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上午十點,裴晴瑋和翟肇光來到遠景企業。
兩名櫃檯小姐見到帥氣的翟肇光站在面前,眼睛都亮了起來,被翟肇光自稱是「殺手電眼」的眼睛給電得有些無法招架。
翟肇光什麼都不錯,他的設計大受歡迎,長相好,年薪上千萬,但有一點,就是很花心,晚上喜歡流連夜店。
「你們好,我是力德建設的翟肇光,今天和你們的陸總經理有約。」語末,翟肇光不忘給眼前的櫃檯小姐一個迷死人的俊笑。
陸總經理?!裴晴瑋驚愕的瞪大眼睛,她記得在雜誌上曾見過,現在遠景企業的總經理不是……晃嗎?
是的,翟先生,請您往那邊搭電梯至十六樓。」櫃檯小姐築笑著。
裴晴瑋跟在翟肇光後面走向電梯。
「晴瑋,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在等電梯的時候,翟肇光發現她臉上有著異色。
「光哥,你怎麼沒說我們來是要見陸總經理?」雖然她曾想過,來到遠景企業,有可能會遇上晃,但一想到她待會就要見到他,她的心便莫名的緊張起采。
翟肇光困惑地看著她,「上個星期我說了一半,結果被你搶了話,我也就沒說了,但我們是不是來見陸總經理,有必要這麼震驚嗎?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何看起來這麼的緊張?」
「我……」電梯來了,他們一同走進電梯裡。
「你認識這裡的人?還是說你的仇人在裡面,所以你不敢采,怕人家找你報仇?」翟肇光以一貫輕鬆調侃語氣問著,因為他真的很好奇她臉上那抹緊張神色代表什麼。
「說什麼報仇,我哪會有什麼仇人。」裴晴瑋白了眼翟肇光,她才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呢!
「不然是什麼?」
「如果我說我曾經認識遠景的陸總經理,你相信嗎?」
雖然有那麼一刻她因為心理上的衝擊而想掉頭離開,但那一點也不像她的作風,再說既然公司已經接下遠景這個Case,那麼就算她今天不和他見面,將來也還是有見面的機會,那麼她又何必躲開呢?
而且,當初是他不要她,丟下她一個人的,不是嗎?
六年了,她和晃已經有六年不曾見面或聯絡,而她惟一知道他的消息,是一年前從雜誌上看到他從美國留學回台灣,準備接手家族事業的消息,當時,照片上還有和他一起回到台灣的女朋友。
想起當年和晃分開,那種令人幾乎難以呼吸的椎心之痛,現在想來還微微的痛著!當年形影孤單的她,若不是打工地方的店長,同時也是同校學長的郭正亨收留與照顧她,她才得以順利的生下瑩瑩。
當初他留給她的傷痛,她都有辦法克服了,那麼六年後的今天再和他見面,對她來說,又有何難?
「晴瑋認識陸晉晃?那上次他告訴她的時候,怎麼沒聽見她提起?
「你說你認識陸晉晃?」翟肇光想了一會兒,「我記得了,你和他好像是念同一所大學的,是不是?」就他所知,陸晉晃好像是在台灣念完大學,才到美國繼續深造的。
「對!」裴晴瑋決定坦然的去面對晃,不管是誰,都無法再傷害她了。「我和陸總經理是……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大學同學而已。」
「只是普通的大學同學?」有必要強調普通兩字嗎?
不但看起來不像,聽起來也不怎麼普通的感覺,或許是晴瑋特別加上普通兩個字,才讓他覺得哪裡怪。
「對!」整裝好一貫的冷靜態度,在踏出電梯的一刻,裴晴瑋覺得再電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撼動得了她。
即使那個人是晃!
「那好,我們進去見你所謂的『普通』同學吧!」
「總經理,力德建設的翟先生和他的助手來了。」秘書向坐在辦公桌前的總經理通報著。
放下筆,陸晉晃優雅的站起身,「請他們進來。」
以往過於白皙的皮膚讓他這幾年在美國曬得黝黑了點,這使得他原本就剛毅的臉龐,散發出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而兩道粗黑濃眉,則讓他看起來更英挺出色。
在美國待了五年,回到台灣近一年來,讓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現在他每天都很忙,不若以往在美國那較悠閒的日子。
他今天之所以找來建設公司,主要是因為他想重新裝潢這第十六層樓,這棟顯得略微刻板的辦公大樓是他父親早年讓人建設的,大樓本身他是無法做太大的變更,但至少他所在的這個樓層可以找人重新設計、改變。
他看過力德建設翟肇光的設計作品,新潮且不庸俗,非常具有後現代主義的美感,而且聽說他在學生時期的作品就已經很出色了,因此他才找他來替這層樓重新設計。
秘書帶著翟肇光進到辦公室。
「陸總經理,你好,我是翟肇光。」
陸晉晃走向門口,有些訝異翟肇光本人看起來比照片還年輕,之後,他看見站在他身後的女人,那張熟悉的麗顏,讓他詫異的震住。
小瑋!
翟肇光的助手居然是……裴晴瑋?!
一瞬間,他的情緒變得激動且複雜,因為他沒想到這麼多年之後,他還會再見到她,而且是這麼樣的突然。
六年不見,他記憶中那張迷人麗顏已褪去過往清純的樣貌,不再是老綁著馬尾的女孩,現在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亮麗成熟又嫵媚的女人,惟一不變的是那雙明亮水眸,依舊閃亮動人。
與那雙深眸對視的那一剎那,劇烈起伏的心,彷彿要從她胸口跳出似的,裴晴瑋感到自己拿著公事包的手微微顫著。
儘管她剛剛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再見到晃,那種震撼遠超過她自己所想像的,甚至勾引出多年來潛藏的一股思念,緊抓著公事包,裴晴瑋抑下心中那分震撼,勉強撐起一抹職業笑容。「你好,好久不見,陸總經理!」
你好,好久不見?多年不見,她對他說話的語氣居然是這樣的淡漠,甚至還叫他陸總經理?他英挺的臉上那兩道濃眉緊蹙著。
嗅到一絲不尋常的詭異氣氛,翟肇光開口說話:「陸總經理,她是我的助手兼部門的副主任裴晴瑋,你應該也認識她吧,因為她剛剛跟我說了,她和你是大學的普通朋友。」
裴晴瑋不悅地瞪了眼翟肇光,他幹嗎將她剛剛跟他說的話說給晃聽呢,她和他還稱得上是朋友嗎?她不知道。
普通朋友?她就用這簡單的四個字跟人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嗎?他和她之間,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嗎?陸晉晃微抿著唇,內心慍著怒火,因為這四個字讓他很不是滋味。
「我和你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嗎?」深銳的黑眸直瞅著那張依舊教他悸動的漂亮臉蛋,這也難怪她會用這四個字來形容他和她之間的感情,因為他和她早在六年前就結束了,不是嗎?
「你!」他的外表變了不少,皮膚變得好黑,神情已不復以往那般溫柔,他那雙黑眸像是生氣的樣子直瞪視著她,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她不明白他此刻臉上生氣的神情由何而來,她和他分開,該生氣的人不是她嗎?當年他丟下她一個人跑到美國,她以為他會跟她聯絡,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甚至過了一年又一年,他都不曾跟她聯絡過。
等了一年又一年,她終於明白的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讓他給永永遠遠的甩開了,或許在他的眼裡,她一直是他的負擔。
她曾為此傷心難過,但那都已經過去了,此刻再見到他,純粹只是為了公事,他生氣的原因,是因為見到她,怕她又纏上他嗎?但她不會的,對他,她已經不再有所眷戀了,不再!
翟肇光看著裴晴瑋和陸晉晃對視著,彷彿他不存在似的,之前晴瑋只是聽到遠景就臉色大變,現在可好,連同陸晉晃的神情也……很怪異,和晴瑋一樣有著震驚,但像是多了份怒意。
他們兩個人真的是普通的大學朋友嗎?瞧他們看著彼此的眼神,如果不是看到鬼,那麼就表示他們之間……有鬼!翟肇光感到有趣的盯著這一幕。
「裴小姐,我和你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嗎?」他想要一個答案。
裴晴瑋實在不知道晃幹嗎要一直問這個,難道他非得要她說出,她曾和他在一起,之後讓他給甩了嗎?
「對不起,陸總經理,我今天是來貴公司談公事的,不是來和你聊以前的事。」避開陸晉晃懾人的瞪視,裴晴瑋不想再提任何有關過去的事。
連談到和他以前的關係都不願意?陸晉晃的唇微抿成一直線。「那我們就開始來談公事,兩位請坐。」
翟肇光無奈的回頭看了眼裴晴瑋,就知道她沒有女人該有的溫柔,在這個驚心動魄,可能發生什麼天雷勾動地火的事情的時候,她居然提公事,害他好戲只看了開頭,他好想知道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想必一定「不普通」!
陸晉晃和翟肇光針對樓層重新設計內容,相談甚歡,接著由裴晴瑋拍攝下整個樓層。
一切都在中午的時候完成了。
「已是中午了,我請兩位一起吃午餐?」陸晉晃盯著那雙目談公事起就始終不看他的水眸。
「好啊!」
「不用了!」
翟肇光和裴晴瑋同時說出不同的答覆。
「怎麼,裴小姐有事情?」陸晉晃低沉的嗓音給予人一種威厲的感覺。
「我……」正當裴晴瑋想開口辦個理由時,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鈐!鈴!鈐!」她看了來電顯示,是幼稚園打來的。
「喂,我是裴晴瑋!」是方巧倫打來的。「瑩瑩發高燒,那好,我待會就過去接她。」
聽到女兒發高燒,讓裴晴瑋很緊張,因為這一兩天瑩瑩的身體狀況都不太好,昨晚就發高燒,今早燒退了,沒想到現在又發高燒了。
「光哥,瑩瑩發高燒,我現在必須趕到幼稚園接她去看醫生,下午我可能會晚一點回辦公室。」裴晴瑋神色慌張的向翟肇光報備。
「好,我知道了,自己小心開車。」
儘管她剛剛一直不看陸晉晃,但基於對客戶的禮貌,裴晴瑋還是有禮的向他說再見。「光哥,陸總經理,很抱歉,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吃午餐,再見。」
看著裴晴瑋匆匆離去的背影,瑩瑩是誰?
「瑩瑩是晴瑋的女兒,現在就讀幼稚園大班!」看到陸晉晃一臉疑惑的神情,翟肇光自動的說明。
瑩瑩是小瑋的女兒?!」她的女兒已經這麼大了嗎?也對,他們都已經六年不見了。
想起裴晴瑋剛剛接到電話時臉上那焦慮的表情,看來她很愛她的女兒,那她現在……幸福嗎?
「小瑋她和郭……」不知怎地,他還是想知道有關她的一切,但他現在問她是不是幸福,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怎麼陸總經理也認識郭正亨啊!」剛剛陸晉晃不但稱晴瑋叫小瑋,而且還認識郭正亨?
「見過一次面。」
「他好像跟你和晴瑋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不過是長了幾屆的學長,對嗎?」算來是學長學弟關係。
陸晉晃一點也不想再提到郭正亨這個名字,更不用說什麼學長學弟的了。
「他們夫妻生了幾個孩子?」莫名的,內心一陣絞痛。
「他們夫妻?誰啊?」夫妻?是指晴瑋和郭正亨嗎?看來正如晴瑋剛剛所說的,他們真的很久不見了。
「難道小瑋沒有和郭正亨結婚嗎?那孩子?」
「瑩瑩叫做裴瑩瑩,晴瑋還是個漂亮的單身女郎。」而且追求者還不少呢!「晴瑋和郭正亨他們雖然是住在同一間公寓,可是並沒有結婚,你也知道那個郭正亨是個名舞蹈家,現在幾乎都在國外表演,一年回台灣沒幾次。」
小瑋和郭正亨沒有結婚?這讓陸晉晃感到相當的震驚。
這是真的嗎?她沒有和郭正亨結婚,卻願意替他生孩子,這怎麼可能?未婚生於一點都不像是她的作風。
她以前跟他說過.她想要擁有一個溫暖的家,有父母還有幾個孩子,他知道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憧憬,因為她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
「其實瑩瑩她不是……」話說了一半,翟肇光止住了。
什麼時候他變成了長舌男,居然要繼續八卦下去,說瑩瑩並不是郭正亨的女兒,而是晴瑋大學男朋友的,嘖,他怎麼會突然變這麼八卦了呢!
而且,他還不知道晴瑋和陸晉晃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基於一種保護妹妹的心態,或許,他不該跟陸晉晃說太多有關於晴瑋的事。
「她不是什麼?」
「沒事!」翟肇光露齒笑著,「對了,這初步設計的藍圖完成後,我會請晴瑋先拿來給你看過,之後我再和你詳談內容。」
「嗯!」
「你還真是一點也沒有變,個性依舊是這樣的獨立。」
看著照片,那笑得燦爛的人兒正開心的向替她拍照的他比了個勝利手勢,這是他們考上同一所大學那年暑假,他和裴晴瑋到海邊玩拍下的。
沒有結婚,未婚生子,沒有男人在身旁,獨自撫養女兒……一個人經歷這些,卻看起來還是這麼樣亮麗搶眼,更是一點都沒有變,跟當年一樣,有沒有他在身旁,她一個人還是可以過得很好,他對她而言,顯得一點都不重要。
他和小瑋從幼稚園認識起,之後兩個人又就讀同一所小學、中學,直到高中才就讀不同的學校,而大學他們又考上同一所大學。
看著照片裡那晶瑩剔透的明眸,裴晴瑋從小就長得很可愛,猶記得老師在她來上課的第一天就曾告訴許多的小朋友,因為小瑋沒有父親,因此要大家對她好一點,不可以欺負她。
但是,也別想有人敢欺負她,個性有些恰北北又強悍的她,總是欺負著其他的同學,而老師總是一次又一次的處罰她,她也曾打過他,但他並沒有去告訴老師,因此,他變成了她的朋友,到最後甚至是她在班上惟一的一個朋友。
小時候的他個性很溫和,和有些暴力的小瑋個性差很多,但每一次看見她,他總是想順著她的意思去做,見到她開心他總會不由得跟著她開心,她笑他也會跟著笑。
甚至有一次的表演活動,他們班上表演的是白雪公主,他本來是演王子的,卻因為她想演王子而和她交換,一點也不在意其他小朋友笑他是小晃公主,比起看見她難過,他寧願自己犧牲一點去演白雪公主的角色。
他和她是什麼關係?
朋友?老友?還是情人?他們認識對方十七年了,直到他出國留學,他依舊是沒搞清楚和她之間的關係,或許該說,他一直沒有理清或去界定和她之間的關係。
從幼稚園到大學,一路走來,他們都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對外稱對方是自己的好朋友。
「我跟你真的只是好朋友,難道這之間沒有愛情嗎?」
鬼扯!陸晉晃不禁在內心咒罵了句。
只是好朋友,兩人會擁吻嗎?只是好朋友,兩個人會做愛,然後抱著對方睡覺嗎?真是鬼扯!
他們一直在對方身邊,雖沒有說過愛對方的話,但在一起那麼久了,她真的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嗎?不曉得在他的心裡一直以來只有她嗎?
想到和小瑋過去在一起的日子,他的俊顏緊繃著。
他告訴她要出國留學,他以為她會哭著要他不要走,甚至要他陪在她身邊,因為她需要他,他想聽的只有這個,他期待她會說出她需要他。
但沒有,她什麼也沒有說,反倒還笑著祝福他,他知道她因為家庭的因素,個性既獨立又堅強,但她真的有他沒他在身邊,都不在乎嗎?
他愛她嗎?那是無庸置疑的,不然他為什麼拒絕一次又一次女同學們倒追式的示好?
但小瑋呢?在他出國後,他從朋友那邊聽說她和郭正亨同居。
該說可笑或可悲呢?他只不過才離開台灣兩個月,她就和別的男人同居了,為了證實朋友不是騙他的,他還專程跑回台灣,結果看到的是,她和郭正亨的打情罵俏、出雙入對,她真的背叛了他。
「可惡!」握緊拳,陸晉晃狠狠地垂打在桌上。
她背叛了他對她的愛,活該老天爺讓她未婚生子,自己照顧女兒,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但他的心卻湧上一股愛憐心疼——
該死的自己,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可以讓她揮之即來、不要即丟棄的青澀小伙子了,但他卻仍想知道有關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