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靳-僵著笑容,雙手撐在黑色的桌面,好不容易她才吐出這四個字。
「我說,我想要你陪我去參加個宴會。」賀天牧聳聳肩,好似那是個非常簡單的事情。
「我、不、要。」靳-一個字一個字地拒絕道。
她說完,頭一扭,便坐回自己的位子。
笨蛋!她是個大笨蛋,經過前天,她居然覺得他很好,就像小時候她總喜歡纏著他那般。
他竟叫她去參加那種無聊透頂的宴會?
相信她,她上次已經受過一回苦了。
去年初靳諒回國時,也曾拉著她去參加某某政商名流所舉辦的宴會。
是金碧輝煌、政商雲集沒錯,不過、好悶哪,她不似靳諒那般長袖善舞,靳諒所學的多國語言總是在這種場合及他的工作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而她就捧著餐盤,坐在角落,呆呆地看著一個比一個還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或是一個個來邀她舞卻被她婉拒的富家子弟,直到老哥來拎她回家,她才不用再繼續呆滯下去。
打死她都不會再去這種宴會了,這是她參加後的心得。
「如果」賀天牧欲言又止。「我說這是命令呢?」他挑挑眉。
命令?!靳-一聽整個人像消了氣的氣球般。
她忘了他是她的上司
「別擔心,布洛也會去。」再一個炸彈爆炸。
天,靳-覺得自已好像又生病了。
靳-下午被趕出公司,只要她能在傍晚六點漂漂亮亮地等著「總經理」來接她便可。
現在,她在一間魚寶兒介紹的沙龍裡,讓美發師替她整理頭髮。
「靳小姐,我替你挑了幾件禮服,你試試看好嗎?」幾名工作人員拿著價值不菲的禮服在她面前展示著。
「我沒有要」靳-疑惑地低喃。
「賀先生剛才打電話來,說您在這裡的費用,他會全部負責的。」小姐極有禮貌地說,因為眼前可是尾大魚呢。
哼,靳-別開頭,隨手一指。
「這件就好。」
「靳小姐,你真有眼光」接下來一長串的恭維,靳-全沒聽進耳裡。
現在的她應該是坐在辦公桌上,等著壁鍾指向五點三十分,然後打卡下班、回家,而不是等待一場無聊透頂的宴會。
想著想著,她又開始暗罵賀天牧。
因為她將心神放在這上面,全然沒有發現她指到的是一件火紅露肩小禮服,而且領口開得極低,裙擺也很短,在這種冷颼颼的天氣裡一點保暖功用都沒有。
美發師替靳-梳了個髮髻,髮髻以一半圓形的金色髮飾固定,但在兩旁耳側各留了一小束黑髮,讓這髮型看起來不會太過老氣,她光潔的鵝蛋臉更加突出。
接下來是化粒師在她的臉上大作文章,再來是指甲部分。
這一連串的準備,讓靳-是耐心全消,火氣愈來愈大。
「靳小姐,禮服在更衣室裡了,請你先換上,我去替你準備鞋子。」一位服務小姐有禮地領著靳-進入更衣室。
靳-一把扯下禮服,看也不看地就直往身上套。
這是——什麼衣服呀?
她一手掩著襟口,另一手拚命想將裙擺往下拉一點,不過,當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她一拉裙擺,襟口就往下滑,而一扯襟口,裙擺也就向上縮了幾分。
靳-在更衣室裡磨蹭了十幾分鐘,連守在門外的服務小姐都覺得不太對勁。
「靳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可大了,她從來沒穿過那麼暴露的衣服,靳-紅著臉,怯怯地拉開門。
「麻煩你」拿別的衣服來,靳-來不及吐出,便被服務小姐的驚呼聲給蓋了過去。
「靳小姐,你穿這樣真漂亮。」她的讚美可不是違心之論,這禮服確實將靳-姣好的身材全襯托了出來,纖細的腰身、雪白的肌膚包裡在火紅顏色之下,更顯得誘人。
「等等,我要」靳-的話,再次被打斷。
「靳小姐,這是搭配這套禮服的鞋子。」
靳-被迫穿上一雙三-、跟身上同樣色系的高跟鞋。
靳-第三次想要請小姐拿別的禮服來讓她換下身上這套,不過小姐卻跑去接電話了。
靳-忍耐著胸口以及大腿以下空蕩蕩的怪異感覺,等著服務小姐說完電話。
終於,她放下話筒,回過身,笑說:「靳小姐,賀先生已經在門口等你了,我相信你這身打扮一定會迷死賀先生的。」
她,迷死他又能怎樣?不知道為什麼,靳-突然覺得有點懊惱,想換禮服的念頭不見了。
「請帶我過去。」靳-有禮地說道。
算了,冷就冷吧,大不了再感冒一次罷了,靳-跟著服務小姐踏出更衣間。
「鳴——」布洛用前腳抓了抓賀天牧的小腿,迷惑的眼神似在問:她在哪裡?
今天的它,全身的毛被梳得發亮,脖子還給了個蝴蝶結。
「乖乖的,——馬上就」原本正在安撫布洛的賀天牧,一看見靳-,他的臉隨即僵了起來。
等等,她穿布料那麼少的衣服,不怕冷了?
賀天牧瞇著眼,看著愈走愈近的她。
「賀先生,我們的服務您還滿意嗎?」一名優雅的中年女子,笑看賀天牧僵硬的表情。
賀天牧沒答話,因為靳-已經站在他身前。
滿意,他滿意極了,他一低下頭就看到一片雪白的肌膚在勾引他,然後,他們一踏進宴會會場,全部的男人也會看到。
一想到這點,他額上的青筋略微一浮。
「去把這件換下來。」賀天牧硬著嗓音說。
靳-疑惑地看著他,然後皺了皺小巧的鼻頭。「不要!我喜歡這件。」她昧著良心反抗道。
她就是不想依他的話去做,小小惡魔在靳-耳旁獻策。
他的眉頭蹙得更緊。
「你不去的話,我要回家嘍。」這,有點挑釁意味了。
賀天牧驀地側過身子,扯下中年女子的純白披肩。
「賀先生?!」
「這個我買了。」賀天牧用披肩把靳-裸露的肩膀包得緊緊地,不過裙擺下的長腿可就沒辦法了。
賀天牧看了下手錶,時間快來不及。
「欸?」她很喜歡這披肩呢,中年女子面露可惜地看著已經拿不回來的披肩。
「帳單送到我辦公室。」賀天牧扶著靳-不停扭動的腰,一下子就消失在玻璃自動門之後,布洛也跟在他們身後。
帳單?中年女子終於笑了,連忙奔向櫃檯,拿起計算器拚命地按著。
呵呵,她又有一筆進帳。
哼,她還是得去,討厭死了,靳-一邊拉著一直縮上來的裙擺,一邊閃躲著布洛的紅舌頭。
她沒發現,只要她一拉裙擺,賀天牧的臉色就更冷硬一分。
該死的,他為什麼會覺得帶她去參加宴會是個好玩的想法,賀天牧的雙手像是要掐死自己似地捏著方向盤。
沒一會兒,他停在一棟佔地廣闊的別墅前。
在侍者接過車鑰匙時,賀天牧還狠瞪了他一眼,因為那侍者直盯著靳-瞧。
靳-扁著嘴,強迫自己別去在意他放在她腰際的手,不過好難,因為他手的溫度透過禮服直熨向她的肌膚。
這個酷刑一直到他們踏進會場,宴會主人也就是今天的壽星,直朝他們走來為止。
飛達是台灣旅遊業其中的佼佼者,雷氏雖然一向銀旅遊業搭不上關係,不過性質倒是很相近,一個是運人去觀光,一個是運貨去銷售。
飛達的老闆是個胖胖、很和藹的中年男子,不過眼底的那抹精光,可是縱橫商場已久的證明。
「賀總經理,歡迎你來。」
賀天牧伸出手與他交握了下。
「吳董,生日快樂。」賀天牧隨即送上淡淡的祝福。
「這位是?」
賀天牧不著痕跡地朝旁一站,遮住大部分的她,意圖很明顯了,他不想介紹她給人認識。
主人笑了笑。「賀總經理,請先隨意用些餐點,我等會兒再來陪你。」說完,便朝另一個進來的商界人士打招呼去了。
怪了,他是不是在生氣呀?靳-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你肚子餓了嗎?我去拿東西給你吃。」賀天牧驀然問道,打斷了靳-的觀察。
「嗯,好。」她肚子是有點餓了。
賀天牧帶著她跟布洛走到一處角落,那裡有一個雙人沙發,沙發旁還有幾盆觀葉植物,隔開了嘈雜的大廳,這裡安靜許多。
沙發的另一頭是一整片的落地窗,窗外的夜色輕易地一覽無遺。
「你在這裡等一下。」賀天牧示意布洛跟在她身旁。
靳-點點頭,這個地方比大廳好多了,她喜歡這裡。
在等待的時候,靳-站在落地廣前著迷地看著窗外一大片草地,還有不遠處的小山麓。
等了好一會兒,他卻一直沒回來,靳-回過身在一群人裡找著他的蹤影。
一下子,她就找到他了。
賀天牧站在飛達老闆身旁,四周圍了不少打扮華麗的千金小姐。
靳-看到這一幕隨即沉下臉。
說什麼要拿東西給她吃,她憤憤不平地踱回落地窗前,打開它,走到陽台上。
夜風很冷,靳-扯緊了披肩。
看吧,真的無聊透了。
驀地,一個熱濕的舌頭黏了她的手臂一下,拉回靳震的注意力。
「汪!」布洛拚命地搖著尾巴,想討好她。
「來吧,現在只有你陪我而已。」靳-拍拍欄杆,布洛隨即將前腳搭了上去。
除了這個宴會實在不合她的意之外,今天還算不錯呢,尤其是到那麼漂亮的別墅來,還有月光也漂亮極了
靳-仰著小臉,看著透著銀白光芒的圓盤。
她的腦海裡突然浮出一個畫面她的嘴緩緩張開,流瀉出一串音符——
「Somewhereouttherebeneaththepalemoonlight.
Someone'sthinkingofmeandlovingmetonight.
Somewhereouttheresomeone'ssayingaprayer.
Thatwe'llfindoneanotherinthatdreamsomewhereoutthere.」
「汪汪!」布洛興奮地吠了兩聲,像是在替她合聲。
靳-笑著,小手撫上它的頭頂。
這首歌在她在一部卡通片上聽到的,詞意美得讓她沉醉不已,看完電影她連忙買了原聲帶,反覆聆聽著;片裡頭相隔兩地的主角就是在皎潔的月光下唱著這首歌,所以她每每看到月亮便憶起它。
「Andeventhoughlknowhowveryfarapartweare」
突地,身旁多了道影子,讓她嚇了一跳,布洛察覺靳-的驚慌,隨即護在她身前。
「鳴——」它齜牙咧嘴地恐嚇著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是誰?」靳-連忙回身。
「汪汪汪!」布洛連吠了數聲,一步步走向他。
「布洛,過來,別吠了。」靳-趕緊抱住它的脖子,免得它真的咬傷了人。
「鳴——」
好不容易靳-才安撫下它,不過布洛仍是一雙眼充滿敵意地盯著前方。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一名俊逸男子歉意地說道。
「沒關係。」靳-確定好布洛不會掙開她的手臂,這才抬頭看向闖進她跟它「兩人」世界的人。
「實在是因為你唱的歌很好聽。」
「謝謝。」靳-尷尬地紅了臉,她唱歌會好聽?天曉得。
「你也覺得這宴會無聊得很,才會跑來這裡吧?」
她點點頭。
「我也是,不過又不得不來。」男子愁眉苦臉兼哀聲歎氣,活像個在鬧彆扭的男孩。
呵,他的表情真好玩,靳-禮貌地忍著笑。
「喔,對了,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吳希貴,你可以叫我的綽號——西瓜。」吳希貴像變臉似的,正經八百地伸出手,靳-也握了下。
「幸好,我老爸沒把我取成色樂或其它水果,更幸運的是,我老爸不姓麥。」吳希貴喃喃抱怨的聲音不大,可是他的音量保證整個陽台都聽得到。
麥賣西瓜?!靳-拚命地忍著,但小嘴還是吐出幾個單音,透露了她的情緒。
「你笑沒關係,反正我從小就被人笑到大了。」他的表情又換成哀怨不已。
噗哧一聲,風鈴似的笑聲隨著一陣陣冷風灑在陽台上。
雖然知道這樣實在太沒禮貌了,但靳-還是笑趴在布洛背上,連肩膀也不停地抖動著,好不容易,她終於停了下來。
「對、對不起。」靳-抹抹眼角的淚水。
「你笑起來跟剛才不一樣喔,可愛多了。」吳希貴走到她身旁,一屁股坐到欄杆上,這次,布洛沒有再向他吠叫,不過看著他的目光仍有些懷疑。
可愛?剛才她怎麼了?靳-臉上有著明顯的疑惑。
「你剛才站在這邊的時候,好像一隻被主人丟棄的小貓。」雖然還有隻狗在陪她,不過他猛一發現她時,腦海中真的浮現出這個畫面。
嗄!會嗎?靳-歪著頭思索。
「你叫什麼名字?」吳希貴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叫靳。」靳-回過神來,甜甜地漾著笑。
「很高興認識你」突地,吳希貴打了個寒顫。
呃,現在是冬天沒錯,不過沒那麼冷吧?背後隱約傳來刺痛,他慢慢地回過頭。
賀天牧瞇細著眼,她在別人面前展露的甜笑刺紅了他的雙眼。
布洛原本搖著尾巴想踱到主人身旁的,不過,卻停在半路中,因為它察覺到賀天牧正在發火,而且火氣不小。
靳-也瞧見賀天牧了,不過她卻把頭撇開,現在她像只被惹毛的貓,渾身的刺都矗了起來。
吳希貴左右看了看,發現他的處境非常危險,夾在兩個看起來快失控的人中間。
呃,他還是先進大廳吧,雖然他很討厭那種一堆頭在蠕動的感覺,不過這畢竟是他老爸的生日宴會呀。
吳希貴悄悄地往旁溜去,布洛也有同感地跟在他身邊。
快到了,再一步,吳希貴跟布洛就差一步便踏進屋內。
哪知道——
「布洛,站住!」該死的,它沒有顧好她,竟讓別的男人靠近她。
「西瓜,站住!」靳-沒有看賀天牧一眼,快步地經過他身旁,拉住吳希貴的手。
天,不會吧?觸上他手臂的小手雖然溫軟誘人,不過他卻感覺生命備受威脅,吳希貴苦著臉無力地任靳-拉著他。
「我肚子餓了,陪我去拿點東西。」
他可以說不嗎?吳希貴在心裡哀號著。
「不行。」有人替他說出了心裡的話。
賀天牧攬住她的腰,一下子就將她奪回。
「我們要回去了。」從牙縫迸出的話有著濃濃的怒意及一絲明顯的酸醋味道。
靳-腳下的高跟鞋高高抬起,正想狠狠踹他一腳。
「希貴,你怎麼在這裡?」吳董突然出現,喚著寶貝兒子。
「老爸。」吳希貴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看到自己的老爸會像看到天使一般,他連忙衝上前。
明眼人一看就看出這裡的氣氛有點不太對勁,吳董卻還是掛著跟剛才一樣的笑容。
「賀總經理,要不要過去聊聊?很多商界的朋友都來了。」
「抱歉,我還是先回去好了,等會兒有事要辦。」賀天牧勾著一抹禮貌的微笑,但抱著她的手可仍緊得很。
「我」靳-悶著一口氣,不敢掙扎,乖乖地讓他拖著走。
「吳董,再祝您生日快樂。」賀天牧回過頭,道別著。
父子倆看著一雙背影離他們愈來愈遠,一個是鬆了口氣兼失望,另一個則是哀歎。
剛才他僅拉著賀天牧攀談幾句而已,一群小姐們就圍了上來,看她們有些臉紅,有些則大膽地盯著賀天牧,耐不住嬌聲請求,他只得一個個介紹,不過,賀天牧的臉色卻難看極了,尤其在看見希貴走向這邊時,臉更是僵硬得可以。
吳董在心裡歎著氣,他別惱火賀天牧才好。
吳希貴則是看了靳-最後一眼。
「老爸,你的媳婦人選又少一個了。」太可惜了,他很少看到那麼可愛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