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結著,興不起一絲涼風,樹梢頭的蟬鳴卻拼了命地吵著。
夏於蔚雙手抵著街道旁的鐵欄杆,仰頭瞪了一眼樹梢上吵得人心煩氣悶的蟬鳴。
今天的天氣真熱,雖然已經入夜,卻仍懊熱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紅磚鋪成的人行道,一陣陣向上散發著熱氣,沸沸騰騰的,彷彿要把人的心也一起燒滾起來似的。
真煩!
她身旁的陳彥坐在紅磚道上的鐵椅,大口灌下一瓶海尼根。
夏於蔚瞪了他一眼,實在很不習慣他現在這個樣子。
她眼裡的他,在任何時間總是意氣風發,一直都是一副天塌下來他也可以頂的模樣。夏於蔚實在是不能接受他現在這副鳥樣。
不是她這個人沒有同情心,而是她實在弄不懂,愛情真能如此傷人?
唉,這件事該由何說起呢?
追溯來源,就該由大學時代談起了。那時她與陳彥、羅曼莉是同一社團的成員,陳彥還是她的直系學長;後來三個人相處融洽成了死黨,這樣的交情維持了五、六年;然後陳彥與羅曼莉來電了,兩人爆出愛的火花。
而她呢?
她一直都是夾在兩人中間,中性的第三者。
一畢業,在陳彥的介紹下,夏於蔚與羅曼莉就直接進入陳彥的父親開設的廣告公司上班。原本只是小小的一間廣告企劃室,在陳彥接手領軍下,業務擴展得很快,case愈接愈大,小小的廣告企劃室竟成了赫赫有名的廣告公司。
原本這應該是可喜可賀的事情,試問誰不希望功成名就?
但成功之後,後遺症也跟著來了。
由於他們的工作關係,必須經常與演藝圈的人接觸,而羅曼莉本來就擁有一副模特兒的衣架子,在加上她的face夠亮,很快地就被某個導演看上,遊說她進軍演藝圈。
不消說,與她交往中的陳彥一開始必然是持反對意見,但終究只不住羅曼莉嬌嗔的說服,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進入演藝圈後的羅曼莉,竄紅的速度令同行眼紅不已。
她的經紀人更是趁著炸子雞正熱,將她的檔期排得滿滿的,連續劇、偶像劇、廣告拍個不停,一會兒又赴大陸,一會兒又到日本、東南亞……
漸漸地,羅曼莉與他們也就愈來愈疏遠了,他們常常必須透過報章雜誌才能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現在人究竟在哪。
而日前,各大報最熱門的消息,就是羅曼莉正與在大陸拍片的同劇男主角陷入熱戀。報紙上還刊出了一張大照片,照片上正是羅曼莉親吻那個男主角臉頰的鏡頭,甚至報導還指出,羅曼莉本人已經證實,她確實正沉醉在甜蜜的愛情之中。
這也就是夏於蔚幹嗎半夜不睡覺,陪著陳彥在街頭喝悶酒的原因了。
夏於蔚離開鐵欄杆,走到陳彥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頭,說:
「該回去睡覺了,明天一早還要開會。」
陳彥抬起頭來,用那雙因酒精作用而有點發紅的眼睛,直盯著夏於蔚。「於蔚,我該再相信她一次嗎?」
每回發生這樣的事情,羅曼莉都將它解釋為宣傳,她總說演藝圈就是這樣,更真假假、假假真真,什麼報導也不能信的。
可問題是,他實在是感到疲憊了,他有必要再繼續陪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嗎?
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不就是真誠?
最近,他真的愈來愈沒有耐性了……
相信?
不要問她。
夏於蔚瞪著他看了一眼,然後將頭撇向一旁,低下頭,洩憤地踢著紅磚道上的小石子,看著被她踢飛到路間的小石子又被一輛計程車輾過,但沉悶的心情依然得不到半點紆解。
「想了一個晚上,你心裡還是沒有答案嗎?」夏於蔚悶悶的說。
陳彥苦笑地收回目光,喃喃:「你一定覺得我很沒有用,是不是?提不起又放不下。」
放不下的不是這段感情,放不下的是道義問題。
好歹,他們也交往了好幾年了,就算作不成夫妻至少還是朋友。在他以為,分手這檔子事女方不提起,他就不便開口。
然,老是這樣讓他承受緋聞風波,以及四周關切的目光,他就算脾氣再好,也快受不住了!
夏於蔚吊著眼睛對著自己的劉海,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真受不了!
她一向最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一個情場失意的男人。
她喜歡看到意氣風發的他,喜歡會議桌上他那種威風凜凜的模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的男人。
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模樣,真的讓人很生氣,又……很心疼。
面對這樣的他,她能怎麼辦?
她又不是羅曼莉,又不是那個有幸讓他愛上的女人,她能說什麼?
如果她是羅曼莉,她絕不會離開像他這樣的男人,她也絕不會讓他一個人坐在街角傷神,絕不會!
夏於蔚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用力往陳彥的肩膀拍下去。
「好了啦,回去睡覺了,坐在這兒就是坐到天亮,你還是得不到答案的。倒不如回去睡個飽,明早再想辦法與羅曼聯絡,看看她到底怎麼說?」他們平常簡稱羅曼莉叫羅曼。
羅曼,一個連名字都非常愛情的女人,她如何與之對抗?夏於蔚苦笑。
陳彥用手扶了下嘴角,扯了個唇,笑。
「於蔚,我要是能有你這種豪爽的性子就好了。」如果他夠豪爽,他大可直接和羅曼談分手,也不必拖著於蔚在這傷腦筋了。
豪爽?
一個女孩子被人稱豪爽,應該不算讚美吧?但,卻是她夏於蔚惟一的優點。
有點可悲。
夏於蔚聳聳肩,無奈地扯唇,又是一個苦笑。
「不然呢?反正就算在這裡喝酒一夜不眠,事情也不會有所改變,羅曼她也不會立即出現;那倒不如現在就回家給它睡個飽,雖然睡一覺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但至少明天精神飽滿,不會掛著一雙熊貓眼到公司去讓人看笑話,你說是不是?」
陳彥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人有一點顯。
夏於蔚趕緊扶住他,讓他靠在她纖細的肩頭上。
瞥了一眼地上歪歪倒倒的十幾隻玻璃瓶,夏於蔚皺了皺眉頭。
倚在夏於蔚的身上,陳彥笑著說:「還好你夠高,否則誰來扶我回去?」
有於蔚在真好!陳彥滿足地想。
「誰教你要喝那麼多。」夏於蔚沒好氣地頂了一句。「我真該把你丟下,不要理你算了!」
「我心煩。」陳彥咕噥,手圈住夏於蔚的腰。
與於蔚的感情旱超脫了男女之情,他覺得他們的感情昇華了,昇華到一個他也解釋不清楚的完美境界……那該稱之為什麼?
他也說不清楚,他只知道,於蔚是他這輩子最不想失去的朋友!
夏於蔚全身一凜,困難地吞了吞口水。
「好啦,我知道啦,回去了。」
才躺上床,眼皮都還沒有擺脫酸澀,床頭吵人的鬧鈴就響了。
伸手撥開了鬧鈴,夏於蔚用枕頭蒙著頭,打算來個相應不理,突然「陳彥」兩個字閃進腦海,她驚坐了起來,整個人也就清醒了。
拔拔一頭亂髮,抓起鬧鈴看了一下時間,人跳了起來。
「該死,八點半了!」她咒了一聲,衝進浴室快速梳洗。
今天不能遲到,今早有重要的會議要開,幾百萬的廣告企劃就看今早能不能定案。
哎呀!陳彥也一定爬不起來,她要打個電話叫醒他才行……
這麼一想,夏於蔚就咬著口裡的牙刷,奔回房間去打電話。
電話嘟嘟地響了半天,都沒有人接聽,夏於蔚急壞了,放下電話衝回浴室,三兩下就嗽口洗臉完畢,隨便檢了一套褲裝換上,接著就衝出門去。
利用停紅綠燈及塞車的時間,她已經搽好了口紅、梳了頭髮,還好她的眉型長得漂亮,眼睛又大又有神,根本用不著怎麼化妝。
夏於蔚對著鏡子檢視了一下,可以了。反正她也不是什麼美女型,沒人會注意看她的臉。
著急地將頭探出車外,前面依然還在塞車。
又急急地看了看手錶。
已經來不及去陳彥那裡叫他起床了,撥了他房裡的電話又一直沒有接聽,再看一看表,不管他了,她必須先趕到公司去安撫那些廠商代表才行。
車子利用小巷道轉了往公司的方向,夏於蔚祈禱那些廠商千萬得耐著性子別發火才好。
夏於蔚抓著公事包,一頭衝出電梯,三步並成兩步地衝入公司大門。
「夏經理,早。」迎面來的公司小妹,笑吟吟地打著招呼。
「早,他們人來了沒有?」夏於蔚急急的問,已見滿額香汗淋漓。
小妹笑吟吟地點點頭。「你說以達的人是吧?一早就來了,現在正在會議室裡頭。」
夏於蔚拍了一下額頭。
「完了!」她低嗚一聲。
衝進她的專屬辦公室,放下公事包,慌亂地在抽屜裡拿出一份整理好的檔案夾。
拿了檔案夾,夏於蔚又旋風式的衝出辦公室,直到會議室門口才停了下來。動手調整好衣著,並閉上眼再作一次祈禱與深呼吸後,夏於蔚推門進入會議室內。
「對不起,路上塞車塞得嚴重,遲……」
夏干蔚吞下所有的解釋,雙眼直瞪著講台上那個神采飛揚、精神抖擻的男人。
「塞車辛苦了,夏經理。」陳彥對她笑了笑,接續她說的借口。
看到她風塵僕僕的模樣,陳彥的心底有些愧疚,他本來是想讓她好好睡一覺的,所以沒打電話去吵她,沒想到反倒讓她趕得氣喘如牛。早知道這樣,他早上就該先過去接她才是。
收了收神,陳彥轉身向以達的客戶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剛剛向各位提起的夏於蔚——夏經理,她有著不可思議的創作天分,常常都能作出精彩萬分的作品,以及極端迷人的畫面及台詞……」
夏於蔚大大的眼睛眨了再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現在站在台上一身深藍色西裝、白襯衫,修長英挺的自信男人確實是陳彥沒錯,可是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夏於蔚尷尬地點了點頭,關上門,拉開了椅子坐下。
相較於陳彥的神采奕奕,她這副模樣倒顯得疲態。
怪了,昨晚失戀醉酒的人到底是他,還是她?她都有點弄不清楚了。
扶著仍發疼的額頭,她這才覺得脖頸酸痛得難過。
「夏經理,請你現在為我們介紹這次的主題好嗎?」
突被陳彥點到名,夏於蔚愣了一下!發現所有的視線全集中過來,她趕緊放下按在脖頸上的手。
「呃……當然,這當然!」天哪,她在幹什麼?!
夏於蔚站了起來,拿起檔案走上台去。
「林小姐,麻煩幫我放個圖片。」將手上的資料交給一旁的林小姐後,夏於蔚女強人架式也就跟著顯現了。
陳彥從容地喝著咖啡,專心凝聽著於蔚在講台上生動的講解,再看向廠商激賞的表情,心中已經篤定今天這份合約是手到擒來了。
干蔚這幾年成長不少,看著站在講台上散發著魅力的她,很難去聯想她是那個當初為了替羅曼排隊買一杯蜜豆冰,而和人大吵一架的爆躁女孩。
是啊,是人就會變。
他與羅曼不也變了?
再堅實的愛情也敵不過現實的誘惑,當初羅曼不也信誓旦旦的保證,她絕不會因處於複雜的環境就背棄與他的愛情,然事實呢?
事實證明,海枯石欄、愛永不移,根本就是一個天方夜譚。所幸他與於蔚不談感情,因不涉及愛情,所以他們可以彼此相伴直到長長久久!
陳彥扯唇逸出一個淡潮,嘲笑愛情的禁不起考驗。
突然爆出激烈的掌聲,喚回了陳彥游失昀神魂,他也跟著站了起來鼓掌,眼底閃著滿足的光彩,嘴角揚起一抹與有榮焉的驕傲,他知道於蔚已經成功地收服了廠商。
敲定了合約後,由陳彥作東,當晚請了廠商在飯店內用餐。
一頓飯吃到將近十點,送走客戶後,夏於蔚已經覺得渾身的骨頭快散了。
手按住太陽穴,扭動著脖頸,現在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在她那張舒服的大床上,一夜不醒到天明。
陳彥轉過身來,看到於蔚一臉的疲態,很自然地伸手接下她按脖頸的動作。
「很累是吧?」他問,眼底有著不捨。
夏於蔚的後頸突然接觸到陳彥冰涼涼的大手,她全身一顫,身子往前傾。
「我自個兒來就好。」她有點緊張的說。
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接觸,可是以前夏於蔚很清楚的知道,他們之間有一個羅曼的存在,所以從來也沒有過彆扭的感覺,頂多只是她心裡偷偷的不自在罷了。然現在……
她是不是太神經質了?
看著自己突然空了的手,陳彥愣了一下,隨即又神秘地一笑。
「那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說完,也不等於蔚的反應,他已轉身跑進剛才的飯店裡頭。
夏於蔚望著他的背影,大大地吁了一口氣。
她敲了一記自個兒的腦袋,想敲醒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她想怎麼樣?
自我引薦當羅曼的後補者?
還是希冀陳彥突然感應到她的心思,可憐她一片癡心?
傻瓜!
陳彥從來就不是這麼看她的。
認真說起來,她與陳彥的相識是在羅曼之前。
那時羅曼莉還沒加入社團,而她對陳彥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他不過是一個長她兩屆的笨男生。然而他人看起來呆呆的,功課卻一級棒,她常常借他以前做的筆記抄襲過關。
後來陳彥大概是筆記被借煩了,竟然主動提出要替她作夜間補習;夏於蔚當時想反正是免費的,不接受就太浪費了,於是他們有了好長一段惡補的歡樂時光。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夏於蔚發現陳彥可一點都不笨,他不只是功課好,就連烹飪都直比五星級的大廚師。
那段日子,她的消夜全仰賴他這位大廚的照顧,反正她在這方面是一竅不通,有回在宿舍裡煮鍋燒面,就差點連鍋子都燒了。
那次的經驗嚇壞了陳彥,從此以後,她就被陳彥禁止從事廚房裡的一切行動。當然夏於蔚當時可樂得輕鬆。
不久後,羅曼莉就加入了社團,她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很需要人保護、受人呵護的那種女生,於是很快地就激起了夏於蔚天生的保護欲,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接著羅曼莉也搬進了夏於蔚的宿舍,夜間的惡補就由兩個人變成三個人,日子也過得更熱鬧了。
羅曼莉與夏於蔚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女生,羅曼莉的功課不錯,廚藝也沒夏於蔚那麼差。之後就常常是夏於蔚一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而羅曼莉與陳彥兩個人在廚房裡嘻嘻笑笑。
也是到這個時候,夏於蔚才發覺,陳彥的一切,已操控了她的喜怒哀樂,她已經不知不覺把他印在心上,而不願失去他了。
聽著陳彥與羅曼莉由廚房裡傳出來的笑聲,常常會讓夏於蔚坐立不安,直想衝到裡頭把他們兩個抓出來。
她知道,她這是在嫉妒,但是她不願意承認,承認自己莫名其妙愛上了一個一點都不愛她的人,那實在是有失自尊。
後來,在某個夜裡,羅曼莉突然向夏於蔚坦白,她愛上了陳彥。當時夏於蔚只覺得渾身冰冷,全身輕微地顫抖著,那種心情就像是浸在鹽水裡一樣緊縮著。
夏於蔚知道,到此,她已經注定失去陳彥這個男人了!
果然,畢業的幾年後,陳彥與羅曼莉正式展開了交往,而夏於蔚就成了那個一直站在他們後方,含笑祝福的觀眾。
那現在呢?
屬於羅曼莉的時代過去,是不是代表著夏於蔚的日子正要展開?
能這麼想嗎?
會不會很笨?
陳彥是不是有那個心理準備,願意重新把她當一個女人看?
似乎很難。
在他們以同性的身份交往了這麼多年以後,好像真的很難……
驀地,一道冰涼的觸覺突地碰觸夏於蔚的背脊,將沉思中的她嚇了一大跳,接著就聽見陳彥輕快的聲音:
「於蔚,走嘍!」
夏於蔚轉過身,才注意到剛才碰觸她的,正是陳彥右手提的那幾瓶啤酒,她立即一緊了眉頭。
「你昨天喝的還不夠嗎?今天還喝?」
他是不是想要從此醉死算了?若一場失戀真能讓人這麼要死不活的,她倒真該慶幸自己不曾戀愛了!
陳彥咧了一張嘴,笑了笑。
「昨天和今天不同,今天的酒不能不喝。」這個小迷糊蛋,八成忘了!陳彥目光中閃著寵愛。
她瞪著他。
陳彥突然高舉起左手。「鮮奶油水果慕司,你最喜歡的!」
夏於蔚愣了住,盯著他手中的蛋糕,有點弄不清楚狀況地看著他。
「這是慶祝合約到手嗎?」今天的生意是不小,但也沒那麼值得慶賀吧?
陳彥用冰涼的啤酒去凍她的臉頰。「小迷糊蛋,忘了自個兒今天長尾巴啦!」
「呃?」
陳彥盯著夏於蔚那臉錯愕的呆樣,逕自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忘了,」說著,提著蛋糕的手就繞過夏於蔚的肩頭。「走吧,是要到你那兒去,還是到我那兒?」他問,興高采烈的。
湧上心口的感動,讓夏於蔚差點流下兩串熱淚,要不是平時就把情緒約束得太好,現在一定糗大了。
他就是這樣才讓她死不了心,明明自己還陷在失戀中,卻依舊沒忘了她的生日,能不感動嗎?
夏於蔚抬起一雙火熾的眼,想說一些感謝的話,但口笨得很,她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陳彥笑瞇瞇地看著她,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
「好了啦,別一副幸福陶醉的模樣,等你感動完,鮮奶油都融化了。快,快決定,是要去你那,還是我那?」陳彥催促著。
他最喜歡看她驚喜的表情,於蔚像個感染體,她只要一開心,他的心情也會跟著大好。這種連鎖反應真奇怪!
夏於蔚才開口:「那去我那……」
鈴——
陳彥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將蛋糕交給她。「幫我提一下,我先接個電話。」只聽他「喂」了一聲,接著他的表情就凝肅了起來。
夏於蔚緊張地瞅著他,直覺告訴她,這通電話一定是羅曼打來的。
為了留給陳彥一點私人的空間,夏於蔚假意地走到一旁去看商店的櫥窗。
她很緊張,耳朵豎得直直的,心底一直在猜,羅曼到底和陳彥說些什麼?她是向他解釋報紙上的花邊嗎?還是……
「嗯……我知道……是,對……好吧……等一下見。」
陳彥掛上電話後,原本嬉笑的表情不見了,換上的是一臉慎重戒備的神色。他朝夏於蔚走了過來,眼底有著歉疚。
羅曼的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但是有些事還是該早點說明白,拖著對大家都沒有好處。陳彥想。
夏於蔚扯出一個勉強笑著的表情。「是……羅曼?」
他盯著她,點點頭。「她說有事要和我當面談……就我一個人。」
夏於蔚上下唇往內抿了一下,低下頭藏去臉上失望的流露,對著地上的石子,勉強地告訴自己:要笑,要笑,笑得自然點……再自然一點……嘴巴幾度張了張,抿了抿後,好不容易終於弄出了一個笑的表情。
抬起頭來,她扯著僵硬的笑容:「是嗎?那更是太好了!」她用力地拍了陳彥的手臂,搶過他右手上的啤酒,用著豪爽不在意的口吻說:「那你還站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去,羅曼的時間有限。」
「那今晚,你的生日……」陳彥有著遲疑。
夏於蔚眼睫眨了眨,扯了一個不在意的笑容:「傻瓜,生日年年都有得過,你在意什麼?快,快去!」她用力地揮著手要他快走。
看到於蔚的反應,陳彥立即恢復了輕鬆,他雙手搭在她的肩頭:「於蔚,你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用力地拍了她一記,陳彥轉身就跑開。
臨上車前,陳彥才又想起某件事,按下車窗,喊:
「於蔚,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剛才是他到她那兒接她出門的。
咬著唇,忍下眼眶閃爍的淚意,夏於蔚笑著搖搖頭,舉起掛著啤酒的手晃了晃:「快走吧,別管我了,等會兒我招輛計程車就行了。」她喊得好大聲,似藉機宣洩心中的不快。
遲鈍的陳彥哪裡懂得?
他只點了點頭,交代:「那你自個兒小心一點。」
「知道了,別 嗦了!」夏於蔚白了他一眼,故作瀟灑地擺擺手,要他快點走。
陳彥笑著搖上車窗,終於發動車子離去。
夏於蔚看著陳彥的車子駛遠,立即脫力似的垮下了雙肩,內心漲滿了惆悵。
踮起腳尖,洩憤地用力又踢起一顆無辜的小石子,順著小石子的拋物線看去,看著它遠遠地落在正前方。
她抬起頭,望向掛在黑夜中皎潔的月亮。「今天是十五呢,月圓人團圓,真好!」她喃喃。
抬高了手中的蛋糕,放在額頭,無奈地扯了個唇。
「夏於蔚,你真是一個大傻瓜!」她對著自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