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在江邊,圓巧可愛的小米團一顆接一顆撲通撲通地被丟入水裡,引來一群為數不少的魚兒競相爭食。
「別搶,不急。」嬌嫩的嗓音恍若黃鶯出谷,動聽至極。
仔細一瞧才發現丟米團的原來是個長得清靈甜美、丰姿楚楚的小美人,隨著她素素 纖手一起一落,那專注的神態,好像丟米團是件多不得了的重要大事,而更令人費解的 是,正值花樣年華的她,在那張宛若白瓷般的俏臉上全然沒有歡心的笑容,有的竟只是微微的擬眉和淡淡的悲傷。
「小姐,每年逸風少爺的忌日你都來這裡丟小米團,這樣做有用嗎?」音兒實在懷 疑。
「當然有用,魚兒們會瞭解的,逸風哥哥是那麼好的人。它們不會忍心吃他的。」 那小美人也就是棠琛兒,她的神情哀傷,語氣硬咽。
聽說戰國時有個愛國詩人叫屈原,他被放逐江南,壯志難伸,因而在五月五投泊羅 江而死,後來人們就在那天包粽子投江,希望藉此以保存他的軀體,別讓江裡的魚兒給 吃了。
她的用意是相同的,當年祁興祖曾派了許多人沿岸找尋聶逸風的屍首,卻一無所獲 ,由於那夜下著大雨,江水又湍急,他的生存機會是那麼渺茫。因此,她只好藉著這些 小米梅悼念他。
每顆小米團都是她親手所捏。但願聶逸風能夠感受得到她的心。也能夠原諒她爹所 做的一切。
八年了.歲月住萬啊!
當年在著到聶逸風投江後,她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夢囈不斷,醒來時整個人性子 大變,和以前大相逕庭,變得沉默寡言、不吵不鬧,甚至連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尤其是 對她爹所做的惡行,更是不能諒解。
後來在她娘臨死前,她才得知她爹也是身不由己,祁興祖的勢力那麼大,如果爹爹 不跟他同流合污,可以預見他們棠家也會步上聶家的後塵,其實這一切並不是他們所願 的。
逸風哥哥,你知道嗎?我們也是不得已啊,而你……會原諒我們嗎?
不知不覺中,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滑落,雖然經過這麼多年,但回憶卻不曾褪色過, 棠琛兒永遠記得聶逸風當時那絕望又不甘心的面容,都怪她,如果當時她再機靈些,多 牽制耶興祖一會兒,或許聶逸風就有機會逃過那一劫了。
這一切都怪她,都怪她啊……
「小姐,你別傷心了,魚兒不會吃逸風少爺的,他們不會的。」音兒在瞧見她臉上的清源後,連忙安慰道。
棠琛兒搖搖頭,胡亂抹去淚痕,她曾答應過爹爹不再哭的,就要遵守諾言。
「音兒,回去後可別讓爹知道我又哭了,明白嗎?」倘若她爹知道了,心裡一定更 加難受,她不要讓這種事發生。
「音兒知道,小姐快擦乾眼淚吧!」音兒趕緊幫棠琛兒輕拭臉上殘餘的淚痕。
「嘿嘿……琛兒妹妹,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這裡。」突然間,一陣刺耳的笑聲傳來, 有三個人走向她們,其中為首的那個人身材擁腫又魁梧,滿臉儘是掩不住的垂涎色相, 他就是耶與祖的兒子祁英雄。
「祁……祁少爺,你怎麼會來?」音兒一看見他,立刻防備地將棠琛兒擋在身後。 她很清楚他居心不良。
「笑話,本少爺來看看自己的未婚妻,難道還要經過你這臭丫頭的同意?」祁英雄 打了手勢示意要身邊兩個手下將那壞事的丫頭架開。
見狀,棠琛兒不悅地道:「祁英雄,你這是什麼意思?放開音兒。」
「哎呀!娘子,咱們夫妻兩個談情說愛。旁邊有人打擾豈不掃興?」
「我呸!你連替姑娘我端洗腳水的資格都沒有呢!」棠琛兒怒道。竟妄想當她的丈 夫?簡直廢人說夢。
將身旁裝小米團的籃子一提,棠琛兒上前帶著音兒就要往回走。
「等等……」祁英雄早已聽慣了她的冷言冷語.根本不以為意,臉皮依舊厚的端都 端不破。他走上前擋住了她們主僕兩人的去路。「琛兒妹妹,想去哪兒我送你巴:」
「用不著。」
「要的。」嘿嘿!美人配他這個英雄,真是天作之合呀!
棠琛兒不想再理他,沒想到他得寸進尺,步步地逼向她,原本擋在她前端的音兒也 讓他身邊的人給拉開了。
「你到底想怎樣?」
「聊聊嘛!幹麼這麼凶?」他撒嬌的語氣讓現場的幾人差點蹲下身子去撿雞皮疙瘩 。
棠琛兒按捺著內心翻騰的怒火,若不是當初誤傷了聶逸風,讓她從此對刀劍有著恐 懼感的話,她早就一刀劈了眼前這個老是找機會戲弄她的傢伙。
「琛兒妹妹……」
「住口,不許這樣喊我,我更不想跟你聊。你離我還一點。」棠琛兒終於忍不住發 火了。
她在心中想著,自己真倒楣,若不是那日在無意中讓這傢伙給看見了。她的日子也 不會如此不得安寧,可偏偏他又是祁興祖的寶貝獨子,祁家勢力那麼大,她也拿他莫可 奈何。不過若要讓她嫁給他,她寧可投江自盡。
「琛……好妹妹,你真是人迷人了,連生氣都美得不可思議。」
惡!不行了,她受不了了,如果不是一早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的話,棠琛兒鐵定 會大吐特吐一番。但,祁英雄又更進一步。
「好妹妹……」
只是當一雙肥膩膩的豬手伸向她時,琛兒再也不能忍受地尖叫後退。「別過來。」
「你這麼害羞難道是因為他們?」祁英雄涎笑,指向旁邊自己的兩個家僕和丫頭音 兒,竊竊邪笑地趕人。「你們看什麼?還不快點消失。」
聞言,他的兩個家僕立刻架著掙扎不已的音兒離開,只留下他們。
「音兒……音兒……」這條江流有些偏僻,平日總是人煙稀少,音兒走後更是只剩 下他們了,棠琛兒就算膽子再大也忍不住慌張,她連忙往回走。
祁英雄卻擋住了她的去路。「急什麼?想去哪裡啊?」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幹什麼?嘿嘿!」祁英雄陰邪地怪笑。「琛兒啊琛兒,我等的太久了.你的美貌 是如此地與日俱增,我的心已經控制不住要你的衝動了。反正我們早晚會成親的,你就 不必再故作姿態了。」
女人他看多了,就是因為棠琛兒夠美,他才願意一等再等的。
但現下的她是如此的嬌麗多姿,她那不食人間煙火的靈氣,那甜美的一笑一嗔更是 幾乎要奪走了他的呼吸般,讓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祁英雄清楚自己若不快要了她, 恐怕就會慾火焚身而死。
「誰要跟你成親?少作春秋大夢了。」棠琛兒頻頻後退,她寧可姚江也不願讓他碰 上一下。
祁英雄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邪惡的笑容更甚。他飛快地擒住了她,並將她整個人 壓制在地。
「嘿嘿……你逃不掉的,還是乖乖地在我懷裡婉轉吟哦,討我歡心吧!」
「我呸!快放開我,你這下流無恥的東西!」琛兒哪裡會從?當然是拚命掙扎。
祁英雄連忙制止住她蠢動的身子,強烈慾望更是明顯難耐。
「罵吧!你嬌嫩的聲音吏使人銷魂哪,哈哈……」淫穢刺耳的笑聲在四周迴盪,他 急忙地動手解開她的衣衫,完全是一副急色鬼的模樣。
棠琛兒拚命地抵擋著他的侵犯,不知不覺中眼淚再度控制不住地紛紛而落。
天啊!她不要,誰來救救她?
死命地緊抓住自己的衣衫,琛兒手腳並用奮力地踢他端他,她寧願死也不願受到這 種屈辱。但她忘了祁英雄的耐性是有限的。
「哎喲!你這個死丫頭。」他日露凶光陰狠地道。「識相的話最好別亂動,要不然 傷了你我可不負責。」
真是要命,想不到她這麼潑悍,剛剛那一腳瑞得他痛死了。要不是看在她那麼美的 分上,早就一巴掌過去了。
「放開我……你放開我……」
「那怎麼可能?你聽說過到口的天鵝肉不吃的嗎?哈哈……」
男人的力量終究還是比女人大,她的外衫被他用力一撕,隔著肚兜,透露在外的雪 白肌膚讓他忍不住猛吞口水。
「小美人,你真是太美了……」
當他那張肥厚的唇欺向她的時候,棠琛兒閉上眼恐懼地放聲尖叫,這一刻她真的寧 願死去,也不願活了***
「啊」
沒有預期的可怕侵犯,反而從祁英雄嘴裡發出比殺豬還要尖銳的慘叫聲,而她被壓 制住的身體也陡地一輕。
「你是什麼人,居然敢破壞大爺我的好事?」祁英雄憤怒地叫囂著。
像是死裡逃生,棠琛兒緩緩地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個穿著一身黑,五官俊朗欲冰 酷淡漠的男人。棠琛兒的直覺知道這個男人有能力保護她。便宛如遇見救星地立刻躲到 他身後去。
「可惡!」她居然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躲到那陌生男人的背後尋求庇護,真是氣死他 了。「大爺就先送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上西天去。」祁英雄慾求不滿地一拳劈向那男人 。
可還沒看清對方到底有沒有出招,他整個人就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般跌入江裡,浮浮 沉沉大叫救命。
「姑娘,你安全了。」轉過身來,他渾厚的嗓音出奇動聽。但那聲音卻猶如十二月 的冬雪,像他的人一樣冷透人的心房。
棠琛兒依舊全身顫抖不已,像是剛剛從惡狠口裡逃脫的小白免。
見狀,黑衣男子唇邊揚起飽含深意的冷笑,忽然,他伸出強而有力的雙臂將她帶入 懷中,低下頭吻住了她顫動的維唇──他靈活的舌含著無比的溫柔和憐惜,輕輕地滑過 她的美美嬌唇,嚶著、吮著,輕咬逗弄著她。趁她沒防備時撬開她的口,與她的丁香小 舌一同嬉戲,挑動著她最原始的悸動.試固迷亂了她的理智。
和祁英雄的強霸、噁心完全不同,那是以柔情和呵護所交織的憐愛。
棠琛兒感覺到有股令人渾身酥麻的情懷沿著她全身四肢百骸游竄撩燒。迷醉了她的 心魂。單純的她就這樣忘情地沉溺在他用溫柔所編織的美麗幻境中.隨著他的每個舉動 而心神蕩漾。
她如此嬌媚的模樣足以勾引每個男人最原始的渴望,黑衣男子低咒了聲,突地放開 她。
棠琛兒頓時失去了依靠扶持,整個人虛軟無力地跌坐在地。
黑影一飄,原本枉他身上的黑色披風忽地落在她面前。
「披上吧!」他冷峻地道。
棠琛兒輕咬下唇,依言將披風緊緊裹住自己,披風上男人的氣息和體溫,使她想起 剛剛自己的放浪形骸──哎呀!她她她……怎麼可以?她怎麼能夠容許那男子的放肆, 而且還不知羞地配合他?
出水芙蓉似的瓜子臉蛋突然飛上幾朵紅雲,使原本清麗的嬌顏更加艷光四射。
黑衣男子凝視著地那嬌羞絕美的模樣「剛剛憐惜的柔情蜜意早已不復見,只剩下含 恨的眼神。
像是感覺到他不懷好意的凝視,棠琛兒拚命壓抑自己狂烈的心跳,忍不住抬起頭望 向他……猛地,她芳心一揪,那雙冰冷的眼眸它是那樣似曾相識。
「多……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她刻意忽略了剛剛兩人的親密,感激地道。因為她 知道若不是他,她可能已經早被祁英雄那惡賊給玷污了。
救命之恩?黑衣男子譏謂地勾了勾唇色,不置可否地轉身離開。
然而,他的背影卻讓她越看越熟悉,棠琛兒一雙清亮的明眸因此不自覺地緊緊盯著 他,思索著他們到底在何處曾經見過。
「公子請留步。」看見他要走,她飛快地由地上站起奔向他。
「有事?」黑衣男子停下了腳步。卻沒轉過頭來。
棠琛兒大膽地跑到他面前繼續探究他。「我們……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黑衣男子深遂的眼眸裡有著濃冽的椰愉意味。「也許……」他頓了頓才道。「上輩 子吧!」
「上……上輩子?」棠琛兒的心再度無法控制地狂跳,他說上輩子.他們……他們 相識於上輩子?
或許是吧!要不然她明明不認識他,又怎麼會對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像兩人早已 相識許久。
「公子,我……遇見你,我真幸運。」
「不,遇見我是你不幸的開始。」他斬釘截鐵地道。
「不幸……」怎麼會?她才不相信。眼看他又要離開,她追上前問:「能否請問公 子貴姓大名?」
「鐵痕。」
話說完他就像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鐵痕?」她念著,她沒聽過這個名字。這麼說他們的確是第一次見面。
棠琛兒輕咬了咬唇,忽地想起剛剛兩人的親密,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唇瓣,芳心無 法控制地悸動著。
鐵痕,鐵痕……她心裡不斷地吶喊著他的名字。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若不是上輩子的記憶還存在著,她怎會對他有如此熟悉的感 覺?
鐵痕!這個名字瞬間在她心裡烙印下永遠無法毀滅,鐵一般的痕跡──只是當她離 去後,黑影一閃,鐵痕又出現在原地。
他湛亮的黑瞳發出令人膽寒的強烈恨意。一直跟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面前 為止。
久違了,祁與祖、棠鴻和棠琛兒。
八年,他苦苦地蟄伏了八年的歲月,終於等到了這日。
他還記得就是在這裡,眼前滾滾的江濤不變,而那股深植在他心裡、濃濃椎心刺骨 的恨意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消褪反而與日俱增。
他恨他們,發自內心的恨猶如燒紅的鐵在他心裡烙印了般,除非他死,否則那痕跡 永遠不會被抹平。
他用盡了所有的心力就是在等這一天的來臨,該還他的,他們一樣也不許少;
一個也別想逃。
冷冽的黑眸散發出令人膽顫的寒芒,復仇的火焰堅定地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消弭半分 ,從現在開始漫漫延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