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深愛,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台上的導師在下課前,突然交代了一句。
老師可能又要問她有關聯考的問題,鄭深愛一路上都低著頭想,待會該怎麼回答比較好,以至於沒有發現操場上的那陣騷動。
石滕風又和人打架了!
這一回,他打了鎮長的兒子,聽說他們兩個早就互看對方不順眼了,開打是遲早的事,只不過兩方的來頭都不小,這回校方可能要頭疼了!
其實鎮長的兒子邱進義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仗著家裡有點錢,再加上地方勢力,成天作威作福,專欺弱小,比起只找勢力相當的人幹架的石滕風,邱進義算是個「俗仔」!
不過,俗仔是俗仔,混久了也會變成地頭蛇,再加上有老子當靠山,敢當面和他槓上的,除了石滕風之外,還真當沒有別人。
這次引起他們衝突的導火線,是一個撿垃圾的阿婆。
這位阿婆每天都會固定到學校來撿垃圾,順便收集中午學生們剩餘的殘食回去餵豬,倘若遇到剩食還算乾淨的,她甚至會直接拿來吃。
這種行為雖然不衛生,但也是因為阿婆生活困難,再加上生性節儉,因此,通常學生們見了,都只抱以同情的眼光,並不會干涉,然邱進義這個俗仔,竟閒來沒事,找可憐的老人家欺負!
他帶著一群人到阿婆撿垃圾的地方,將吃不到一半的昂貴便當攤開給阿婆看,問阿婆想不想吃?
阿婆毫無心機地直點頭,順道數落他,東西要盡量吃完,不要浪費。
結果,邱進義卻「哼」了一聲,把便當倒在泥土上,並大聲笑說:「撿呀!撿起來吃呀!你不是說不要浪費?那你還不趕快撿起來吃下去!」
正當阿婆要伸手去撿時,剛巧被路過的石滕風撞見。
他看見邱進義一腳把阿婆踢倒,並揚聲大笑。「髒死了!你們看看她有多髒!髒老太婆、臭老太婆,早死早超生!」
石滕風氣不過,奔過去直接一拳往他臉上揮過去。他要他向阿婆道歉,邱進義竟然仗著人多勢眾,嘴硬地說:「道歉?不可能!不然你想怎樣?!」
結果當然免不了又是一陣海扁,沒辦法,就是有人這麼賤!
鄭深愛轉進辦公室前,仍然沒有留意操場上的騷動,進了辦公室才發現,辦公室裡空蕩蕩的,導師也沒有在座位上,於是,她只得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待。
過不了多久,辦公室門口傳來一陣喧嘩,對面的訓導處擠了一堆人,其餘的老師也紛紛進到辦公室裡,但熱烈的討論聲並沒有中斷。
「我的天,剛才真是恐怖!」
「是呀!我還以為要鬧出人命了!」
「唉,學校出了這兩個人,真是讓人頭疼!」
「還好,都三年級了,忍一忍,他們馬上就要畢業了!」
「是呀!這麼想就安慰一些。」
聽著他們的竊竊私語,鄭深愛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往對面的訓導處瞧,因為圍觀的人很多,她探了半天,什麼也看不到。
當——當——
上課鈐響了,圍觀的同學紛紛退開,鄭深愛等不到導師,也準備回去上課了。
她踏出辦公室,下意識地再往訓導處一瞥,不意卻與石滕風那雙深邃的眼睛對個正著,他的表情像是吃了一驚。
鄭深愛也呆住了,過度的驚嚇使得她心臟劇烈收縮,接著,臉就跟著紅了起來。
他銳利的目光並沒有馬上移開,仍然盯著她,那濃黑的眼眸像要穿透她似的,讓她站在那裡,進退不得。
他緩緩挑起一眉,嘴角微揚,嘲弄似地看著她。
這樣的情形真的很奇怪,明明犯錯的人是他,現在要接受處分的人也是他,但是感到心虛的人,卻變成了她。
「鄭深愛?」
導師的聲音適時地出現,解救了她。
鄭深愛吸了一口氣,突然有一種被救贖的解脫感。
「對不起,我叫你來辦公室,結果自己卻忘了。」
導師朝鄭深愛走過來,就站在辦公室門口,與訓導處僅隔著一個走道的距離。
「沒關係。」鄭深愛行禮,再匆匆地瞥了一眼石滕風。「那我先回去上課了。」
然而,導師似乎沒有放她走的打算——
「等一等。」導師又喚住了她,「這一節上什麼課?」
「體育。」
「哦,那不要緊。」導師無所謂地說。「鄭深愛,我想和你談一談有關你升學的問題。」
鄭深愛咬著唇。她想離開,卻不敢告訴老師。
「你打算放棄聯考是不是?」
「是。」鄭深愛頭壓得好低。
她猜,那個人一定聽見了吧?好丟臉,真的好丟臉!
導師擰了擰眉。
「為什麼?你明明就可以上第一志願的,難道真的要放棄?」
「對不起,老師。」她的聲音比貓叫還小聲。
導師歎了一口氣。
「咱們學校能考上的人已經不多了,你也知道連校長都指望你,你就這樣放棄,叫我怎麼跟校長交代?」
「對不起。」她的聲音更小了,仔細聽,好像還有點哽咽。
「你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了,把你的困難告訴我,我才能幫你解決呀!前幾天我也去找你父親談過,他都已經同意你參加聯考了,為什麼你還不改變心意?」導師氣急敗壞,詢問的聲音也愈來愈大。
「我想過了,我想讀凱英。」擠了半天,她終於擠出一句話來。
「凱英?!」老師十分訝異地叫了起來。「你為什麼要讀凱英?你明明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考上第一志願,然後再考大學,將來的出路是多麼不可限量,結果你居然想窩在這個小村莊,讀一所三流的高職學校!」
「對不起。」
她依舊低著頭,第三次說對不起,這回,眼淚已經摘了下來,落在握緊的手背上。
訓導處裡的石滕風不禁聽得皺眉。她除了「對不起」以外,還會不會再講點別的?
不考高中、不上大學又怎樣?不高興,可以大聲回話呀!幹嘛像個小媳婦似的,只會低頭哭著說對不起?
真是個笨蛋,
鄭深愛的導師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突然趕過來的鎮長及鎮長夫人給打斷。
鎮長的後面跟了一大串人,有校長、有主任,連警察都來了,還有一些鄭深愛不認識的人。
「我的天,進義!這是我的進義嗎?」
鎮長夫人一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打得鼻青臉腫,又哭又嚷,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
「是誰把他打成這樣的?!」鎮長怒不可遏地嚷了起來。
辦公室裡的老師全衝出來圍觀,一下子訓導處門口又擠滿了人,把個頭小的鄭深愛擠退到一旁,鄭深愛的老師也忘了繼續逼問,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騷動震住了。
鄭深愛本來應該直接回去上課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雙腳像是黏在地板上似的,怎麼也走不開,甚至還踮起腳尖,越過看熱鬧的人群往裡面瞄。
「鎮長、鎮長夫人,請先息怒……」
「太過分了!是誰?快告訴我,到底是誰?」鎮長繼續叫囂,完全不理會校長的安撫。
石滕風撇了撤嘴。
「是我。」他不怕死的說,睨著鎮長看的眼神帶著玩世不恭,跟其他長輩直挺的姿勢比起來,他斜伸出一隻腳的模樣,真的是目中無人!
鄭深愛看得心驚膽跳。他怎麼那麼大膽啊?!
「你、你是什麼東西?太不像話了,我馬上讓你退學——」鎮長怒吼的叫聲戛然而止,因為這個時候,門口又起一陣騷動。
人潮擁擠的走道自動開出一條道路,迎面而來的女人,亮眼得有如影視紅星,風姿綽約,讓人目不轉睛。
「剛剛是誰說誰要退學?」石雪琴含笑地將所有人看了一遍,最後目光停在石滕風的身上。
「姑姑?!是誰叫你來的?」石滕風的表情看起來不太自然,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懊惱。
原來,他這個人也會不好意思啊!鄭深愛想著,又好奇地打量起石滕風的姑姑。
「你又和人打架了?我不是告訴你,想練拳頭就到健身房嗎?人肉打了是會疼的。」
石滕風的姑姑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乍聽之下沒有什麼魄力,也不像在訓斥人,倒是有一點幸災樂禍的調調。
「石女士,事情是這樣子的,今天石滕風他打傷了鎮長的公子,我想,你應該能瞭解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吧?」
石雪琴打量了一下邱進義。
「我看這個孩子也沒什麼大傷,不如把他們各自記個過,這件事情就讓它過去算了。」她輕輕鬆鬆地說著,彷彿記過就像吃飯一樣平常。
訓導主任忍不住搖頭歎息。
有這種家長,難怪會養出石滕風這種問題學生!
「不能就這樣算了!」鎮長夫人氣得衝了出來,叉腰怒視石雪琴。「把我的寶貝兒子打成這副樣子,你想說算就算嗎?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那你想怎麼樣?」石滕風捺不住地出聲。
「滕風,有大人在的時候,小孩子把嘴巴閉上。」石雪琴依舊笑咪咪的,她問鎮長夫人:「你說要怎麼辦?賠償醫藥費嗎?多少錢,你開個價。」
鎮長夫人氣得手腳發抖,「你、你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嗎?我才不希罕你的錢!」
氣、氣死人了!難道他家沒錢嗎?
石滕風冷哼一聲。「這句話你應該早點教你兒子,那他今天就不會討打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
「滕風!」石雪琴打斷張口欲駁的石滕風。她知道石滕風不會無緣無故打人,除非那個人很欠打。因此,她含笑地對鎮長夫人說:「不如先問問您的寶貝公子,今天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挨打。」
這一問,所有人的目光全移到邱進義身上,只見邱進義畏首畏尾的,一副被打怕了的樣子。
石滕風鄙視地睞了他一眼。「說啊,叫你說,你不說,沒膽子說啊?」
「說呀!你怕什麼?你爸爸在這裡,有什麼事你儘管說!」鎮長夫人急催著,看著自己兒子懦弱的樣子,真是又急又氣。
「或許他說不出口,我看就讓其他的孩子來說好了!」石雪琴指向其他掛綵的學生。
在眾人嚴厲的眼光下,學生不敢再有所欺瞞,一五一十的把剛才的情形敘述一遍。
鎮長及鎮長夫人的臉色簡直是青白交錯,不過盛氣凌人慣了的鎮長夫人,依然嘴硬的說:
「就算是這個樣子,那也不能打人呀!打人就是不對,校長,我認為應該把這個孩子開除才對!」
站在訓導處外的鄭深愛聽了,不由得皺起秀麗的眉心。
她心裡很是替石滕風擔憂,並且不認為他做錯了,甚至……甚至還覺得,他做得好極了!
邱進義是她的同班同學,她知道那個人真的好壞!
石雪琴依然面不改色,她笑咪咪的又問向鎮長:「鎮長,你的意思如何?」
鎮長呆了一呆,原本怒不可遏的表情突然收斂了不少,換上了一張勉為其難的笑臉。
「石小姐說的是,凡事以和為貴,我也覺得這事情就這麼算了好了!」
「怎麼可以算了?!我兒子被打成這副德性,這口氣我……」
「好了,你給我閉嘴!」鎮長大喝一聲,打斷鎮長夫人的跋扈叫囂。
其實他心裡是有點畏懼石雪琴的,這個女人太莫測高深了,在弄不清楚她的底牌以前,最好是不要惹上這個女人。
結果這件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但,誰也想不到,因為石滕風與邱進義結下的梁子,最後竟然牽扯上鄭深愛……
鄭深愛起初很專心聆聽老師講課,後來,她的視線轉而停泊在窗戶外,再也收不回來。
她的教室位於三樓,且又坐在靠窗的位子,可以很清楚地看見校外一大片黃澄澄的油菜花田,襯著綠綠的中央山脈的美景。
油菜花田緊挨著鐵軌,兩三個男同學穿著制服,背著書包在鐵軌上戲要,其中有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看起來格外眼熟。
好像是那個人……
鄭深愛悄悄的把手伸進書包,摸到裡面一件男生的外套。
她早就想還他了,可是……
「鄭深愛,你在看什麼?」老師突然喊了一聲,班上所有人的視線,同時聚集到她身上。
她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老師跟著探了探窗外,「又是那一群人!」她用極輕鄙的語調說,接著轉向鄭深愛,訓道:「鄭深愛,上課專心一點,你最近真的很讓人頭痛!」
她抿著唇,再也不敢看向窗外,然一顆心卻早已飄到外頭的那片油菜花田,不曾再回到書本上。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她抓起了書包,匆匆奔出教室。
今天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外套還給人家才行。
這幾天冷鋒過境,學生們都把難得有機會穿上的外套穿了起來,校園看起來黑黑的一片,所以那個人的卡其制服,就顯得格外搶眼。
她常常遠遠地看見那個人,只穿了件卡其制服,縮著脖子,把兩隻手插在口袋。
她想,他一定很冷,但是她卻鼓不起勇氣走上前,將外套還給人家。
不知不覺,鄭深愛已經跑出了校外,這還是她有始以來第一次違反校規,但是,沒有辦法,如果現在不趕快把外套還給他,等一下他又不知道溜到哪邊去了!
鄭深愛的跑步聲引起了鐵軌上那些男生的注意,他們回過頭來,吃驚地看著她,石滕風也瞪大了一雙眼睛。
「你來幹什麼?」
鄭深愛喘著氣,緊緊抓著書包,仰頭注視他。
面對面地站著,才發現他真的長得好高,高得讓人有一種壓迫感。
石滕風身後的男生開始鼓噪起來,他們似乎記起了她就是騎腳踏車摔進水溝的女生,一群人在石滕風身後傻呼呼地笑,外加打打鬧鬧的耳語,不知都說了些什麼?
石滕風回過頭,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
「吵死了!」他大吼一聲,鼓噪的聲音馬上停了下來。
「現在不是還沒放學?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板起臉,以掩飾他的驚訝與緊張。
「那個……」鄭深愛支支吾吾的。
「什麼?」他不自覺的向前傾身。
「就是……那個……」鄭深愛愈來愈緊張,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那個……」
「啊?」
她急得一張小臉愈來愈紅,話愈是說不清楚。
石滕風皺眉的模樣看起來很凶,害得她更緊張,緊張得又要哭了。
石滕風終於捺不住,突然一個箭步向前,伸手扯了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好柔,和想像中一模一樣!
「到底什麼事情?快點說。」他居然臉紅了!
她一愣,頭皮被拉得有點痛痛的,但是很奇怪,她好像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
「我……我要把外套還給你。」
很快的,她從書包裡掏出他的外套,遞還給他。
「早就應該還你了,那天……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她說得亂七八糟的,不曉得他聽懂了她的意思沒有?
石滕風並沒有馬上伸手去接過外套,盯著她看了一會,才把外套接過去,隨便一披,搭在肩上。
「我……我剛剛說對不起,不曉得你有沒有聽見?」當石滕風回過頭準備走的時候,鄭深愛又鼓起勇氣說了一次。「還有那一天,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聽見了。」
她打住,呆呆地望著他的背。
呃……他剛剛說話了嗎?
他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的臉。「你這個女人真囉嗦,重複的話到底要說幾遍才夠?」
蠢死了!不過挺可愛!
「啊?」
「快被你煩死了!」
石滕風不再理會她的反應,反身就走。他是故意裝酷,其實心裡樂得不得了。
同是玩在一塊的男孩子,當然瞭解老大的心態,他們不約而同地用別具深意的眼神回望鄭深愛,卻也不敢逗留地跟在石滕風後面,愈走愈遠。
幾個男生繼續在鐵軌上戲耍,推來推去,嘻嘻哈哈的,突然,有一個人被石滕風一腳踹到油菜花田里去。
她嚇了一跳,愣住。
跌在油菜花田里的男生,很快又站了起來,摸摸頭,再次加入他們嘻笑的陣容。
鄭深愛呼了一口氣。
他這個人講話的口氣極差,態度又惡劣,但是站在他身後的她,卻傻傻的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鬆了口氣,笑了。
了卻了心頭事,鄭深愛以為再也不會和那個人有所瓜葛,每天上學放學,看店做家事,很快地,她又回到了以往安靜平常的日子,煩心的,依然是每天老師總要問一次:
「鄭深愛,你到底要不要參加聯考?!」
她皺著眉頭由書本上移開視線,落在坐在搖椅上打盹的父親臉上。
他正睡得香甜,偶爾間或的傳來打鼾聲,看來是睡了好一陣子了。
鄭深愛站起身來,將掛在牆上的電視關上,再進屋拿件薄毯子出來,為父親蓋上。
聯考她是決定不去參加了,雖然爸爸也說沒關係,讀書要緊,他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叫她別顧慮那麼多,但是……鄭深愛還是放心不下。
要她離開爸爸到那麼遠的地方讀書,讓爸爸一個人看顧這家店,還得騎腳踏車送貨到村子外……她眼眶紅了紅,搖搖頭。
還是不行的!
突然,電話鈴響,她驚了一下,趕忙接起。
「是,阿嬸。糖一包,麵條還有烏醋,好,我知道了,現在馬上幫你送過去,對,來得及,我騎車很快的,是,謝謝。」
掛上電話,轉身,鄭伯伯已經醒過來了。
「是誰呀?」
「隔壁村的阿嬸,她要糖、麵條和烏醋,我現在就幫她送過去,她急著要用了,」
「哦,好好,那你快點!」鄭伯伯急著要幫忙拿烏醋,結果才從搖椅上站起來,又跌坐了下去。
「爸,你坐著,我來拿就好。」
鄭深愛趕忙跑過來,扶住父親,看著父親如此虛弱,她又有一股想流淚的衝動。
「好好,你拿。奇怪,最近膝蓋特別痛,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變天了!」鄭伯伯自顧自地叨念著。
鄭深愛怕被爸爸發現她泛紅的眼眶,刻意地迴避他的視線。「爸,那我先過去,很快就回來。」
「好。」
鄭深愛很快的拿了東西,騎上她那台腳踏車走了。
鄭深愛一離開,電話又響了。
這回是張家要沙拉油,本來張媽媽聽說鄭深受到隔壁村去了,就說她要自己過來拿,但是鄭伯伯直說不要緊,他送過去就好。
從雜貨店到張媽媽家有十五分鐘的路程,雖然都是鄉間道路,但偶爾還是會有幾輛車子經過。
鄭伯伯提著沙拉油半跛地走在路上,走著走著,膝蓋愈來愈痛,他受不了地蹲了下來,休息了一會後再站起來,突然前面來了一輛車子——
「啊!」
「啊!」
車內和車外同時驚叫出聲。
石雪琴急踩住煞車,顧不得額頭以及胸口撞擊帶來的疼痛,拉起手煞車,連忙下車。
她撞到人了!
血泊中趴著一個年約五十的男人,動也不動的模樣,相當駭人。
「老伯?老伯!」她叫著,但,對方已經沒有意識,旁邊的一瓶沙拉油因撞擊而破裂,她怕引發更大的危險,趕緊回車上取行動電話,按了幾個鍵。
「喂,警察局嗎?我要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