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社總壇,氣勢磅礡,莊嚴地矗立在孤嶺峰上,而這叱吒江湖的組織竟是這年僅二十多歲的衛扣寒所創立,祈未籬不禁對衛扣寒更加另眼相看。
衛扣寒和左右護法帶著一名美若天仙的姑娘回來總壇,引起不小騷動。礙於魁首的性格,眾人只敢在私底下猜測這位美姑娘是哪位主子的心上人。更令他們訝異的是,衛扣寒在笑!平時他們的魁首總是繃著臉像冰雕似的,現在竟然在笑!而他笑的對象就是那位美麗絕倫的姑娘。瞧魁首笑起來添了幾分人氣,溫和多了,要是能永遠保有這笑容,他們的日子想必會過得更加幸福快樂。
眾人對衛扣寒的轉變簡直樂翻天,也將所有希望全繫在這陌生姑娘身上,盼能讓魁首徹底轉性,別總是繃著張臉,像人家欠了他幾千兩銀子似的。
衛扣寒親自帶祈未籬至上等客房,道:「尉姑娘,寒衣社不在平地,這一路顛簸下來讓你辛苦了,不妨在此稍作休息,等晚膳時衛某再請人帶你們前往。」
祈未籬微微頷首,回道:「嗯,衛公子你去忙你的吧,未籬對此地雖不熟悉,但懂得照顧自己,況且我身邊還有紫芹,不成問題的。」才一進「寒衣社」,她就敏感的發現一名男子想接近衛扣寒,似乎有要事稟報,但礙於魁首有客人,只得靜立一旁,在管劍情耳邊小聲說話。一幫之首,事情一定多得數不清。
衛扣寒對尉籬的聰穎又添加幾分欣賞,眼光不由自主的柔和下來。
「那衛某就先行一步,咱們晚膳再聊,姑娘要什麼不用客氣,『寒衣社』裡的下人都會處理完善。」說完便和管劍情、司傲往主廳方向行去。
「郡主,看來這衛公子好像還挺厲害的,武功高強又是一幫之主,品格樣貌也樣樣高人一等。幸好咱們遇到他,否則您那條命早就……」想到剛才顏奇那一掌,要不是她們遇到衛扣寒,郡主早已香消玉殞,這不禁令紫芹紅了眼眶。
祈未籬輕叱道:「紫芹,別叫我郡主,不知道是誰常常要我隱瞞身份喔。」
「喔!紫芹曉得,不過郡……呃……小姐,咱們何時到『無幽山莊』?」王爺尋不到郡主,會大發雷霆呢?可憐的雲禎,現在處境肯定很慘。
祈未籬露出個頗為邪惡的笑容,把適才衛扣寒面前的「溫柔可人」破壞得一乾二淨。「紫芹,既然已經有人收容咱們了,咱們何必自己跑去『無幽山莊』引火自焚呢?反正早去晚去下場都一樣,不如玩得盡興點兒再去嘛!至於雲護衛,我只好對不起他嘍,反正他身強體壯,王兄那小小責罰對他構不成威脅的啦!」
聽聽這什麼話!紫芹完全是無言以對呀。唉!她為什麼這麼苦命,得伺候這麼一個古靈精怪、完全置她於不顧的主子呢?雲護衛大概也很感慨吧?
* * *
「你說祈馭風欲提早下江南,而且足足提早了兩個月?」
「是的,魁首,據『寧王府』外頭線報指出,祈馭風目前人雖然仍在王府中,但過一陣子,處理完朝中大事後,即會動身前往『無幽山莊』。」
凌簫報告完,繼而擔憂道:「魁首,咱們派去無幽山莊的人才進去一陣子而已,恐怕在祈馭風來之前,要清楚地形,甚至畫出地圖,時間上會有所不足。」
衛扣寒咬牙,不明白祈馭風何以今年會提早兩個月下江南,他的準備時間變得倉促緊迫。但他不願再多等一年,今年已經是他所能容忍的最底限了。
「途中派人盡量拖住他,延緩他到達的時間。另外,要咱們在『無幽山莊』的人小心行動,任務不變。」
「魁首,就算咱們要沿路拖時間也拖不了多久,這太匆促了,雖然我們身在江南,但無幽山莊的地形咱們壓根兒不熟,如何佔盡地利之便?」一旁的管劍情首先出言反對。如此太過冒險之舉,實在不符合衛扣寒多年來謹慎的行事作風。現今寧王爺祈馭風的能力,眾人皆有目共睹,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衛扣寒的冷靜,在遇到和家仇有關的事情就瞬間化為烏有,冷哼道:「我已經等了十六年了,今年一定要有個了斷,毀了寧王府,以慰爹娘在天之靈。」
「魁首……」
「別說了,我心意已決,你說什麼都沒用。」他瞪著管劍情;顯示出他的決心。管劍情無言,只得暗自歎息。看來他得多在意點,即使不成功,也不能讓魁首太吃虧。
場面有片刻緊繃,許久才讓司傲成功轉移話題:「魁首,那個尉姑娘,您有何打算?」
一談及尉籬,衛扣寒唇角微上揚,細心的管劍情登時察覺魁首的些微轉變,在一旁不動聲色。
「尉姑娘曾救過我一命,是咱們『寒衣社』的貴客,你們可別怠慢人家。」
「這是自然,屬下等怎敢怠慢呢。魁首啊,您得多多加油,贏得美人心嘍!」司傲嬉皮笑臉,揶揄衛扣寒,卻換來重重一拳。
「你太閒了是不是?需不需要我多派些任務給你?」
「呃,不用不用!屬下尚有要事,先行一步了。」司傲連忙腳底抹油,溜了,他只需在旁看戲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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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姑娘,你來自何方?何以只和紫芹一同在外呢?兩個女孩兒家在外頭太危險了,即使你們女扮男裝,但若給人看穿,恐怕……」一思及尉籬可能會遭受的危險,衛扣寒臉色陰沉了起來,嚴肅地盯著尉籬。
「呃……衛公子說的是,我和紫芹來自外地,到江南尋找失散在外的兄長,順便一覽江南之勝。衛公子,你別這麼凶看人嘛,害我也跟著緊張起來。」祈未籬拍拍胸口,一臉哀怨。在家看王兄臉色,在外也要看人家臉色,嗚……她真是太可憐了。
衛扣寒被她這麼一講,也頗為尷尬,道:「尉姑娘,在下只是擔心,不是真的要擺這等臉色,你別介意。」才說完,只見司傲將一口飯噴出來,差點噎著。
衛扣寒狠狠瞪他一眼,輕咳出聲,司傲只得隱忍。真的很好笑嘛!要人家忍著不笑會內傷耶。
衛扣寒續道:「尉姑娘別稱我衛公子了,挺見外的。」
祈未籬一聽,立即眉開眼笑道:「好啊好啊!我也挺不習慣的,不過出門在外,形象總得顧一些嘛!啊,紫芹你幹嘛?」好疼,臭紫芹竟敢捏她大腿。
「小姐……」真想掐死郡主,本性這麼快就露出來了。
揉揉被捏痛的大腿,不理會紫芹,祈未籬續道:「那麼我就稱呼你衛大哥吧!衛大哥就叫我籬兒,我聽了習慣些。」原本溫柔可人,瞬間變得活潑朝氣,司傲這粗人登時傻眼,惟有管劍情和衛扣寒都已清楚尉籬的底,而這也是他們所樂見的,否則以他們有時突然的嚴肅,恐怕會嚇壞她,還是活潑點好。
衛扣寒微微笑道:「那衛大哥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籬兒在『寒衣社』好好住下吧,衛大哥請人幫你找兄長如何?」
「呃,不用麻煩,等我玩夠再說吧。」開玩笑!還沒玩夠本,就跑回去跟王兄大眼瞪小眼,她才沒那麼找死呢。
「也好,就讓衛大哥略盡地主之誼,有空就帶籬兒四處逛逛。」衛扣寒也不勉強,但笑不語。來江南找兄長?照他看來是玩樂成份居多吧!
* * *
「水光瀲盛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祈未籬癡癡望著西湖美景,目不轉睛,喃喃念出一代文人蘇軾寫的詩。許久才回望衛扣寒道:「莫怪蘇軾將西湖媲美於西施,真是其來有自。衛大哥你瞧,楊柳垂岸,小舟破水,西湖風光真是如詩如畫,但我總覺得書上不管再怎麼寫,都無法將這美景傳達得維妙維肖。」
來到江南也有十來天了,衛扣寒可更是個大忙人,到今天才有空陪她出來逛。他們和紫芹、司傲一行四人出遊,管劍情怕還被淹沒在文件堆裡喘不過氣。
「不過就是個湖嘛,就好像一攤水淌在那邊,小姐啊,它和咱們府中的蓮花池哪有什麼分別啊,只不過就大了些而已嘛!不小心掉下去很容易淹死耶,你別靠大近,小心會香消玉殞的。」紫芹左瞧右望的,就是不明白這湖有什麼好看,倒是郡主靠這麼近讓她很擔心,這掉下去可是很難撈起來的,到時候她拿什麼回去見王爺?
祈未籬不禁翻了翻白眼,為紫芹的烏鴉嘴感到吃不消,不過紫芹本來就沒什麼品味,她也懶得跟她多說,浪費自己的口水。
「嘿,芹丫頭,你真是我的知音哪,我也是這麼想的耶!以前瞧魁首總是望著這片湖,久久都不出聲,我真想問湖裡是不是有黃金。不過你可以放心啦!有魁首在,你家小姐就算想跳水自盡千次萬次都死不了。」難得遇到想法一致的知音,司傲難免興奮,對紫芹露出善意的微笑,瞧得紫芹不禁紅了臉。
喔,原來牛還不止一隻啊!祈未籬真是大開眼界。
「紫芹,如果你嫌無聊,不如我叫司傲帶你去逛些有趣的玩意兒吧。」衛扣寒提議,祈未籬不禁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省得你痛苦我也痛苦,欣賞個湖還得聽你嘮叨。而且你們順便也可以培養感情嘛,哦?」
「小姐!」祈未籬揶揄人的本事一點都沒變,紫芹頭低低,羞得快碰到地了。
司傲就算是個粗人,也聽得出其中奧妙,他向來隨便慣了,這會兒倒是有點不自在,粗獷的面容也微紅起來,幸好他皮膚黑,旁人不易察覺,要不然一世英名豈不毀於一旦?
不過紫芹這丫頭他倒是挺喜歡的。他們南方姑娘大多較為羞澀,美則美矣,就是太過壓抑自己,就算心情不佳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太難捉摸了。至於芹丫頭,她雖不算美,但嬌小可人,單純沒有心機,最重要的是,和她主子一般活潑有朝氣,大概是被她主子所感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不知她家小姐是「朱」還是「墨」了。想著想著,不禁脫口而出:「芹丫頭,你家小姐說得對,陪他們逛湖,倒不如我帶你去逛市集來得有趣。」說得倒是臉不紅氣不喘,天知道他有多緊張,怕紫芹當場回他個「不」字。
唷,好樣兒的,祈未籬斜睨司傲一眼,不禁對他的勇氣刮目相看。
其實祈未籬除了想看湖,也想逛市集,初來江南她和紫芹可只逛了一點點,根本沒逛盡興。對她這足不出戶的千金大小姐而言,只要是新事物,她都願意去嘗試。但人不能太貪心,一次只能玩一樣嘛!下次拖紫芹再陪她逛一次。「別丫頭丫頭的叫,好像我多小似的。」紫芹瞪司傲一眼,咕噥抱怨,倒是沒有拒絕他的邀請。
「不過小姐她……」紫芹遲疑地望著祈未籬,有點兒放不下心。
「你放心吧!有魁首在,我保證你家小姐少不了一根寒毛。」見她沒有拒絕,司傲開心之餘,更努力說服她。
就是這樣才危險啊,紫芹白了他一眼。
郡主單獨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會不會怎樣啊?雖然衛扣寒這人看起來挺君子的,但還是令她遲疑,要是有個什麼不測,她十條命都不夠賠。
「紫芹你就別擔心了,我不會有事的。」祈未籬對她眨眨眼,表示自己有能力自保。她當然明白紫芹的顧慮,但她相信衛大哥。
「那……那我……」紫芹瞧了司傲一眼,又瞧瞧祈未籬,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啟齒,更氣人的是,她瞧見了郡主眼底的戲諂。
「司傲又不會吃了你,別支支吾吾的了;司傲大哥,今天我把紫芹托付給你,你可別讓她受委屈喔。」頓了頓,又道,「不過她挺不好伺候的,你得包容著點。」
「小姐!」紫芹又氣又羞地瞪著祈未籬,卻束手無策。
「呵呵,司傲大哥,你怏帶紫芹離開吧,否則她這麼一氣血攻心,怕要跳湖了。」她祈未籬可當真完全不懂得什麼叫做適可而止呀。
「是是是!尉大小姐,我立即帶她走人,倒是你可別給魁首闖禍啊!魁首,您多多保重,屬下先行一步了。」司傲看紫芹哭笑不得,不禁幫她反激回去,見祈未籬臉色一變,立即大笑拉著紫芹閃人。
「嘿,你給我回來!什麼叫『別給你們魁首闖禍』啊?我像是那種專門闖禍的人嗎?」祈未籬不滿地嬌叱著,一張小臉氣得紅通通的,煞是動人。
是很像啊。衛扣寒很想這麼講,但這無異是火上加油嘛。
他淡淡一笑,哄道:「別氣了,籬兒,想不想坐船遊湖?」
「坐船遊湖?」祈未籬眼睛一亮,立刻點頭,將適才的不滿全忘得一乾二淨。「好啊好啊!咱們坐船遊湖去!」
看她興奮快樂的回以一笑,絕美的容顏散發出奪人的光采,像要吸走人的靈魂般,衛扣寒屏住氣息,頓覺一陣春風拂過臉龐,讓他暫且忘掉仇恨。略帶笑意的俊容上是寵溺的溫柔,他點了下頭,拉著她往另一邊走。
寒衣社專有的畫舫不少,要弄來一艘絕對不難,但祈未籬不願坐畫舫,只想坐「舟」。遊湖嘛,總得看個盡興才夠本,還可以吹吹風,聞到些微湖邊花草的香氣,坐畫舫待在船屋裡有什麼好玩的?
衛扣寒也不反對,立即要人換上真正的「舟」,雖然有點危險,但有他在旁陪著,要出意外也難。
姑娘家都喜歡坐畫舫,藉以展現自身的高雅與矜持,大概也只有她真的是為遊湖而坐船吧!衛扣寒不禁又為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為自己的喜好而活著迷,莫怪她能如此開懷地享受人生。是什麼樣的家庭教出這樣的一個女兒來呢?衛扣寒有點羨慕,不禁又讓他想起了家仇,他原本也有個幸福完整的家呀……
「哇!好舒服!衛大哥,你聞聞看,這風有味道呢!」祈未籬興奮地伏在船頭,恣意享受微風吹拂面頰所帶來的涼意。
「嗯,有楊柳的味道。」
「不止呢,還有蓮花的香味。咦?湖裡還有魚耶!」祈未籬忍不住伸手觸碰湖水的冰涼,和魚群玩得不亦樂乎。
「籬兒,玩水可以,但要小心些。」衛扣寒不想限制她,只得出聲提醒,雖然她掉下水他是可以立即救人,但若受了風寒可不是好玩的。
「放心吧!籬兒會注意的。」祈未籬頭也不回地繼續玩水,無時無刻都是盡情揮灑生命,散發熱情。衛扣寒瘦長精實的身軀站在後頭,邊划船邊注意她的安全,見她玩得盡興,嘴角邊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
尉籬,真是個好名字,取這名字的人一定疼她入骨吧?尉籬的諧音就是「未離」了,從未分離,若能和她永不分離,想必是人生一大樂事。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就這樣消磨了兩個時辰。祈未籬回頭望向他,先投以一笑,起身道:「衛大哥,今天籬兒好高興,我好久沒這麼自由自在的出遊了,能不受拘束玩個盡興,是我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呢!倒是對你感到抱歉,讓你陪我一天,正事都耽誤了,也害得管大哥忙得焦頭爛額,搞不好他正在『寒衣社』裡邊看公文邊罵著籬兒呢。」
「別這麼說,倒是衛大哥感到抱歉才是,前幾天忙得都忽略你了,你在『寒衣社』一定覺得很合吧?」尉籬的善解人意在他體內流過一道暖流。
祈未籬仔細看了他良久,忍不住伸手滑過他的濃眉,像要為他化開解不去的煩憂。
「你……」衛扣寒原在划槳的手倏地止住,詫異地盯著她,正待說話時,卻被祈未籬截斷了話:
「你不快樂。」祈未籬擰著眉脫口而出。
一句話震住了衛扣寒。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可人兒,半晌說不出話。是感動還是疑惑?除了管劍情和司傲瞭解內情的人外,從沒有人能夠輕易看出他肩頭的擔子,以及他心頭的悲痛,尉籬是怎麼看出來的?
「為什麼這麼認為?」許久他才開口問道,聲調更加溫柔。
「你表現出來的樣子讓籬兒這麼覺得,很奇怪對吧?」她笑了笑,放下小手,認真地說道:「衛大哥,有什麼心事別問在心裡,這樣會內傷喔;若你不想講也沒有關係,不過要記得適時釋放情緒,否則積鬱太久,對身體不好的。」
衛扣寒緊盯著她,看著尉籬擔憂心疼的眼眸,他不禁又感動的失神,真可謂是萬般滋味在心頭,她舉手投足間是活躍的生命力和吸引人的靈氣,更令人詫異的是,才相識沒多久,尉籬卻彷彿認識他一輩子,懂他的苦、他的悲,世界上怎會有這麼一個心思如此縝密的女人?又何其幸運讓他給遇上?
衛扣寒心頭澎湃的感情波濤洶湧著,從沒有這麼一刻,他深深地明白自己是被瞭解的。尉籬,是第一個。
她有婚約嗎?衛扣寒首次對她的一切如此在乎。
「衛大哥?」見他默然不語,祈未籬小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企圖引他注意。
「你有婚約嗎?」想著想著就問出口了。
「啊?沒有啊!」沒頭沒腦的來個這麼一句,祈未籬小手僵在半空中,愣了一下,但仍是回答他的問題。
「籬兒,你剛才說,要適時釋放情緒,不要積壓太久是吧?」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溫柔,溫柔得令人撤去防備。
「是啊。」祈未籬愣愣地看著他。
「我可以抱你嗎?」
啊?祈未籬睜大眼望著他,有那麼一瞬間腦子裡是一片空白,一會兒才找回理智,不禁紅了臉。思索了片刻,她回以一個令人炫目的燦顏。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忘卻煩惱的話。」
「籬兒!」不待她反應,衛扣寒緊緊摟住她,一心只想將她揉進他的生命裡。這樣的一個女人已奪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此生能與她相守將會是他最終的夢。
祈未籬被他摟得死緊,愣愣地發覺衛大哥的胸膛和王兄的胸膛是不同的。不同在哪裡呢?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此刻心跳加速。在王兄的懷裡,她覺得舒服、溫暖、安全,卻從不會心跳加速的。
捧著她的小臉,衛扣寒輕聲說著:「籬兒,好好愛我可好?」說完,再度將她埋入胸膛中,怕她會消失似的。祈未籬沒有回答,但一種異樣的情愫,已在她的心中燃起。
遠方的一艘畫舫裡,江南名妓沈秋棠不能置信地盯著這一幕,她握緊雙拳努力控制情緒,不讓它發洩出來。那是衛扣寒沒錯,她深愛多年的衛扣寒,何時給過她如此深情的擁抱?他清朗的俊容何時給過她一個溫柔的笑意?
那女人是誰?她憑什麼吸引衛扣寒所有的注意力?沈秋棠想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卻被衛扣寒精實的身軀給擋住。她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愁怨,久久不散。
* * *
「紫芹,上回你和司傲去逛市集,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距離上次游西湖,又過了兩、三天無聊的日子,祈未籬已經不想等衛扣寒有空再來陪她了,反正她和紫芹又不是沒有腳,自己去不就成了?
「有啊小姐,上次司傲大哥陪我逛市集,請我吃好多甜食呢,還有江湖賣藝,連刀子都可以吞到肚裡去呢!我還聽到人家說書,說些江湖奇俠的事跡,說得挺精采的。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不曉得是不是同名同姓,還是紫芹聽錯,我聽到說書人講到雲禎兩個字喔。」紫芹忙將她的所見所聞貢獻出來。
「真的?說他甚麼話來著?」祈未籬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問道。雲禎的來歷她從沒問過,也從沒聽王兄提起過,只知道他的武功相當高。
「那說書人說啊,雲禎是天下間最高深莫測的武學奇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門派劍宗創立以來,最有慧根的弟子,他五歲拜入劍宗門下,十二歲便在劍宗舉辦的三年一度較量賽裡,打敗他的大師兄。小姐,你猜他大師兄幾歲?」紫芹神秘兮兮地詢問祈未籬。
「幾歲?」祈未籬眼眸裡充滿興趣,但心頭卻隱隱覺得不安。
「四十五歲。呵,一名壯年男人打不過一個十二歲小孩,那景象光想就覺得有趣。那場比試造成了轟動,江湖群雄都想上劍宗瞧瞧雲禎這傳奇人物,想必他大師兄一定覺得很嘔吧!」紫芹說得眉飛色舞,眼底儘是對雲禎的崇拜。
豈止是很嘔,在師兄弟及自己師父面前,輸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師弟,面子鐵定掛不住,恐怕還懷恨在心吧!祈未籬心頭這麼想著。
「紫芹,然後呢?」
「然後……」紫芹猶疑一會兒,才道:「聽那說書先生說,劍宗內鬥,分成兩大派系,鬧得四分五裂,劍宗掌門似乎就是那位大師兄所毒殺的。後來他約雲禎在白雲山決鬥,之後雲禎就消失無蹤了。有人說他對師門失望灰心,遠走塞外,有人說他為他大師兄所不容,為他大師兄所殺;也有人說他悔恨自身武功卓絕,招致『劍宗』沒落慘敗,因而舉劍自盡,眾說紛紜,他的動向至今仍是個謎。卻不知咱們府中的雲護衛,是不是說書先生口中所說的傳奇人物雲禎了。」八九不離十吧!祈未籬忖道。莫怪雲禎常常仰望蒼天,黯然無語,平常若沒什麼事,就惜言如金,卻不知王兄是怎麼結識他的?
「紫芹,別想了,以後咱們再問問王兄吧!若說書人所說的真是雲禎,我想雲禎經歷那麼一段,相信他也很心痛,不願提起才是。」祈未籬說完,回頭看一眼紫芹,賊兮兮地問道:
「紫芹哪!司傲對你可好?」
只見紫芹雙頰一紅,手指絞在一塊兒,低頭囁嚅道:「他……呃……對紫芹不錯呀!」
「呵,看樣子司傲是認真的喔!紫芹,你年紀也不小了,過些時候,假如你還挺喜歡得話,主子我定會把你風風光光嫁給司傲,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小姐,你……你說到哪兒去了,」紫芹跺了跺腳,不滿地瞪著郡主。
「嘿!別氣了!我說過些時候嘛,又不是現在急著把你嫁出去,瞧你緊張的。對了,街頭還有什麼好玩兒的?」
「嗯……對了,有個地方挺怪異的,司傲卻不讓我進去瞧瞧,他說那不是姑娘家進去的地方,叫什麼『怡春院』來著,夜晚最是熱鬧。」
「怡春院?聽起來挺美的喔,反正咱們今天閒著也是閒著,去瞧瞧那是什麼玩意兒。」祈末籬一臉興致勃勃,拉著紫芹就要往外走。
「小……小姐,可是司傲大哥說,那不是女孩子家去的地方呀!」
「那咱們就扮男裝去不就成了?」
對喔,扮男裝不就好了?
「可是小姐,咱們的男裝……好像莫名其妙不見了。」
對喔,進寒衣社第一天沐浴完,寒衣社的婢女送來多件女裝,而男裝莫名其妙就不知所蹤,想必是衛大哥為防她倆亂來,命人丟棄了吧?
「那咱們就去借兩套來穿穿嘍!」山不轉路轉,祈未籬勾起唇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