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西凡睜開酸澀的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半下午了。透過低垂的窗簾縫隙往外看,天還是陰的。
西凡翻身下床,卻因為下身撕裂般的劇痛遭了雷擊一樣頓住了,他按著額頭仔細回想,昨夜的事情漸漸清晰起來,每一分疼痛、每一寸愉悅都點點滴滴從腦海深處浮到了水面上。
李西凡愣在了床上。
過了半晌,西凡才面紅耳赤慢慢把臉埋進了膝頭,眼睛裡有點濕濕的,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心裡有害怕、有溫柔、有一絲甜蜜和幾分不知所措,可是唯獨沒有的是——後悔。
紅著臉回憶起昨夜那雙溫柔而有力的手,那初嘗人事時的激痛和直沖腦際的空白,那輕輕的低語和安慰,西凡忍不住把臉埋得更深。是的,或許從孤兒院門外那個上午,他就已經喜歡上了盛家臣,在他笑著說自己叫盛家臣的時候,在他伸過手來教自己打領帶的時候,在他搖著頭讓自己去換西裝的時候……李西凡就已經患得患失地沉淪了下去。
“盛……家……臣,家……家臣,家臣……臣……臣。”
抱著雙膝,李西凡低聲念給自己聽,直到聽得雙頰燒起來一般。
悄悄走下樓梯,廳裡空空蕩蕩的,到廚房吃了點東西,西凡抱著一本偵探書溜進了花園,今天他不想看見任何人。
紫籐花架的後面有一個面朝山坡的窠臼,正好能容下一張椅子,密密的綠葉遮蔽了視線,即便身處一側的涼亭也難以發現這個小小的藏身之所,西凡早已經視之為自己的專署領地,不想被人發現時就窩居在這裡。
雖然沒有陽光,依然有清風和鳥鳴,西凡心思不在書上。神思恍惚看著面前樹葉上一只忙碌的小螞蟻,西凡想自己身子的疼痛和滿心的煩亂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平息。
正出神,外面傳來了腳步而且漸行漸近,低沉的說話聲讓西凡心中一陣狂跳。
“顧章,河海大橋那邊怎麼樣?”隔著密實的紫籐葉子,盛家臣幾乎就坐在西凡的背後。
“還沒有消息。但是上海的那座樓我們幾經探到興維公司的報價了,不會有問題。”說話的是盛家臣的特別助理顧章。
“河海大橋是越南政府的第一個大手筆,無論如何要到手,以後才能在那兒建立自己的人脈。上海那邊不是公開競標,即便拿到了合同也暫時不要讓文家知道,文家那老頭子太狡猾,顧著文惠面子生意總是不上算。”
聽到文惠的名字,西凡心裡一頓,才發現自己是個傻瓜,今天中午醒了以後居然就忘了文小姐。
西凡眼睛黯淡下來,有點刺心。
“是。董事長,”顧章突然壓低了聲音,“還有一件事情,您看這個。”
“好精巧的東西。”家臣說。
“這是剛剛在您車上發現的,裝在後座下面。”
“嗯。”家臣似乎在檢查什麼。
“是日本產的VR-H竊聽器,電池可以使用三年,今天三月的產品。”
“你怎麼想,顧章?”
“從上次檢查只有文小姐坐過您的車子。”
“這不是文惠的東西,”盛家臣沉吟著說,“文家買不到吉野這麼新的產品。這是周濤放的,去查一下工人小柯,昨天他曾經去車裡拿我的西服。查出來是誰,然後把人還給周濤,他會替我們處理。”
“是。”
驚覺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西凡更加小心,摒住了呼吸不敢移動半個手指,正自緊張,盛家臣已經換了話題。
“顧章,文小姐和我的訂婚禮服已經好了嗎?”
“Maya店通知去看樣品了。”
西凡默不作聲聽著,把身子蜷成一團,心裡想著文小姐穿禮服的樣子。
“讓文小姐決定,不要給我看了。”盛家臣始終是那種波瀾不驚的聲音。
“好,董事長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好。”
顧章囊囊的腳步聲在石板路上漸漸消失了,花園角落裡安靜下來,還是陰天,微風吹過樹叢。
隔著紫籐葉子,李西凡背對著家臣坐著,眉頭輕鎖。
“西凡,出來吧。”盛家臣說。
西凡渾身一震,心撲通撲通猛跳起來,猶豫了片刻才站起身,縮了很久手腳都木了,這時候就麻得鑽心。西凡訕訕轉過紫籐架,低頭站在家臣面前。
“下次偷聽的時候,記著藏好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想偷聽的話我會從水泥台上跳過來。”西凡黯然辯解道。
盛家臣一愣,西凡挺聰明,知道是昨天下雨濕地上留下的腳印出賣了自己。
“你都聽見了?”
“嗯。”
……
“對不起,西凡,昨天晚上都是我的錯。”停了一下,家臣溫和地說。
西凡一愣,抬頭看著盛家臣。
“你打算怎麼辦?”家臣問。
“……?”
終於,西凡愣愣出口反問:“這麼快,我怎麼能打算好?”
“是這樣子,西凡,”家臣身子前傾,手指交疊,“我很快就要和文惠訂婚了,這是……”
“那你呢,打算好了嗎?”西凡突兀地打斷了家臣,他最不喜歡看台灣的電視連續劇,現在也是這樣。
“……”家臣一頓,但口氣未改,“我會對我的行為負責,這是一所小公寓的鑰匙,這是地址。還有一張空白支票,我簽過了字,你填。”
“你不用負責任,我上個月已經十八了,這不算誘拐未成年人。”西凡忍不住尖刻起來。
“那就好。”家臣笑笑,“還是收著吧,算是我的歉意。”
西凡低著頭看著鑰匙,臉色有點發白。
“你要我什麼時候搬?”
“你隨意,我兩個星期以後訂婚。”
西凡收起石台上的東西,默默站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不管怎樣,謝謝你盛家臣。”
西凡挺直身子往外走,都到了石板路上了,才又站住笑著回頭說:“家臣哥,我要是那個小柯的話,我就把竊聽器放到你的皮帶扣裡而不是車座下面。”
不是雨季,雨卻又細細密密地開始了。
***
站在大路上,西凡茫然地東張西望,才發現自己一生所有的棲息之地原來都在盛氏的范圍。他苦笑一聲,幸虧自己是個成年人,始亂終棄用不到自己頭上,再說盛家養了自己十年,就算自己被少爺睡了一覺還完了恩情債也未嘗不可。
西凡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雨不大不小地下。走了半日西凡想起來前面有一個長途車站,就想不如坐上去讓老天爺帶路再不回來。
車站是個破舊狹窄的亭子,遮太陽卻擋不住雨,還沒有人,西凡看看站牌才知道時間太早。找個稍稍干燥的地方坐下來,西凡從箱子裡掏出自己的毛巾擦了擦濕透了的頭發。
雨刷器調到了高檔,盛家臣看到李西凡的時候,他正低頭坐在車站亭下想心事,背上被掃進來的雨打濕了一大片,小小的箱子緊挨著放在地上。
“昂昂……!”家臣按喇叭,西凡抬起頭來,家臣招手讓他過去。
西凡慢慢走到雨裡,站在窗邊問:“還有事兒嗎?”
“你要去哪裡?”
“我不知道,沒想好呢。”
“先跟我回去吧!”
“為什麼?”西凡真的感到困惑。
“你沒有帶走你的支票。”
西凡聽了沒來由地煩躁,垮下肩膀雙手按住車窗,咬牙道:“家臣哥,盛家養了我十年,付了我4個月的學費,你已經嫖完了也付賬了明白嗎!”
盛家臣面色難看,西凡覺得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
“拖拖拉拉怎麼會是你盛家臣的風格?跟你現在相比,我更喜歡你下午談價錢時候的干脆樣子!”
家臣難堪地轉移自己的視線,看著不斷晃動地雨刷器,沉默半晌才沮喪地說:“因為我突然感到了難過。”
西凡難以置信地瞪著黑色的特形Jaguar,心裡越想越生氣。
“你他媽的有什麼好難過!”西凡突然抬起腳來,狠狠踹向家臣的車門,“告訴你,你沒有誘奸我,是我自己犯賤!即便醉了我昨夜依然清醒,是我自己願意給你的,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勾引了你,你還不明白嗎?有受害者的話也是你不是我!現在你可以滾了嗎?”
家臣驚訝地抬頭看著幾近瘋狂的陌生的西凡,雨把他的頭發和襯衣緊緊貼在身上,原本清澈溫和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車窗,水流從清秀而憤怒的臉上滑過又從下巴上滴落下來。
Jaguar是個堅硬的堡壘,讓西凡漸漸停下來,最後有氣無力地放棄了。
“你滾吧。”
西凡轉過身子,頹喪地往亭子裡走,卻沒發現盛家臣已經到了身後,等悚然發覺的時候,家臣的胳膊已經象鐵箍一樣抱住了自己。
“我們要不要上去幫忙?”三十米開外,雨中靜靜等著的銀車裡,壯碩的保鏢困惑地問身邊的Josh。
“現在找工作不容易,你還是別去了。”Josh生自己的氣,這麼蠢的保鏢居然是自己招進來的。
“……?”看著遠處盛氏的老大在和別人打架,保鏢想了半天,助理的意思好象是不用去。
過了一會兒,李西凡反剪著一只手臂被盛家臣壓在了車前蓋上,發現自己還遠沒有成年人的驃悍,西凡苦惱地握緊了還自由的一只手,恨恨地捶打著車子,水花濺起來蒙住了他的眼睛,象淚一樣讓人視線模糊。
一個溫熱的身子靠壓上來,低低的聲音在腦後響起,即便在大雨中都聽得清晰。
“西凡,我也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傻,我從看見支票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擔心你,每一分鍾都比前一分鍾更擔心,我不停的想象著你在外面的樣子,後來雨下大了,我就決定來找你。”
西凡不動了,趴在那裡聽。
“我算來算去卻沒算到自己的心情。我是個生意人,得不償失的事情不干,也不想玩你進我退的愛情游戲。我跑來追你,不是因為我害了你,是因為我想著你。”
西凡的鼻子有點酸酸的。
家臣靠得更近一點,口氣誘哄似的說:“Josh他們就在那邊,如果你還不肯跟我回去,我就招呼他們過來。”
西凡閉上眼睛,說:“好,那你放我起來。”
在車上,西凡一直沒有說話。
當看到了盛家附近的十字路口時,西凡才側過頭,皺起眉頭用清澈的眼睛盯著盛家臣,慢慢說道:
“家臣哥,我猜我的將來會很糟糕,因為我太容易被你左右。”
“不對西凡,這一次是你左右了我。”家臣笑著說。
因為平實外形嚴謹,家臣落水狗的樣子才分外狼狽,撩起臉上濕淋淋的頭發,家臣沖西凡做了個鬼臉。仿佛又看到了第一天相逢時的家臣,西凡呸了一口扭過頭去。
“下次再出來追一夜情人的時候,記著不要帶保鏢。”掃一眼後視鏡,西凡厭惡地說。
“可惜,從今天起你要開始習慣帶保鏢了。”家臣賠笑說。
***
李西凡成了盛家臣的秘密情人。
在盛氏,這只能是半個秘密,家臣和西凡的貼身保鏢都嚴格遵守著集團的規矩,不敢洩漏半個字,就連莫名其妙被冷淡下來的文惠小姐都沒有發現自己輸在哪裡,正是這個半公開的秘密,才讓西凡感覺到了盛氏不同於其他企業的嚴謹和——神秘。
“臣。”
“嗯?”
“讓我去黃律師事務所實習吧。”
“不行。”家臣慵懶的聲音。
大清早兩個人在床上折騰到精疲力盡,家臣躺在下面假寐,大手在西凡腰上緩緩摸索。
“為什麼不行?”
“不適合你,他們代理的大多是刑事案件。”
“而且是盛氏委托的刑事案件。”
盛家臣睜開眼睛,看看西凡清秀干淨的臉。
“關於盛氏,你還知道多少?”
“比你以為的要多。”西凡得意地笑,“我看,我聽,我想,即便不清楚細節,也知道大致的范圍。”
“比如說……?”
西凡卻沒有接話,反而問道:“家臣哥,盛氏合法生意如此興旺,為何還要保持黑道的色彩?”
“嗯……因為暴利,還因為傳統。我也一直在漂白,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麼多兄弟,豈能說散就散。”
“所以百合門才這麼容不下你對嗎?”
家臣抬手頂了頂西凡鼻頭,說:“周濤跟我頂的最厲害的就是石油走私和地下軍火的生意,總是巴不得我翻船。”
“那政府呢?”
“對我又愛又恨吧,警察隔一段就跑來抓下小辮子,可是需要捐款的時候議員們就把熱臉貼上來。”
西凡支起身子,看著家臣說:“黃律師可以,我也可以幫你。”
“黑道上的兄弟平日都是為世人唾棄的惡漢,我不想你介入那樣的刑事案件。記得我第一天看見你嗎?你象個小綿羊,而他們,都是黑色的山羊。”
“但他們是你的兄弟。”
“不行,你以後的律師生涯會因此而聲名狼藉。”家臣斷然拒絕,西凡聽在心裡卻甜滋滋的。
“可是,盛家臣……我喜歡你,”西凡輕輕地吻著家臣的下巴,“所以……我要跟你做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不行,我不想你做螞蚱。”家臣猶疑了一下還是拒絕。
西凡不再說話,用手指緩緩劃著家臣肩頭結實緊繃的皮膚,上面還有細密的汗珠均勻覆蓋,手指劃過後留下淺淺一道痕跡。
“我喜歡你的味道,盛家臣。”
“哼。”家臣微笑,西凡越來越放肆了,似乎長久被掩飾的聰明和傲氣都在那場大雨裡被激發了出來。
“我也喜歡你的味道,李西凡。”
“我沒有味道。”西凡用鼻尖磨蹭家臣胸前的汗毛。
“跟我做過愛就有了,”家臣微閉雙眼,“單純的Gevallia的味道。”
西凡修長的手緩緩梳理著家臣從胸前開始,漸次濃密一直延展下去的深棕色毛發,叉開的五指合攏,輕輕抬起,松開,漸漸沿著毛發的走向移動。
“你今天不想上學了嗎?”家臣手指收攏,抓捏西凡彈性十足的翹臀。
“上午是刑法通則,我學得超好。”西凡咬著家臣含混地說,聽到頭上的喘息聲,滿意的感受著家臣被挑起的動物本能。
家臣猛一個翻身把西凡壓在身下……
時機算是到了吧?緩緩地,西凡坐起了身子。
突然一把握住盛家臣滾燙的分身,西凡靈巧地挺身後退,下身立刻脫離了危險的進攻者。家臣驚訝地抬頭,看見了一雙靈活狡詰的眼睛。緊盯著家臣氣惱的臉,西凡迅速而堅決地說:
“臣,讓我去黃律師事務所實習!”
“混蛋,你給我躺下!”
“說‘好’,不然的話,嘿嘿。”西凡說著松開手裡滾燙的大棍子,抬腿下床迅速退開半米。
“好,我讓你去,過來。”家臣低聲說。
“……”
西凡反倒有些害怕猶疑,遲疑之間,家臣已經伸手把他拽了過去。
“找死。”家臣暗啞地說著,一邊把腫脹的欲望猛地壓入了西凡的身體。
“啊,臣,臣……家臣哥,家臣哥,啊,你輕點!!嗚……”
***
由於某人的惡意安排,帶著保鏢上班的李西凡成了律師事務所有史以來最閒的實習生。不過,西凡堅信,是珍珠就總會發光的,所以厚著臉皮鍥而不捨地呆著。終於,機會來了,在三月裡的一次開庭裡,盛氏認識了西凡的能力。
涉案的是東漢航運公司的老人邱哥,他和老胡是在押送貨物的時候被巡查的警察抽查到的。正是午夜的時候,兩個警察打開貨櫃底層的時候發現了格外沉重的一排箱子,剛剛在手電筒的光亮下看清楚是一挺FR-14狙擊槍,就遭到了歹徒突如其來的襲擊,結果警察只好趴在地上眼睜睜看著沒有車牌的卡車消失在街頭。
不料就在三天後邱哥竟然在搜查中被警察認出並抓獲。因為李姓警察聲稱自己能清晰地指認邱哥,所以當黃律師把邱哥從警局保釋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對這個案子不再抱有希望了。如果邱哥被判有罪,即便他在獄中不會背叛盛家臣,東漢航運公司少不得要受到檢查並因此而影響股市,屆時對盛家會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案子定在三月五號開庭,到時只等警察當面指證,邱哥就恐怕難逃牢獄之災了。
每次黃律師和手下討論案情的時候,西凡就在一邊仔細地聽。
三月三號那天清早,當黃律師打開報紙的時候,驚訝地跌破了眼鏡,只見報紙上連篇累牘是關於盛氏下屬涉嫌走私軍火的報道,更有邱哥的大幅照片格外搶眼。黃律師再翻其他報紙,皆是如此,等他從邱哥那裡得知李西凡曾經幫他照相理發的時候,簡直要氣瘋了,掉頭去找,才發現西凡這兩天都沒有來上班。
本以為家臣會留在市區公寓,所以西凡回家非常晚,等在大廳看到一張黑臉時才愣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啪,”花花綠綠的報紙扔到眼前。
“喔哦,印刷不錯嘛,太清楚了。”西凡看著報紙上的邱哥,笑得合不攏嘴。
“為什麼?”家臣口氣差得很,本來只是損失一個老人,這下加上周濤看笑話了。
“你看這張照片。”西凡從自己書包裡又掏出一張立拍得。
家臣接過來,照片裡是一個警察站在報攤前。
“這就是證人。”
家臣疑惑地抬頭。
“如果,全國人都可以跟他一樣說出嫌疑人的特點,而這個特點又有點不太准確……”
“李西凡。”家臣的嘴不由自主地張大。
***
旁聽席上的人大約可以分成三組,最多的是記者,其次是盛氏的人,周濤也來了,悄無聲息坐在後面,擺明了一幅看熱鬧的樣子。
陪審團面前,黃律師胸有成竹地盯著證人席裡自信滿滿的胖警察。
“李警官,您說您很清晰地在案發現場看到了我的當事人的樣子。”
“是的。”
“您可以描述一下嗎?”
“他中等身材,眼睛不大,穿了深色的衣服,頭發……”
“您說他的頭發到耳朵下面,具體有多長?”
“就到耳朵下面,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寸頭。”哼,剪了頭發也沒用,李警官斜睨著被告席上的邱哥。
“那您看到的歹徒不可能是我的證人,我的證人在三天前頭發長度還接近肩膀,這是給他剪發的劉太太,她可以證明案發時我的當事人不是現在的寸頭,也不是只到耳邊的頭發,而是長及肩膀的頭發。”
“那時黑夜裡,頭發我可能看不太清。”
有圈套!雖然還不太明白圈套在哪裡,李警官立刻警覺起來。
“我是否可以推測,您當時並沒有看清楚嫌犯,但是您看了關於案件的報紙之後就不由自主按照照片重新修改了您的記憶,所以您是按著照片也就是我的當事人來描述嫌犯的,也就是說您描述的是我的當事人而不是嫌犯。”
“但是嫌犯的臉我看見了!”警察生氣地說。
“象您那樣的描述,任何一個看過報紙的讀者都可以做到,所以您的描述根本不具有任何權威性,對嗎。”
“我沒看過那個報紙,我是真的看到了他的臉!”胖胖警察憤怒地嚷嚷。
“那您這時在干什麼,李警官。”黃律師拿起手裡的立拍得。
***
當聽眾絡繹走出大廳的時候,盛家臣和顧章迎面遇到了周濤和他的手下,周濤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倒是身後的懷叔微笑著跟家臣打招呼。顧章一邊抬手示意,一邊從懷裡掏出了個信封交給對方的人,懷叔接過打開看看,依然笑得溫和,沖著顧章點點頭去了。
“他倒真象只老狐狸。”顧章笑著看懷叔的背影。
“你給了他什麼?”
“記得那個竊聽器嗎?不是小柯,是一個給汽車保養的工人做的,一嚇唬就什麼都說了。信封裡是竊聽器和他的供詞。”
“……嘿,他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小家伙。”盛家臣突然低聲笑著說。
“誰?”
盛家臣低頭去跟顧章說了句什麼,顧章笑著點點頭,緊走幾步打開自己的車門。今天,輪到他顧大助理去接下課的李西凡了。
當西凡在一家幽靜的西餐廳裡看到家臣笑臉的時候,忍不住大叫起來。一定是邱哥的官司贏了,這時自己有生以來參與的第一個官司呢!!
“你怎麼會想到這種招數?”家臣舉起手裡的葡萄酒,水晶相碰,叮當一聲響。
“從去年夏天到現在,我已經仔細看了差不多一千兩百個刑事案例。”
西凡一邊笑吟吟地呷著酒,一邊在心裡自言自語,嗯,要讓酒在舌頭上慢慢轉一下,然後體味不同香氣。
“為什麼,我以為你會喜歡經濟案子?”
映著流動的紅色瑪瑙,西凡嘻嘻笑著說,“我說過,我要跟你當一根繩上的螞蚱。”
“是為了報恩嗎?”
“報恩?那就該學著……幫你掙錢,”西凡搖搖晃晃坐在椅子上笑,“喜歡你,才想讓自己也有……黑色的翅膀。”
家臣低下頭去,把煙掐在灰燼裡。
“你醉了,西凡。”家臣扶住了西凡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