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用電話亭,周敏的心都要飛起來了。
終於有機會了,要是找到這份工作,她可以自立更生,擺脫掉仰人臉色的日子,她滿心欣喜的望著手中的紙條,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著許多間公司電話,包括要她去面談的這家公司的電話、地址及日期。
不知是太興奮,或是緊張,她手微鬆,紙條脫手斜飛出去。
「啊!不能丟,」說著,周敏伸長手,想撈紙條。
正在此時,一輛腳踏車由後面冒出來,刮起一陣風,本欲下墜的紙條,沒來由的向前上飛。
「哇——喂!喂……」周敏追著紙條。
她的叫聲,使腳踏車車速頓緩,車上的人扭頭回望,剛好看見周敏手舞足蹈在追的那張紙條,掉進路邊水溝蓋的隙縫內。
「哇!完了,我完了!」周敏急得大叫,蹲下身,把手伸進隙縫,無奈,構不到紙條。
這時,前面傳來「碰」一聲巨響,原來,他因扭頭看周敏,竟撞上電線桿。
拉不開水溝蓋,周敏眼睜睜盯住紙條流走,她情急的吼:「喂!快來,快來幫忙,快呀!我的希望流走了,快呀!」
他滿臉懊惱,但還是來幫忙,倆人追著臭水溝的水流,勉強拉開數個溝蓋,但紙條已不見蹤跡,不知是卡在半途,或已向前流走。
周敏急得跳腳,「我的希望、我的幸福、我的一切,完了,全都完了!」他一言不發的反身,檢視他的腳踏車。
「喂!都是你害的。」
周敏忿然追上前,他立起,不悅的盯住周敏,四目交接的剎那間,兩人皆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只見他身材魁梧,帥又酷的清秀臉龐,竟然與韓劇影星張東健相仿,只是,他多了一股逼人的傲氣,令人不敢仰視。
只見她,瘦弱中,隱隱透露出婉約、無助。亮麗的五官,適宜地嵌在柔美的鵝蛋臉上,看來好無辜。
盯住她宜喜宜嗔的出塵杏臉,他腦中猛地竄人一首詩: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倆人微怔後,周敏得理不饒人:「你聽見了沒有?都是你害的,你毀了我的幸福,我的新人生。」
跌回現實,他轉身拉起腳踏車。
「喂!你聽到了沒?」
他不疾不徐的低嗓音響起:「我的腳踏車呢?誰害的?」
「嘿!難不成是我害的?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來,撞飛我的紙條,你的腳踏車也不會撞壞。」
「所以羅,咱們扯平。」
「誰跟你扯平?你呢,不過是部腳踏車,我可嚴重了,你知道嗎?」
他學她的口吻:「你呢,不過是張紙條,我賠你一張紙,你陪我腳踏車,行嗎?」
「紙條?」周敏忍不住大吼:「這紙條關係著我將來的一生,它丟了,我的前程也毀了,人生也完了。」
「一張紙,有這麼嚴重?」他微微攏聚眉心。
「我找了幾個月的工作,好不容易才找到與我聯繫相符的公司要我去面談。這次面談,我可是充滿了信心,要是公司錄用我,以後我可以自立更生,不必仰人鼻息,你懂嗎?」連珠炮轟的說到後來,周敏澄亮的雙眸,浮上一層淚光。
他看呆了。
「看人臉色的日子有多苦,你知道嗎?你一定不知道。人生苦海,現在,我就像掉進了苦海,你懂不懂?你一定不懂。」周敏忍不住潸然淚下。
「原來……為了工作。」他微一頷首,「你說,我現在該怎麼做?」
周敏狠狠擦掉眼淚,她哪知道該怎麼辦?
「我介紹個工作給你?」
「你……?」一個初見面的人,能相信嗎?周敏小嘴一撇,「不必啦!」
「不然,我有更好的建議。」
淚眼婆娑中,周敏斜望著他,等他說下文。
「乾脆找張長期飯票算了,工作也省了….
周敏倏地揚手,抽他耳光,不料,他的大手更快的握住她的小手。
她忿然的怒瞪他一眼,抽回手,嫌髒似的故意甩了甩,然後回頭就走。
看著她窈窕的身影,他微怔,張口,伸手想叫住她,但最後作罷。
盯住自己的手,五指微縮,他回想方才握住她小手時的感覺,唇角竟微微泛出笑紋。
紙條中所抄的幾段幾號周敏忘了,憑著殘存的記憶,她走了一大段路,一間間的找.最後,她站在一棟大樓前,逐一細看。
啊,有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國笙貿易行」在八樓。
雖然紙條弄丟了,但憑些微的印象,還是讓她找到了。她因興奮而紅透雙腮,眼眸也更晶亮,她感覺幸福又回到身邊,新的人生正向她招手。
進入八樓,向接待小姐說明來意,周敏被領到小接待室,不久,一位西裝筆挺,年約三十許的男士走進來。
「周小姐嗎?我是劉銘溫。」
「劉經理,您好!」
「我跟你約昨天來面試,你怎麼今天才來?」
「啊!」周敏傻眼了,她依稀記得紙條上有寫,只是……她忘了。
「昨天有二、三十位小姐來應徵,公司已……」
「劉經理。」周敏急急接口:「拜託您,讓我試試看,我需要這份工作,而且,我一分鐘可以打……」
「很抱歉!公司已經決定人選了。」
「那我完全沒機會了?」
「對不起!你昨天應該來的。」
是啊!是自己錯失良機……不,是他!周敏愈想愈恨,恨那天撞飛她紙條的那個人。
踏出小接待室,周敏彷如由雲端跌下來,她的幸福、她的人生,頓然消失無蹤。
此時,大門開了,一條修長人影大踏步走進來,又突然停住了腳。
周敏頭都沒抬,心灰意冷的走出大門,乘電梯下樓,她相信自己此刻一定臉色蒼白,眼神黯淡無光。
「唉!頂多再繼續看人臉色吧,要不再找工作了……」一面走,她一面安慰自己。
突然,身後傳來呼聲:「周敏,周小姐!」
周敏回頭,是劉銘溫,他喘吁吁的奔近前,「還好!你沒走遠。」
「劉經理。」
「跟我來,我們總裁要見你,」
「總裁?」
劉銘溫點點頭,和周敏回到八樓,逕自走到最裹面的私人辦公室,輕敲著門。
「進來!」
劉銘溫帶周敏進去,周敏看清楚坐在大辦公桌後的那人時,不禁一窒。
他?他不正是那天撞飛她紙條的人嗎?辦公桌角,一塊名牌,寫著燙金斗大的三個字:「雷子慶」。
「總裁,這位是周敏,周小姐。」銘溫畢恭畢敬的說。
怎麼可能?周敏暗捏自己一把,很痛,不是做夢,是真的,是真的!
「嗯。」子慶頷首問:「公司還有空缺嗎?」
「報告總裁,人事都安插妥當,已經沒有空缺。」
「嗯……」子慶略一思索,「我常不在公司,這裡缺一位助理。這樣吧,讓周小姐幫忙處理些文件。」
銘溫驀然瞪大眼,轉望周敏,別說他,連周敏都睜圓眼眸,盯住子慶。
「有什麼問題嗎?」
「呃,沒有,沒有!」銘溫忙回道。
「你現在去派人準備周小姐的辦公桌椅。」
「是!」
銘溫退出去,周敏還愣愣的發著呆。
「周小姐,你念什麼科系?哪個學校畢業?擅長什麼?」
「啊!我……」周敏雙腮驟然紅透,「能請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你是不是那天撞掉我紙條的那人?」
子慶莞爾淡笑,「這有關係嗎?」
「有!請回答我。」
「嗯,沒錯!」
周敏深吸口氣,徐徐說道:「為了彌補你的錯,所以施捨一個工作給我?」
「不對!我這兒需要一位助理。」
「對不起!我恐怕無法勝任。」話罷,周敏一鞠躬,回身就走
「站住,回來!」
周敏頓住腳,一心想走,身體卻不聽使喚的轉回來。
「你做做看,能不能勝任,由我決定。」
「如果不是搞丟紙條,昨天依約來面談,相信我有能力打敗競爭者,一定會被錄用。現在,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你的決定。」
「哦?你決定不要這份工作?」
「不錯!」周敏挺直背脊。
「也決定不要幸福?不要新人生?不要前程?」
周敏咬咬牙,那天太失態了,幹嘛講那麼多?
子慶站起,繞到桌前,「記得你說過,看人臉色的日子很苦。我真的不知道,所以,你一定要接受這份工作,讓我明白。」
「你……」周敏上下打量他,「你永遠都不可能明白。」
「為什麼?」
自她八歲那年,母親死後,她就開始這種日子,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豈是三言兩語能道盡?他是總裁,公司大老闆,哪可能體會她的苦?根本是不可能!
子慶眼中閃過一抹嘲詭,接口說:「你口口聲聲,宣稱自己有能力,為什麼不敢接受這份工作?說真的,我很懷疑你的能力。」
「你……」
「說吧!你什麼科系?有什麼專長?」 .
不服輸的心態吧,周敏疾快的報出來。
子慶嘉許的頷首,轉身掂起桌上一封公文,遞給周敏,「既是國貿,會打字更好。看完裡面的英文傳真信,根據裡面的資料,擬一份英文回信,記得,我要打字稿。」
周敏猶豫著,擔心這一接手,等於默認他的安排。
「怎麼?怕出糗?無法勝任?」
「哼!」周敏表情嚴肅地用力接過公文。
「找劉經理要電腦。」
子慶望著周敏退出辦公室,嘴角噙了一絲淡笑,「請將不如激將」,這招果然管用。
× × × ×
得到這份工作,周敏憂喜參半。
喜的是她可以放手做許多事,念研究所、搬離「趙寓」、開始她新的人生。
憂的是,雷子慶條件那麼優渥,相處日久,她擔心自己……情難自禁呀!
「別管那麼多,先回家吧!」
一群人圍在巷子口,周敏沒注意,只管低頭疾行,忽然一聲尖銳口哨聲響起,周敏這才看到那群飛仔,其中一人揚聲叫:「嘿,小姐,你貴姓?」
「呆瓜,問人家貴姓幹嘛?」另外一個人接口:「乾脆直接說,小姐,我們做個朋友好嗎?」
「雄哥,去去去!\"
周敏低頭加緊腳步,想越過他們。
突然,有人攔在周敏面前,笑道:「小姐,做個朋友嘛。」
周敏忙轉個方向,無奈巷口被他們圍堵住,她向後溜一眼,打算退出巷口。
「小姐,別怕嘛!\"
「喂!眼睛放亮點。」突然一個女聲爆起,「那是我姐。」
聲音好熟,周敏抬眼望去,赫!竟然是趙如蜜。
「真的?假的?」攔住周敏的雄哥道:「你怎麼跟你姐差那麼多?」
其他人紛紛應和,看周敏又轉望如蜜。
「喂,笨驢!她是我表姐。」如蜜走近周敏。
周敏不可置信地睜圓眼眸,拉住如蜜,「小蜜,你怎麼跟這群人在一起?」
如蜜甩掉周敏的手,她還未出聲,其中有位女孩脆聲道:「耶耶,小蜜她表姐,注意你的口氣,什麼這群人?我們怎麼啦?」
「她看咱們不順眼啦!」另個男的接口。
「別這樣,既然是表姐就是自己人。」雄哥轉向如蜜,「小蜜,介紹一下吧。」
周敏雙腮紅透,又拉如蜜,低聲道:「小蜜,快跟我回家。」
「唉呀!你放手,誰跟你回家?」
「小蜜……」如蜜對周敏向來如此,周敏不以為怪,只是沒想到如蜜有這樣的朋友。
「你滾回去啦,別在這礙眼。」
「小蜜……」
「叫你滾回去,聽到沒有?」
所有的人都怔然盯視著她倆,周敏低下眼眸,走向家門方向。
「喂,等一下!不准你洩露半個字,否則……你應該知道後果。」
周敏抬腳,繼續往前走。
「哎唷1小蜜,真有你的。」
「小蜜,你好凶。」
一大夥人,七嘴八舌地湊近如蜜。
「小蜜,你不該對你表姐那樣。」
「怎樣?雄哥動了憐香惜玉之心呀?」如蜜反唇相譏。
「不是啦!通常表姐妹感情都很好才對。」
「告訴你,我們情況不同。」
「怎麼個不同?」另一個女孩極有興致地問:「說來聽聽。」
如蜜塗得藍光閃亮的小眼睛,眨呀眨的,周敏到她家時,她才一歲,可是,她爸的注意力,完全在周敏身上,根本不重視她這個親生女兒——這是如蜜的媽媽說的。
成長的過程中,如蜜也確實感受到爸爸偏心,所以,她更恨周敏了。
「她可愛,我醜,喏!你們剛才也說了,我跟她差那麼多。」大伙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別這樣看著我,反正我自小就習慣了。」如蜜一聳肩,不在乎狀。
「自小?你說,你倆自小就住在一起?」
「嗯,好像……她八歲那年,我姑媽死了後,她就來我家住,我那時才出生不到一歲。」
「那,她爸呢?」雄哥問。
「喜歡賭博,沒有正當職業。」
「不管怎麼說,她爸都要負起養育責任。」另一位女孩說。
「他們大人的事,我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爸很笨。好生氣,她的光芒整整壓了我十八年。」
「真的?她怎麼壓你?你好可憐。」
「她漂亮,成績好,樣樣都好,我就是……」
「她還在唸書?」雄哥問。
「C大國貿系,但還不是我爸供她讀的。」如蜜不屑地眨閃著小眼,「不談她了。喂!你們難得找我,幹嘛盡談些無聊的事。」
「對了!我們找你有事,聽說你認識『飛龍幫』老大?」雄哥一臉認真。
「嗯。」如蜜點點頭。
「小林和阿海不知怎的,跟『飛龍幫』手下起衝突。,』頓頓,雄哥又說:
「對方不肯罷休,約阿海單挑。」
「怎麼會這樣?」如蜜皺著眉心。
「嗯,要是知道他們是『飛龍幫』的人,小林和阿海絕不會招惹他們,其實,也不是招惹,只是一場誤會。」
「誤會當面說清就好了嘛。」
「要是能說清楚,我幹嘛來找你?」
如蜜思索了好一會,「要我怎麼做?」
「請『飛龍幫』老大出面壓一下。」
「要是他們要小林、阿海道歉呢?」
「沒問題,對方人多勢眾,咱們惹不起。」
其實如蜜和『飛龍幫』老大,只見過兩次面,談不上熟,不過,為了面子,如蜜滿口答應。
雄哥拍拍如蜜肩膀,「擺平這件事,以後你就是第二把交椅,我們要正式取個名字,成立幫會。」
其他人紛紛鼓掌稱好。
「我晚上去見『飛龍幫』老大。先回去了,你們等我好消息。」
雄哥等一夥人走了後,如蜜才踅回家。
想起如蜜的那群朋友,周敏不禁要替她擔心,一面想,一面走進這棟雙層透天「趙寓」。
趙世昌坐在沙發上,低頭檢視手中報表。
「大舅,你回來了?」
「啊,阿敏,來,來!我有活跟你談。」
周敏坐到世昌對面,世昌放下報表,摘下老花眼鏡,「今年暑假就畢業了吧?」
「嗯。」
「你有什麼打算?」
周敏沈吟著。家裡就大舅最疼愛她,簡直逾越她的親生父親,縱有諸多打算,周敏不敢貿然開口,擔心會傷大舅的心。
「直說無妨,大舅就像你父親,對不對?」
「我……」周敏點點頭,「想念研究所。」
「很好呀!」
周敏欲言又止地。
「課餘來公司幫忙,怎樣?」
「這……」
「絕不會影響你的功課,你不必打卡;我也不限制你的上班時間,」
周敏猶豫著,該如何措辭,委婉的告訴他,自己已有工作了。
「我年紀大了,一直希望有人能分擔我的重擔,你書讀得好,也許可以策劃公司的經營方針。」
「我……」周敏晶亮的眼眸,有一抹不安,「沒這個能力吧。」
世昌經營房屋中介,業績原本不錯,手下有幾十名員工,最近碰上不景氣,業績一路下滑,他遂產生變更公司經營方式的念頭。
「大舅很看重你,你怎可以妄自菲薄?」世昌笑了,「什麼時候開始來公司見習?」
周敏咬咬下唇,想了好一會,靈光乍現,「大舅,怎不讓小蜜到公司?」
「她?只懂吃喝玩樂,我讓她來公司玩?「
「可是,她整天太閒了也不好。」
「我對她太失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被她媽媽寵得……唉!真是的。」
「她是你女兒,大舅,請原諒我說句不得體的話:養不教,父之過。」
世昌望住周敏,臉上有訝異的表情,「阿敏,你長大了。」
周敏腆靦地一笑。
「你和小蜜就是不一樣,她要是有你一半乖,不知有多好。」
「小蜜還年輕,不懂事。」
「什麼不懂事?書念不好,又沒有一技之長……」
正在這時,如蜜像風似捲進來,接口道:「什麼一技之長?爸,你不會又是在說我吧?」
看到如蜜一身前衛妝扮,世昌就皺緊眉心,「看看你的衣服,為什麼要穿這種破了幾個大洞的牛仔褲?」
「爸,你別管!」如蜜將自己重重甩人沙發內,蹺起二郎腿。
「坐沒坐相,小蜜,你真該向阿敏多學學。」
如蜜剎時變臉,瞪一眼周敏,「是喔!她好、她乖,她是天上的月亮,我是地上糞土,無可救藥!」-
「既然知道,就該檢點。」
「該檢點的是她。」
「小蜜!」世昌怒叱。
「爸,我說錯了嗎?』』如蜜橫臉轉向周敏,「我求求你,我拜託你別老在我爸面前嚼舌根,我已經夠可憐了。」
周敏雙腮乍紅,說不出話,只輕輕搖著頭。
「少裝一臉無辜相,我知道我爸很疼你,你就別陷害我……」
「小蜜,你太過份了!」世昌揚聲怒喝。
「爸,你就不過份?』』如蜜裝出一副委屈狀,可聲音依然高吭,「從小到大,你始終看我不順眼……」
「住口!」
如蜜還想回嘴,她媽媽——林心惠由廚房衝出來,一迭聲問:「怎回事?怎回事啊?」
「媽,還不又是我的錯!」如蜜嘴一癟,眼眶紅了。
心惠紋了眼線的細小雙眼,骨碌碌轉向周敏,話卻向世昌說:「我在廚房忙得團團轉,就為了煮頓好吃的侍候你們,你們幹嘛?一個個閒得發慌,只會鬥嘴,耍嘴皮子?」
「你懂不懂我在教她些什麼?她不受教也算了,還頂嘴。」世昌怒不可遏地指著如蜜。 .
「都是我不好,我肚子不爭氣,生個笨女兒惹你煩,要怪都怪我呀!」心惠指桑罵槐地愈說愈大聲。
「每次我在數女兒,你都護短,哪天出紕漏,就是你慣壞了她。」
心惠手中鍋鏟「匡當」一聲丟到地上,尖拔的聲音比世昌更高吭:「今晚大家都別吃飯了,要談就敞開來談,說呀?我怎麼慣壞她?」
「你……」
「她不會讀書,她笨,幸好遇到我這個做媽媽的,由娘家帶了點錢過來,給她爸開公司,大家才有像樣的日子過,我寵她一點也錯了嗎?」
「你……」談到錢,世昌就接不上話,只氣得太陽穴浮上幾道青筋:心惠說的沒錯,世昌公司的成立,完全仰賴心惠娘家的資助。
「我可不像有些人,將自己子女硬塞給別人養,這種不負責任的人,最沒臉!」
「你住口!」
「我說的是事實呀,不對嗎?」
一樣的戲碼、一樣的台詞,周敏聽了十幾年,如果在以前,她會躲到無人處傷心的哭泣,現在,她已堅強到不哭,只把傷懷壓埋在心深處。
她起身拾起鍋鏟,低眼輕聲地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請您們不要吵架,我向大家賠禮。」深深一鞠躬,她轉向心惠,「舅媽,我來幫忙煮菜。」
心惠閃轉著細小的眼睛,冷哼一聲。
如蜜像極心惠的小眼,相似地閃眨著,唇角露出勝利的微笑。
「阿敏,阿……」世昌近乎無力的呼聲,並沒有喚住周敏。
周敏迅速的走進廚房。
一場風暴,看似停止,實際上是下個風暴的伏端,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十多年來,一再的上演,也一再的刺傷著周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