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兇鬥狠的黑幫向來不將學歷看在眼中,然而冷松齡卻不這麼以為。
動刀動槍是老一輩的作法,真正聰明的人則是靠腦子做事,為此,他格外要求冷天-的學業。
二十歲的冷天-英姿颯爽,沉穩逐漸地取代年少時乖張的性子,雖還未接門主之職,但天生領袖的氣勢已令眾人折服。
假日閒暇之餘,他習慣到各堂口巡視,有時興起也會與下屬們過個幾招。
明心園前,左右兩翼看門的下屬隨時帶著戒備,今日在他們臉上卻明顯能看出有一絲不尋常。
「堂內有事?」走上前,冷天-問著其中一位。
見來人是少主,被問話的人立即回道:「回冷爵,並非有事,而是堂主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內打擾。」
「喔?」冷天-眉一挑,「明少也在裡面?」
「是的。」
「入內通傳一聲,說是我有事情找他,讓他立刻出來。」
「這……明少恐怕暫時走不開身。」支吾半晌,回話的人顯得面有難色。
稍早,堂主命人差明少自武館回來,當時堂主臉上神情甚是不悅,只怕這會兒正在廳內訓誡明少。
「走不開身?」從屬下額頭不斷冒出的汗珠,冷天-更加篤定事有蹊蹺,「看來,非得我親自進去請他了。」
大步一邁,眼看他就要踏進紅色拱門內,兩旁的下屬交換了神色,為難極了。
「冷爵……」
「怎麼,你們想阻止我入內?」冷天-雖無動怒,卻是瞇起了眼。
慌張的搖著頭,兩人同聲道:「屬下不敢。」
「放心,若是堂主怪罪下來,自是有我替你們擔著。」說完,他大剌剌地走進明心園內。
話雖如此,但他貴為唐門少主,若堂主真追究下來,受苦頭的還是他們這些下屬。兩人面面相覷,只希望屆時受到的責罰不會太過嚴厲。
越過庭院,冷天-尚未走進大廳,便已聽見內堂中,-叔慍怒的聲音——
「說!這上頭寫的男子是不是少主?」
「那是我的隱私,縱然你是父,我為子,也都不該任意翻閱!」跪在明家祖先牌位前,明夜衣身上儘是被父親鞭打的血痕,然儘管如此,她卻沒流下一滴淚。
「真正不該的是你對自己的主子動了情,有了逾越主僕的妄念!」明-怒不可遏吼道。
「這真的是妄念嗎?」她淒笑著。
她從來沒想要越過那道防線,只是偷偷的迷戀著,沒想到,這也成了不可饒恕的奢望。
「那你要我隱藏性別以男兒的身份自居又該怎麼說?難道瞞過所有的人,我就真能變成你想要的兒子?相較之下,也許你才是那個癡心妄想的人!」自小到大她從未說過忤逆父親的話,沒想到這一說,連她自己都覺得大逆不道。
盛怒下,明-手一揚就要往她臉上揮去,然而她挺直的腰身就像是甘願受這一掌,讓他不免心生不忍。
這些年來,他幾乎忘了夜衣生來是女兒的身份,始終都將她當成兒子看待,自然也未曾想到會有這一天的到來。
重歎口氣,明-終究忍了下來,「在先祖面前,我要你拿我的生命,以明家的聲譽起誓,這一生,你絕不會做出有違主僕的事情來,不會有妄想成為冷家主母的一天,身為明家人,你就永遠只能是忠於主子的護衛,倘若有天你違背了誓言,便是讓九泉下的先祖墜於萬劫不復的深淵,讓你的父親死無全屍!」
所謂知女莫若父,雖說夜衣生是女兒,仍有明家人首重承諾的因子,凡是親口允下的誓言,一生都將不違,再者,她的順從,更讓他這身為父親的確定她會信守諾言。
凝望著父親,明夜衣眼中閃過許多情緒,是痛、是怨,還有著難以相信。
是不是,身為明家人就得捨去一切?
是不是,身為明家人連愛人的權利都沒有?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她是不是能選擇不再當明家人?因為這個姓氏,著實沉重得令人難以背負。
緊緊地闔上眼瞼,一如從前無數次的妥協與認份,她順從了父親的話。
門外,冷天-沒驚動任何人又步出了明心園。
走到拱門處,他吩咐道:「今日我來過的事,別讓堂主與明少知道。」
原來,他的夜衣是個女娃……
甚至,還愛上了他。
※ ※ ※
餐桌前,靳該隱銳利幹練地目光瞧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
「颶風那兒怎麼說?」雙手置於胸前,闕命戰半倚在純鋼鐵打造的吧-邊。
「啪」一聲關上電腦,靳該隱收斂起平日玩味的笑意,「相信在這幾日內,黑手黨那邊會有所行動。」
兩日前,各分堂堂主皆已回到崗位上各司其職,身為緝風堂主的步疾風更是早眾人一天離開。
靜坐在一旁的明夜衣聞言,身子霎時緊繃了起來,渾身細胞立刻處於戒備中,「知道是哪一方派出的?」
「俄羅斯。」
靳該隱未來得及開口,甫走進餐廳中的冷天-替他說出了答案。
三人對視著,似在做某種無言的交談,最後,由謀判說出結論,「你早猜到了他們已等不及想先發制人。」
「生性貪婪的豺狼是耐不住等待的。」經過明夜衣身邊時,他發現了在她細長的單鳳眼邊有著淡淡的黑影,明白是怎樣的事擾上她心頭,卻又明知故問,「夜裡沒睡好?」
「最近睡眠淺了些,不礙事。」
一旁的闕命戰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熟知她的人,都曉得這是典型的夜衣回話方式,她說話總是雲淡風輕,尤其關乎自己的事,更顯得漠不在意。
「是嗎?」冷天-揚了揚眉,神情卻是難以捉摸。「今晚的事情都已準備妥當?」
沒讓自己的眸子有逃避的機會,明夜衣不允許自己的目光帶有半絲的苦澀,「絕不會令唐門失禮於人。」
仍是一貫的平靜,從她的眼神中,冷天-恍若又看見從前那個倔強的孩子,那個身處漫天風雪中,咬牙硬挺著的明夜衣。
半晌的沉寂中,靳該隱嗅出了些許的不對勁,但無心探究其中所以,他隨手再次開起電腦的電源。靜觀其變是他向來的處事原則,冷爵與夜影間是否曖昧,不在謀判該去瞭解的職責中。
「爵,今晚赴約需不需要多帶些人手?」雖說颶風捎來的消息沒指明是在這一、兩天,闕命戰卻絲毫不敢大意。
冷天-輕笑,「我相信他們暫時也只是抱著觀望的態度,還不會有所行動,何況人多反而誤事,有你與夜衣在我身邊,即便真有危難也難傷得了我。」
※ ※ ※
威蒙-巴斯楚於當地位高權重,論其出身背景顯少人知,年近半百的他足下唯育一女,是與日籍妻子所生。
「你們中國人真不愧為禮儀之邦,這樣一個簡單的飯局也備了此厚禮。克萊兒,還不快替父親敬冷爵一杯酒。」接過明夜衣遞上的錦盒,威蒙-巴斯楚笑得闔不攏嘴。
「議員這話該不會是在暗示我空手而來,失禮於人吧?」與唐門齊名於華人幫派體系中的洪幫首領之養女,易襲歡也是今日這場酒宴的主客之一。只見她雖是施以薄粉,但其冶艷的臉蛋仍顯狐媚,慵懶的神色上有著挑動人心的笑意,此刻正對著站在一旁的明夜衣。
「怎麼會呢!你的出席使得原本黯然失色的飯局頓時蓬蓽生輝了起來,這不就是最大的厚禮?」一雙眼睛色不溜丟的望著她,威蒙-巴斯楚起了色心卻無膽,不敢妄加做出逾矩的行為。
「喔?」善於將利刃藏於笑臉下的易襲歡當然看出了他的意圖,嗓音嬌媚地道:「敢情讓飯局黯然失色的人是唐門的門主,冷爵?」
「不不不,我當然不是這意思……」
相對於威蒙-巴斯楚的慌張失色,冷天-倒是微笑以對,「易堂主說起話來與我門下的謀判倒有幾分相似,含沙射影的功夫都堪稱一流,或許,哪天能讓你們較個高低。」
「他今日沒能一塊出席?」易襲歡狡詐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卻又在下一秒很快地恢復。「雖然這次沒法與他較高低,但我倒有另一個提議。聽聞明心堂堂主夜影為唐門護主之首,但不知與我身邊的『淚殺』相較,誰人技高一籌?」
淚殺?!
明夜衣聞言朝她身邊望去。
原來,那名一襲黑衣的長髮女子便是淚殺。道上流傳她殺人之際,會為將死之人流下一行清淚,不知是為將死之人哀悼或是感歎,因而有此稱號。
當然,這也許僅是個傳言,畢竟若真有人見著,恐怕也早已成為她的槍下亡魂了,又如何能四處張揚?
冷天-眸子閃著邪肆的光芒,「怎麼個比試法?」
「就試其敏銳度。兩人皆以黑布蒙眼,背對彼此,各自邁開七步後將手中的飛刀擲出,看誰能閃過,誰又能接下對方射出的刀刃。」頓了頓,易襲歡紅唇噙著笑,「我想,冷爵對自己的堂主應該有這份自信才是?」
「爵,不如由我赴這局比試。」任誰都能聽出她話裡的挑釁,是為了同時激起冷爵與夜影的情緒,這使得始終靜默的闕命戰遂挺身而出,而他望著淚殺的目光自進入這開始便不曾轉移。
她輕笑了聲,語帶柔軟,「不是我有意看輕君戰堂,而是淚殺聽聞明堂主的事跡,想藉此機會討教。」
既然對方是衝著她來,明夜衣自然沒理由退卻,但令她不解的是,唐門與洪幫雖稱不上交好,長期以來倒也相安無事,可自從洪幫幫主收了個養女,情勢頓時有了改變。
這樣一個美麗又狡黠的女人,是否會在原本互不侵犯的兩幫間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看著她,明夜衣暗忖著。
注意到她的目光,易襲歡還以嬌美的微笑作為「善意」的回應。
於是,明夜衣上前請示,「爵,夜衣願意一試。」
「你可確定?」冷天-微蹙眉心,語氣森冷地道。
其實他又怎會不知她答允的原由呢?
年少時,她禁不起他言語的挑釁,兩人交手下的結果致使唐門的玉虎信物毀壞,此後,她的性子便收斂了許多,她瞭解到,一時的衝動,只會導致無法承擔的結果。有時炎君故意的煽火,她出手多半是為他解悶,因為生性坐不住的項炎堯需要有人同他過個兩招,而夜衣就是絕佳的人選。
今日,易襲歡的話之所以能激起她,只因她的話裡是對他的挑戰。
夜衣無疑地重視明家的聲譽,但她更重視的,是他的尊威,若有人膽敢侵犯,她將會以自己的命會為他而戰,這就是她。
「夜衣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她神色有著不允許失敗的堅決。
沉著張臉,冷天-還是點頭應允。
眼看戰火一觸及發,威蒙-巴斯楚不禁為自身安全擔憂了起來。
刀劍無眼,誰又能保證這兩人是否能真接得准,萬一有個閃失,他這條老命不就枉成刀下魂?
不便主動開口的情勢下,威蒙-巴斯楚朝身旁的秘書使了個眼色,秘書連忙上前。
「難得兩位有此雅性,但今日是議員的壽宴,倘若見血可就不好了,不如改日找個時間,再請議員為這場比試做個見證好嗎?」
「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見機不可失,威蒙-巴斯楚連忙點頭贊同。
忽地響起一陣手機鈴聲,易襲歡順手接起,寥寥幾句應對後,隨即結束了通話。
「既然議員都這麼說了,那就改日吧!」反正她要的答案已經很明白了。
冷天-,這個令道上兄弟聞之喪膽的男人,或許,他不是沒有致命點的……
「真是不好意思,幫內有事正等著我回去處理,今天這桌壽宴我是沒法享用了。」易襲歡起身先是對威蒙。巴斯楚致了歉意,又轉向冷天-開口,「不知能不能向冷爵借個人?」
墨黑的眸子掃了她一眼,冷天-已然猜出她想借的人是誰。「夜衣,你就護送易堂主一程。」
「是。」
易襲歡紅唇逸出銀鈴般的笑聲,「冷爵還真是料事如神又設想周到,曉得我為人不善、四處樹敵,身邊靠著淚殺也難防得了眾多的暗箭,現在能多個明堂主護送,可就真的萬無一失了。」
※ ※ ※
步出包廂,明夜衣依舊寡言地提高警戒。
易襲歡瞧了瞧她,又看了看身旁的淚殺,玩味的笑意在她臉上不脛而走。
若是旁人見此情形,肯定是會問她為何而笑,然她身邊的兩人卻是不發一語,就連神情都是同樣的漠然。
「身為護衛或殺手的第一要素,是否都得板著張臉,才算是合格?」易襲歡漾開甜美的笑,明眸中的光芒格外閃動。
她話一出,仍是寂靜予以回應,被問話的兩人半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倒顯得她自討沒趣了。
「聽聞唐門中的夜影有張比女人還要絕美的臉孔,今日一見果然不假。」易襲歡上前貼近,柔軟的身子朝明夜衣偎了去。「瞧,膚如凝脂、吹彈可破,怎會不讓其他女子氣煞不已呢?」
「易堂主,請自重。」沉著臉,明夜衣冷凝地開口。
「我做事向來都不知分寸的拿捏,不如由明堂主告訴我怎樣才算是自重?」
說著,她細而長的睫毛故作無辜的扇了扇,不安份的小手眼看就要探上明夜衣毛料外套中——
這個女人真是過份大膽了,竟然在飯店的大廳內公然對個「男人」上下其手!
猛地扣住她的手,明夜衣自然不會讓她得逞。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聲音雖是輕柔,卻不減威脅的意味。
易襲歡朝著身邊的人眨了眨眼,「淚殺,你就打算杵在一旁看戲?」
「我的職責是殺人,不是救人,尤其是喜歡自討苦吃的人。」淚殺連正眼都沒瞧向她,平淡地道。
眼看救兵搬不成,明夜衣也沒收手的意思,易襲歡無奈的輕歎了聲。
要是今日是其他男子在場,肯定是沒人捨得對她如此的。
只可惜這兩人都是女子,人說最毒婦人心,面對她這麼個撒潑慣了的惡女,她們又怎會懂得憐香惜玉呢?
想到這裡,她又不得不笑話唐門一番了,竟會錯將明夜衣這等姿色的女子視為男人?難道他們都沒察覺到她細緻的頸項沒有喉節嗎?
不過,明夜衣雖是瞞得了其他人,卻似乎沒躲過冷天-的眼睛。
他們兩人間本就難解的關係是該再複雜點,但不知她也湊上一腳,是否能讓這關係如她所願的複雜?
想到這,有種使壞的念頭逐漸在她心中產生——
「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以明堂主的身手,屈居堂主一職會不會可惜了?假若你能入贅洪幫,成為我的夫婿,日後整個洪幫都將交於你手中,豈不更為尊貴?」
眉一挑,明夜衣鬆開手,「易堂主是怕找不到夫婿,繼而將念頭轉到唐門?」
這話是在暗示她沒身價嗎?
「是啊!就不知明堂主的意下如何了?」易襲歡不怒反笑地說。
「答案是要讓你失望了,夜衣一生都將為冷家效力,絕不可能另投他幫。」
她趁機追問,「倘若冷爵身故也不另謀他主?」
只見明夜衣向來平靜的臉色微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眨著細長的睫毛,易襲歡這會兒倒收起嬌媚故作天真,「沒什麼,只是好玩隨口問問的。」
該死!易襲歡肯定是收到有人將不利於此處的消息,故而先一步離開。
不待思考,她旋身朝包廂方向飛奔。
用盡身上的每分氣力疾奔著,看似不算長的走道,卻在此時變得漫長,心底的恐慌讓她每個細胞都緊繃了起來,怕的,就是她晚到了一步會來不及。
自腰間掏出Beretta 92FS手槍,轉換為22 LR組件的機槍閉而不鎖,只為情況緊急,隨時能上手,此時,距她目光不遠處,一道身影已然踏入包廂內,那是飯店中服務生的衣著,她看得出來……
「爵,小心!」
聞聲,冷天-眸一斂,猜出服務生手中的托盤下藏有槍枝,他遂揚起手刀朝服務生已握起槍的手擊去,勁道使得對方緊握著槍的手硬是鬆開。
易裝成服務生的殺手眼見失去第一時間,欲拿出胸前暗藏的槍對準他,明夜衣已然射出第一發子彈——
唯恐對方無恙會再度攻擊,向來彈無虛發的她又補了一槍,接連的兩枚子彈分別落於對方的胸前與眉心,直取對方性命。
致命的槍法和不得心軟是她自小與以為伍的,此刻,更顯出她的無從選擇。
「戰臣,帶旁人先行離開!」敵方絕對不只一人,這點明夜衣相當肯定。
礙於在場過多閒人只會有所拖累,闕命戰於是頭一點,「一切小心!」
果不其然,就在一行人要離去之時,門口又竄進四、五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義佬。
身為唐門的領導人,冷天-從不佩槍,只因在他身邊有槍法精準的賣命人為他擋下,而這會兒夜衣雖得面對四、五個敵人的環伺,還得護衛主子,但是,闕命戰相信仍在她足以應付的範圍中。
原是寧靜用餐的包廂中頓時成了風聲鶴唳的戰場。
槍聲四起,冷天-卻像是置身事外般,從容不迫的坐回主桌,閒適地飲著杯中已漸冷卻的茶水,觀看著滿是殺戮的戲碼。
旁人眼中,他或許過於殘酷,袖手旁觀的讓她一人獨自奮戰。
然而,只有極為貼近他身旁的夜衣才知道,這是一種絕對信任的象徵,表示他全然地放心將自己的命交於她手中。
須臾間,奪命的殺手紛紛倒地,明夜衣握槍的手竟有些微微地顫抖。這是未曾有過的現象,而明明看似結束的槍雨中,卻還透著一絲詭譎。
握於她手裡的槍中僅餘一顆子彈,但這把改造過的槍枝卻無法射出這枚子彈,若然再遇敵手……
「你從沒讓我失望過。」在她身後,冷天-的語氣中有著讚賞。
回過頭,明夜衣似要開口,殺機卻又再次自身後襲來。
門邊,是一襲黑衣的女子,烏黑如瀑的長髮下,她清冷不具情感的臉上,眼角正緩緩滑下一滴淚,同時間,她舉起了灰冷的槍——
槍聲乍響,再無彈藥的明夜衣,唯獨只能用她的身體接下這枚疾飛而來的子彈,並在倒下的那一秒,將她佩於身邊的飛刀還擊對方。
早先提出的比試有了結果。
夜影與淚殺,兩人皆負傷,意謂著這是場無分輸贏的比試。不同的是,明夜衣擲出的飛刀力道沒用盡,而淚殺射出的這槍,彈頭卻紮實的在她胸腔內。
倒下前,她想再看一次他的臉,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往下沉,直到一雙強勁的臂彎將她攬入懷中。
冷天-眉頭皺得死緊,額間的青筋抽動著。
顧不得淚殺負傷逃脫,他只知道此刻首要之事,便是保住她的命,他絕不能讓夜衣就此離開自己身邊。
回以蒼白的笑容,她試圖伸出的手似要表達些什麼,但隨之而來的黑暗卻執意將她帶走。
闔上眼前,她耳邊繚繞著的始終是那句話……
有天,在我倒下前,你將是我最後一道防線。
她知道,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