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樓台終得月 第十章
    “兩間房間。”

    站在飯店的服務台前,陳彥說。

    夏於蔚用手悄悄地拉緊了陳彥的衣服扭絞著,現在的她一秒鍾也不想與他分開。

    陳彥發現了於蔚的拉扯動作,回頭望住她,在她眼裡他看見了迫切的需求。他溫柔地牽住她冰冷的手,又向櫃台更正:

    “不用了,一間房就行了。”

    她臉紅到了耳根去了,頭壓得低低的,她知道現在站在大廳上的服務生,一定在用一種曖昧與懷疑的目光看她,但是她一點都不在乎,她只要能和陳彥在一起就好。

    一位男服務生走了過來,要為他們帶路,陳彥拒絕了。

    “不用了,我們自個兒上去就行了。”陳彥取了房間的門卡,摟著於蔚坐上了電梯。

    一入電梯,夏於蔚立即往後退了一步,縮在牆角。

    這種情況讓她很尷尬,離開了一個月再碰面,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陳彥看見於蔚縮到了一旁,想開口與她說話,但她低下頭明顯地將他排拒在外。

    他默然了,也許他現在開口說任何話,都屬不智的。

    在電梯內,兩人都一直沉默著,各懷著心事,原本相當熟稔的兩個人,現在卻像陌生人一樣,不知該由誰先開口。

    夏於蔚偷偷地瞧了陳彥一眼,發現他右眼角有塊瘀青,整個人看起來好憔悴,而且瘦了許多,她的唇動了動,心很疼,但還是開不了口。

    突然,陳彥的目光乍然與她相交,她驚得將目光狼狽地逃離,可是又不知道該擺在哪裡,那種無措的模樣惹疼了陳彥。

    “於蔚……”

    沒聽見那聲淺淺的呼喚,她已別過頭對著電梯的鐵皮牆,由於那個動作太大,以致原本披在她身上的那件西裝外套落了地。

    她與他同時蹲下身去要撿起,他的手觸到了她,她像突遭電擊似的,急收回手,站了起來又縮在牆角。

    這時他才發現她一身的盛裝打扮,乍然的驚艷攪得他心頭五味雜陳。

    她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太糟,除了作過發型的頭發已顯凌亂外,其余的依然完整,由此他可以安心她並無受到太大的傷害。

    他從來沒發現,於蔚竟然也能這麼充滿女人味,她穿起禮服的模樣好美。

    他的目光隨著她完美的身材曲線游走,胸口也跟著莫名地湧上一股酸酸的醋意,他只要想到今晚有多少的男人同時欣賞了她的美麗,他就妒嫉得幾欲發狂……

    由鐵皮牆裡,他的目光再一次與她交會,他們互相凝視著,千言萬語就在那眼度交會中相互傾訴……

    當,一聲,電梯到了他們的樓層。

    兩人都同時一震,陳彥看了看她,沒說什麼,讓她先走出電梯。

    夏於蔚走出電梯後就低下頭杵在那兒,她不知道他們是幾號房。

    陳彥也隨著走出電梯,伸出手習慣性地要摟她,臨到了她的肩又放下了手,擦過她的身子帶頭往長廊走去。

    他們並不陌生,熟稔的程度與親人並無太大的差異,以前他們同住在一起的時候常常窩在一起看電視,看累了,她就倚在他的身上睡著了,這也是常常有的事。

    更甚,有好幾次,他們因為討論廣告案,一整夜同房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但現在的感覺卻非常的不一樣……

    洶湧而來的騷動不斷地在他胸腔內醞釀、發酵,他全身的每個細胞都敏感地豎了起來,男性的荷爾蒙激增……

    原來因愛而欲就是這麼回事——

    他想要她!

    不同於以往的,他知道一旦進了那道門,他倆的關系便不再如同從前。

    夏於蔚緊跟著他的腳步走在後面,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在長廊上,由於四周寂靜,腳步聲也就愈益明顯,聽來就像是和著心髒跳動似的,怦怦!怦怦!

    到了房門口,陳彥將卡片插入門鎖,突而他轉過頭說:“於蔚,如果你覺得……”

    “我想同你一間房。”她緊張又急切地回道。

    她的眸堅定的凝著他,心髒劇烈的跳動。

    他也凝著她,在彼此的凝視中,很多事情不用多言就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扯了一個唇,溫柔地對她笑了笑,伸手摟過她的身子。“進來吧,你需要洗個澡,你看起來糟透了。”他開門先讓她進去。

    他的態度讓她緊繃的情緒放松了不少,她吁了口氣,浮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你也好不到哪去。”她回了一句。

    門一關,叩一聲,她震了一下,回身凝視著他,他眼底的關切令她心頭一暖,淚就滑了下來。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夏於蔚沖地上前,抱住了他,大哭了起來。

    他心疼著她,溫柔地撫著她的背,喃喃地認罪:

    “是,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的……”

    驀地,她抬起頭來,踮起腳尖,突然把唇湊上他的唇,一記火熱纏綿的深吻就此展開……

    他緊緊地抱住了她,現在什麼話都成了多余。

    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他的震驚與感動,他們饑渴的交纏愛撫著,他吻遍她的臉,滿心的愛意,滿懷的感情……

    “我不要再離開你,”她抱著他的腰,將臉緊貼在他胸前,喃喃:“你說我賴皮也好,說好霸道也行,我就是不要再離開你了……”

    “傻瓜!”他激動地說:“誰要你離開了?你不知道,沒有你才是我最大的損失嗎?”

    她抬起頭來凝著他,傻傻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低下頭,他又吻上她的唇,他的嘴沿著她的嘴唇輕吻著:“你這個傻瓜,一走就沒有消息,難道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找得發慌嗎?”

    “我以為……”她突然住了口。

    不,不要,現在她不要提醒他方雅笛的存在,他是屬於她的,她要他完完全全地屬於她一個人……就算……就算只有現在也好!

    “於蔚,”他凝著她,深情地撫摸著她的臉龐。多日不見,恍如隔世,彼此都好像有一籮筐的話要說,然一時間又不知自何說起。

    “我今晚一直在想你,”夏於蔚突然說。圍著他的腰,她偎在他的懷中,感覺很溫暖,也很踏實。“我今天第一次穿禮服,很想讓你看看……”

    “很漂亮。”他說,手不自覺地將她摟得更緊。

    “我……”她的嘴唇干燥,整張臉通紅,“我……我沒有穿胸罩……”她囁嚅地。

    他一愣,松開了手,目光瞥向緊貼在他胸前隆起的胸部,整張臉也迅速地脹紅。“真……真的嗎?”突然結巴了起來。

    “真的。”她抬頭看他,奇怪著他好像比她還緊張。

    偷偷地笑了一下,她又偎回他的懷裡,心底暖暖的,一點都不擔心害怕,反而有一種得逞的快意。

    她的手指在他胸前畫著圈圈,嬌喃道:“我一整晚忙著與人保持距離,所以才會惹得魏子健不高興……”

    “那是應該的,別管他!”他醋味十足地,說話的口氣沖得很。“還有你干什麼不穿胸罩,他……他知道你沒穿嗎?”

    很介意,十分的介意!

    她點點頭。

    “禮服是他挑的,服務小姐說穿禮服不穿胸罩是一種禮貌,這樣才不會破壞了禮服的線條。”

    他的牙齒咬得嘎嘎作響,拳頭死緊地握著。

    “剛才,我真該再補給他兩拳!”他怒喃。

    “這又不是他的錯。”夏於蔚天真地睨著他。

    “那小子居心不良!”

    他吼了一聲,看向她,又急急轉開目光,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

    “禮服的款式那麼多,並不是每一款都不能穿胸衣,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真的嗎?”

    有這回事?那她不是被坑了?

    “當然!那個姓魏的家伙……”突然他想到什麼似的,抓住她的手臂,急問:“於蔚,他有沒有……有沒有欺負你?”

    夏於蔚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意思。

    臉一紅,她推開了他。

    “你在胡說什麼?我就那麼容易被人欺負嗎?”

    “有些狀況是自己不能控制的。”像剛才,他如果不在那兒,那不就慘了!閉上眼,那種狀況,他想都不敢想。

    “他不會,”夏於蔚篤定的。“剛剛他是在氣頭上,故意嚇嚇我罷了,如果他更有那種壞念頭,我不可能平安的過這一個月。”

    “你根本就不應該找上他!”說到這個,一向好脾氣的陳彥也忍不住發火。“他是一個男人,你怎麼會連一點憂患意識都沒有?他要是獸性大發,你怎麼辦?”

    “你不也是男人?可是我們在一起相處了那麼久,不都相安無事?”她反駁。

    “我不一樣,我……”

    “你對我沒有那個意思?”夏於蔚瞪著他,滿臉的委屈。“在你的眼裡,我不算個女人是不是?”“於蔚……”他困擾地看著她,急欲辯白。

    激憤的情緒又襲上心頭。“呵,我怎麼又忘了,我是你的好哥兒們,你當然不會對我有意思。”

    “於蔚!”

    他伸手要摸她,她撥了開去。

    她的嘴唇抖動,含悲挾怨地睨著他。

    “我不要再當你的好哥兒們,我拒絕接受!”她吼,淚不知自何時又爬上了面頰。“我愛你,陳彥,我愛你,我只想當個女人,當個被你寵愛的女人!”

    他沖過去,緊緊抱住了她!

    “你這小傻瓜!”

    他將她拉貼在他身上,一只手勾住她的頭,他的唇覆上了她,舌頭卷住了她的唇間,帶著無比熱力地吸吮著,她的唇又軟又甜,他吻了又吻。

    他迸出一聲激昂的呻吟,將她拉向大床,身體壓在她的上面。

    他們凝視著彼此的眸子,在對方的眼神中都看見了兩簇熱情的火花,那昭然若揭的渴望,已不需要再多的言語。

    “於蔚,你准備好了嗎?這是一種新的體驗,我不想嚇到你,”他拂著她的發,極力忍耐著。“但是我必須說實話,那真的會有那麼一點痛。喔,別怕,只要你放松自己,隨著感覺行事,我會仔細地照顧你。”

    夏於蔚癡癡地凝望著他,她懂他的意思,她知道最重要的一刻將要來到。

    咬著唇,她點點頭。

    兩人的視線緊緊糾纏在一起,彼此都清楚對方體內高漲的情照,並有著說不出來的緊張。

    她拉下他的頭,印上她的唇。

    事後,夏於蔚倦極,在他的懷裡很快地睡著了。

    陳彥抬起手摟住她,她順勢滑入他的臂彎,他輕拂著她的發際,下顎靠在她的發上,享受著這分幸福的感覺。

    能這樣把她摟在懷中的感覺,實在太好了!這是他的愛,他險些一度失去她。還好,一切尚來得及,他真不敢去想象沒有她的日子,他要如何度過!

    光是想象,他的心就糾結在一起,更別提實際發生了!

    不自禁地低下頭去,親吻她的臉頰,濕濕的觸覺干擾了夏於蔚的睡眠,她嚶嚀了聲,反手抱住他的腰,更往他的懷裡縮。

    他滿足地笑了。

    提到要回台灣,夏於蔚的心情就再也輕松不起來。

    一路上自飯店到機場,她都陰郁著臉,不管陳彥在她耳畔說些什麼,她都是以一句“嗯”作為回復。

    要回台灣了,一回到台灣,她就必須面對方雅笛存在的事實。這樣的想法一直盤繞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躲不了,逃不開,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能耐,解開這道愛情習題,只能任它在幻想的猜測空間裡無限擴大、繁殖,緊緊壓迫著她脆弱的神經。

    陳彥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拉住她茫然向前的腳步,讓她回過頭來面對他。

    他探索著她的表情,直接問:“於蔚,你哪裡不高興?”

    是因為昨夜的事情嗎?她後悔了嗎?他是太急了,他應該再替她多考慮一些才是……

    她強忍著欲哭的沖動,垂著頭不發一語,深怕一抬頭,一看到他,她就會忍不住而崩潰。

    “對不起,昨晚我……”

    她猛地抬起頭來,眼眶的淚迸了出來。

    “不要對我說對不起!”她嚷了一聲,引來周圍好奇的眼光。

    她咬著唇,吞咽著痛楚。

    “於蔚……”

    “我愛你。”她哽咽著。

    陳彥一愣,隨即伸出手臂將她一攬,快樂地圈住她。

    “傻瓜,那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他滿足地親吻她的發頂。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擔心伯父、伯母反對吧?這你不用擔心,相信我,我會說服他們的,一切包在我身上就行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他這是在求婚嗎!

    她整個人怔住了。

    半晌後,她推開他,哀怨地瞅著他。

    “方雅笛呢?”她哽咽地問。“她知道你來香港嗎?”

    被她這麼突然一問,陳彥傻住了。

    “我來香港關方雅笛什麼事?”他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怎麼會不關她的事,你不是正在和她交往嗎?”她控訴。

    他微微一愣,待消化了她的話後,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會和她在交往呢?”真是哭笑不得,這算哪門子的誤會?

    這下子,換夏於蔚傻了,她瞪著他看,懷疑他又在說謊;可是他的樣子卻又不像,那她……是她會錯意了?

    不,她明明就看見——

    “我看見你抱著她,就在你辦公室的休息室,你還敢否認!”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她的心口又是一陣酸,一陣痛。

    陳彥愕然了幾秒鍾,接著感到有點哭笑不得,他解釋:“我們不是……”

    夏於蔚的情緒非常激動,她立即打斷他:“不是?如果你們不是在交往,那你為什麼要和她偷偷摸摸地躲在休息室摟摟抱抱?而且每回接到她的電話就急匆匆地離去?你還敢說你們不是在交往?!”

    陳彥呆望著夏於蔚脾氣失控的模樣,突然覺得好笑,原來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誤會”?冤枉啊,真是太冤枉了!

    他用手掌抹了一下自己的臉,控制內心五味雜陳的情緒。“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突然離開的?”

    他哭笑不得,伸手要搭她的肩,她又賭氣地退了開去。

    “真是冤枉!”他攤了攤手,一臉的無奈。“事情不是如你想的,你完全誤會了!”

    “誤會?”換她愕然了。

    “是啊,”他走過去搭她的肩,道:“咱們過去那邊坐吧,我仔仔細細地說給你聽。”

    聽完了陳彥的解釋後,夏於蔚羞害極了,沒想到她居然繞了一個這麼大的彎,就只因為她被醋意淹蓋了理智。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還是將過錯先推給他再說。

    “我以為這是人家的私事,不該多嘴,畢竟這有關女孩子家聲譽問題,哪能隨便拿來閒扯?”陳彥看著她笑。

    夏於蔚瞪著他,但也不能否認他說的不對。

    “那你呢?當你心中有疑惑的時候,為什麼不直接問我,要一個人在那兒胡思亂想?還有,為什麼要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卻不早點告訴我,你愛我?”光這樣看著她,他就覺得好幸福!

    “我……”她語塞。“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是女孩子耶,這種話你讓我怎麼說得出口!”

    “那你剛剛還嚷那麼大聲?”他糗她。

    夏於蔚整張臉紅透了,“你……你好可惡,你欠湊!”喊著,她就作勢撲過去要打他。

    他抓住她的手,用灼熱的眸凝著他。

    “我愛你!”他出其不意地說了出來。

    她瞪著他半晌,手就這麼停在半空中。

    “你……你剛才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我愛你。”他頑皮地對她眨眨眼。

    她動容地急喘了兩下,閉上眼,淚水止不住地墜落。

    他傾身向前,為她抹去眼淚,“小傻瓜,你在哭些什麼?”柔情地擁著她,用手撫摸她的臉頰。

    她又哭又笑又急著拭淚地瞪著他。

    “你什麼時候開竅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答,伸手去揉她的頭發。“我想我可能很早就愛上你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罷了……”

    “羅曼也說過同樣的話。”她說。

    他一驚,“真的嗎!”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想也是吧,她好像每回生氣的時候就會懷一句:‘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夏於蔚!’”

    “啊,真的?”她張了一個大嘴。

    “是啊,”他笑,極幸福的。“沒想到我那麼笨,她提醒了我那麼多次,我還弄不明白。”

    “你本來就笨!”她睨著他。

    他溫柔地朝她微笑。

    “你笑什麼?”她懷疑地看著他。

    “於蔚,咱們回台灣後,直接到你家去,怎麼樣?”

    “到我家做什麼?”她傻傻地問。

    “提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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