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北斗有著斯文的五官,和孟樞的性格美少年外型完全不同,走近一看才知道,他只高了錢瑤光約半顆頭。
看到這樣似乎只要一根小指頭就能扳倒的對手,孟樞的鬥志全無。他是那種遇強則強的人,對於這樣的對手他只有無力感。
「小瑤,」錢北斗伸出手將錢瑤光的小手兒牽起,像是小時候常做的動作,「來,我們回家了。」
「慢著!」孟樞動手逼他放棄對錢瑤光的掌握,「她是我的女人。」
「我不認為你有那個資格這樣宣稱。」錢北斗說話的同時一掌揮向孟樞,心中隱約感覺到這個說大話的男孩將會是他的對手。
孟樞連閃也未閃地徒手接下他的揮掌,窮極無聊地打了個呵欠。
「啊!」就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情狀下,錢瑤光突然驚叫了一聲。
「小瑤!」
兩個男人同時緊張地回過頭去尋找她的身影,只見她向一旁跳了一步,彎下身子,像是尋到寶藏那樣開心地拾起地上兩個被丟棄的可回收塑膠瓶:「哇,又多一元的收入了。」
她向來是非常「環保」的,尤其是資源回收這一點,一定不會有其他人做得比她好了,因為有錢可賺嘛!
「你們要打嗎?」錢瑤光眼中閃著熱切地看著兩個人。
呵呵呵,太好了,又將有一筆收入進賬。現在是放學時間,教官的晚餐時間,不必擔心會有人來打擾。
依她看來,一定是北斗哥贏,他們錢家是開道場的,北斗哥又是繼承人,至今她還沒看過有哪個堂哥打得過北斗哥呢!
「小瑤,你放心,我不會受傷的。」錢北斗的眼裡是最溫柔的笑意。
「喂!你是什麼東西,小瑤是我的!」
生性衝動的孟樞一個箭步上前,打算給看來像是文弱書生的錢北斗一點顏色瞧瞧。錢北斗從容地一個轉身,避開他的攻勢,在他的背後敲了一記。
「痛……」孟樞跌倒在地,很快地起身,同時長腿一掃,把錢北斗給絆倒在地。
錢北斗動作迅速地跳起,兩人擺好架式對峙著。
孟樞狂妄的嘴角一勾,銳利的眼中有著獵人般的笑意,原先輕視的心態全然轉換。
有趣。這個幹幹癟癟的男人挑起他的興趣,這樣的強者才有資格當他的對手嘛!要是跟太弱的傢伙動手可是有損他的格調呢!
「你是哪個道上的?」錢北斗看見孟樞的架式不是一般常見的,不免瞇起了眼睛。
「道?」孟樞張狂地一笑,「我是凱達格蘭大道的。」
真是服了這個白癡!錢瑤光聞言差點翻白眼。但是會引起北斗哥發問興趣的人不多,難道這個傢伙真的這麼厲害嗎?
她原本想跑去「拉客」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來,愣愣看著兩個人。
正興奮有架可以打的孟樞又開始出招。碰上好對手對他而言是很過癮的一件事,不打到盡興他是不會停止的。
他是天生的戰士,或許魂就是看見那隱藏在他深處的好戰靈魂,才會將他帶入組織。
他的動作好美,利落中帶有武道的優雅及藝術。錢瑤光從不曾想過自己會被一個男人的身手吸引,進而移不開目光,她自小看堂哥們練到大,但沒有過如此震撼的感覺。
孟樞的武道像是舞蹈。
察覺自己出了神,錢瑤光不禁皺眉,搞什麼呀,她怎麼可以這麼「不務正業」,她賺錢第一的人生目標呢?
她看了眼腕表,發現自己打工的時間快到了,拿起相機打算拍幾張孟樞的照片拿去賣錢。
記得美麗的保健室女老師告訴過她,帥哥照片的價值在於量少質精,最好要賣那種有可能成為「絕版」的照片。
若是孟樞被毀容了,他以前的照片一定會異常的炙手可熱,那麼她就可以賺到三四倍以上的價碼。這麼一想她的精神全來了。
就在她拿出相機,退後幾步取景時,一支雕花精緻的飛刀居然筆直地朝她的方向飛過來。
「小瑤!」
錢北斗首先察覺一股不尋常的氣流,一個利落的翻身站至錢瑤光的面前,徒手接下,只見刀鋒貫穿了他的手掌。
孟樞眼角掃到攖蓴味的草叢,放步追趕該死的暗殺者。
是什麼人?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動他的女人?被他抓到一定要把他剁成肉泥。
「啊!北斗哥。」第一次看見這種現場直播,錢瑤光先是呆若木雞一陣,才小心地蹲下身察看錢北斗的傷,「要……要不要緊啊?!我去叫救護車。」
她正要站起時,錢北斗看見刀柄上的花紋,趕忙伸手拉住她:「不用了,我自己去醫院就好了。」
「喔!」怎麼回事?錢瑤光突然心底登時一駭。
那個射刀的人是要攻擊她嗎?還是搞錯人了?她想一定是後者,她那麼人見人愛,怎麼會有人看她不順眼呢?不會的!
但是不論怎麼說,北斗哥是因為她才受傷的,她心中總有些內疚。
「呃,北斗哥,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打工快來不及了,但是要命的歉意讓錢瑤光總覺得必須做些什麼彌補錢北斗。
都是那個可惡的「刺客」啦!沒事幹啥搞錯人啊!害得北斗哥受傷,又害她失去一天的工資……
不對,討厭的是孟樞,認識他之後霉運就跟著來,他是罪魁禍首,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孟樞的身上。
他果然是白虎星!她心底又更討厭孟樞幾分,剛才她怎麼會覺得孟樞棒極了,而且自己還被他吸引呢?她一定是中暑神智不清了才會這麼想!
「你願意嗎?」錢北斗當然不會拒絕錢瑤光的陪伴。
雖然這個事件可以拉近他和小瑤的距離,但是這個射刀的人……他會找他好好地「談談」。
「怎麼這麼說?你是我最尊敬的兄長啊!」所有的堂哥中只有錢北斗不會欺負她,所以她最喜歡他。
不過,她不喜歡他的名字,錢北斗,聽起來多像是「錢被偷」,對她而言真是不吉利!
只要跟「窮」字沾上邊的,她一律敬謝不敏。
所以眼前這兩個男人的愛情之路,只怕難走嘍!
追人而去的孟樞沒追多遠便遇見了梅冠琪。
「你怎麼會在這裡?」
孟樞看見她,皺起了眉頭,隨即想起這裡是影子小組另一個成員——幻的教室附近……
直線思考的他猛然想起那該死的暗殺者往這逃跑,而梅冠琪又恰巧出現在這,不由得猜測那名殺手是她的可能性。
不是常有什麼「最親近的人通常就是要你命的人」的說法嗎?或許她對小瑤是包藏禍心的,不然他第一次碰到她時也不會看見她那麼賊的笑意了。
他突然出手攻擊她。
能把那柄飛刀射出如此遠的距離,依那力道一定也是個練家子,他只要試試她的身手,就可以知道她是不是那個人。
「喂!我沒想過要幫你保護小瑤喔!」梅冠琪避開他的攻擊,整個身子跳出他的攻擊範圍,「你不必試驗我的身手。」
「果然是你。」孟樞勾起笑弧,她的動作果然利落,非一般人所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我梅冠琪從不是以德報怨的人。」要不是看在他有利用價值,她才不會對他這麼客氣。
「還想裝蒜?」他擺好應戰的架式,「或許好好教訓你一頓之後就會說實話了。」
「咦,你們在做什麼?好像很好玩唷!」被嚴冰雅強制留校批公文的學生會長正巧經過,看見打得熱鬧的兩個人,愛湊熱鬧的她好奇地問。
「會長、會長!他欺負我。」梅冠琪馬上裝出楚楚可憐的小媳婦樣,偎到學生會長身邊。
學生會長看見孟樞還要對梅冠琪動手,飛快地擋在她身前,紫色的眼眸中閃現冰冷的銳利:「沒有人可以動我的人,你也不例外,留學生!」
孟樞心底一震,從沒看過有女人的眼神可以冷銳到這種地步。
梅冠琪也嚇了一跳,雖然可以預見,但親眼目睹時,她還是有點不可置信,她不知道會長也能這樣脅迫人,讓人屈服在她的目光之下。
「好吧!我可是很討厭暴力的。」那樣的神情沒有維持多久,學生會長又恢復那副白癡的德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們是一夥的?」孟樞指著兩個女人質問。
「對啊!我們是一夥的。」學生會長天真地點頭,「還有小瑤、裴裴甜心和冰雅,孟樞,你也想加入學生會嗎?我們還缺打掃的男傭。」
梅冠琪冷眼斜睨了他一會兒,突然明瞭地笑了:「我知道了,因為小瑤嗎?」
「是又如何?」他瞇著一雙充滿東方味道的眼眸,森冷的神情看來格外的嚇人。
但是梅冠琪從來就不是個知道害怕為何物的女人:「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花時間在這裡跟女人打情罵俏,我會先奮不顧身地保護我的女人,等她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去找兇手。」梅冠琪閒散地說,眼神像是在看笨蛋。
「誰跟你打情罵俏?」孟樞一對凶眉又狠狠擰起。他怎麼會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哎呀!你沒聽過打是情罵是愛嗎?」梅冠琪笑得很壞,「你跑來質問我,不怕之間小瑤還會出事?你就這樣把小瑤丟給別人保護而跑來誣陷我?」她哼笑了一聲,「留學生,你注定追不到小瑤了。」
「你說什麼?」孟樞想起那個乾癟的男人,覺得梅冠琪這句話格外地刺耳。
「我想這之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請你相信我們絕不會是要害小瑤的人,你儘管放一千兩百個心好了。」學生會長真誠地道,「看著我們清純無辜的眼睛,你還會覺得我們是壞人嗎?」
「少爺。」孟家老管家竟厲害得找人找到這裡來了,還是彎著九十度的腰,「車子已經在校門外等著。」
「少囉嗦!」孟樞悶吼一聲。他還沒追到那個天殺的混賬,現在還不是回家的時候。
但是當他再回頭想詢問梅冠琪兩人時,已經找不到人了。
「你是什麼意思?」
在點燃著薰衣草香精燈的空間中,錢北斗把那雕有朱雀紋章的飛刀丟到戴著遮住眼睛的半截面具、身穿暗紅色連身洋裝的女人面前。
女人勾著溫潤的薄唇,一雙眼睛顧盼流轉。
「任何傷害她的人我都不會放過。」錢北斗陰狠的語氣明白表示他的話絕不只是說說而已。
「損傷麒麟的事我也不會允許。」朱雀低沉又帶有磁性的中性嗓音緩緩響起,平淡的語調比錢北斗的威脅更形駭人,「你該感謝我,讓你成了英雄。」
「你還是那麼死忠,可悲!」錢北斗不屑地哼道,刻意忽略她的弦外之音。
麒麟中人都知道,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風聖獸中,就屬朱雀最是忠心。雖然歷代的朱雀都是女人,但他人仍不免要猜測她是不是下一任麒麟王的愛人。
「玄武,忘了你的命是誰給的?」朱雀優雅地旋身看他,語氣不慍不火,提醒他該盡忠的不是只有她。
「我在麒麟的這些年足以償還。」錢北斗迎視她的目光,「我要退出。」
當初他到大陸習武,曾經差點死於冰天雪地之中,是麒麟王救了他。後來他為了救命之恩,才會加入麒麟。
「退呀!」朱雀巧笑倩兮地說,「只要你想看見你的小女朋友命喪黃泉。」
「不要把她牽扯進來,這是我的事!」錢北斗聞言惡狠狠地瞪視著她。
「你的事不也是她的事?」她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絲毫沒有把他的怒氣放在眼中。
「只要你敢動她,我就殺了你!」他冷聲道。小瑤……他不知道他會帶給她殺機,他是真心想守著她,守著錢家的。
「請!」朱雀笑得甜蜜,「但是在那之前,她會先死。」
她的表情十分溫和友善,但錢北斗能深刻感受到她話中的危險和驚悚。
他等小瑤長大等了十多年,一直看著她的人是他,一直等待她的人也是他,他不願意把她讓給別人。
要是……要是他留下,小瑤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只要他不反抗,他就還是能擁有小瑤?
「我知道了。」錢北斗握緊拳頭下定決心。為了小瑤,為了他自己,就算是把靈魂賣給惡魔他也心甘情願。只要能擁有小瑤。
「親愛的小瑤,你也十七歲了,有一件事我們一定要告訴你。」錢家人聚會的晚飯時間,錢老太太語句沉重地說。
所有的人全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地面向坐在首位的她。
錢家是很傳統的大家族,而錢老太太即是死去的丈夫、小瑤的爺爺在遺囑中確立的大族長,雖然現在族長已由錢家第二代的長男繼承,但錢老太太還是很有權威的。
錢瑤光心下有一陣不好的預感:「什麼事?」
「親愛的小瑤,北斗不是你大伯的孩子。」
錢老太太的宣告讓錢瑤光的眼睛當下暴增成兩倍大。
「呃,怎麼會?」錢瑤光看左右的堂兄弟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蹙起了彎彎的秀眉,「奶奶!你騙我的吧!大伯怎麼可能會白養一個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二十多年?」
那要白花多少錢啊!還送他出國習武唸書呢!
「小瑤,你大伯沒有白養北斗,不要亂說話。」錢瑤光的父親對說話沒大沒小的女兒斥喝一聲,「北斗是童養婿。」
「童養婿?」她只聽過童養媳,沒聽過什麼童養婿的,「養給誰呀?」錢瑤光哼了一聲,「別講笑話了,我還要去打工,下次再陪你們玩!」
「是你的。」大伯開口了。
「錢嗎?」錢瑤光只有見錢才會眼開。
「不,北斗。」大伯解釋說,「他是你奶奶替你決定的丈夫。」
錢瑤光聞言愣了三秒鐘。
「你們在說什麼?你們姓錢又不姓喬,也不是在當太守,幹嗎亂點鴛鴦譜啊?」
「親愛的小瑤,你是惟一的女孩嘛!奶奶捨不得你嫁啊!」錢老太太看見心頭肉生氣了,趕忙安撫著,一旁所有的長輩一致點頭。
錢瑤光是家中惟一的女孩兒,不要說錢老太太,就是叔伯姑嬸都很疼她,物以稀為貴嘛!
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打算讓錢瑤光繼承錢家,收錢北斗當童養婿,這樣生出來的小孩就還是姓錢。
而其他堂哥們小時候之所以會欺負她,就是因為她太受寵了。
但是等他們長大後,開始發現家裡只有一個妹妹真的很寶貝,就是因為太寶貝了,所以寶貝得讓人很想欺負她。
「就算是那樣也不能這麼隨便地決定我的終身大事呀!」錢瑤光氣急敗壞地說。
她從來不生氣的,因為萬一氣壞身子不但要損失一筆醫藥費,休息期間還不能去工作,林林總總的損失讓她只要一想起來就會感到心力衰竭。
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就算她修養再好也不可能不發脾氣,何況她從來不認為自己修養很好。
「小瑤,你不喜歡北斗嗎?」錢瑤光的媽媽不解地問。她還以為女兒和北斗的感情有不錯的進展呢!最近時常看到他們在一起。
「不喜歡!」錢瑤光直截了當地說。只要是錢家的男人,和窮字有關的男人,她都列為拒絕往來戶。
對!還要加上一個孟樞!她再附加一個人。
「北斗哥!振作!」幾個堂兄弟趕忙對猶如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錢北斗鼓勵加油。
「為什麼?小瑤親愛的,北斗有什麼不好?」錢老太太急問著心頭肉,「奶奶看你們最近時常在一起,還以為你們……」
「那是因為……」錢瑤光想起錢北斗說過別告訴家裡的人他受傷的事,他怕大家會擔心,於是住口,「反正你們別逼我就對了,否則我要離家出走!」
她說「離家出走」四個字的時候,既大聲又豪氣干雲,像是革命鬥士準備起義。
「小瑤,離家出走的話,住要錢,吃要錢,上學坐車也要錢,搞不好洗澡也要錢。」錢七星沒有看她,低頭托腮,語氣淡漠地道,「而且家裡可是不會給你補助款的唷!」
「呃……」氣勢一下子被削弱了,錢瑤光原先氣勢磅礡的架式只剩下不足的氣聲,「但是,那個……我……打工要遲到了!」
可惡的二哥,抓到了她的要害,扯她的後腿,一點手足之情也沒有,他不知道她就是不想嫁給北斗哥,才找理由推托嗎?
不過也不必那麼吃驚了,反正堂哥們就是生來專門找她麻煩的!
可是他們那群討厭的人怎麼會想把她配給北斗哥?她不懂,但也不想懂了。
「小瑤。」就在她走出門沒多久,錢北斗追了出來,「小瑤,可以聽我說一句話嗎?」
「可以呀!」她最近總覺得自己在面對北斗哥時,多了一分愧疚和心虛,還有些微的罪惡感……唉!她又想怪孟樞了,都是他啦!害她遇到這麼多倒霉事。
自從認識他以來,她真的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小瑤,你不用急著答覆我,沒有關係,我會等你的。」錢北斗深情地注視著她,讓她感到非常不自在,「我可以等你一輩子。」
「呃……北斗哥!」真的不必等她,因為她謝絕貧窮,但是再看見他的手傷,她又把那句話嚥回去,「我快遲到了。」
「我去接你,你幾點下班?」他熱切地問。
「下班……」可以省下車錢,好大的誘惑喔!
雖然她通常都是以走路代步,但是下班後很累,反正是免費的嘛!
不過再這樣下去,奶奶他們一定又會自作聰明地說些什麼。
自由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可是若為「免費」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