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台灣台南
高達三十四度的氣溫熱得人直冒汗,恨不得能一直待在冷氣房裡,吃著冰淇淋,消暑一番。
「老公,快點,你在找什麼啊?該去接女兒了。」說話的人是一個看不出剛生完孩子的美麗少婦。
「就來了。」易威煌邊找車鑰匙邊回應。
「老婆,你把車鑰匙收到哪兒去了?」他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等在門口的陸宛瓏轉身到廳裡,沒一下就找到鑰匙了。
「真是的,老愛亂丟鑰匙,下次再這樣,就不准你進房睡覺。」把車鑰匙交到易威煌的手上,陸宛瓏有些不滿的埋怨道。
「我的好老婆,別這樣嘛,我保證以後不會了。」他像個孩子似的撒嬌。
她被他逗笑,不再生氣,挽著他的手臂說:「女兒還在等我們,快走吧!」
離開家之後,兩人隨即搭乘電梯來到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為愛妻打開車門,看著她進入車內後,易威煌才坐上駕駛座。
發動引擎,兩人準備到醫院去把寶貝女兒接回家來。
當兩人快到達醫院時,一陣奇怪的槍聲突如其來的在熾熱的午後響起。
槍聲讓大部分的路人嚇得到處逃竄,生怕自己會被流彈波及;但也有些不怕死的人,居然是留下來看熱鬧。
易威煌停下車子,不敢再貿然前進。
「老公,現在怎麼辦?」陸宛瓏害怕的問。
握著老婆微顫的柔荑,易威煌輕聲安撫:「別怕,警察會制服他的。」
原來剛才開槍的歹徒是通緝要犯,警察接獲民眾通報,正盡力的圍捕他,希望能順利將他逮捕歸案。
「把槍放下,你只有一個人,鬥不過我們的,乖乖束手就擒吧!」談判人員用擴音器對歹徒喊話。
歹徒極不屑的吐了口檳榔汁。「你們以為我是白癡啊,沒事去送死。」
「你要是再不投降,我們就不客氣了。」
沒有說話,歹徒忽然像發瘋似的,拿著槍到處掃射,受傷的人中有老人、小孩,也有男有女。
在警察局長的命令下,警察展開圍捕歹徒的行動。十多分鐘後,歹徒順利被擒,但也造成了為數不少的死傷。
「快,動作快點……」
消防車、警車、救護車全都加入搶救傷患的行列。在受傷的名單裡也包括了易威煌和陸宛瓏。他們一個被射中胸口,一個被子彈貫穿後腦,傷勢都極為嚴重。
所有傷者陸續被送到附近的醫院,易氏夫婦則是被送到他們原本就要前往的那間醫院。
這時的易威煌已陷入昏迷狀態,陸宛瓏則還有些許意識。
當初替陸宛籠接生的婦產科醫生得知他們受傷的消息,放下手邊的工作,急忙從育嬰室趕到醫院大廳。
「易太太,振作一點,你女兒很需要你們。」
「程醫生,幫我把這……這條手鏈交給……還有,替……替我……」話還沒交代完,陸宛瓏便流下遺憾的淚水,就此香消玉殞。
跟隨愛妻的腳步,易威煌也離開了人世,留下才出生一個多禮拜的女兒。
拔下陸宛瓏戴在手上的星形手鏈,程醫生眼神悲傷的感歎生命的無常……
☆ ☆ ☆
二00一年德國柏林
炎刃--德國最大也最有份量的黑幫組織。
它成立至今已有二十餘年的歷史,其影響力不僅只有在黑道,就連白道也對它敬重有加,絕對不敢隨便得罪它。
二十一世紀的商場上最有權勢的是「鎖情帝國」,而黑社會的龍頭老大就非「炎刃」莫屬了。
「伯父、伯母來了。」敲了兩聲門,迪卡不卑不亢的說。
「知道了。」
男人大手一揮,迪卡退出房間。
背對門,站在落地窗前的偉岸男子是炎刃的當家老大,迪卡則是他的得力助手,兩人同時也是大學同班同學。
吸了口煙,男人內斂的綠眸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沉,微揚的嘴角沒有緩和他冷漠的氣息,反倒增添令人畏懼和尊敬的王者風範。
又俊又酷的外表、高大健壯的身材、富可敵國的財產、無人能敵的權勢讓他成為許多名媛淑女愛慕的對象;大家非但沒有因為他黑道的身份而不敢和他來往,反倒滿心期望能成為他的妻子。
現年二十七歲的雷爾夫.沃利斯五年前從父親手上接下炎刃老大的重則大任,在他和幫裡弟兄的努力下,炎刃的聲勢日漸浩大,其幫派組織不僅只在德國境內,更延伸到歐洲其他國家,甚至連美洲和亞洲都有他們的分部。
熄掉手上的香煙,雷爾夫離開臥室,往書房移動。
「爸、媽,找我有什麼事?」坐在專屬單人沙發上的雷爾夫面無表情的看向斜對面的雙親。
「我要你去找一個人。」查理.沃利斯不囉唆,直接道出大老遠從美國來這兒找兒子的目的。
「幫裡有那麼多人,為什麼要我親自出馬?」找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管怎麼說應該都落不到他這個老大炎刃的頭上才是。
「兒子,他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這十幾年來一直在打聽一個女孩的消息?」風韻猶存的艾娜細聲問道。
「知道又怎樣?」雷爾夫反問。
「我們得到消息,你易叔的女兒目前可能在台灣。我要你找到她,然後把她帶回德國來。」
易家夫婦和沃利斯夫婦是在念牛津時的同校同學,感情頗佳;但十多年前,易家夫婦忽然斷了聯絡,經過調查,他們才得知好友已故的消息,唯一的女兒也下落不明。據消息透露,當年還不滿一歲的女嬰先是被送到了孤兒院,而後又被人領養,自此就不知去向了。
在這十多年間,他們透過各種管道找尋女孩的下落,可女孩卻彷彿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似的,怎麼找都找不到。但他們相信女孩一定還平安的活在世上。
皇天不負苦心人,三天前,他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說他們費盡心力要找的女孩可能在台灣,現下就等兒子把她給找出來了。
「你們找了十幾年都找不到,說不定她早就已經死了,要我把她帶回來,是要我從墳墓把她挖出來嗎?」雷爾夫冷冷的問。
查理站起身,氣急敗壞的怒咆:「少囉唆,你要是不去,炎刃老大的位置就換人坐。」他知道兒子有多在乎炎刃,這個威脅一定有用。
「去就去,易叔的女兒外表有什麼特徵?」好漢不吃眼前虧,到台灣找人,總比讓出炎刃首領的位置好。
「不知道,我們根本就沒見過你易叔的女兒。」艾娜據實以告。
「人海茫茫,你們要我怎麼找?」雷爾夫瞇起銳眸,不慍不火的問。
「我曾送了一條星形手鏈給你易嬸當生日禮物,聽醫院的人說,她在臨走前將手鏈交給替她接生的醫生,要他把它交給你易叔的女兒。所以你只有調查擁有星形手鏈,而且是在二十年前夏天出生的女孩,應該就是她了。」星形手鏈是他們找尋摯友女兒唯一的線索。
「就這樣?」這次的尋人行動根本是大海撈針。
「依你的能力,還怕找不出嗎?還是說,老爸太高估你了。」查理企圖用激將法逼兒子就範。
雷爾夫不以為意的瞥了雙親一眼,站起身,準備離開。
「雷爾夫,你要去哪兒?」查理皺眉問。
「台灣。」回答完,雷爾夫頭也不會的走出書房。
艾娜偎進查理的懷抱。「希望兒子能順利找到威煌和宛瓏的女兒。」
查理不語,和妻子心有同感。
☆ ☆ ☆
台灣台北鎖情飯店
絡繹不絕的人潮魚貫般的進入「鎖情汽車」的新車展示會場,在會場的人從平民百姓到富商高官都有。
一個身穿粉綠色及膝洋裝的俏麗女孩穿梭於跑車區中不知該選購哪輛車才好。
「嗯……每輛都不錯,好難抉擇喔!」女孩輕咬指頭,彷徨不已。
「小姐,請問你是易芊凡嗎?」一名國中男生在女孩背後小聲的問。
女孩轉身,親切笑道:「我是,有什麼事嗎?」
原來女孩就是那聞名世界的國際超級巨星--易芊凡。她的名字在全球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黃鶯出古般的悅耳歌聲,迷倒眾生的舞台美麗讓她的歌唱事業如日中天,唱片銷售量一年比一年卓越,同時也穩固了她在演藝圈屹立不搖的重要地位。
「你可以幫我簽個名嗎?」國中男生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抱歉,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如果要簽名,就請等到簽名會的時候。」易芊凡笑著挽拒,不私下為歌迷簽名是她的原則。
「拜託拜託,簽一下嘛,我真的很喜歡你。」國中男生不死心的說。
「不行,這樣對其他人不公平。」
要是她替他簽名,其他人一定也會跟進,到時候場面絕對是一發不可收拾,何況這場活動的主角不是她,她不願喧賓奪主,影響暴雷的新車發表會。
國中男生一臉失望的看著易芊凡離去。
「芊凡。」暴雷摟著文依蝶在她的背後喚道。
易芊凡尋聲看去。「諺愷,你們來啦!」
「看得怎樣?」暴雷知道她早就想買輛新車了。
「嗯,有好幾輛的款式我都好喜歡,真的很難下決定。」有的是樣式符合她的喜好,有的是顏色對她的眼,怎麼辦?總不能要她全買回家。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戴著墨鏡、身形偉岸的褐髮男人走到她的身邊。
「這五輛,我全都要。」講這話時,男人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
男人的大手筆並沒有嚇到易芊凡,真正令她訝異的是他所要的車子正好都是她看上的。
「先生,這五輛車子總共要台幣三千四百萬,請問您是要刷卡,還是要……」
慘了,開支票的英文要怎麼說?
車展服務員的破英文讓男人嗤之以鼻的哼道:「這麼大的車展,居然連一個會說英文的服務員都沒有,哼,真是失敗。」
男人的冷嘲熱諷讓暴雷怒不可遏,文依蝶和易芊凡趕忙將他拉住。
「放開我,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那個不知死活的王八蛋不可。」暴雷被男人激怒,恨不得殺了他,然後再把他丟到太平洋喂鯊魚。
「諺愷,別氣,冷靜點。」文依蝶柔聲安撫怒火狂然的暴雷。
待暴雷冷靜下來後,易芊凡用極為流利的英文把車展服務員要問男人的話重新說了一次。
從上衣口袋拿出支票,填好金額,簽下名字後,男人面無表情的將支票交給車展服務員。
暴雷從車展服務員手上搶過支票,當眾將它撕成了碎片。
望著變成一堆廢紙的支票,男人並沒有動怒,反而皮笑肉不笑的說:「哼,真好笑,有錢不賺,活像個大白癡。」
「喂,嘴巴放乾淨一點,你才是大白癡哩,不過三千多萬而已,囂張什麼啊!憑什麼自愛這裡耀武揚威,看了就討厭。」聽到有人辱罵暴雷,易芊凡氣極,不管自己還是藝人的身份,當眾和男人扛了起來。
「你真有趣。」男人牛頭不對馬嘴,隔著墨鏡,饒富興味的睇視易芊凡。
「我這裡不歡迎你,馬上給我滾出去。」將易芊凡護在自己身後,暴雷不留情的對男人下達逐客令。
「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經過易芊凡身邊,拋下這句話後,男人踏著充滿自信的步伐離開了車展會場。
易芊凡的視線不由自主的隨著男人的步伐移向大門口,他的身影、聲音已深深的刻劃在她的腦海……
☆ ☆ ☆
窗外風雨飄搖,雷爾夫坐在書桌後方的椅子上,聆聽手下成峰的報告。
「雷爾夫先生,經過調查,我們找到兩個可能是易先生女兒的人選。」
「人呢?」雷爾夫語氣淡漠的問。
「在一樓大廳。」
「把她們帶上來。」雷爾夫沉聲下令。
「是,我馬上就去。」
半晌後,成峰帶著一個長髮女孩和一個短髮女孩來到他的面前。
兩個女孩全都被他俊朗的外表給迷住了,忘了剛才被捉到這兒來的恐懼,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
「我要她們的資料。」
雷爾夫對女孩眼中的戀慕完全不以為意,反而有種厭惡的感覺。
成峰態度恭敬的把雷爾夫要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稍微的翻閱資料後,雷爾夫冷著聲音說:「叫她們把手鏈拔下來。」
「兩位小姐,雷爾夫先生要你們把手鏈拔下來。」成峰將雷爾夫的命令翻成中文,說給兩個女孩聽。
「請問你們捉我們到這裡來究竟要做什麼?」短髮女孩是在上學的途中被人綁到這裡來的。
「你們該不是……該不是要勒索我們家的人吧?」膽子較小的長髮女孩又開始害怕了起來,她是在上班途中被擄的。
「事情是這樣的……」成峰向她們解釋把她們帶到這裡來的原因。
「我想我應該不是你們要找的人。」長髮女孩老實的說。她的某些條件根本和他們要找的人不符,她的雙親是被火燒死的。
成峰向雷爾夫轉述成發女孩的話。
微揚嘴角,雷爾夫的目光落在短髮女孩的身上。
「你呢?你是我們要找的人嗎?」成峰代替雷爾夫問。
短髮女孩別有用心點頭。這男人好像挺有錢的,長得又帥,能待在他聲邊,鐵定有好日子可以過。
「叫她把手鏈留下,然後,派人送她們回去。」雷爾夫表情冷漠的說。
「小姐,請把你的手鏈給我們。」成峰對著短髮女孩道。
短髮女孩依言照做,不時的用眼神挑逗,雷爾夫看也不看手鏈一眼,他對短髮女孩的印象相當不好。
「是。」成峰把手鏈收進口袋裡。
「沒她們的事,叫她們出去。」雷爾夫點了根煙,酷酷的說。
「兩位小姐,請。」炎刃雖然是黑幫,但成員卻不像普通黑道人士般粗鄙、沒有文化;他們至少都擁有專科以上的學歷,炎刃可不是說想進就能進的,炎刃的弟兄全是菁英中的菁英。
另外,身為炎刃的一份子絕對不能做出販毒、強姦、傷害無辜之類的事,違反幫規者,惟一的下場就只有死。
「就這樣啊?你們不是要……」短髮女孩緊張的問,她可不願什麼都沒得到就空手而回。
「我們還無法確定你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等證實了之後,我們自然會派人把你接過來。」成峰不會因為短髮女孩的一句話就貿然認定她是他們要找的人。
「我不想再聽任何廢話,快把她們帶走。」雷爾夫不耐煩的低吼。
成峰領命將兩個女孩帶離書房。
待閒雜人等都離去後,雷爾夫放下手上的煙,輕啜了口香醇的咖啡,思緒回到數天前的那個午後……
易芊凡,我一定要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