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那支廣告果然膾炙人口,獲得很大的好評,那家廠牌的鞋子也因而大賣,光是一個月就破了去年整年的業績,樂得鞋商合不攏嘴,一口氣又跟方籐峻簽下五年十支廣告片的合約。
其他廠商聽到這個訊息,也紛紛主動要求方籐峻為他們公司設計廣告,一夕之間,方籐峻的廣告公司成了當紅炸子雞!人人搶著要。
這時候,最生氣的人當然是方之輔了,他當初灑下重金,揚言要方籐峻的公司在一年內關門大吉,但這下子方籐峻的公司非但不可能在一年內關門大吉,更有可能不超出五年的時間即可超越十方。
坐在辦公室一隅的方之輔,兩鬢顯然多了許多白髮,整個人看上去也不如以往那般威風。
其實他最近煩心的何止是方籐峻的廣告公司,光是十方的內部問題就讓他疲憊不已,尤其是最近門市又連續出了幾次問題,信用大傷,方琮毅身為未來接班人,非但不能給予具體的幫助,還處處給他捅婁子,氣得他幾度差點心臟病發。
秘書依指示帶了兩名戴墨鏡、身穿黑西裝的男子進入辦公室。「董事長,人已經來了。」
方之輔點頭。
「江秘書,這裡沒你的事情,你出去吧!」
「是。」
秘書退了出去,方之輔由皮椅上站起來,走到辦公桌,打開抽屜,取出一張結婚照片,看了一眼後,交給那兩個人。
「就是這個女的。」方之輔面無表情的說。
兩人看了一眼照片,又互視,然後收下照片。「董事長放心,交給我們,我們一定會處理的很好。」
「嗯。」這是下下之策,不能怪他心狠手辣,這個時候,他也只剩下這個方法了。
「那我們走了。」
見兩人就要離去,方之輔不放心的再交代。「不要傷了人,只要把她帶到我這裡來就可以了。」他只想以韓宜臻為要脅,可不希望鬧出什麼人命,惹上官司。
「是,我們清楚了。」
現在家裡請了傭人,韓宜臻又恢復到剛結婚時,閒閒沒事做的時光,這會正和卉盈在百貨公司旁的一家路邊咖啡屋喝下午茶。
「我聽說孕婦都會變醜、變胖,還會長滿臉的痘子,怎麼你卻愈來愈漂亮?快說,是不是你老公每天晚上給你充足的滋潤啊!」卉盈糗她。
「什麼!小聲點,你好不正經哦!」韓宜臻羞紅了臉,睨了卉盈一眼,又緊張的看看四周,不曉得有沒有被其他人聽見。
卉盈好羨慕的看著她,韓宜臻的唇角、眉梢總不自覺流露出幸福。
「喂,不要笑得這麼幸福,小心天妒喔!」卉盈有些吃味的說,最近她老是和宏棋鬥嘴,不曉得是不是戀愛疲乏了,所以現在看到韓宜臻那麼幸福的樣子,真的好嫉妒。
「你嫉妒啊,那就快點結婚啊!」韓宜臻皺了雛悄鼻,啜了一口咖啡。「哎呀,糟糕,我又要上廁所了!」
「怎麼剛剛才上,現在又要上?」卉盈奇怪的看著她。「你是不是中午吃壞了肚子?」
「不是啦,懷孕本來就比較容易頻尿,好了,好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出來。」韓宜臻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卉盈聳聳肩,望著洗手間的方向嘀咕。「怎麼懷孕那麼麻煩?」
突然,韓宜臻放在桌上的行動電話響了,卉盈想了想後,幫她接起。
「喂,宜臻現在人不在,請問哪位找?」
「是卉盈嗎?我是方籐峻。」
「哦……哦,是宜臻的老公啊!」卉盈緊張的差點把手機摔下去,「宜臻上廁所去了,等一下回來,我讓她打電話給你好不好?」她用好假、好柔的聲音說,整張臉都紅了。
這時,坐在附近兩個戴墨鏡、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往洗手間方向走去,卉盈正背對著他們,什麼也沒看見。
「其實也沒什麼事情,我只是聽管家說她中午出門還沒回去,不放心才打個電話問問看,現在確定她沒事就好了,你們慢慢聊,沒有關係。」
在卉盈的身後,韓宜臻被人攜著嘴巴押上車,韓宜臻一直掙扎,一直想叫卉盈,但是卉盈正在講電話,什麼都不知道。
「哦,好。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不會有事的。」
「那拜託你了,謝謝。」
「哪裡,你不要這麼客氣……是,是,我知道了,你放心。」
兩個大男人押著韓宜臻上了車,車子揚塵而去,但卉盈仍不自知,還逕自陶醉在方籐峻低沉的嗓音裡不能自拔。
「天啊,宜臻的老公不但人長得帥,連聲音都好聽得不得了。死丫頭,運氣怎麼會這麼好!」
突然,她想起來,韓宜臻離開有好一段時間了,怎麼還沒回來?
「廁所塞車嗎?還是她在廁所裡睡著了?」
她站起來,到洗手間找人,但進去裡面才發現,根本沒有半個人影,她愣了一下,隨即恐慌的衝出洗手間。她跑去問了櫃檯人員,但是櫃檯人員搖頭說,她剛剛在廚房,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會這樣?宜臻人跑哪去了?」
她跑到附近的商家、街道,甚至百貨公司去找人,但是怎麼找就是找不到人。糟了,宜臻現在是有錢人家的太太,如果被綁架……
「我的天,綁架?」卉盈驚叫一聲,嚇得臉都發白了。
她以顫抖的手回撥宜臻的行動電話。
「你好,我是方籐峻。」
「方先生,不好了,宜臻不見了!」
韓宜臻這會正站在方宅大廳,怒瞪著方之輔。
「你好卑鄙,竟然綁架我?」她可一點都不怕,方家她又不是沒來過,算起來這還是她的婆家咧!「其實何必那麼麻煩,如果被人家知道了,不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嗎?爸爸想見我,打個電話,媳婦我就回來了,何必那麼大費周章!」小人才用綁架的黑道手法。
方之輔陰沉著臉,面對窗外。
「聽說最近一支廣告是你的Idea?」
「對。」這是她這輩子做過最神氣的一件事了!
他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又掉過頭去。
「沒想到你也這麼能幹。」
他是不是錯了?當初他是不是該把韓宜臻配給琮毅,如果有她待在琮毅身邊輔助他的話,今天或許他就不用希冀方籐峻再回十方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呀?都不說話,怪可怕的,她最怕陰險的人了。
「你綁我回來,是想要脅籐峻嗎?」
方之輔不說話,韓宜臻只好自個說自個的。
「籐峻不會那麼容易屈服的,就算你綁了我也沒有用,我看你還是趕快放我走吧,要不然等一下籐峻找不到我,報了警,到時候就很難看了,我想你也不希望上社會版頭條吧?」
方之輔轉過身來,走到沙發坐下,氣定神閒的說:
「阿峻做事情不會那麼莽撞,他一定猜得到是我邀請媳婦回來家裡坐一坐。來吧,你坐下。」
韓宜臻當真一屁股坐下。
「不用把話說得那麼好聽,邀請?哼,派兩個黑道大哥把我架回來,這也算邀請?」韓宜臻哼了一聲。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韓宜臻緊張的看向方之輔,方之輔聞聲不動,管家很快的由內室跑出來接電話。
「喂,這裡是……」
「老爺呢?快叫老爺聽電話!」是何歡急促的聲音。
「哦,是。」管家放下電話,看向方之輔。「老爺,是二夫人打回來的,她好像有急事找您。」
聽到不是自己的老公,韓宜臻失望的靠向沙發。
方之輔看了她一眼,起身接起電話。「什麼事?」
「老爺,不好了!」何歡在電話那頭先哭了起來。「琮毅看錯人了,那個人今天一早卷款潛逃出境了,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方之輔眉頭蹙了起來。「看錯什麼人,什麼人卷款潛逃,你慢慢說,給我說清楚!」
「就是琮毅那個同學,上個月升財務長的那個許景生,他跟琮毅說了一個投資案,保證一定會賺大錢,所以……所以琮毅就答應用公司的名義向五家銀行質押連貸,準備大力擴展,結果……結果被騙了!那個許景生是個大騙子,是個壞蛋,他掏空所有的資金,潛逃了!」
「什……什麼?!方之輔一陣心臟緊繃,他抓著胸口,喘著大氣。「你說……掏空什麼?!」
「掏……掏空公司所有的資金!」
韓宜臻奇怪的回過頭去,看著方之輔揪著心口的模樣不對,立即起身奔了過去。
「爸爸!你怎麼了?爸爸!」
見他說不出話來,她立刻抓起電話,急問:「出了什麼事?」
「我……我……」方之輔一時喘不過氣來,整個人就這樣昏迷了過去。
「爸爸!爸爸!」
何歡在電話裡頭聽見韓宜臻大聲的喊叫,害怕地趕緊掛上了電話。
「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快點!」韓宜臻朝管家大吼,方之輔倒下來時,正巧壓住她的肚子,她的肚子好疼……
「宜臻?!」這時方籐峻及時趕到,奔進大門。
「老公——」她覺得肚子愈來愈疼,但還是忍著痛,指著方之輔說:「快來看看爸爸,剛剛他不曉得接到什麼電話,人昏過去了!」
「爸爸!」
方籐峻一看見方之輔蒼白的臉色,馬上打開抽屜取出藥先餵他眼下,然後飛快的抱著他衝出門外,上了車,疾馳而去。
韓宜臻勉強的要站起來,誰知才碰到桌沿,便連站也站不住地倒了下去。
「啊!」管家見狀大叫一聲,所有人七手八腳的扶起她,剛巧這時候救護車趕來了,很快的就把她送上救護車,一起進醫院了。
韓宜臻在病床上醒來,她先是納悶的看一看四周,想起了她在方家昏倒的事情,連忙緊張的按著肚子。
「放心,已經沒事了。」坐在一旁的方籐峻出聲道。
韓宜臻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何止擔心?」他握住她的手。「你把我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為什麼那時肚子疼不馬上告訴我?」「因為當時爸爸很危險……對了,爸爸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他握緊她的手。「輕微的中風,還好急救的快。」他吻她的手,「我要你記得一件事,對我而言,沒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
「這話好自私哦!」她笑了出來,將兩人緊握的手拉到她的唇邊,深深的吻住。「還好孩子還在,否則我真的會哭死。」
「你比孩子更重要。」
真的嗎?在他心中,她真是如此的重要,比養育他的父親,甚至比親骨肉還要重要嗎?她感動的快哭了,其實當時他抱起方之輔衝出去的那一剎那,她還以為他是不關心她的……好傻,她真的好傻!
「別哭。」他拭去她的淚。「怎麼我好像常常看見你哭的樣子?要是咱們的兒子像你一樣愛哭,那就慘了。」
她抹著淚,破涕為笑。
「什麼呀,你怎麼知道我生的是兒子?哦……你重男輕女!」
「我巴不得你生一個像你一樣漂亮又討人喜歡的女兒,可惜,剛剛醫生宣佈了,是個兒子。」他笑說,壓低頭靠近她的耳朵又補了一句:「不過,沒關係,要女兒不怕沒機會,我們再努力就是。」
「哎呀,你真的好討厭哦!」
她作勢打他,病房內笑聲不斷。
方之輔做夢也想不到,他算計了別人一輩子,最後竟然反遭人算計,這是不是就叫因果循環,現世報?
他現在躺在床上,眼歪嘴斜,一手一腳不便,連小便都要特護幫忙,權威完全喪盡。
他讓人服侍了一輩子,照理說,他現在生病了,理應有很多人圍繞病床前才是,但這一陣子,除了方籐峻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來探視他。
聽說琮毅受不了突然面臨破產的壓力,終日埋在酒堆中,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
而何歡則是早逃了,他身上沒錢了,她沒法再撈到什麼,不走人,難道留下來準備當菲傭?
「啊……啊!」方之輔抖著手沒辦法把一杯水對準嘴巴,倒的衣服都濕了。
特護送換洗的衣服進來,看到他這個樣子,生氣的把水杯搶過來,怒斥:「喝水不要用倒的,要用吸管,你看你的手抖成那樣,怎麼喝水?」
方之輔垂下頭來,神情相當落寞。
「你和誰說話?」方籐峻推門進來,剛巧聽見。
「方先生,對不起,我是……是……」
「你明天不用來了。」他揮揮手,摒退她。
「啊,方先生,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方之輔努力的移動手去拉方籐峻的袖子,他聽到方籐峻要辭退特護好像很著急。
方籐峻瞭解方之輔現在沒有絲毫的安全感,雖然特護態度不好,總還有人服侍,萬一連特護都辭退了,他連要小便都困難了。
可憐!
「不要再讓我發現你對我爸不敬。」
「是,我以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了,你出去吧!」
特護退出去後,方籐峻低下頭輕聲問:「爸,今天覺得怎麼樣?有沒有感覺舒服一點?」
方之輔迴避方籐峻的視線,他好像有點怕他。
「醫生剛剛說,再過兩天你就可以到外頭散散心了,到時候你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悶了。」
一串眼淚悄悄的垂下方之輔的眼角。
他很後悔,真的,他後悔極了!
方籐峻幾乎要歎息了。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方之輔流眼淚,沒想到感覺竟是這般的酸澀。
輕輕的,他抬起手,為他拭去斑白髮鬢旁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