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戰國 第三章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細雪覆蓋了整片大地,平靜的流水也凍結成冰。無瑕的白雪再也不是飄在身上,而是打在身上。數不清的雪片紛落,隨著刺骨寒風瀰漫。  

    連河水都結了冰啊!趙爰不禁感歎。  

    他拎著木桶在大雪裡望著河面發呆。  

    昨天河面的冰仍薄,輕輕一敲就破,今兒個看來是別想破冰取水了。  

    他愣愣的在雪地裡蹲下,被布條纏了一圈又一圈的雙手,已經看不見原來的面貌,撫摸著冰面兀自發愣,讓雪不斷地將纖細的身子掩埋。  

    這兒的水不能取了,那麼就只剩下更遠的那條小溪,那兒的坡度高、溪水急,連寒冬也不會結冰。  

    可是問題是距離挺遠的,大概要走個半個時辰才到得了。  

    本來別院裡頭有口井,可奇異地在邯鄲城淪陷時污了水質,無法再取用,每天他都試著提一桶上來看看,依然透明中帶點奇特的粉紅,像是染了鮮血一般。  

    是因為有人掉落井裡死去嗎?還是太多的殺伐,使得血流成河漫進了井裡?  

    總而言之,井裡頭的水是無法再用了,誰都不願去試試那可能混著親友或敵人鮮血的井水。  

    死在井裡頭是不是很孤單?  

    若是可以,他真想到井裡頭撈撈看,看是誰能在漫長的時間裡靜靜流淌著鮮紅。  

    「你的工作不會就只是在這裡發呆而已吧?」  

    熟悉又沉厚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趙爰慢慢轉頭抬頭一看,視線依然無法觸及來人的高大。  

    看不見背後的人的臉龐,不過他可以輕易猜測出是誰,就像他小時候只遠遠地看過他一眼,就能將他的模樣刻在腦海中一樣。  

    他回來了?  

    為什麼會這麼快?  

    趙爰原以為大概會有大半年,甚至是一輩子的時間都不會再看到他。或者應該說是他根本撐不到烏映礱回來。  

    這些天來他不但時常在工作中昏過去,連雙手都已經不再像是自己的,幾乎可鑰隙ㄔ俟不久他不是病死就是成為殘廢;李管事派與他的工作份量,連五個大男人來做都做不完?

    烏映礱不可思議的瞪著眼前那個在一瞬間又失了神的人兒。  

    遠遠的,他就看見一個不要命的人蹲在河邊讓風雪掩埋,還覺得奇怪烏家沒有這等瘋子時,就發現這個不要命的人居然是他的戰俘。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不見,趙爰本來就已經夠纖細瘦小的身軀馬上又縮減只剩一半,單薄得彷彿風一吹就會被吹跑,蒼白的臉蛋上一絲血色也無。  

    烏映礱敢打賭,若是他慢了一天回來,就再也見不著他。  

    想到這裡,他的心猛然緊縮,痛得他皺起英挺的劍眉。  

    「你是存心尋死嗎?是不是受不了折磨了?」烏映礱痛恨剛剛突如其來的那一抹痛,毫不憐惜地彎身將趙爰給扯了站起來。  

    趙爰像是毫無知覺、茫然的凝視著他,似乎逃脫的思緒還沒完全找回。  

    好熱!這是怎麼一回事?  

    烏映礱兀地發覺自己手中握著的、隔著一層層粗布下的身子熱得發燙。「你病了?」  

    趙爰終於回過神,緩緩露出那一抹他熟悉的淡淡微笑。  

    你病了?多麼可笑的一個問題。  

    讓一個從來不曾做過粗活的公子哥兒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裡過度勞動,能不病嗎?身體的高熱已然不只一天,都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病得身體不像是自己的。  

    「還好。」至少他在今天過完之前還死不了。  

    趙爰抽回被他拉在手掌中的手,他的雙手早已麻木地連冰雪的寒冷都感受不到,等會兒用這雙手拿斧頭,恐怕還沒劈到柴就先砍死自己了吧?  

    烏映礱皺眉,將他重新拉回自己身邊,略顯得怒氣沖沖地往內院快步走去。  

    趙爰無奈地被他拖著走,只好以小跑步跟上,發覺他的一步遠等於他的兩步長。  

    真好,若是他也有烏映礱同樣的身形,到小溪邊提水可以節省一半的時間吧?  

    趙爰忙著細數步伐,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人拖過內院,來到以往娘親住的廂房。  

    *  *  *  

    烏映礱直接將他給扔到炕上,快速地脫下趙爰身上的衣物,連手上纏繞的布條都解得一乾二淨。  

    趙爰全身赤裸,在幾天內已骨瘦如柴的身軀,接觸到冷風時微微一顫,兩肩烏黑腫高得有如兩座小山丘,手臂到手腕紅腫一片,最可怕的還是那一雙手,比原先大了兩倍以上,上頭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隱隱約約還透著可怕的膿血臭味。  

    趙爰一點也不驚訝自己雙手受傷的程度,手上的傷口開始潰爛已經許久。襄大哥雖然瞞著李管事好心地送金創藥給他用,可是在連續工作凍傷下根本毫無效果,所以他才會認為自己再過個一、兩天,不是個死人就是個殘廢。  

    「這是怎麼一回事?」李管事到底分配了什麼工作給他?竟然讓一雙修長無瑕的手變成這副模樣!  

    「磨傷而已。」反正他已經感覺不到痛楚。  

    這樣嚴重的傷勢叫作而已?  

    烏映礱惱怒的瞪向趙爰那一臉啥事也不曾發生的表情。  

    他這樣算小事而已,那死了是不是該說沒啥大不了?  

    烏映礱起身走到外頭,吩咐一旁的侍衛請大夫,再走回來時發現床上的人兒已經起身穿回衣服,正用剛才解下的布條重新包裹著那一雙可怖的手,失去原有的知覺,動作有些緩慢。  

    「你在做什麼?」  

    趙爰奇怪地看著他怒不可遏的臉龐。「我還有工作要做。」他那麼生氣做什麼?是他特別吩咐李管事折磨他的不是嗎?難道連他受傷也不可以嗎?  

    「不用做了。」烏映礱惱火地將他押回炕上,把纏到一半的布條鬆開。  

    「不用做了?你準備要處死我了嗎?」像自己這樣的人連奴僕都做不了,大概也只剩死路一條。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處死你?」  

    「是沒有。」哎!這個人真難懂。  

    好久沒睡在溫暖的炕上,加上身體又疲累,趙爰腦袋已經開始昏昏欲睡。  

    雖然不曉得他會怎麼對待他,但是自己連死都不怕了,也沒啥好擔心的,趁新的命令還沒下來,他還能睡在溫暖的炕上時,先睡一下,不然待會兒命令下來就沒得睡了。  

    烏映礱還想說些什麼,轉眼間卻瞧見趙爰熟睡的臉龐,他早已因疲累睡得安安穩穩的,一點驚慌失措的神情也沒有。  

    烏映礱怒氣滿佈的俊臉登時傻住,無法置信地瞪著炕上的趙爰。  

    雖然早從見面那天起就知道他少根筋的性子,可是這樣眼睜睜的實例擺在眼前,一時之間真教人啼笑皆非。  

    當初因為秦人入侵而嚇得屁滾尿流的趙王室,怎麼會出這樣一個異類?  

    「少爺,大夫來了。」帶領著大夫入室的侍衛,剎那間為主子臉上發愣的表情失了神。  

    侍衛眨了下眼睛,仔細看了因為通報聲音回神的烏映礱一眼;主子嚴肅銳利的目光讓他覺得剛剛一定是自己的幻覺。大概是天候太冷,連眼睛都凍僵了才會產生這等幻象。  

    「少爺,您的身子……」大夫向前仔細端詳烏映礱的臉色。  

    「不是我。」烏映礱搖頭。「幫我看看他。」他退到一旁讓大夫將炕上的人兒瞧個仔細。  

    瞧見趙爰的模樣,大夫很快地皺起眉頭,上前坐在床沿,握住因為發腫而較平常人大上兩倍的手腕。  

    他手指才剛湊上去,眉頭又鎖得更緊了些,手指探向趙爰纖細的頸子。  

    等大夫收回手,烏映礱才上前,不必詢問,光看大夫的臉色也知道情況相當不樂觀。  

    「少爺,這孩子是……」  

    「你別問,跟我說有救或是沒救即可。」  

    大夫察覺烏映礱臉上一閃即逝的擔憂,瞭然地歎了一口氣。「老朽的醫術不精,救不了這孩子。雙手雙肩敗血淤積,渾身發熱而無汗,兼之體質原本就虛,恐怕是撐不過一、兩天。」  

    精明的烏映礱很快的瞭解了大夫話中的涵義。「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的醫術可以救他?」  

    「少爺真的要救他?這孩子即使救活,那一雙手很可能也廢了。」在這個戰亂的時代不需要救毫無用處的廢人。  

    「誰能救他?」他不准趙爰就這麼輕易死去,即使救活後會是一個無用的殘廢也無所謂。  

    「您派個人來,我跟他說清楚吧!」既然要救,現在他就必須略盡薄力了。  

    大夫從包袱裡掏出一列布夾,從上頭一排銀晃晃的細針裡抽了數根,順手拿過下人的銅盆放下,數根細針插上趙爰的右掌至右肩,又取刀在趙爰的手腕上劃了一道口,深色的膿血立刻如血箭般噴出灑落銅盆。  

    「老朽現在替這孩子放掉身體內的敗血,若一次放完這孩子會撐不過去,所以接下來的七日我都會過來。等會兒我開張補血藥方,每天至少讓他喝下三碗補補血氣及怯熱,接著就等那位神醫來到。」  

    炕上的趙爰仍合著雙眼,似乎一點也不曉得剛剛有人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刀,蒼白的臉蛋安詳睡著,只能從過於微弱的呼吸察覺出他還有一絲的生氣。  

    大夫微微歎息,他行醫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著如此安靜的病人。他而對此一現象,實難得知好壞與否。  

    *  *  *  

    待大夫及侍衛皆離去之後,烏映礱一個人坐在床沿。由於剛放過血的關係,趙爰的右邊身子已經恢復正常大小,如女子纖細的手臂重新上藥,包紮好乾淨的布條,可惜他身子依然是火燙。  

    趙爰不過是仇人之子,實在不該讓他繼續活著,一開始他就打算將他折磨致死的不是嗎?自己的心怎麼會莫名的不捨?  

    他絕不會只是一時心軟,他為了復興烏家,在塞外與匈奴爭一片天;為了復仇,加入秦軍殺遍場上敵人,雙手早已染滿鮮血的他,絕不會有心軟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股莫名的不捨又是為了什麼?  

    烏映礱伸手撫向趙爰熱燙的心形臉蛋,那樣小的一個臉龐,他一隻手就可以將之捏碎,脆弱得不像話。可他心裡明白,想歸想,他捏不下手,他這個戰場上殺敵無數的戰士無法殺死眼前這個脆弱不堪的少年。  

    彷彿感受到他的心思,趙爰的臉偎向左頰上烏映礱的大掌,唇邊展露出極為恬靜的一抹微笑,好似一點也不受病魔的影響。  

    烏映礱著迷地輕輕撫著掌上柔細的臉頰,剛硬的心也為之柔和。  

    他身處富貴之家,即使家破之後仍屬秦官貴賓,美貌的女子見過無數,尤其是他自己的母親,更是當年秦國的第一美人。美色,已無法吸引他的注意。  

    他承認趙爰在他見過的美人裡堪稱絕色,可正與花一般,略勝一籌的容姿並非第一。蘭花的美稍勝梅花,可若真說蘭比梅美又不全然如此,蘭輸梅一份堅毅,梅卻輸蘭一份幽然。  

    他記掛趙爰,並非因為那絕色,而是他孤高獨世的幽然。  

    他頭一次看見有人劍抵頸而不驚,頭一次感覺到那幽深清澈的黑瞳裡竟能毫無牽掛。  

    他想知道這世間有沒有能讓那黑眸產生驚懼的事物,想知道什麼事能讓他的心有所牽掛。如果可以,他想知道在那樣的思緒下,這張絕色容顏會是怎樣的表情。  

    「少爺,您……」  

    烏襄在別院四周尋不著趙爰,心恐趙爰遇上了主子又將受到什麼難忍的折磨,於是冒著被砍頭的危險,硬著頭皮來到主子的內房裡詢問。他一眼就看見面色蒼白、躺在炕上的趙爰。  

    少爺又想對小爰做什麼?小爰這幾天的身子已經差到瀕臨死亡的地步,萬萬無法再承受任何一項命令。  

    「少爺,是不是小爰哪裡得罪了您?他一定不是故意的,請少爺大人大量原諒他。他最近身子很糟,常昏昏沉沉地做出迷糊事來,絕對不是有心要冒犯您的,請少爺……」  

    烏映礱揚眉,既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慌忙跪地替趙爰求饒的好家僕。  

    他這主子的形象已經壞到如此地步了嗎?連問都不問一聲就認定他想對趙爰做出什麼惡劣的行為。  

    「閉嘴!」  

    聽見主子嚴厲的聲音,烏襄頸子不禁瑟縮一下,腦海裡已經先拼出一幅腦袋落地的血腥景象。「少爺……小的只是希望……」  

    烏映礱歎了一口氣。「你哪一隻眼睛看見我對他做了什麼壞事?」  

    烏襄仍帶點畏懼地緩緩抬頭,先仔細瞄了炕上的趙爰一眼。  

    小爰臉色跟以往一樣蒼白,不過他的神情並不痛苦,難道真的只是自己胡思亂想而已?  

    「沒有,少爺。」  

    「你先起來吧!」他沒有對跪著的人說話的興趣。  

    「是!」烏襄很快地站起身,面又眼睛偷偷在主子與趙爰兩人身上打量。「少爺,小爰他……」  

    「他正病著。」  

    「小的知道,他已經不舒服很多天了,只是一直撐著不說,他會沒事的吧?少爺?」  

    「我不知道。」烏映礱為趙爰蓋上被子,感覺到被下的身子越來越燙。  

    藥還沒熬好嗎?  

    烏襄瞧見主子溫柔的動作,不禁開始懷疑,當初真的是主子下命令要李管事折磨小爰的嗎?  

    「少爺,您……您為何要那樣對小爰,真的是因為他是趙王的兒子?」自己明知在奴僕不該過問主子的行為,可是為了他的好兄弟,烏襄全豁出去了。  

    烏映礱目光轉而冷冽,看不出一絲情感地盯著烏襄瞧,瞧得他背脊發涼。  

    「你認為我不該這麼做?」  

    明知道這時候說實話對自己很不利,搞不好明年的今天就將是他的祭日,不過話都已經說了,當然沒有再收回來的可能。  

    「是的,小的認為少爺不應該如此對待小爰。」娘啊!兒子沒法奉養您終老,您可得原諒啊!  

    他仔細看著烏襄,許久,瞧不出神色地轉首望向趙爰。「為什麼?你難道忘記你爹是怎麼死的嗎?」烏映礱永遠記得他被火活活燒死的雙親,記得在敵人折磨下堅勇不屈而死的手足。  

    「小的當然記得,我爹是死在亂刀下,最後連屍首都不得全。」  

    他怎麼可能會忘記,死的人可是一直疼他如寶的爹爹啊!  

    「不過這和小爰一點關聯也沒有,烏家被滅的那時,他不過才幾歲,別說是參與這件事,恐怕連聽都聽不懂大人在說些什麼。  

    何況他爹殺了我們的親人,我們不也同樣滿手血腥殺了他的家人、毀了他的家嗎?我娘說真要計算仇恨的話,如何也算不清。在戰場上每個人都是為了回去見自己的家人而殺人,可是有沒有想過那些死在自己手裡的人同樣想回家,同樣有家人在家裡等著他們。」  

    烏襄當然明白身為臣子就必須為國盡忠,一旦上了戰場,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可他也常常想,為了盡忠,他們手裡毀了多少等待團圓的心?他在家裡等待過上戰場的爹歸來,那心情他懂得。  

    烏映礱聽了烏襄的一番話,不禁深思:沒錯,他也殺了他的家人、毀了他的家;他記得為了報仇,手中死過多少個趙家人,他記得……  

    炕上的趙爰微微呻吟一聲,緩緩張開惺忪的雙眸,入眼的是一雙美麗而充滿悲傷的黑眸。  

    「你在難過些什麼?」像烏映礱這麼好看的眼睛不該那樣充滿悲傷。  

    「我在難過些什麼?」順著他的話語,烏映礱反問自己。  

    是啊!他在難過些什麼?仇都已經報了不是嗎?仇是報了,可是死去的人卻再也沒有復活的可能,他寧可不要報仇,只求他們能復活。  

    「別難過、別難過……」趙爰疲累得看不清那雙眼主人的面貌,可是他記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同樣悲傷的眼神,即使相隔遙遠,他仍記得。  

    是啊,他想起了這樣的一雙眼是屬於誰,那人有著很適合擁有這樣一雙美麗黑眸的臉龐,他一直都記得。想著想著,他又覺得好累,緩緩合上雙眼,重回黑暗時,仍將那樣一雙孤獨的眼睛記在腦海裡。  

    「趙……爰……」烏映礱薄唇裡輕聲逸出兩個字,心湖為他安慰的話語蕩漾不已。  

    趙爰,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烏襄莫名所以的來回看著兩人,為這凝結的氣氛而沉默。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覺得少爺不會再傷害小爰了;也許,少爺還會好好的照顧他也不一定……可,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  *  *  

    隔天早晨,趙爰的病勢轉壞,大夫前來替他放掉左身的敗血,而右身雖然已不似之前那樣腫大,卻比放血後的纖細又腫脹些。  

    待大夫及僕人離去之後,烏映礱擔憂地望著趙爰又瘦了一圈的臉龐。從昨天那一次醒來之後,他人一直在昏睡中,半點食物都未曾下肚。  

    烏映礱端起微燙的碗,慢慢吹涼裡頭濃黑的藥汁,小心翼翼扶起趙爰的身子讓他半躺著,舀了一匙苦藥餵進趙爰口中。昏睡中的趙爰不曉得香咽,匙裡頭的菜汁大半順著他的嘴角流淌而下,讓烏映礱皺起劍眉。  

    照這樣下去,一碗藥大概只吞進了一口,真要如大夫說的一天三帖藥,那不就得喂到隔天天亮?  

    「趙……」烏映礱突然叫出這一直當成仇人的名,心中微感彆扭,又痛恨那一個提醒他趙爰身份的「趙」字。  

    烏映礱抿了下雙唇。「趙爰,你醒醒。」他放下藥碗,輕輕呼喚昏睡中的趙爰。  

    可惜即使連續喚了三聲,病重沉睡的趙爰依然沒有因此醒來。  

    見狀,他一雙劍眉皺得更緊了。  

    再怎麼說他都是高高在上的烏家少主,從小到大即使是在顛沛流離的時候,也只有別人服侍他的份,什麼時候換他照顧人了?第一次親手服侍人,偏偏他這個病人居然不領情!  

    「我該拿你怎麼辦?又不能不吃藥。」烏映礱盯著幾上那一碗藥,專注的神情好似這麼看著藥自然會跑到趙爰肚子裡似的。  

    他看著趙爰憔悴的臉龐,再看向即使在病中失去健康光彩卻仍然誘人的雙唇,他銳利如鷹的雙眸半瞇。  

    「這是你自找的。」烏映礱抓起藥碗狠狠飲進一口,接著俯身直接對上趙爰的雙唇,一小口一小口的將菜汁哺進病體裡。  

    用這個方法很快地就喂完了碗裡的苦藥。  

    他起身後以銳利的眼眸看看趙爰沾上菜汁的雙唇,再望望手中點滴不剩的空碗,想著方才四唇交接的柔嫩。  

    原來男人的唇吻起來是這般滋味,不但不比女人差,還有種特別的滿足感。  

    可惜這藥的味道苦了些……  

    「少爺,李管事在外頭等您。」房外頭的侍衛因為李管事的來到,無意間打斷烏映礱的遐想。  

    他撫著趙爰的小臉,愛極了剛剛親密帶來的感覺,邪美的雙唇有所意圖地微微勾起。「請他在外頭等一會兒。」  

    「是。」不知裡頭發生何事,忠心的侍衛立刻退下。  

    烏映礱確定了腳步聲的離去,方仰起的高大身軀再度俯下身,邪美的薄唇輕輕吻住任君取擷的失色嫩唇,慢慢加深,情慾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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