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雞。
明月銀暉漫灑在大地,孤燈燭火熒熒燃,拖曳出一條頎長寂寥的人影。
解君遙伏首於案前,桌上堆疊了高高的帳本,手上的算盤則撥弄不停,核對著一本又一本的帳。
看似專注努力,可惜幽幽的歎息聲,卻洩漏了他的心事。
是的,長夜漫漫多寂寞。
爹娘回來已經好幾個月了,火雁也離開了好幾個月。
在憶及那率真、直接的笑容後,他的心再也無法平靜。甚至有人走到他身邊,他都毫無所覺。
「唉!困了就去睡吧,何必在這裡亂撥珠子。」解ネ揶淼饋
「不,我不睏,對完這本帳,我再去睡。」解君遙一回神,趕緊努力收攝心神,重新估算手上這本帳。
「喲!這麼努力做給誰看?不會太晚了嗎?」
「爹,你……你在說什麼?」他故作鎮定地問。「以前你不是老希望我趕緊繼承你的衣缽,我現在這麼努力,不好嗎?」
「不好!」解ク鮮擋豢推地道。「我兒子這個時候應該在風花雪月、飲酒作樂,而不是守在這裡算帳。這麼大的轉變,還真是奇怪哩!」
爹才奇怪呢!兒子變好了,難道他不滿意?
「爹,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很高興我終於想通了。」解君遙是這麼以為的。
「想通了,是嗎?」解ジ掀芭吶乃的肩。「如果真的想通了,就去把人接回來吧,都好幾個月了,難道你不怕她忘了你嗎?」
「忘了我……」解君遙即時收口。「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夠了,你已經夠努力了,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雁兒。」解ヅ苯擁萊鮒⒔帷!鈣涫笛愣很單純的,只要你去哄哄她就沒事了。」
「爹,你不懂,我……」解君遙苦澀地搖搖頭。
是的,他會如此努力全都是為了火雁。他要讓她知道他並不只是個會玩樂的紈褲子弟、一個沒用的二世祖。這幾個月來他拚命地努力,就是想做出點成績來。
他成長了,不再是個只會享樂的公子爺。
但是,都好幾個月了,兩人分開這麼久,他實在沒有把握再次與火雁相見,會是怎樣的情景?
「爹,我看還是算了。」沒錯,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去見她,怕那結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沒用的小子。」解シ灘蛔÷畹饋!肝一掛暈我兒子對女人多有辦法哩。」
「不,爹,你不知道,雁雁她……她根本不是一般女子。」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不知不覺中陷了下去,搞得這麼慘烈。
「呵呵!她要是一般女子,豈能拴住你解大少爺的心?」解ドㄐξ省!負昧耍去吧、去吧,勇敢一次,總要試了才知道。若不去嘗試,你永遠都只有半夜躲在帳房裡哀聲歎氣的分。」
「我……我真的可以去嗎?」解君遙有些為難。「爹,萬一雁雁不跟我回來,那你和娘一定會很失望吧!」
「當然!所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將我的乖媳婦給帶回來,知道嗎?」
解君遙很想點頭承諾,但他沒有把握。
火雁是那麼烈性的女子,她會那麼輕易便原諒他嗎?
「怎麼還是一副死樣子?」解ヂ昧Φ嘏囊幌濾的背。「抬起頭、挺起胸膛來,我沒有這麼畏畏縮縮的兒子。管理商行的工作你都能夠做得有聲有色,怎麼才一個小小女子竟然搞不定?我不管,我要你親口答應我,你一定會將雁兒帶回來。」
看著他爹堅定的眼神,解君遙突然覺得信心十足。
「是,爹,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帶著雁雁一起回來的。」
「很好,這才是我的好兒子。」解ヅ偵堵凍雋寺意的笑容。
***
日色慾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憶君迢迢隔青天。
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不信妾斷腸,歸來看取明鏡前。
皎潔的月光漫灑大地,在火雁住的「雁居」裡,不時傳來慘烈的低呼聲。
「哎喲!討厭,又失敗了。」夜深人靜的,她盡量壓低了音量,就是怕惹人注目。
又一次將書拿起來頂在頭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前陣子,二姊冰心和夫婿回來小住了幾天,她乘機將她拉到一旁詢問如何讓自已姿態變優美的方法。不知道冰心是故意整她還是真的,竟然要她頂著水盆走路?
可惜她天生粗魯,砸破的水盆實在不在少數。現在夜已深了,只好用書代替。如果頂著的水盆掉下來,吵到其他人不要緊,吵到娘事情可就大條了。
幾個月前,鳳小邪看到女兒氣呼呼地回來,非但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還一臉開心地告訴她,她被休回家的時間比她預估的要晚些,實在值得高興。
哼!什麼話嘛?哪有當娘的一天到晚在算日子,數著女兒何時會被休回家的?真是太過分了,要是現在讓娘看見了,一定會笑她蠢,姿態好看又能挽回什麼?
「都是死遙遙害的。」她努著唇叨念著。
都怪他,沒事幹麼說她坐沒坐相、站沒站相?
她粗魯又不是一、兩天的事,當初他們還不是高高興興地一起玩樂,他也沒說什麼呀!怎麼來了個雲柳柳,一切就變了?!
哼,雲柳柳有什麼了不起嘛!頂多比她美些、艷些、嬌些、端莊些……如此而已啊!
臉孔的美醜,她是無法改變了啦,但她的氣質可以變啊!她也是可以很優雅、很端莊、很有氣質的……
「哎喲!」頭頂的書又掉了。「該死的,死書本,你就專門愛跟我作對,就愛跟我唱反調,讓我讀不會、氣質也改變不了,是不是?哼哼,我告訴你,如果你再敢掉下來,我明兒個就將你當材燒!」
她咬牙切齒地警告完,又將書放到頭頂上去。
「雁雁,你怎麼了?」窗外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火雁簡直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解君遙一路不停歇地趕路到花家,思念的心太過強烈,顧不得先和岳父、岳母打聲招呼,就直接來到火雁的房前。
本想若能看看她的睡容也好,可想不到她沒入睡就算了,竟然還對一本書大發脾氣,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火雁推開窗子,見到窗外的人,她不禁傻了。
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你沒事吧?」解君遙見她不答,表情呆滯,趕緊從窗子跳進來,再次關心地詢問。
幻覺?完了,她竟然思念過度,起了幻覺。
書本從頭上落了下來,火雁竟然毫無感覺。
一樣俊美瀟灑的臉孔,讓她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遙遙,」火雁急忙地投入他懷裡,語帶哽咽地道。「你來了,你終於來看我了。」
是幻覺也罷,反正他終究到她身邊來了。
「雁雁?」解君遙簡直受寵若驚。「雁雁,你……你真的想念我嗎?」
「是啊,我想你,我好想你喔!」火雁真心地道。
「我也是、我也是。」他迫不及待地附和。
火雁眼眶盈淚,差點感動地落下,但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將他推開。
「怎麼了?」懷裡少了她,他頓時覺得悵然若失,難道剛剛她的舉動都是在跟他開玩笑?
「你太早來了,我……我還沒學好、還不夠優雅,你先消失吧!等我夠美了,你再出現。」縱使他只是個幻影,她也要讓他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
「你說什麼?」
「我說我還沒學會頂著水盆走路呢!連書本也頂不好,我還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你不會喜歡我的。」她黯然地低頭道。
原來飽受相思折磨的人,不只是他而已。
解君遙根本想不到,自己當初的一句氣話,她竟然會這麼在意,這些月來她一定受了不少苦,真令他心疼。
「雁雁,對不起,是我不好,那只是我一時的氣話,你別放在心上。」
「真的嗎?」是氣話而已?
「是真的,我還是最喜歡率真的你,你不需要為我改變什麼。」解君遙想通了,她就是她,如果她變得跟漣漪一樣溫柔婉約的話,他還會不習慣呢!
「遙遙,」火雁終於重新投入他的懷裡了,含著的眼淚也不自覺地落下。「那你會一直這麼喜歡我嗎?會嗎?」
「會的,我會的。」解君遙吻了吻她臉上的淚珠。
強烈的悸動火花,在他們之間爆發。
「今晚,我留下來好嗎?」他用著魅惑人心的低沈嗓音問。
火雁連連點頭。「就算你要走,我也不放人。」
「雁雁,你真是太可愛了。」他笑開。
抱起她,慢慢地走向內室。
將她輕放在床榻上,看著她率真甜美的臉蛋,解君遙實在無法想像,面對一個如此生香嬌美的人兒,當初竟然能夠如此自制,與她同床共枕那麼久都相安無事。
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因為現在的他只想好好地吻她,吻遍她全身,讓自己的氣息和她的混合在一起,永遠不要與她分離。
熱情一觸即發,不可收拾。
兩人身上的衣服很快地被踢下了床,情慾狂潮席捲了兩人。
春濃暖帳裡,急切的呼吸混合著嬌喘連連的聲音,合奏出最古老的節奏。
長夜漫漫,卻不再寂寞了——
***
「雁雁,鬆開你的手,別謀殺親夫。」解君遙又是在快被勒死的情況下醒來的。朦朧之間,他直覺地喊道。
「不行,我不放你,你又會跑掉。」火雁連眼睛都沒睜開,反而對他越抱越緊。
「我保證不會。」誰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繼續入睡?
解君遙一睜開眼,就發覺她和往常一樣,幾乎整個人纏住了他;不同的是,此刻糾纏住他的人兒,是個裸身佳人耶!
「雁雁,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他一反常態,不但沒將她推開,反而將她抱得更緊。
對了,他想到好方法了,以後就主動抱緊她,免得讓她勒死。當然啦,溫香軟玉在懷的滋味真是不錯,他感覺自己又再度熱血沸騰、蓄勢待發了「我……」不對!不對勁。火雁覺得好奇怪!他不是幻影嗎?
不,他是活的,他有呼吸、有心跳、身子也很溫暖,甚至她還能很直接地感受他身體上的蠢動。
「啊——」她的驚呼聲還來不及出口,紅唇即被他擄獲了。
他的刻意調情和撥弄,逗得她渾身虛軟,無力抵抗。
「你……你是真人,不是幻影。」她非常肯定地道。
「幻影?是嗎?那你就再肯定一下,說不定我是假的,我只是幻影喔!」
他每說一句就吻她一下,讓她有些慌張失措,卻更加確定。
什麼幻影?自欺欺人嘛!他根本就是真人。
「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們是……我們是——」
「夫妻!」他替她接口道。「雁雁,我是來接你回家的,跟我回家好嗎?」
「回家?」火雁早已被他吻得七葷八素,混沌腦袋此刻才理出了點頭緒。「不要,我才不要跟你回去……哎喲!」
初夜的疼痛!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
「怎麼了?」解君遙一發現她的不適,連忙道歉。「對不起,是我太粗魯了,你還好吧?」
好?好個大頭鬼啦!
原本以為他是個幻影,昨夜只不過是一場春夢……誰知道那竟然是真的,昨夜的放蕩教她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你快走啦,就當只是作夢而已。」她羞澀地低著頭,眼睛突然被床單上的血跡給吸引。「你……你受傷了?」
解君遙真不知道岳母大人是故意不告訴她,還是真的忘了,竟然這樣捉弄他的嬌妻。他只好擔負起教導的責任,在她耳邊跟她解釋血跡的由來。
「啊,你是說我……我……」
「這是我們相愛的證明喔!現在不許你對我始亂終棄。」解君遙宛如棄夫,死拉著她的手不放。
「哎呀!你在胡說什麼?」火雁又羞又惱,偏又甩不掉他。「你……你別忘了你的柳柳。」
「是你的柳柳吧!」
「我的?」雲柳柳是女的耶,雖然她老愛扮男裝,可不代表她有斷袖之癖。
「是啊!」解君遙直接道。「是你一直要我愛她的,我只是笨笨地聽從了你的話而已,所以你走後,我也跟著送走她了。」
火雁好意外,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做,那麼這段時間她的、心酸和痛苦又是為了什麼?
「我不信,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麼在乎我,又為什麼這麼久才來找我?讓我等得這麼辛苦?」她藏不住話,乾脆說個分明。
「那是因為你那番話。」解君遙真摯地道。「雁雁,雖然我無法成為你想要的英雄,可是我真的很努力地在學習。如今我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管理幾個商行,再也不是只會風花雪月的紈褲子弟和二世祖了。」
「你說什麼?」
「我說其實我也很笨,才會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學習,讓你久等了。」他握住她的手道。「不過請你相信我的真心,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你真的為了我……」火雁感動得熱淚盈眶。「你真的很笨,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幹麼那麼認真。」
「雁雁,過去的就過去了,讓我們把握現在,我保證不會再冷落你了,跟我回去吧!」
「嗯!」她開心地投入他懷裡,心裡甜得很呢!
原來她也沒那麼差嘛!至少她的帥老公就為了她,從浪蕩子變成了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這全是她的功勞喲!
「雁雁,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笑起來的樣子很美。」
「沒有!你沒說過。」火雁霸道地命令道:「不過,從今以後你每天都要說,我才答應跟你回去。」
「遵命。」他乘機吻上了她的唇。
兩人宛如情竇初開,直想將自己全部的熱情,與對方一起燃燒,至死方休。
誰料——
「叩叩!」鳳小邪揶揄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女兒啊,人家家僕都找上門來了,你還不快放人?」
就像一桶冷水從這對熱情的鴛鴦頭上淋下,凍得他們七葷八素。
「哇!是我娘啊!」火雁吐了吐舌頭,低聲道。
「親家夫人,你怎麼這麼說?如果少夫人願意的話,少爺送給她也無妨。」解樂說道。不過要用他最愛的心蓮交換就是。
解樂在花家外頭睡了一晚,直到花家的奴僕開門才發現他,並讓他進來,他才向花家兩老稟告了這件事。
花家兩老對於解君遙這略嫌魯莽的行徑,不但沒有責怪,反而還樂得笑呵呵呢!
「是阿樂那小子,早知道就不讓他跟了。」解君遙慾求不滿,氣得咬牙切齒,後悔莫及。「別理他們,好不好?」他壞壞地勾引懷中的娘子。
火雁一笑。「這樣好嗎?」
「我們是夫妻,夫妻恩愛,天經地義。」
「那你還等什麼?」她俏皮的眼眸一眨,引誘著她家相公。
「你這淘氣精!」
相愛如此不易,哪肯浪費一寸光陰。
房中春意正濃,就算外頭天崩地裂,他們也不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