紅。
羞怯甜蜜的芳容,緩和他不安的心情。
他們相處尋醫近一年來,凝雪對他有情,是愛他的,他不該懷疑。
「我向來不記仇的,也不參與宮妃爭寵之事,但為了我娘親,這次我不得不端起公主的架子。」她抿唇好會,目光低垂。「你見著後,別就此討厭我。」
上官無敵細心整理她帽上絲巾。「不會的,只要你別嫌棄我出身草莽就行。」
來到午門前,守將阻去他們的去路,盡責向前盤查。
「皇宮重地,除非有通行函,一般百姓不能隨意進入。」
凝雪微愣,因先前跳屋時,帶出宮的那塊令牌被水流沖失,無法示牌入宮。
上官無敵見她擰眉思索辦法時,他安撫似的輕拍她的手,對守門將士抱拳以對。
「麻煩各位通報皇上或太醫院的太醫們,說出宮尋醫的五公主回來了。」
五公主!
將士及士兵面面相覷,那位被城裡百姓心中善良溫美的傳奇,近一年來未出宮為百姓義診,京城的街巷早就傳出各樣荒腔走板的流言,紛紛暗喻公主可能已不在人世,但眼前這位姑娘……
數雙驚訝的目光移到頭戴席帽的她。
將士態度十分客氣地詢問,「姑娘,您可是京華傳奇中的……」
凝雪取下席帽,數道奇異、驚訝全都投到她的容貌與白髮上。
她有禮福了個身,從容介紹,「我姓朱,名凝雪,」笑意的眼眸轉看向她今生最重要的男子。「是當今皇朝排行第五的凝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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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公公,他們走過雕樑畫棟的華麗建築,穿越冬意未消的小橋靜水,宮裡人事依舊,看不出有何多大的改變。
一路上他們風塵僕僕地趕回京,縱使有上官無敵的照料,她難免感到疲憊;石磚上略有水氣,她一個不注意,踩滑了腳,穩不住身子,整個人直往後仰。
痛感並未如期發生,她整個人被納入寬厚的胸膛,將嬌小的她全護在溫暖的懷抱中,有她熟悉的男性氣味。
上官無敵扶好她,面有擔心低問:「要不要歇會?」
凝雪站安身,微笑搖首。
「我還好,」她不顧眾人的眼前,不避嫌扯住他的袖角,巧顏兮笑。「拉緊你好了,我怕又滑倒。」
他眼內染滿溫柔,粗厚的大掌撫上那略涼的芳頰,在寒冬裡,心頭竟飄動夾帶甜美香氣的春風,溫和四肢百骸。
兩個無交集的人,在他闖進宮的那刻,初次撞見凝雪,善美溫婉的她悄悄地偷走他的心,即使明白那時的她毒素已侵身,可能活不長久,但在他的眼裡儘是她的美,眼底心底皆是她美麗的倩影。
自離開山谷後,愈接近京城,他愈不安,心想凝雪踏進她熟悉的家園,他們之間的關係將重回原點,或許往後再無牽扯。
「謝謝。」他柔聲道謝,簡短的謝意蘊含澎湃的感情,謝她接受他的情愛,更謝她願意認同她是他的妻。
「為何要謝我?」她回。
上官無敵搖搖頭,笑笑撫順她肩上的長髮,一切盡在不語中。
「你吊我胃口。」
「不是不說,而是怕說出來就沒那種感覺。」
他們親暱嚅喝交談,尾隨著引路的公公,來到皇太后作息的慈寧宮。
凝雪佇立在宮門外冷清的園子,平靜的目投看喧鬧的宮殿。
「怎麼不進入?是不是近親情怯?」
她輕搖頭。「我能歡樂面對父皇、太后及所有兄弟姐妹,但你要我如何面對周德妃,她是我母親的表姐妹,是我的表姨娘,她派人追殺我一事我可以不追究,可毒害我娘親的事,你教我這個為人子女的如何看得開、放得下!」
秋兒據實告之,讓她真實看清後宮最險惡一面。原來待她最好的人,卻也是害她最深的人啊!
上官無敵見她秀眉輕擰難過的模樣,心有不捨,伸手以指撫去淨額上那不該出現的灰雲,低下身,與她眼對眼。
「你曾說過,這個深宮裡有著你最愛的親人,如今病好歸來,怎麼還裹足不前不去面對大家呢,」情願虧待自己,也要給親人最好的,凝雪就是這樣的人。也因如此,在這眾女爭寵的後宮裡,她的地位超然,任何明爭暗鬥從未動搖她的地位。
「我……怕……」扯住他袖子的手突然收緊,流洩心裡的驚慌。
他反握緊她的小手。「別怕,天塌下來,至少還有山頂著,不然你還有我。」
輕忽柔和的語氣蠱惑了她,她瞧見他眼底真純誠切的溫柔,甜甜的滋味驅散她的緊張,她深深吸口氣,緩下心緒,容顏泛起笑意。
「待這事過後,你答應過會帶我回泰山,去拜見你師父師娘,在山居日子裡,你依然管理神偷門事務,我採藥救人,咱們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好嗎!」經過這次神奇的旅程,許多事看開了,習慣樸素日子的她,華麗的稱號及物質生活,她——不再需要了。
「深山生活簡單,吃的、用的樣樣沒京裡來得好,怕你住不慣。」她是位公主,山居生活大多得親力親為,他擔心她會受不住。
她輕搖首。「不怕的,只要你陪我、別變心,一切我都可以自個來。」
上官無敵欣喜地將她擁進懷。「我會帶你回去,你可別後悔喔。」
凝雪小臉貼上他寬肩,輕喃,「不是說好了,咱們誰對彼此都不能有所後悔。」
冷氣寒風間,他們深情相擁共享溫暖,旁人更是不敢隨意打擾。
見他們尊敬的公主歸來,又有如意郎君相伴,宮女及公公們紛紛噤聲,怕打擾鴛鴦濃情蜜意。
然而,在慈寧宮內等待凝雪的皇室家人,等愈久、愈是不耐煩,其中以皇上為最。
「人怎麼還沒來呢?」皇上不安地來回走動。
「或許人在路上耽擱了,晚些才進來。」周德妃牽著小女兒,軟聲勸著。
當她得知凝雪回來後,神色始終不安。
據殺手回報,凝雪應該跌落深谷才對,她命早已絕,人怎麼還會活在世上?
皇上捺不住性子,欲想快見到他苦命的女兒,踏出宮門,瞧見園內拱門旁那對相擁的男女,定眼細瞧,瞠大龍眼,怒聲大喝——
「凝兒,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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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見到他們等待許久的親友時,大家熱切的歡迎聲中,凝雪曉得父皇歡笑的表情下,看上官無敵是種虎視眈眈、不友善的眼神。
她低首回眸,瞧見待在門外的他對她鼓勵性一笑。
「快過來讓哀家瞧瞧。」皇太后對許久未見的孫女招招手。
凝雪來到她面前,低跨於雕刻精美的椅旁,輕喚一聲,「奶奶。」
皇太后語氣哽咽地撫過她那半白的青絲。「乖,哀家還一直以為今生再也無法聽你再喊我一次奶奶,在宮外的日子,讓你吃足苦頭吧。」
姑娘家白髮比她還多,啊——
這孩子出生後是為皇朝帶來許多福氣沒錯,但她卻沒娘親的呵護及得承受體內毒素的痛苦,害苦一位好女孩,還好她溫淳善美的個性教讓菩薩不忍而多加保佑她,讓她平安歸來。
人在做,天在看。她的善良為自己求來後半生的好命。
皇上看不過愛女蹲跪在地,快快牽起她,示意宮女搬張椅子過來。
「母后,凝雪才剛回來,讓她坐著。」
凝雪順從坐落椅上,靈巧的宮女隨即奉杯熱茶給她。
「這茶是菊花枸杞茶,有明目滋養的功效。」重視養生之道的皇太后,先飲了一大口。「趁熱快喝呀!」
見她開口催促著,眾人失笑端起杯子,順了老人家的心意。
和藹的奶奶、慈愛的父皇及那些感情不錯的血親姐妹,外人認為明爭暗鬥的後宮生活,在她的眼中始終認為這兒的溫馨一如往昔,不因她的離開有所改變。
「凝兒,你出宮這段日子,有沒有遇上什麼奇特的事,說出來給哀家聽聽。」童心未泯的皇太后因無法隨意出宮,但愛湊熱鬧、愛聽八卦消息增添耳聞,順道以此當成與同輩談天的話題。
「你的病痛會好,必有奇遇,說出來讓朕聽,朕一定封予治好你的大夫官職,並且好好回報他對你的恩情。」皇上附和道。
凝雪體內的毒與她共存二十多年,連宮中群醫亦僅能治標而無法根除,甚至還斷定她只能活到二十三歲,如今歷劫歸來,想必她是遇上高人。
她擱上青瓷杯,溫笑回話,「我的確遇上位良醫,她清除我體內的毒素後,繼續雲遊四海,幫助更多人,我不知得等到何時才能再遇上她,好好報恩。」由於答應過古姑娘不透露她與山谷的事,於是她編個謊瞞過好奇的家人。
「那真是可惜。」皇上惋惜好會,再轉眼看看愛女。「這近一年來,你去了哪些地方,日子過得好嗎?」
「我往南行,尋醫途中見過不少佳水佳景,有時人在荒山野嶺無地方睡,就生個火在廟裡或是破屋過夜,真實體會過百姓求生活的甜與苦,我才明白處在皇宮裡有多幸福。」
此話一出,廳裡的皇親貴族們面帶愧色。
他們都擁有最好的出身,華衣錦食,有專人服侍,事事不煩心;而她身為一國的公主出宮門後,卻能以最平凡的身份體會未經官吏們掩飾後的民間生活。
她淡淡掃過眾人的面,接續道:「太平的天下,百姓生活算過得豐實,旅途中,女兒見過幾位仗勢欺人的官,藉以各種理由強刮民脂民膏,我會寫下是哪幾個郡縣,懇請父皇查辦。」
「好,待查過後事若屬實,朕必會嚴懲。」
凝雪滿意而笑,君無戲言,再說父皇登基後致力於社稷建設,絕不容許有老鼠屎毀害他多年建樹留給史官記載的功績偉業。
眸光移到一語不發的周德妃,見她惴惴不安絞緊手上的繡絹,洩漏她表面神情下的緊張。
她也會緊張。
即使這些年來,周德妃的確待她不錯,但一想到她對她好是為博取她的信任,讓她持續服用她「精心」燉煮的補湯,教她就如太醫診斷後所言,活不過二十三歲。
在她還小的時候,周德妃每月都親自送來數盅補湯,教她體會到有娘親疼愛的溫暖,但經秋兒的據實以告下才明白她長年來身處於危險裡。
慈愛的笑臉下,卻是貪婪陰險,原來她一直以為平靜無爭的宮廷生活竟只是假象,她也處在她一直想避開的鬥爭裡。
殺手追殺及長期喂毒的事,她可以不追究,但周德妃為何要毒害她的娘親,這是她為人子女必須問清楚的。
凝雪靜下複雜的心情,定定看向皇上。
「父皇,女兒有事要問德妃,可否請兄弟姐妹們先退開。」
見女兒臉色頓時凝重,皇上立刻要無關緊要之人先行退開,除了皇太后、皇上、凝雪和周德妃四人在偌大的廳堂。
熱鬧瞬間轉為安靜,皇太后雖不明白這孩子對周德妃有何事情要問,但由凝雪看周德妃的眼神,眼波流轉的溫柔瞬間消失,浮上不解及淡淡的仇恨,她大約預測接下來會有事發生,這也就是她堅持要在場的原因。
皇上飲了口茶後道:「只剩咱們自家人,你有什麼話就說。」
掀開親人間的仇與恨是件殘忍的事,周德妃在後宮賢淑守分,育有一男一女,深受父皇的寵愛,若實情就如她所知,那後宮內將會掀起多大的狂瀾?
她只想知道娘親死亡的真相,並不想破壞父皇與嬪妃之間和諧的關係。
凝雪緩緩閉上眼,心頭掙扎。
心頭有了取捨後,她輕緩啟口,「德妃,有件事我想請教您。」
周德妃神情緊繃。「公主有……何問題?」
略微結巴的語氣洩漏她的情緒,皇上及皇太后不約而同瞧她一眼。
凝雪眼睫速掀,目光筆直投到那張歲月未曾留下痕跡的美顏。
「眾人都曉得,我娘親在懷我時身體便中劇毒,而在她分娩後,九死一生的毒在她最虛弱時發毒,使她命喪黃泉。而我,身上亦沉積此毒,且多年來所食的續命藥丸藥效竟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用滇南地區特有的蠱毒而全數無效。」道至此,她停下口,小手不知不覺握成拳,眸染怨怒。「可否請您回答我,您與我娘親是表姐妹,為何還要對我們母女下毒!」
此話,皇上及太后極度震驚。
周德妃在後宮關係向來良好,個性溫良,是宮中嬪圮中的模範之一,竟會……
「公主,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耶。」周德妃表情仍保持鎮定。
她裝作不知道的模樣教凝雪痛心,倘若她坦白承認,派殺手及下毒一事她可以不追究的,但事到如今
凝雪由懷中取出純金打造的令牌,周德妃的臉色立即刷白。
「曾經有位殺手來傷害我,在打鬥中她不小心遺留下令牌。這通行告牌後宮嬪妃沒多少人有,牌後寫有『德妃』小字,我想,它是您的吧。」凝雪將令牌丟至她面前,氣勢逼人地問:「不對此事求個公道,我枉為人子!」
周德妃自知此事再也無法隱瞞,神情有種絕然的冷靜。
「二十多年前,我與淑妃一同進宮,得到皇上的寵幸,原本以為這份共有的愛情會為我帶來安心與富貴,誰知我始終認定的長相守卻讓我的表妹給破壞,她的歡笑、她的開朗讓我心愛的情郎盈滿甜甜的清爽。」想起過世多年的淑妃,她臉上浮起恨意。「我們原本說好來深宮裡共享這份君王的愛情,但她卻私心佔去所有。
女人的恨是可怕的。自知她妊娠後,我利用她無防心的信任下了毒;而她所生育出的女兒就算得盡天下最好的寵愛,成為當朝高雅尊榮的公主,卻也無法逃過我精心安排的結局,誰教她是淑妃的女兒。」
皇上愕然,沒想到他的多情竟招來妻女的不幸。
皇太后泣然,這是皇族裡最醜陋的悲劇。
凝雪癱坐地毯上,發覺得知真相後,她的心並未因此舒暢,反倒湧來數片烏雲遮上她的心,綿綿的細雨籠罩京城的天。
女人所求的是什麼?還不是一份安定真心的幸福,她卻以最激烈的手法摧毀一個女人來換取自己的美好,這份變質的愛,誰會接受呢?
皇上斂起悲傷,眼神複雜地看向陪他走過人生二十多載的女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心痛地下道旨意。
「殺人償命,周德妃秋後……問斬。」
凝雪跪在皇上及皇太后面前,「父皇,即使德妃有錯,但她乃職守本分、協助皇后處理後宮;再說十二公主還小,我不要十二小妹與我一樣感受不到母愛的關懷。」她重重磕個頭,慎重請求,「別賜德妃死罪,求父皇法外開恩。」
「你這孩子……」皇太后動容地以帕拭淚,感謝老天讓她擁有位好孫女。
皇上依了凝雪所語,揮揮手示意侍衛將周德妃押下,日後發落。
心神皆疲的皇上,轉眼瞧見在門外候等的上官無敵,便讓人要他進廳堂。
「你是誰?」他明知故問。
上官無敵單膝跪下,「草民上官無敵,拜見皇上、太后金安。」
「聽說公主在外是你負責保護的。」皇上打量他一眼,大開恩賜續道:「你保護公主有功,要官位還是要金銀財寶都行,想要什麼就說。」
上官無敵眼含深情地看了坐於一旁的凝雪一眼,她酡紅的俏顏教他心意微醺。
「草民只有一個請求。」他眼神無畏地瞧看高高在上的皇上。「我要娶公主為妻。」
皇上挑挑眉,「朕有多位公主,你想娶哪位?」
「凝雪公主。」
「不行!」皇上臉色瞬間風雲變色。其他公主他都可以考慮,惟獨凝雪不行。
他們表情愕然,不明白皇上為何反應激烈?!
凝雪深知父親性子,連忙跪在上官無敵身旁,「父皇,我與無敵早就拜遇天地,已是他的人,這次回宮是想請您為我再主持一次婚禮。」
皇上聽了這席話,彷彿火上加油,怒火更旺,眼露殺意地瞪緊上官無敵。
女兒清白已……毀在這小子手上!
「來人啊,將他押進牢裡!」如何處看他,等想到再決定。
眾人皆錯愕,因為他們想不到事情會是這般發生的。
凝雪見侍衛架起丈夫時,含淚看向皇上。「父皇,無敵沒做錯事,您為何要將他關進牢裡?」
「因為這渾小子在沒我同意的情況下,佔了皇朝公主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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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桂月的幫忙,凝雪穿上公主該有的行頭,以紫色紗巾覆上那尚未恢復原色的頭髮,態度威儀地穿過重重守衛,就連錦衣衛對她亦不敢有所阻攔,讓她進入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牢房。
她們踏入石房,裡頭通風舒暢,未見到她想像中牢房會用的殘酷刑具,她鬆了口氣。
能待在這樣的牢房,父皇對他算是寬待了。
她略微提高裙擺,在獄卒驚訝的眼神中半跑到鐵欄前,見盤腿坐於乾草上閉眼調息的男子,她難掩激動地雙手抓住鐵條,蹲低身子。
「無敵。」
耳畔傳來熟悉的呼喚,上官無敵氣運丹田後,緩緩張開眼,見到數日未見的佳人,快快來到她面前。
「你怎麼來了?」他目光在她臉上游移,心疼地伸出手撫上她的芳頰。「這些天你肯定沒好好吃東西,臉色不好人也消瘦,對了,藥丸有沒有按時服?」
他噓寒問暖的關懷,教凝雪紅了眼。
明明都被關在牢房裡了,也不多想想自己該如何出來,整個心全都牽掛在宮裡吃好用好的她。
「有,我有按時服的,你看看,我的頭髮是不是又黑了點。」
他滿意微笑,「那就好。」就怕她忘了得按時服藥。
凝雪心思雜亂,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示意身後的桂月將籃子拿來,端出裡頭的食物。
「我特地麻煩御廚燉只嫩雞,」她舀了一碗給他,「趁熱快吃,不飽的話,這裡還有幾塊酥餅甜糕。」
上官無敵向來愛吃宮裡美食,迅速解決碗上的熱湯,囫圇吞棗塞了滿口的糕點。
誇張的吃相令凝雪愣了愣,猜測他在牢裡的伙食是不是很差?
她拿出手絹,手伸進鐵欄,輕拭他的嘴角。「你吃慢點,別噎著。」
「你的愛心當然要趁熱用,要不要來塊入口即化的雞肉,好好吃唷。」
凝雪嫣然輕搖螓首,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全落進他的眼裡。
他擱下湯碗。「有心事嗎?」
她抬眼,四目交會的一剎那,酸楚湧上心頭,她急快再低下眼,雙手環抱雙膝。
「凝雪……有事別瞞我。」
這些天,她不是待在太醫院內,就是被皇室其他成員拉著問這近一年來的遭遇,而父皇則不停勸說她可不必承認與他的婚姻,甚至還威脅若不遵從他的話,就斷了父女情分。
父皇是一國之主,權大如天,要是一個不如意,無敵是會出事情的!
不是她有心瞞他,而是她怕說出口讓他擔心,更怕他一怒之下,做出糊塗事來。
近一年來,在歷練多次起伏後,她看透很多事,深知自己的特殊身份對他們的婚姻將產生多重變化。人生只有一回,從前的她曾辜負過無敵的情,現在的她,心鏡證明瞧清他們間那扯不開的情緣,讓她曉得自己不能永遠躲在他身後受他保護,必須與他並肩而戰。
「你聽我說,」她漾起一抹微笑,夾了塊雞肉餵進他的嘴裡後,輕道,「我曾偷偷打開古姑娘給我的錦囊,裡頭是塊破錦布,而這塊錦布就是父皇派遣高手,暗中尋找劉中丞相所遺世的預言錦布。」
上官無敵聞言忘了咀嚼的動作,表情呆愣地看著她。
錦布!那裡頭裝的是世人爭尋的預言錦布!
凝雪瞧見他呆愣的模樣,好笑地將另一盤糕點塞進他的手裡。「瞧見時,我也很驚訝,若讓有心人曉得我身上有這東西,將對我的生命造成危險。」
「你得……」
上官無敵正要啟口回話時,她伸指點住他的唇。「在我好不容易活下來後,我不可能輕易離開你的,明日我就將它交給父皇,並且以此為條件,力爭咱們那不能抹滅的親事。」
「若皇上不答應呢?」
「父皇會答應的,他曾給我三個願望,其中我許的第二個願望就是我的婚事由我自個作主。」她眼神迎向他的眼,堅毅中漾著似水的柔情。「始終都是你保護我,這次——換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