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天後我們成親,你的頭髮便要梳起髻了,不能再這麼披散著了。」
如果明夜走得成,她的髮髻是梳不成了,她淡淡輕扯一笑,手描繪著他的眉眼鼻唇,她對這張容貌竟是如此的捨不得──呵,如果她真的回去了,她知道她無法忘掉這張深深刻入她心底的容顏,也好,人生總要經歷幾件刻骨銘心的事,才不致辜負這美麗人生。
「答應我,不要再有回去的念頭,留下來陪我。」他執著認真的要求。
她淺笑。
「你不許,我走得成嗎?」
「不,我要你心甘情願為我留下來。」
她輕歎一聲幽幽的道:「你知道嗎?有缺憾的愛情才是最美,也最值得回憶與珍惜,人是善變更是健忘的,即使曾有過什麼海誓山盟,卻也經不起歲月無情的洗禮,也許當時是真的情真意切,但是再深的感情也會疲乏,經不起歲月的考驗,會變淡,甚至會變質,更甚者反目成仇也大有人在。我想保留我們此時的美好感覺,留著一輩子回憶,我相信這份刻骨銘心的情我一生也忘不了,這會是我最美的回憶,你又何苦非破壞我心中的感覺呢?」
他不認同的反駁:
「水煙,你的思想太消極,你總是想到灰暗的一面,只要是真情,隨著歲月的碎礦只會使真情更純美、更甘甜。你說的那些皆非發自內心的真情,真情該是永恆不移的;會隨歲月改變的,那只是一時的迷戀,也許迷戀的是對方的容貌,也許是對方的權勢,一旦色衰人老年華不再,或權勢消退,所有曾有的恩愛也隨之幻滅,那只是假愛虛情,根本談不上是真感情啊!」他熾熱的望著她,「我不要有任何遺憾的感情,我只求完美,而且我更知道我今世的愛只有這一回,煙,我不許你離開,我不允許你帶走我的靈魂,留下空虛的我。」
水煙一陣靜默無語,若說她不被他的話感動那是騙人的,她感受得到他對待她的深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她知道他愛她,不為她的容顏,賽雪與童漓兒更勝她幾分,但他並沒有為她們的美而癡迷。
但男人到底還是脫不了幾分好色,否則他為什麼要收她們為侍妾,難道能說全然沒有被她們的容貌吸引嗎?騙鬼。
他特馬栓在一株桃樹上,抱她下馬。
此處遍植桃樹,中間參雜著幾株梅樹,桃樹已展露出紅艷艷苞芽,而梅樹上只殘留幾朵自白的殘花,其餘的結成了青青的果子』
她欣賞含苞待放的花,覺得那樣的花有一種含蓄的婉約美,此時觀桃花正是最美的時候,水煙美目流轉汲取淡雅的花香。
李采風摘來一朵含苞桃花別在她耳鬢。
「雖然經歷過你們那個便利的世界,但我還是寧願生活在這個時代。」他話中有著幾許感慨。
「當然,在這個年代你是雄霸一方的王,你說的話便是律法。」水煙自然的脫口說道。
「你以為我是為了這個原因?」他淡笑,語氣卻帶著點狂傲,「就算在你們的時空,我也能闖出一番事業。」
她沒有懷疑這話,她相信他確實有能力做得到。
「你們的生活雖便利,但你們卻把環境弄得烏煙瀆氣,在你們的時空中,要再享有如此純淨的空氣,談何容易;一棟棟的高樓壓得人喘不過氣,生活在那樣的屋子裡,就像生活在牢籠似的。煙,比起來,你難道不認為現在的環境更適合你嗎?」
水煙一陣沉默。
「在這裡我並沒什麼朋友,我很──寂寞,沒個可說話的朋友,我很想念卡洛兒、方朔、盈彩、阿貝、紫桐、雷攸、凌巡還有夢幻學園裡的每一個人。」
這些──他看在眼裡,他都知道,所以他才提早帶她回浩天會,就是希望她在這裡能找到談得來的朋友,至少他知道夢姬應該就能與她談得來。
「這些日子我一直很忙,我知道我疏忽你不少,等過了這段時日,我便能有較多的時間陪你了,我保證不會再讓你有寂寞的感覺,嗯。」
「但我到底不屬於這個世界。」她以極輕的聲音說。
他聽到了,知道她仍沒打消回去的念頭,臉色一黯,眉糾得死緊,他真是不願意再關住她──但顯然目前是無法放她自由。
──為了不想失去她,他只能繼續限制她的行動──軟禁她。
夕照的金暉逐漸被黑暗吞噬,風也變得冷洌,他騎著馬緩緩往來時路走去。
***
暗夜早已悄悄來襲,水煙仍不懂這裡時辰的算法,不明白這個時候算是什麼時辰了,她轉頭問一直侍立一旁的丫鬟。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丫鬢一征,探了外面的月夜道:「四時,快交戌時了。」
「我有點餓,你去幫我弄點吃的來。」
她猶疑一下才道:「是。」
在她轉身之際,水煙往她肩頸使勁一劈,她幽幽倒了下去,她及時接住她,將她拖往床上。
「你好好的在這睡一覺。」水煙為她蓋上錦被。
她屏息傾聽外面的動靜,好一會兒她聽見有人打開門鎖的聲音,隔窗壓低聲音道:「你可以出來了。」
她立時打開房門,那守在她房前的四名大漢業已倒臥地上,院前的一排樹叢後傳來極輕的話:「你現在立刻往東而走,在後門自會看到你的馬栓在桂樹下,騎著你的馬立刻往東而行,不要停下來,連夜趕路,等過了今夜自然就能離開浩天會的範圍。」
她望向樹叢說了聲:「謝謝。」便依那人的話往東而走。
在她離開後,樹叢後方傳來——簌簌的兩聲女聲。
「她即將踏上死亡之路居然還向我道謝!」柔柔的聲音竟透著無比的殘酷,在月夜下不禁令人打了個寒顫。
「你說什麼!」另一名女聲激動的道:「我們不是說好只是要幫他離開嗎?並沒有說要害她性命啊!」
「我是說要幫她離開,但是,是離開──人世。」陰沈的笑聲顯示出她對水煙的恨意有多麼深。
「你──」她憤怒的低吼:「你偷了我的一刻催狂散!」樹叢後原低伏的人影霍地站了起來,驚怒的道:「你餵了那馬兒吃了!」
她只笑得得意。
她顧不得其他,急奔水煙的方向而去。
「來不及了,而且──你不知道你也在我的算計中嗎?總要有人來背這黑鍋。」她掩嘴而笑,輕聲的朝她追去的方向低喃:「明天王爺只會知道是你把所有人毒昏的,更會知道他心愛的人兒已摔得粉身碎骨,哈,童漓兒,你擅使毒,可是你一定沒想到你自己也已經中了毒吧──無色無味的一日斷魂散,這還是你的獨門毒藥,等你發覺時已來不及了,毒入肺腑藥石罔效!這是你教我的,在九泉之下想必你定然會很高興,短短時日我的下毒功夫竟青出於藍吧!」她得意的眸子在月夜溶溶下閃爍著陰狠的輝芒,「沒有人能奪走屬於我的東西。」
***
雖然全面封鎖消息,但是還是無法堵住悠悠眾口的臆測,而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其中一個猜測是:「浩天會的魁首夫人與情郎私奔了,所以大婚之日才會延後」說不定大婚之日早變成大衷之日哩,以浩天會的能耐,怎可能會抓不到那對姦夫淫婦!浩天會的魁首李采風又豈會放過與人私逃的妻子!」
各式各樣的流傳臆測在揚州紛紛崛起,各種流言說法莫衷一是,當是茶餘飯後的閒談話題。
儘管許多浩天會的人看不過去,但他們早已奉命對此事不得置喙半句,所以沒人敢開口澄清一切的傳言。
此時就算用狂怒也無法道盡李采風的震怒,及深深的焦躁。當夜子時他便發現水煙不見,偏又突然下起的大雨蓋去了地上可能的蹄印,不過他相信她一定是往飛星山莊的方向而去,派出了許多的人手追查,且立即命人飛鴿傳書到飛星山莊,也派人沿途追去,但所傳回來的消息卻是──並沒有發現她的任何行蹤。
他對她「私逃」的震怒轉為深切的擔憂,他的探子居然探不到她任何的消息,這深深的令他不安,他手下的探子皆經過嚴厲的訓練,沒有伶俐的身手、敏銳的追查功夫,是不可能被挑選為探子,探子網更密佈南北各地,甚至連塞外、邊關都有。
她一定是往飛星山莊而去,沒理由竟會找不到她的下落,三日了!按理她一定會由陸路換水陸到飛星山莊,她只認得這條路,而且這是最快到達的路,除非漓兒帶她走其他的路,但其他能到達飛星山莊的路,也早已全封鎖住了,只要她們出現,他一定能立刻得知,但到現在仍沒她們任何音訊傳回!
他不明白為什麼漓兒要幫助她「私逃」,據他所知,水煙和漓兒並沒有任何的交情,她沒理由幫水煙,何況這對她並沒任何的好處。
這三日他像活在煉獄一般,狂亂得無法靜下心來,無名火一直在他心頭煎熬著,吞噬著他;恐懼、擔憂、憤怒,各種情緒直啃蝕著他全部的思維,他甚至不曾合過眼。也不敢合眼,浩天會幾乎所有的事都停擺,把全部的人力全投入在找人。
「噢,老天,你一定要讓她平安無事。」他在她的房間撫著她曾睡過的床,焦慮無助的喃喃低語。
「魁首。」
他驀地回首:
「畢叔,有消息了嗎?」
他在他身後已站了好半晌。他竟然失去往日的警覺,絲毫都沒察覺到他的存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這情形教人擔心哪,魁首太在乎她,這絕不是一件可喜之事。
「畢叔,有消息了?」勸他的神色,他知道一定有消息了,急切的問。
「是有消息了。」畢傑卻隱隱蹙著眉,取出一件東西。
他一望,奪了過來,驚道:「我的龍騰鳳舞佩,這是我送水煙的。」他停住呼吸顫聲問:「她人呢?」
「不知道,是一個小廝送來的。」
「他是誰?怎麼會有這塊玉珮?」他急切的揪住他問。
「他只是一個打雜的小廝,是有人花錢命他送這塊玉珮來,並要他帶話來。」
「什麼話?」
畢傑猶豫了片刻,遲遲沒說。
「他到底說了什麼?」他吼。
畢傑鎮定的望著他緩緩道:「那人要他轉說:他會好好對待你的愛妻,等他嘗膩了之後,他會考慮把她送回來。」
只聽「砰」一聲巨響,茶几應聲碎裂支解成碎屑躺在地上,一口鮮紅的液體由他口中狂噴而出。
「魁首!」
「把這個人揪出來!」他狂吼,「他敢碰水煙一根頭髮,我會把他撕成碎片!」拭去唇角的血漬,他陡然換上冷峻毫無血色的陰騭面孔。
「把那個小廝帶來!」
***
「你認為她們兩人誰說的話是真的?」
「若論姿色,李采風將迎娶的人應是那叫童漓兒的,但是那叫水煙的竟然有那塊玉珮!我認得那玉珮,那是李采風隨身多年的玉珮,他不可能會輕易送人的。純純,我曾向你提過那日李采風陡然出現飛星山莊,便是和她一起出現的,他看她的神色我覺得不太尋常,或許她說的是真話,她才是李采風要娶的人。」
「論姿色確實是那叫童漓兒的要美上幾分,只要是正常男人,比較起來都該會選她為妻才是,但是李采風確實不輕易贈人物品,尤其是女人,他曾說過他絕不會花錢去討好女人,更遑論贈如此名貴價值連城的玉飾,也許她真是李采風要娶的人。反正玉珮已送到李采風手裡,不管她們誰是真的,我們等著看他的反應,就可知道我們手中的棋子值多少份量。」
「你對他……難道還無法忘情嗎?」江沂審視的盯視她。
「不,我現在對他只有恨!我恨不得剝他的反、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喝他的血!」她咬牙恨聲道。她忘不了他曾怎樣的羞辱過她。那時她喝得半醉,主動對他投懷送抱,而他卻把她推給別的男人,讓江沂佔有了她!這樣的羞辱,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唯有他死,唯有用他的血才能澆息她曾有的羞辱。
他遲疑了片刻道:「純純,我看我們放了她們吧,既然李采風已打算放過我們,我看就……算了吧,我們別再招惹他了,你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她冷聲道:「你怕了他的淫威了?你答應過我要幫我殺了他的,我木純純的丈夫難道是個言而無信、貪生怕死的懦夫!」
「不──我不是……純純,」他的眸子盛著癡癡的情意,堅決的道:「我會幫你殺了他的──我只要你真心對我。」
「當然,你是我的丈夫。」話中聽不出幾分真心。
兩人的背影漸走漸遠。
午後的陽光給了幽室一些光亮,幾縷光線無私的穿透幽塞上方僅有的一個小格窗,灑灑了幾許的溫暖。
直到話聲逐漸淡得再也聽不到,幽室內的兩人才放鬆凝神諦聽。
「他們已經懷疑你了,我要你別開口,你偏不聽,現在可好,成了他們拿來要脅魁首的弱點了。你不該為取信他們而拿出魁首送你的玉珮,魁首怎麼待你的,你該比誰都清楚,他會為你答應他們任何條件的。」童漓兒神情疲憊的俏臉佈滿不悅與擔心,她身上的綠色襦衣染著數道觸目的血痕。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為我被他們鞭打嗎?」水煙冷靜的說。
連著兩日被綁在木架上,她的手部已麻痺無知覺,像不是長在自己身上了,這也是她第一次嘗試站著睡覺,唉,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我欠你一條命,就算還你也是該當的,何況只是區區幾鞭,我挺得住的。」
那日,她追她而去,但是來不及了,她已跨上了馬,她躍上她的馬想救她下來,馬兒卻狂奔而去,水煙被嚇呆了,而她也控制不住發狂的馬兒,馬兒發狂的奔向南邊的瀑布;瀑布下方是一深不見底的水潭,水潭的水匯聚成一條溪澗,融溶的雪水壯大了瀑布的聲勢,溪澗也因而變得豐沛湍急。她知道是一刻催狂散的藥性發作了,所以馬才會狂奔向瀑布,想浸泡滾燙的身子──這是一刻催狂散的藥性,中者不論人畜,皆會身熱如滾、熾熱難受,一心只想找水消熱。但也一如藥名,熬過一刻便沒事了。
發狂的馬兒無法分辨危險,它狂衝下瀑布。
當醒來時,她們已被人救起安置在一間雅室,而她忽地但覺心痛如絞、痛不欲生,立時她知道自己中了毒──她的獨門毒藥一日斷魂散,她也立時知道是賽雪下的毒,她真歹毒的心,竟連她都不放過!原來這是她早算計好的,要她背下黑鍋,來個死無對證。
「你怎麼了?」水煙也醒來了,在她身邊關切的注視她。
「我中了毒!」她嘔出碗大的血,弄污了胸前的衣裳。
「那要怎麼解?采風說你是使毒能手,該知道怎麼解毒吧,需要我幫忙嗎?」水煙鎮定的問,她相信她應有辦法解的。
「無藥可解了,毒已入肺腑!哈,我竟然會死在自己的獨門毒藥下,真是可笑啊!」她譏諷的笑著。
「什麼!你自己的毒藥?為什麼?」水煙驚愕的問,旋即了悟,「是有人偷了你的毒藥!既是你自己的獨門毒藥,難道你竟無法解嗎?」
「就是因為是我的獨門毒藥,我才知道已無藥可解,這毒藥的毒性極強,中者一個時辰內沒有服下解藥,毒入肺腑,縱使大羅天仙也救不了。」
「難道真的沒救了?你再仔細想想,或許還有其他方法呀!」
她苦笑搖頭,猛按著心房,痛得斗大的汗珠直滴落面頰。
「會有辦法的,漓兒,你要撐下去。」雖然心急,水煙冷靜的靜下心思索。
腦子裡所有能用得上的資訊全在腦裡翻騰過一遍,找不到有關任何解毒的資訊,最後瞥見窗外灑進來的陽光,一個意念忽躍進她腦裡──X光,也許她可以先用她的眼睛掃瞄她體內的狀況,看看情況再說,但是她還不曾做過「人體透視掃瞄」,不知道行不行?
顧不得那麼多,先試試再說吧!
「漓兒,你還撐得住嗎?」
「一時半刻還死不了,不過是看不到夕陽了。」虛弱的聲音教人心疼。
「你試著把手移開,讓我看看你現在體內的狀況。」
她當她在說笑,驀她笑了起來:
「我有沒有聽錯,你說要看我『體內』的狀況?」
「你沒聽錯,總之現在一時也解釋不清,如果你肯相信我,便把手移開,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她痛苦的擰著眉,望住她片刻,手自胸前移了開。
她凝眸定是注視著她──真的!絕不會再有第二次,真是……也許她會有好幾日吃不下飯──肺葉部份黑黑的一片,那就是毒藥吧,它正一點一點腐蝕肺臟,對了,毒藥積聚在肺腑……或許可以讓毒藥隨著呼吸呼出體內!雖然她不像卡洛兒和阿貝有那麼強的眼力可以搬移重物,但幾許藥應是難不了她。
「漓兒,你站直身體,我現在要幫你把毒藥隨呼吸移出身體,要站直,頭微往後仰,我說呼氣時你便深深吐氣。」
「你……真有法子?!」她驚疑的瞅著她。
「相信我,這是你唯一的生機。」她不容置疑的道。
「好,橫豎要死,我把我的命交給你了。」地做水煙的話站直身子,頭微後仰。
水煙凝眸,一點一點將毒藥隨著她的呼氣移出──隨著童漓兒漸感渾身輕鬆舒暢,水煙的眼睛已快睜不開。
不知多久完成後,她瞇住了眼睛,她的一雙盈盈美目這次是超載工作了,恐怕要閉目休養好幾日!她輕拭去額上微滲出的汗珠。
「水煙,我──毒解了!我完全不疼了!你是怎麼辦到的?」她興奮的抱住水煙。
「太好了,那麼讓我睡一覺吧,我需要休息。」她瞇緊眼倒頭就睡,這是休養生息、恢復元氣的最佳方法。
她感激的望著床上的水煙──她欠她一條命,她會回報她的。
不知多久來了一名小丫鬟,帶了些吃的來給她們。
「姑娘,你醒啦,咦,另一位姑娘還沒醒嗎?」
「嗯。請問姑娘,是你救了我們嗎?」她沒多說不必要的話。
「不是,是我們總管昨兒個經過山下,在溪邊發現你們的,哦,還有一匹紅色的馬,現在拴在馬廄,那馬應該是你們的吧,因為那馬一直守在你們身邊。」
童漓兒點頭再問道:「請問這裡是哪裡?」
「飛星別苑。姑娘你真美!我想浩天會魁首私逃的新夫人,應該也如姑娘這麼美吧!」她無心的道。
童漓兒抓住她驚問:「你說什麼?啊!是今天!你怎麼知道這事?」
「這件事早已傳遍揚州,浩天會取消了今日的婚禮,雖然浩天會說是因為新夫人身體有恙,但是街上大家都說是那位新夫人與情郎私奔了。」小丫鬟得意的道,這可是她剛聽來的大消息。
「不,事實不是這樣的,她不是跟人私奔!」
丫鬟奇怪的瞅著她。
「你怎知道不是?揚州城內大伙都是這麼說的。」
「我……總之不是就是了。」
小丫鬟擱下食物,挺無趣的道:「姑娘,你用點東西吧,我還有事要性。」
她搖搖首,暫時不管那小丫寰說的話,人嘴兩片,最會搬弄是非了,隨他們去說吧,一切等回到浩天會再說。
吃了點東西填了肚子,沒多久一名矮胖的男人便來看她們。
「姑娘醒了,無恙吧?」他低沉的問道,並昂起首,傲然的自我介紹,「我是這裡的總管。」
「感謝相救。」她拱手簡單稱謝。
「姑娘貴姓,怎會跌落溪澗裡呢?」他的一雙小眼睛直不溜丟的盯在她身上。
她對他第一印象並不太好。
「我叫童漓兒,我們是……」她猶疑一下沒對他說實話,「昨夜趕路沒瞧清路況,所以才失足跌落溪裡。」
來了一名男丁,匆匆跑進來對他低低說了幾句話。
「姑娘才剛醒,好好歇息,我不打擾你了。」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水煙一直沉睡著到第二日仍沒醒來,她有些擔心的叫喚她,驀地,被人由後襲擊。再醒來時已與水煙置身在這間幽室裡,被綁在木架上。臉上仍殘留濕灑灑的水漬,顯然是有人等不及她們清醒用水潑醒她們。
兩男一女立在她們身前,其中一個男的,童漓兒識得,就是那名矮胖總管,另兩人她則沒見過,但那名女子望她的眼光很古怪,像恨不得凌遲她似的。
「你是李采風即將要迎娶的人?」冰雪般的聲音還夾帶著火焰般的恨。
神志漸漸恢復,她下意識的望了眼綁在她身旁的水煙,她仍末清醒,她不得不擔心她是怎麼了,他們也潑了她水,她竟然到現在還沒醒!是她救了她,她欠她一命,眼下這種情況,不用問也知道他們企圖不良。
「你既然知道還不放開我們,你不怕浩天會的人尋來嗎?」她恫嚇的道。
「很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會好好招呼你的。」
她使了個眼色,那名總管掄起鞭子狠狠往她身上抽。
水煙終於被鞭聲驚醒,她蒙瓏的睜開眼,一時適應不了光線地半謎著眼,側首望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征征望了片刻,意識甦醒,才猛然知道現下是什麼情狀。
「住手!住手!你為什麼要打她?」她急吼,聲音喑痛。
「你這丫頭,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你給我住嘴,不然我連你一起打。」那名總管粗嘎的吼。
「漓兒,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打你?我們為什麼會被綁在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水煙滿腹的疑問。
童漓兒卻喝道:「你給我閉嘴!我沒要你開口你不許說話。」
她呆愣的望住她,它的語氣像在吼下人似的,這是為什麼?她若沒記錯,她救了她呀,她雖不求她感激她,但這種語氣對待她也太沒道理了,何況現在的情況實在很詭異,她為什麼會被人鞭打?她們為什麼會被綁在這裡?
「若是李采風知道他的妻子受到這種待遇,不知會不會心疼呢?哈!哈!哈!」那名女子失聲的高笑,在她轉身出去時她撂下一句話:「給我用力好好招呼她。」
「等等,你們以為她是我?」這句話讓水煙驀地有了個底,他們要針對的人其實是她,「不,你們弄錯了,采風要娶的人是我不是她。」眼睜一瞥,她望見女子身旁的男子。
「江沂!」她低呼,再轉望女子,她倏地知道她是誰了,「你一定就是木純純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已能想像得出。
「你知道我?」木純純瞪著眼在她身上上下梭巡。
江沂若有所思的盯住她,忽地低叫:「是你!」
「不錯,我們見過面,在飛星山莊。」
「她到底是誰?」木純純側首問他。
「她就是上次與李采風突然出現在飛星山莊的那名女子。」他道。
「就是她?」她鳳眼圓睜,細細的打量水煙,「你說李采風要娶的人是你?」
「不,你們別聽她胡說,她是跟在我身邊服侍的丫鬟。」童漓兒急叫,「我知道你想護我,我們雖名為主僕卻情同姊妹,我怎忍心讓你代我受苦,別再多言,聽到沒有!」
原來她是想護她,水煙側首冷靜的道:「你的好意我心領,我不能讓你代我受苦。」她轉望向他們,「你們要找的人是我,不要再打她了。」
童漓兒叫道:「單看容貌也知道她是瞎說的,你們別信她。」
「喲,好一對主僕情深。」木純純唇色一揚,嬌聲道:「既然你們如此主僕情深,給我兩個都好好招呼。」
「等等,我說的是真的,采風要娶的人真的是我,我叫水煙,她叫童漓兒,只是采風的侍妾,不信你們可以去查,他要娶的人是不是叫水煙?」
木純純凝住眼望向江沂。
「是嗎?」
他搖首道:「浩天會沒放出消息,只知道是個身份神秘的女子。」
木純純陰惻惻的盯住她們。
「兩個都給我打,狠狠的打!」
江沂隨後吩咐:「別把她們打死了。」
「你們不信?我可以拿一樣采風的信物給你們看。」水煙急道,她不想連累童漓兒自白挨打。
「采風?叫得可真親熱!」她冷哼,「是什麼?」
「在我頸子上,是一塊玉珮。」
她指使那名總管自她頸間取下玉珮。
「你知道采風為什麼一直沒對你們進行報復嗎?是我要他只取下飛星山莊對你們薄施小懲就算了,所以他才沒再追究你陷害他的事,安好的活到現在,否則以他的脾性,你應該知道你那麼陷害他,他怎麼可能就此算了,所以說到底,我也算是你們的恩人。你們現在放我們走,這件事我不會再追究,就當不曾發生過。」水煙試著對他們動之以情,如果他們還有一丁點良心,至少不會再為難她們,當然,最好是能立刻放了她們,但是似乎不太可能。
江沂深思的望著她,隨即帶走木純純。
那名總管望望情況,也跟著離開,她們才免了一場皮肉之苦。
思及這短短三日的遭遇,令她不由有度日如年的感覺,唉,多漫長的三日!水煙輕吐一口氣。
「但願采風能找到我們。」
「會的,憑浩天會的實力,我們一定會很快被救出。」童漓兒安慰的道。
她心底卻暗想,倘若賽雪能留下些線索的話,那麼魁首定然不難查出蛛絲馬跡而循線追尋到她們,但是依賽雪心思的深沉,她必然早已湮滅了所有可能的線索,甚至魁首絕不會想到這件事的罪魁禍首者就是賽雪,而她,卻會被認為是這件事的元兇。若她不聽信她的話教她使毒,那麼現下一切的情勢都會改觀,什麼也不會發生。
對那些守衛的人下毒,她第一個會被懷疑,而她竟然傻到相信賽雪會為她證實清白,她說她會為她作證,事發時她們兩人一直在她的房內沒有離開一步。
她真是鬼迷了心竅才那麼容易的相信了她。
「水煙,我能問你一件事嗎?」她突然說道。
「什麼事?」她緊閉著眼,眼睛仍感疲累。
「為什麼你想離開魁首?」
水煙沉默片刻,歎口氣道:「因為我不屬於這裡,我有我該去的地方。」
「你不愛魁首?」她疑惑的質問。
「不是這個原因,而是……」水煙娣向她,「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明白的好。」
童漓兒噤口沒再問,只道:「倘若不是因為我們的身份,我想我或許會交你這個朋友。」
水湮沒答話,只暗歎一口氣,沒錯,情敵是很難成為朋友的,她也沒這個雅量和她成為朋友──情人眼裡是容不下一拉沙子的。不過她發覺她已開始喜歡她了。
她閉目半晌,霍地睜開眼決心再試一次「眼力」,這麼久了也該恢復了。
「漓兒,你的手不要動。」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偏過頭,凝注她綁在身後的繩子。
良久,繩子緩緩的冒出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