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意思?」瞪著桌上的辭職信,楚劭琛的眼眸幾乎就要噴出乖張的火焰。這就她所謂的知道怎麼做!
「辭職信。」安禾宜臉上和往常一般。在Formosa工作這麼久,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是要離開這,卻沒想過自己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離職。
「我當然知道這是辭職信!」他氣極的大吼,惱怒著她明明知道他要問的不是這封信的內容,而是她何以突地做出這舉動。「聽著,我不批准,把信收回去!」
「我既然將辭呈遞出,就代表不可能收回。」她的無謂中帶著堅持。
「你不收回,我就把它撕了,道理還是一樣。」
安禾宜輕歎,「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請不要做這麼幼稚的舉動。撕了這封信,我還是可以再打一封,何必在此浪費時間?」
「我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修長的手指爬梳過濃密的黑髮,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我不認為成日處在戰戰兢兢的情況下,能不影響我的工作效率,與其到時被辭退,倒不如我現在先走人,來得乾脆利落些。」
「戰戰兢兢?」楚劭琛質疑地挑眉,Formosa的員工確實是要比其他同行的人員壓力來得大了點,但這一點,相信在你當時的面試官已經事先告知過。再者,這幾年下來,你也應該知道全公司上下的員工都是如此。」
「如果只是單純的工作壓力,我自信有足夠的抗壓能力,不會輕言退縮;但今天的原因在於工作環境中的不安全感,已超出我所能容忍的範圍。」安禾宜盡可能在措詞上說得含蓄。
「那個讓你覺得不安全的主因,不會正好就是我吧?」楚劭琛站了起來,朝她的方向走去。
安禾宜見他步來,直覺地退了幾步。連著幾次讓他得逞佔了便宜,她對他的接近都視為侵犯的開端。她也是個平凡的女人,無論她的外表偽裝如何的精明幹練,她的內心與其他女人無異。
楚劭琛天生迷人的條件她比任何女子都清楚,除了世人眼中膚淺的外在與多金,她比他身邊的女人多一分瞭解他的魅力所在。撇開他的花心、多情,他工作時的那股衝勁與認真態度,都令她折服,甚至可說心儀。
烈女怕纏郎,若是他多幾次的發動攻勢,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再次抗拒;幾天的反覆思量,她決定辭職。
「既然你已知道其中的原由,我也就不必再多說些什麼了。」
「只是這樣!不是因為西恩-藍儂!」他口氣帶著那麼點不是滋味的醋勁。
「我辭職和旁人一點干係都沒有,再者,我與西恩-藍儂稱不上認識。」安禾宜沒好氣的回答。「不認識?」見她又要退到無路可退,楚劭琛索性停下腳步,順道將她拉住,免得她的身子撞上後方的牆。「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竟會比我這上司還知道你的私生活,會知道你婚戒下的丈夫只是個幌子?」
「我沒有權利封住別人的嘴。」她簡單又淡然的道。話是由她堂哥安廷華口中說出,換是她,怎麼也不可能與外人道出這麼許多。
聽出她話中的端倪,楚劭琛原本的怒氣消了不少,「所以他在你心中並不是這麼重要?」他以為她將私事與旁人道出,卻將他隱瞞其中,讓他心中好一陣子不是滋味。
「這問題很可笑。」
「為什麼要給人你結婚的假象?」如果前一分鐘他還有些不確定,那麼現在的他能大大的肯定她與西恩-藍儂毫無牽連了。
側著臉,她無畏的目光直視他,「避免那些自以為風流的男子窮追猛打。」
這話若是換作從前,楚劭琛肯定是要發噱,然在見過安禾宜眼鏡底下那張容貌之後,他能百分之百的認同,因為他正巧就是她口中所說的男子。
抿著嘴,好半晌他才開口,「接受我真有這麼難?」
「我們都知道彼此不適合。」
「還沒開始,你就肯定不適合會不會果斷了點?」
「別忘了,我在你身邊工作了兩年,你要的是怎樣的女性我再清楚不過。」安禾宜自覺虛假的扯扯嘴角微笑。
該死!他差點忘了這點,也忘了他所有的約會都是經她手中敲定安排行程的。
「我要你的原因在於你的與眾不同。」
「你身邊的每個女人在開始時都是與眾不同,但最後的結果卻都是相同的下場,一輛名車、一棟豪宅或是一筆為數不少的金額打發她們的貪婪。」既是打定辭意,安禾宜念在賓主一場,提醒他別再以金錢打發愛情。
「你和她們不一樣!」他惱極的咆哮。「不准再讓我聽見你將自己與她們劃上等號的話!」
「那些都不是我們今天談話的重點。」板著臉,她正色,肅起平日的保護色,神聖又不可侵犯,「在你還沒找到適當的人選,我還不會離開Formosa,只希望你能盡速找到替代我的人選。」
倚在桌邊,他雙手置於胸前,「你的態度很堅決。」
「沒錯。」
他垂首沉默好一會,才又抬頭正視她,神情複雜又似在盤算著什麼,看得安禾宜不安多於不自在。
「你的辭職信我收下。」他淡淡地道。
聞言,安禾宜一顆心放下不少,卻仍有種悵然若失。或許是因為對這環境有了感情吧……但似乎又……
「收下你的辭職信並不代表我答應你的離職。」自桌面拾起信函,楚劭琛又道:「我保證從今天起不會再勉強你,也不會對你做出逾矩的行為,除非是獲得你的首肯,否則我絕不碰你,這樣你可以放心的留在Formosa了?」
「這……」他態度上的突然轉變讓安禾宜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總覺得事情還是不妥當,卻又不知哪裡出了錯。
「別再這了,相信我好嗎?」他試著彎起嘴角一同說服。「你的辭職信我已收下了,如果再有任何讓你感到受侵犯的壓迫,我不會再為難你,一定會答應你的辭呈。」只怕那時她已是楚太太了,楚劭琛面不改色的在心中附註。
女人對他而言向來都太好得手,安禾宜幾次讓他慘遭滑鐵盧的回應,今他挫敗,但也心生更多的決心——一種誓在必得的決心。
從來沒有女人可以拒絕得了他,安禾宜也絕不會是個例外,他要她是要定了。
依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得花點心力,一意孤行的強迫她就範只會嚇壞她,為此,他必須耐心的等待。
但耐心向來是他缺乏的,他能感覺自己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渴望她,男女間的吸引力是最原始的,而他也能肯定安禾宜對自己也是有感覺。當他吻上她時,她癱軟在自己懷中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我都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是不願意答應?」見她半聲不吭氣,楚劭琛一張俊臉像個大男孩似的委屈。
剎那間,安禾宜彷彿見到了在台灣的兒子,在她印象中,兒子撒起嬌來就是這模樣。
難怪在第一次見面時,她會覺得楚劭琛有那麼點眼熟了,原來是他們之間有某些的相似之處,這實在是個有趣的發現。
面對那樣一張臉,安禾直很難抗拒得了,「我要是再不答應,似乎顯得我不通情理了。」
「而你向來是個通情達理的人。」熱情的握住她的柔美,他微笑。
這一次在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楚劭琛一雙大手已然主動離開。她想他是真的遵守了自己的承諾。
「替我發個消息到企劃部,這次提報的企劃案還需再多費點心思,才有可能給Hugo一個迎頭痛擊。」
「好。」安禾宜不疑有他的走了出去,全然沒發現楚劭琛銳利的眼眸下藏著異樣的光彩。
楚劭琛的確遵守他承諾安禾宜的話,不曾再有逾矩的舉動。
近日來為了與Hugo的競爭,整個公司都不敢稍稍的鬆懈,與總裁室只有一牆之隔的秘書專用辦公室,自然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安姐,我覺得最近總裁有些不對勁。」好不容易將手邊的資料建檔完畢,瓊茹伸著腰活動筋骨。
「或許是因為Hugo在這附近商圈引起不小的騷動,所以他的態度也較為嚴謹、認真了起來。」整理著各部門通上的公文,安禾宜有些心不在焉。
關於她堂哥有意與Hugo合作的計劃,她始終不贊同,因為她深知父親的性格,他向來有自己的經營理念,如今要是與Hugo合作,以它的名聲,恐怕父親一手打造的公司得處於步步配合的地步;再者,商場的可怕她看得多,若是半點的不小心,公司恐有落得被併吞之虞。
「我說的不是這個,最近我總覺得總裁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同,好像是要……」瓊茹硬生生地將「把你一口吞了」這話吞回,因為這樣露骨的話說出來,可能會令安禾宜皺眉。「總之,我覺得總裁的眼神很奇怪就是了。」
她微笑著的站起身,抱著手邊的公文準備走進總裁辦公室,「你想太多了。」
其實這點她也注意到了,近來她總覺得有一雙深沉的眸子對著她,然而當她抬起頭看向那目光的來源處,只見楚劭琛帶著笑意的予以回應,若無其事的樣子讓她以為是自己多心。
幾次她被看得心慌,不自然極了的紅了臉,惱羞的想怒視回去,怎料他卻挑著眉,一臉無辜,讓她罵也不是,只能將氣憤悶在心中,無處發洩。
像她這樣跳過戀愛直接孕子,從不知愛情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她只知道楚劭琛那種目光讓她不自在到了坐立難安的地步。
「真的只是我想太多了嗎?」瓊茹不是很認同的咕噥。
「休息時間到了,快去吃中飯吧!」催促著助理,安禾宜趕著將公文送進總裁辦公室。
走進楚劭琛辦公室時,他正在講通電話,從他臉上的神情與口氣聽來,應該不是往來的客戶,而是交情匪淺之人。
見她走進來,楚劭琛嘴邊的笑意拉得更深,以手示意要她稍作停留。
「展這傢伙打算回台灣發展?我沒聽錯吧!」對著電話那頭的魏君曄,他發出怪聲。向來不想再與其父有瓜葛的展,竟然會想回到台灣那片土地?難不成這傢伙心中又在打算什麼了?
沉默的等著電話那頭的回應,楚劭琛又道:「那你呢,君曄,你是不是也該回台灣一趟了?」
忽聞楚劭琛口中的人名,使得正走向他的安禾宜一顆心陡地停了一拍,步伐間不小心的拐了一下,整個人重心往旁一傾,順著牆邊跌落在地。
腳踝間傳來的疼痛使她額際泛出冷汗,微微的輕呼出聲。
「那就這樣,到時見面再談。」楚劭琛眉頭驀地蹙起,匆忙的掛上電話,刻不容緩的從桌前走來,單腳半跪在她身邊,想要查探有無大礙。
「怎麼了?有沒有事?」
「不要緊。」見他大掌就要朝向自己,安禾宜勉強的想要站起,腳踝上的刺痛卻不聽使喚的使不上勁,過度的勉強令她又倒抽一口冷氣。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楚合琛有些許的不悅,冷凝道。「我抱你到一旁的沙發上。」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的……」
「你要是可以的話,臉色會慘白成這模樣?」這會兒他真的是氣惱極了,她就真的那麼不願意與他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禾宜,你在怕什麼?這段日子以來我可有違反我們之間的協議,對你做出侵犯性的舉動?」
他突如其來的怒氣,使得她放軟了語氣,「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想麻煩你,恐怕自己太重……」聞言,楚劭琛心情好了不少,大手一伸,毫不費力的將她撈起,「老天!你這還叫重?一頭獵犬都比你來得有份量。」
安禾宜當然知道這是他的玩笑話,再怎麼樣,自己絕不會如他口中說的那樣,這說法太過誇張了。
將她置於沙發間,楚劭琛褪下她兩寸高的黑色高跟鞋,打量好一晌,「這鞋子不算高,應該不至於讓你拐到才是。」抬起頭,他目光巡視著她,「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別的事?」
「嗄?」安禾宜微愣,連忙搖頭,「不,大概是我一時不注意,所以才會拐到。」她低垂著小臉,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虛。要是讓他知道她與魏君曄有過一段露水姻緣,他不知會怎麼想。
「哦?」楚劭琛挑著濃眉,卻沒再問下去。手掌拂過透著絲襪的紅腫,他沒錯過她臉上表情的變化,「會疼嗎?」
黛眉微蹙,她強擠一抹微笑,「還好。」
「是嗎?可別嘴硬。」要不是她一臉正經的模樣,他一定要失笑了。這小女人,真是不懂她在逞強什麼?
「相不相信我的手藝?」見她半刻不語,楚劭琛又問。
安禾宜被他問得一頭霧水,「什麼?」
「你拐到的部位若是不推拿一番,恐怕好幾天都不能正常的走路。」咧開嘴,他微笑。
「這……」
「疼是一定會疼,但是長痛不如短痛,就看你怎麼衡量了。」
「我還是等下班後再到醫院去好了。」她尷尬的婉拒他的好意,光是想到讓他一雙手在自己腳邊揉捏著,她的臉就不禁燥熱了起來。
眨著眼,他眼中帶著促狹的淘氣,「你是不相信我,還是怕我故意使壞藉機弄疼你?」
頭如波浪鼓般搖著,她神色侷促了起來,隨口胡謅個理由,「我是怕弄髒了你的手。」
「只要你別又以為我這是在侵犯你就好。」他語帶笑意的睇了她一眼,正巧捕捉到她臉頰上惱極的火紅。
修長的指端先是輕柔地撫著她纖細的腳踝,似在活血筋骨,正視她一眼,他道:「準備好了嗎?我要使勁了。」見她杏眼緊閉一副準備慷慨就義的模樣,楚劭琛憐惜的沒敢笑出聲。
感覺到他拉過自己的雙手搭在他寬闊的肩上,安禾宜驀地睜開雙眼,訝異的看著他,「做什麼?」
「借力施力。要是痛的話,我不介意讓你乘機報復多掐兩下。」他滿臉輕鬆的樣子帶著無所謂。「這……不太好吧!」說著,安禾宜的手已然有了退開的意思,不料他一雙卻大手覆蓋住她的,不讓她離開。
閃著一口白牙,他笑,「沒關係,我皮厚。」
接下來,她沒機會再度開口,因為他的一雙大手已然開始了最殘酷的動作,只為讓她早些脫離疼痛與不適。
手背輕拭過她額際因疼痛而滴下的汗珠,楚劭琛眼神中儘是不捨,「好了,沒事了。」
安禾宜緩緩地張開眼瞼,望進他關懷的眸子時,她感覺臉上一股燥熱,自己的心似乎就要在他的眼神中迷失了……
「試著動動看,應該不再這麼痛了才是。」拍著她的小臉,楚劭琛低沉的嗓音誘哄著。
聞言,她羞澀的別開臉,照著他的意思,活動著自己的腳,果然不如剛才那般疼痛了。
「的確是好多了,謝謝。」
「光是一句簡單的謝謝似乎不夠表達你的誠意。」揚起一抹壞壞笑意,他眼中滿狡黠,「不介意我討個吻做為實際的謝禮吧!」
她聲音陡地拉高,「什麼?」
「說句玩笑話罷了,瞧你認真的樣子。」楚劭琛好笑的睨她。
她嚴謹的板著臉孔,臉上的紅暈卻少了那麼點氣勢,「我不以為這有什麼好笑的。」
歎了口氣,楚劭琛攔腰將她抱起。
安禾宜驚呼一聲,連忙抓住他的臂膀,生怕不小心跌了下去,「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你的腳需要多休息才好得快。」他再自然不過的聳著肩。「別忘了過段日子你還得陪我到西堤區出差,我可不希望到時得帶著個跛腳的女秘書一同出席。」
安禾宜似又要開口,不料楚劭琛已單手打開大門,走出總裁室。
一出門,驚訝過度的抽氣聲在另一端響起。
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安禾宜只見手拎著午餐的瓊茹,小嘴張成0字型的瞠目結舌,而她只能暗自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