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在一間日式建築的豪宅裡。
王仁成夫婦帶著上星期剛從日本留學回來的女兒王薇兒,應跨國企業集團——單氏企業前董事長單李照老夫人之邀,前來用晚餐,也順便與她的孫子,也就是現任單氏企業的年輕總裁單燁浚相親。
照理說像這樣的豪門相親,通常會選在五星級飯店裡的餐廳,但這半年多來,單老夫人因腰傷纏身,已減少出門,因此多半邀請客人至單家豪宅。
「她就是你們夫妻當年收養的女兒薇兒嗎?之前見到她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娃兒,沒想到現在變得這麼漂亮了。」染黑的頭髮,夾雜著幾絲白髮,梳弄成整齊髮髻的單李照,雖然已經八十二歲,但是仍有著一股威厲。
「單老夫人您過獎了!」王仁成夫婦非常恭敬地跪坐著,一旁的王薇兒低著頭,輕輕微笑著。
單李照嫁進單家不到十年,便因夫婿得病身亡而接管單氏企業,期間曾一度讓兒子單立重掌管,沒想到其夫妻卻因交通意外而雙雙身亡,留下七歲的孫子單燁浚。
六十幾歲的她,又再次掌管單氏,是國內出了名的女強人;直到四年前單燁浚回國,她才將單氏交給他處理,再加上身體不好,因此已經完全退出商界。
今年二十八歲的單燁浚,儘管有過一次婚姻紀錄,身邊還有一個八歲的兒子,但依舊是國內身價最高的黃金單身漢,只因為單氏企業在一片不景氣的商業環境下,仍保有著年營業總額超過百億台幣。
那個八歲的兒子是單燁浚在二十歲那年,不顧單老夫人的反對,硬是和一名同樣也是來自台灣的女子結婚生下的,不過聽說後來他的妻子出車禍死了,之後單燁浚便帶著兒子回國。
傳聞,單老夫人非常不喜歡那個曾孫,因此單燁浚自回國後,便帶著兒子獨自居住在一間高級公寓,而不是住在單氏的豪宅裡。這兩年來,單老夫人很積極地挑選單家的第五任女主人,然後安排一次又一次的相親,雖然單燁浚並未拒絕,但條件之一就是要與他兒子合得來。
而讓老夫人看上的女孩,便會安排先住到單燁浚的公寓裡,與他們父子一起生活。不過,據說那個自國外回來的曾孫子很難和人相處,兩年來不知氣跑了多少的名門千金小姐,但縱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主動上門攀親,特別是受了經濟不景氣影響,而急需大財團支撐的中小企業家,例如今日帶女兒來相親的王仁成就是個案例。
「老夫人,少爺回來了。」一旁傭人稟告著。
「直接帶少爺來這裡。」
「是!」
不一會兒,就見高大英挺、目光炯然有神的偉岸男人出現在和室門口。
「奶奶,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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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兒,這是我孫子燁浚;浚兒,這位是薇兒,是王董事長的千金,上個星期才剛從日本念完書回來。」單李照為兩位年輕人互相介紹著。
儘管王薇兒比起前幾次的相親對象都還要來得漂亮,粉雕玉琢的麗顏上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但單燁浚臉上依舊是一貫的淡漠表情,因為王薇兒那溫柔的淺笑和前幾次相親的對象差不多,使他對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比起單燁浚的冷漠,王仁成夫婦卻是很高興見到有可能成為他們金龜婿的單燁浚。
晚餐之後,王薇兒表演她在日本所學的茶道,非常完美,看得出是標準的大家閨秀,受到很好的教育規範,王仁成看著女兒的表演,真是不枉費他花那麼多錢送她去日本留學,他看得出來一樣受日本教育的單老夫人很喜歡薇兒。
約九點半過後,做客的王家三人在單李照的送行下離去。
「薇兒是個漂亮的女孩,看起來單純可愛,你覺得怎麼樣?」單李照在客廳裡詢問正穿著西裝外套,準備離開的孫子。
「什麼怎麼樣?跟之前的沒有什麼兩樣。」單燁浚英俊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要吉恩喜歡就行了。」
對於祖母不斷地安排相親,基本上他是很排斥的,因為所相親的對象都像是溫室裡的花朵,全都一個樣;但這半年來,祖母的健康狀況不好,為了不讓她老人家生氣、擔憂,因此他通常都會答應她出席相親的安排。
回到台灣四年,他幾乎是將所有精力全投注在事業上,不再談感情,只挪得出一點空閒的時間用來應付他祖母,以及與向來和他感情不好的兒子吉恩相處。
他愛吉恩的母親羅可琳,長了他四歲,是一個溫柔甜美的女孩,知道她是個孤兒,靠著自己的力量存錢出國唸書,這讓他更加心疼她,因此在得知她有了身孕,他便不顧一切地在美國和她結婚,他是那麼愛著可琳,因此決定不回台灣,留在美國發展,因為他知道那向來講求門當戶對的祖母肯定不會接受可琳。
之後他拒絕祖母的金錢支助,半工半讀地養活可琳和吉恩,日子雖苦,卻非常的充實;但他一點也不知道可琳其實根本就不想過這樣的生活,她想要回台灣,回單家當少奶奶,因此她抱著不滿兩歲的吉恩回台灣找祖母。
自始他終於明白可琳是因為他是單家人而跟他在一起,從頭到尾就只是在騙取他的愛罷了,可琳騙了他的事傷透他的心,但縱使如此,他依舊不肯回台灣,埋頭攻讀學業,他知道祖母拿了一大筆錢給可琳,可琳開始過著揮霍、享樂的日子,在一次的酒醉駕車中駛落山谷,同車還有她交往數月的男人。
想到可琳,一個玩弄他感情的女人,單燁浚眼底竄過一抹幽深的恨意,女人為了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管會不會傷害身邊的人!
他知道祖母向來講求門當戶對,也知道祖母不喜歡吉恩,因此他才會在同意相親的情況下提出一個條件,那就是對像要他兒子喜歡,既然得娶門當戶對的女人,那麼娶誰都差不多,因為一樣都是利益結婚,但如果可以跟吉恩處得來,那麼可以減少他的麻煩。
「雖說要吉恩喜歡,但你呢?你自己的感覺呢?」單李照看了眼孫子臉上的表情,幽幽地歎了口氣,「薇兒長得很漂亮。」
「我還是那句話,和吉恩處得來就行了。」單燁浚明顯不耐煩地回答。
他已經不再是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對於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女人,甚至想嫁進單家的女人,無非都是為了錢、地位和名譽罷了,他會滿足她們的需求,但感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他不會再讓任何一個女人來玩弄他的感情。
「奶奶,晚了,您先歇息吧!我回去了。」說完單燁浚拿起公事包,冷凜地往外走出去。
望著孫子的背影,看來這一次的相親又失敗了。
她知道他被可琳那個勢利的女人傷得很重,因此將全部的心力全投注在工作上,但是這麼優秀的孫子,該是有個好女孩出現,陪伴在他的身邊。
王薇兒雖然長得不錯,但個性似乎文弱了點,恐怕無法制伏頑皮的吉恩,而燁浚更不用說了,如果她的個性可以強悍一點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唉!這一、兩年來所相親的對象全都是門當戶對,但全沒有一個合格。
怕自己時日不多,又怕孫子從此封閉自己的情感一輩子就這麼過下去,看來,她得再為他安排下一個相親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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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兒,明天單老夫人會派司機來接你去單先生家,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只不過是一個八歲的小孩,應該很好對付,希望我們可以和單家結為親家。」
晚上,在王家的客廳裡,王仁成對女兒耳提面命著。
「我知道了,爸爸!」留有一頭長鬈發的王薇兒乖巧地回答。打從八歲那年讓舅舅和舅媽收養後,她一直是個非常乖巧的女兒。
七歲那年父親死了,留下龐大的債務,母親為了還債以及養她和妹妹,每天都非常辛苦的工作,直到八歲那年,舅舅收養了她,替母親還清了債務,也讓母親開了間小花店,好維持日後的生活。
舅舅和舅媽也就是她現在的爸爸媽媽,一直都對她很好,視她如己出,兩年前還送她到日本留學,但是近半年來受全球整個不景氣的大環境影響下,舅舅的公司面臨極大的危機,雖有銀行的短額紓困,但除非有雄厚財團資金的金援,否則公司將面臨倒閉。
在去單家相親前,舅舅和舅媽就曾經跟她說過了,她很明瞭,也答應了,畢竟她現在的一切以及母親和妹妹的生活,都是舅舅和舅媽的資助,她深深地感謝他們。
其實打從八歲那年讓舅舅收養,離開母親和妹妹,那時她就已經認命了,因為從此她不再姓黎,而是姓王,是舅舅他們的女兒。
「薇兒,你知道的,我和你爸爸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般地疼愛你,若不是因為你爸爸最近公司周轉不靈,也不會在你一畢業後就安排你相親。」徐玉燕牽起女兒的手說著。
「這些我知道,爸媽,您們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和那個小朋友相處的。」
「我知道這樣有點委屈你,但其實這也不只是為了我的公司,還有你母親的醫藥費,你知道的,這一年來你母親幾乎都是住在醫院,這一個月十幾萬的醫藥費我目前還負擔得起,但一旦公司沒了,你妹妹只是經營個小花店,恐怕無能力負擔這麼大的醫療費用。」王仁成動之以情,目的就是為了讓王薇兒全力以赴,可以和單家結為親家。
「爸,我知道,我會努力讓單先生及他的兒子喜歡我的。」抑下心中那一股難過,王薇兒很認命地說著,她能說什麼嗎?她一點也沒有資格多說什麼,因為舅舅說的全部都是實情。
「其實若真結不成親家的話,至少和單燁浚成為朋友,只要他肯金援我的公司,那麼也是可以渡過這次的危機。」
王仁成不得不作最壞的打算,因為在薇兒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家的千金都讓單燁俊的兒子給打回票,而以薇兒這麼乖巧柔弱的個性看來,成功率恐怕也不會太高,因此他希望薇兒至少可以和單燁浚成為好朋友。
「不過如果能結為親家那是最好的了。」徐玉燕在一旁說著,「雖說單燁浚已經有一個兒子,但他長得那麼帥,是一個很優秀的夫婿人選,嫁給他成為單家的少奶奶,這一輩子就不愁吃穿,可以享盡富貴。」
「我知道了,爸媽,我會努力的。」王薇兒依舊是柔順地說著。
一輩子?她沒有想過一輩子要怎麼過,真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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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燁浚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了,而他的兒子還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他曾請了個女大學生當保母,從他安親班回來一直到晚上九點半上床睡覺,不過那個女大學生前些天已經讓他給氣跑了。
這幾天的晚餐都是由司機李伯載他回去時順便買給他吃的。
「吉恩,很晚了,該去睡覺了。」他與兒子之間的親子關係很差。
當初當他知道可琳居然抱著吉恩回台灣找祖母之後,他非常的生氣,與可琳的關係決裂,因此他以課業為重,在學校附近另外租屋,偶爾才回去看一下他們母子,因為他知道祖母的錢可以讓可琳母子過著非常優渥的生活。
等到可琳去世後,他才將兒子帶在身邊,然後帶回台灣,本來他們父子感情就已沒有一般家庭父子般的熱絡,再加上回到台灣後他接管單氏企業,一天工作至少超過十六個小時,因此父子倆之間的關係愈來愈冷淡,最後更像是敵對。
「你今天是不是又去老巫婆那裡了!」吉恩生氣地問,這是李伯告訴他的。
「吉恩,我說過,就算你不喜歡她,她還是我的奶奶,你的曾奶奶,OK!現在,去睡覺。」單燁浚不耐煩,語氣嚴厲地說著。
他承認他們之間有著看不見的隔閡,他很想坐下來和這個孩子好好溝通,但這孩子相當的早熟,而且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惹他生氣,在學校跟同學打架,趕走一個又一個和他相親的對象,捉弄他的保母……
「那表示很快就又會有一個阿姨來住我們家了,對不對?」吉恩圓圓的大眼裡充斥著反抗的怒氣。
雖然他年紀小,但他知道爸爸相親的意思,就是找一個新媽媽給他,但他才不要什麼新媽媽呢!
有了新媽媽,爸爸一定又會將他丟給新媽媽,就像以前在美國一樣,家裡就只有他跟媽咪,很少見到爸爸回來,之後連媽咪也經常不見人影,他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因此他絕對不要什麼新媽媽,他也很討厭一直安排爸爸相親的老巫婆。
「很晚了,快去睡覺!」單燁浚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雙手環抱在胸前,高大的身軀矗立在電視機前面。
「不管這次是什麼樣的阿姨來我們家,我一定會讓她馬上就離開我們家。」吉恩生氣地嘟起小嘴,從沙發上站起來,賭氣地喊著。
單燁浚抿緊唇,不發一語地看著兒子,因為他哪一次不是這樣做了,自己每一次的相親對象都是讓吉恩頑皮的惡整後落荒而逃。
「不管那個老巫婆讓幾個阿姨住到我們家,我一定會一個一個地把她們都趕走!」像是宣誓地說完,吉恩這才不情願地走回房間。
哼,渾小子,真不知道那又扭又拗的壞脾氣究竟是像誰!
走回房間,將公事包放在桌上,單燁浚疲憊地脫下衣服進浴室洗個熱水澡。
穿上睡袍,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他簡單地擦了下頭髮,然後拿起公事包又開始審視帶回來的公文。
一直到深夜兩點多,房間的燈才暗下來,就這樣又過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