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諾貝爾的錯 第九章
    那一個被阿清識破的早晨之後,所有暖昧不清的感覺漸漸變得明朗。  

    每天晚上,展力游都會來顧家的老屋,假借看看諾貝爾的理由,光明正大的來看顧真真。顧家姊妹們漸漸習慣展力游像自家人一樣的出入,包括阿清、大樹,還有其他的手下,她們也見怪不怪了。

    只是顧真真每次遇見展力游身邊的人,都被他們畢恭畢敬的舉止弄得尷尬不安,她的身份從展力游的阿姨變成了女朋友,聽起來有點不倫不類,但知道由來的人就不以為奇了。

    星期天,他們好不容易找到時間單獨在一起,展力游開車載著真真和諾貝爾,來到了郊外的河邊。

    坐在前座的顧真真,瞇著眼看著沿路的風景,路邊兩旁的樹葉全都閃著舞蹈的金光。

    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到了目的地,展力游心想,這裡夠遠了吧!絕對不會有阿清來攪局。

    他打開後座的車門,讓諾貝爾跳出車外四處追逐花蝶,諾貝爾如魚得水,又跑又跳地興奮不已。住在城市裡的狗最大的悲哀,就是沒有一處可以狂奔漫遊的寬闊天地。動物和人一樣,都嚮往自由,喜歡親近自然,唯一不同的是,狗沒有自主的權利,而人有,但卻時常忘了這些權利。

    他們站在河邊的草地上,看著諾貝爾在他們身邊來來回回奔跑著。

    展力游撿起腳邊的一根枯樹枝,半轉身,將手上的長枝遠遠拋進水裡。諾貝爾看著樹枝飛揚而過,一個縱身,跳進了水裡。

    「喂!你會不會丟太遠了,萬一諾貝爾游不回來怎麼辦?」

    「安啦!不管我丟多遠,它都會回來的。」展力游篤定的說。

    「你是不是對什麼事都很有自信?」  

    「當然不會,我有你這樣的女朋友,敢有什麼自信!別被你折成兩半變成癱瘓就好了!」展力游引用美美曾經威嚇他的形容。

    「展力游!你大老遠的把我帶來這裡,正經的說幾句話會死啊!」真真氣呼呼的說。

    「好啦!我說正經話——我現在沒有這種自信的感覺了。真真,認識你以前,我原本以為什麼事情都難不倒我,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心裡越想要什麼,就越覺得沒有自信。所以,全世界我只對諾貝爾有信心,不管發生什麼事,只有它一定會回到我的身邊!」

    展力游看著諾貝爾嘴裡銜著樹枝,大老遠的游回來,低頭輕撫諾貝爾的頭讚美了幾句,命令諾貝爾放下樹枝,他又一個轉身,將樹枝拋得好遠好遠……

    「真真,你會嗎?」他沒頭沒腦的開口問。

    「會什麼?」

    「你這個女人……還裝蒜!」

    「到底是什麼嘛?我不清楚你的問題,有什麼好裝的?」

    「我是在問你……你會回到我的身邊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距離多遙遠,不管物轉星移、人事變遷,你會回到我的身邊嗎?」他迫切的想知道真真的心意,面對他的感情她總是避重就輕,他看到了,心裡瞭然。

    「你要我也像諾貝爾一樣嗎?我和它不一樣,它不用擔心它的主人是不是又打架了,它不用害怕夜裡聽到電話鈴響,會不會有人來報噩耗。它不用害怕這種沒有安全感的生活,它不用……不用……像人一樣有這麼多的煩惱,不會像人一樣這麼不知足……」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展力游動容地緊緊攬住她,讓她埋在自己寬闊安全的胸前。

    「對不起!真真,我老是讓你擔心。」他閉起眼.將頭埋在她細柔的髮絲裡,深深吸一口她特有的清香。

    「力游,自從你受傷以後,很多事情讓我感觸很深……如果環境不會改變,那麼我們是不是要自己改變?我……我試著改變我自己……可是又沒有辦法改變你……怎麼辦?力游……我好怕……」真真攬著他的腰,聆聽他胸口的心跳聲,語調裡滿滿的委屈。

    男人最怕女人柔弱的眼淚,尤其是展力游,向來吃軟不吃硬,最怕顧真真傷心,她抓緊了他的弱點。

    「好了,算我怕你。你說,你要我改變什麼?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他媽的盡全力!」

    啊——這是從展力游的嘴裡說出來的情話嗎?很簡單,卻令人心動。真真不禁將他攬得更緊更緊,讓他體會到她的希求。

    她想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展力游,慎重的:「第一條,不准再說髒話了。」

    「哪一個字或哪一句算是髒話?真真,你這第一條就很籠統了,我們性別不同,環境不同,教育方式不同,限度尺寸自然就會有落差!」

    「不准動不動就說『他媽的』,夠清楚了吧!」她原本難過的心情,又被展力游弄得哭笑不得。

    「啊,你也會說髒話,可恥啊!可是,對我來說這不是髒話,這是在表現男性的尊嚴。女人會哭,男人會罵髒話,這些都是很自然的天性啊!這一條對有個性的堂堂男子漢來說,真的是太難了!」

    「好!如果第一條你就沒有辦法做到,那麼你就把諾貝爾帶走好了!」

    這是他們之間的愛情暗語,「諾貝爾」代表展力游的心,顧真真說把諾貝爾帶走,意思就是要展力游收回他的心。

    展力游一聽,心一急,又口不擇言。「開什麼玩笑!狗在心在!給你了,恕不回收!」

    「你又在說什麼狗話!難道狗亡心也亡嗎?那你要保證諾貝爾長命百歲,我們才能永遠在一起!我看我還是死心算了,我才說第一條,你就理由這麼多,那我們要怎麼繼續?」

    「好啦!罵夠了吧,請繼續。」顧真真有所不知,展力游就是喜歡討罵。

    「第二條,考上大學,找出自己的專長。」

    「大學裡面有沒有打架系或黑手黨系?或是娛樂經濟系、特務保全系、特種行業系也可以考慮——我的專長太多了,還用得著找嗎?」

    「展力游!」顧真氣得大吼。 

    「好啦!好啦!請繼續!」

    「第三條,脫離黑道,本本分分的做人。」

    「做人!將來我們如果結婚了,要做幾個人就做幾個人,做人有什麼困難的!哈哈……」脫離黑道對他來說是最困難的,他故意表面上打哈哈,避重就輕。

    她如果繼續愛著這放蕩不羈的流氓,她的愛情一定很快就要休克。「送我回家吧!」顧真真體認到這一點,說完,兩頰氣鼓鼓地轉身回頭就走。

    展力游將她整個人拉了回來,嘴邊還帶著輕快的笑意,俊美的眼睛專注的看著她。

    「真真……」他深情的叫著她的名字,眼底燃燒著兩簇熱烈的火苗,彷彿正釋放愛情的魔力,想要將逃走的她緊鎖回來。

    這是展力游一貫的伎倆,每次他都用這個方法來擾亂她的理智。

    「不要叫我,不要這樣看我。這一次沒有用了,送我回去吧!」她狠心的說。

    「免談!我是故意把你帶來這裡的,現在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已經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他緊緊貼住她嬌小的身軀,呼吸開始變得沉重,眼底的火焰開始在燃燒……

    「是嗎?力游,我根本不想從你的身邊逃走,只想留下來——」她突然面露微笑,分散了展力游的注意力。

    他面露狂喜的神色。「真的,你終於想通了,我……」

    「留下來把你殺了!」他話還沒說完,真真已咬牙切齒接了下去。

    霎時,她抬起腳,重重地往他的腳上踩下。

    「啊!啊!你……你這個臭女人想謀殺我啊——」展力游痛苦的大叫兩聲。

    趁他毫無防禦能力的時候,真真從他的褲袋裡揣出了車子的鑰匙,回頭就往停車的方向走。

    「殺了你,還便宜你了!」她頭也不回的說。

    展力游痛得直不起腰來,抬頭看著她越走越遠,急得大叫:「好!顧真真,我要使出殺手了!你一定會後悔的,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

    「再見!」真真背對著他,揚揚手。

    「好……你敬酒不吃吃罰酒,諾貝爾!給我上!」展力游一個手勢和命令,諾貝爾立即經驗老道地朝顧真真飛奔而去,一個跳躍,就把真真給撲倒了。

    「啊——諾貝爾!你真是忘恩負義,我平常對你這麼好,你還把我撲倒!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顧真真跌在柔軟的草地上,和滿身水漬的諾貝爾滾在一起。

    「哈哈!你忘了諾貝爾和我有十年的默契,已經到了心靈合一的境界了!」展力游趕到顧真真身邊,看著這一幕情景捧腹大笑。

    「展力游,我的全身都濕了,我不會放過你的!」諾貝爾不斷舔著她,從臉到腳沒有一處倖免。

    「我說過會讓你後悔的吧!」

    展力游開心的看著這個情景,不久,也興奮的加入了戰場。

    原本顧真真和諾貝爾打成一片,到最後竟然變成了展力游和顧真真扭打翻滾成一體。

    「不要!力游……展力游!好癢……求求你,放開我!」拒絕聲慢慢變成了告饒,展力游使出了打架的本事,將顧真真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看著獵物伺機而動,不馴的眼睛開始閃動著溫柔深情的光彩,透露著要親吻她的前奏。

    真真趕緊轉開頭,一手遮著嘴,一手擋著他。「不要!不要吻我!」

    「為什麼?」他愣了愣。

    「我滿臉都是諾貝爾的口水。」

    「不管,是餿水我也要吻!」他野蠻的拉開她的手。

    「誰的臉會有餿……」她的話來不及說完,就他豐厚的嘴唇貼住了。  

    他的熱氣吹拂著她的臉,她想張開眼睛看清楚,卻被他週身金色的陽光閃耀得張不開。慢慢地——他的動作逐漸輕緩、細膩,她閉起眼用心體會,好像就在夢境裡的天堂一樣。真真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溫柔,這比他狂暴熱情的時候還要令人動心。

    諾貝爾在他們倆身邊不斷的吠叫,顧真真和展力游還是沉醉在兩人共同經營的美夢裡,不願醒來。

    「汪!汪!汪!」諾貝爾不死心的猛吠。

    「諾貝爾!不要吵,你到底在鬼叫什麼?」展力游抬起頭來,才發現他們身邊圍了幾個來爬山健身的中年太太,正掩著嘴對他們不斷的指指點點,笑談中還不忘遞來暖昧的眼神。

    「我的天啊?哪來這麼多人?」真真將臉埋在展力游的胸前。

    「可能我們兩人比風景還要好看。」  

    「展力游,你還開什麼玩笑?快帶我回家!」真真羞紅了臉,恨不得挖個地洞,馬上進去。

    「他媽的!大老遠跑來這裡,怎麼還是有這麼多不識相的人!這些老女人,這裡又不是A片電影院,想看免費的,門都沒有!」展力游邊說邊罵,幫忙拉起了狼狽的顧真真,看她兩手顫抖個不停,還替她快速的扣上胸前的鈕扣,為她整理好上衣,撥順她一頭的亂髮。

    兩人都整理好儀容之後,展力游才拖著一言不發、頭兒低垂的顧真真,逃離那有著旖麗春色的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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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的早晨,真真在廚房準備妹妹們的午餐。

    美美背著厚重的書包走到廚房,看著大姊在洗碗槽前清洗水果。

    「大姊,我好想爸爸媽媽喔!」美美孩子氣的說。

    「美美,暑假一到,你就可以回去鄉下找爸媽了啊!」

    「他們真的都不回來了!他們真的放心得下我們啊?」

    「嗯……美美,你知道,爸媽很放心我們,因為有我照顧你啊!」

    「是啊!你忘了說,還有一個什麼事情都不會做的二姊,還有一個愛管閒事的展力游。」

    「他怎麼愛管你了?」真真不解的問。

    「他老是叫我走路回家要小心,還說……如果有男生想追我,叫我給他名字和學校,他會派人圍堵他,若警告不聽,他會親自去痛扁他。」

    「這樣不是很好嗎?」真真難掩笑意的問。

    「問題是,我很喜歡有男生追我啊!他和他身邊的幾個打手,把我的朋友全都嚇跑了!」美美憤憤不平的說。

    顧真真低頭將美美的午餐打包好放在餐桌上,心裡都是展力游那橫眉豎眼警告人的樣子。

    「大姊,那個展力游今天晚上會來嗎?」

    「怎麼,他來不來你會在意嗎?」真真反問。

    「我才不管展力游來不來!我只是想,如果他會來吃飯,那我放學回來的時候,就順便去買便當吃好了!」

    「為什麼?」真真納悶的問。

    「因為我不想再吃麵了,我現在看到面就想吐!」美美拿起桌上的便當盒,一溜煙就跑走了。

    真真忍不住站在原地傻笑,這兩個星期,展力游每天上都來報到,她足足煮了好幾天口味不同的麵食,還非常有心的上網抓了不少面類食譜。

    她儼然是一個盡職的女朋友。

    真想不到自己一頭就栽下來,想要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

    其實美美來不及知道,她和展力游已經約好要到「化城」好好瘋狂一個晚上。

    顧真真一整天都心神不寧,這是第一次,她答應以女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展力游的領地;也是第一次她放下所有的顧忌和不安,決心接受展力游的感情。

    如果愛情來了,就讓它順其自然吧!展力遊說得對,所有的「可是」、「但是」都是假設性的借口,她不願因為這些借口,而將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感情,輕易推開。

    晚上六點。

    顧真真換上一件比較有女人味的連身洋裝,梳理著一頭及肩的直髮,正在懊惱該如何裝扮髮型和裝飾。

    別上一支可愛的髮夾吧!可是好像太刻意了。塗個櫻色的唇膏吧!好像又太故作性感了。那麼這一身漂亮的天空色洋裝呢!不是更凸顯她對這約會的期待……

    唉!她想太多了,看著手腕上的表,已經六點了,展力游竟然還沒有來。

    她開始納悶,他向來是只會早到晚退,從來就不會遲到。

    又過了半個小時——

    真真坐在客廳裡,不時抬頭看著牆上的掛鐘。

    時間滴答滴答的又過了十分鐘,客廳裡的電話鈐聲響起,打破了等待的寂靜。

    「喂——」

    「真,對不起!剛剛發生了一件意外,我現在正在處理,所以我們的約會要取消了。」展力游在電話中充滿歉意的說。他也知道這是他們第一次公開的約會,意義非凡,可是他卻無能為力,身不由己。

    「什麼意外?是不是你又打架了?」真真一聽到意外,心跳就開始急促不安。

    「不是我!」展力游不想多作解釋,讓她擔心受怕。

    「那是誰?你在哪裡?我去幫你!」她急切的問。

    「我在上次來過的那家醫院急診室,阿清受傷了。」聽著真真擔心受怕的語調,他只好從實招來。

    「他還好嗎?我去看他!」

    「情形還不清楚,你不要來啦!」展力游在電話裡阻止她。

    「我馬上到!」顧真真說完就把電話掛掉了。

    「這個女人,把我說的話當放屁!全世界就只有她有這個膽子這樣對我,我為什麼還是這麼愛她?!真是欠扁,天生賤骨頭……真是……他媽的!」

    展力游看著斷線的手機,不斷的咒罵。

    真真執意要看阿清,跑出巷口攔了一輛計程車,馬上火速趕到醫院想弄清楚狀況。原來清晨天還未亮的時候,阿清回家被人跟蹤,寡不敵眾的被痛毆了一頓,昏迷不醒倒在垃圾堆裡好幾個小時。

    下午展力游準備出門接顧真真的時候,接到了醫院通知的電話,即刻趕到醫院處理一切。

    醫院裡,一群人高馬大的男子全圍在展力游身邊,憤憤不平的說:「老大,我們知道是誰幹的!」

    「老大,只要你一句話,我們就可以出發!」

    「老大,他們竟敢在我們的地盤撒野,我們一定好好的教訓他們,讓他們後悔莫及!」

    醫院急診室外的長廊擠滿了一群凶神惡煞,醫院的病人、護士、醫生都面有懼色的對他們敬而遠之。顧真真悄悄站在離展力游十步遠的距離,看著他的處境。

    白色的牆壁看起來格外陰暗,他的眉間像是刀刻下了一道鮮明的痕跡,聆聽著手下們激動氣憤的話,神情愈加沉重。他回頭看見了她動也不動的凝視著他。

    一雙清澈美麗的眼睛,怔怔地看著一個醜陋的世界。他不應該讓她看見這樣的情景,他要她的眼睛只看美麗動人的畫面。展力游後悔莫及,他應該阻止真真來的。

    他們怔怔地看著彼此,彷彿有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橫跨在兩人之間,他們雖然看到了對方,卻觸及不到彼此。

    「我們……」他看著她,心有顧忌的說不出話。

    「老大!我們要怎麼樣?還等什麼?」

    「老大!我知道他們都在哪裡出沒,這幾個臭小子時常來鬧場,老大!我們還在猶豫什麼?」展力游的手下不解,平時這樣的狀況,老大二話不說的就會找人大打出手,血債血還。

    可是這一次,展力游看著顧真真的臉,卻遲疑了——

    真真再也聽不下去,她走到展力游的身邊,所有的人自動後退,兩邊排開。

    「力游,這種情形,普通的正常人都會報警,讓警察來處理。而你們……」她看了看身邊的一群牛鬼蛇神,心裡知道他們並不是普通的正常人。「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處理方式,但我希望這一次,你們用腦袋處理,而不是拳頭處理,以暴治暴,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大嫂,那些人如果有腦袋,就不會來碰我們的人了!」

    「是啊!對這些沒有腦袋的不良少年,拳頭最有效了!」

    「我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誰才是老大!」

    「對!對!我們絕對要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不是這樣的!」真真脹紅了臉,大聲打斷他們的話。

    「真真,你不懂!」展力游左右為難,他走近她的身旁,想要拉住她的手。

    真真避開了展力游手。「我是不懂!我要去看阿清了,他不需要人報復,他只需要人照顧……你去做你認為我不懂的事吧!」

    她不想在他手下面前和他爭辯,只有離開才不會讓自己說出後悔的話。

    她轉身走到長廊盡頭的病房,握著房門的手把遲疑著。心裡想像著裡頭的情景——阿清正躺在裡面,全身傷痕纍纍的打著點滴。她心裡也在一點一滴的淌著難過的淚水,如果……如果有一天,躺在那裡的不是阿清,而是展力游,她還能夠像現在這麼平靜嗎?

    愛情雖然來了,她卻要面對更多的困難。一個想法,一個念頭上件事情,都可以讓愛情來了,又走。

    想不到愛一個人並不簡單,維持愛情更不容易。和楊輊遠在一起的時候,是隨時都在擔心周邊虎視眈眈的對手會讓她的愛情變色。和展力游在一起,她完全沒有這種心情負擔。可是,卻要面對外在更大的壓力和心理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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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真真和妹妹善善相約來到醫院探望阿清。

    阿清躺在醫院足足有半個多月了,身上的肋骨斷了多根,幾處明顯的外傷還需要時間復原,鼻青頰腫的臉還是傷勢最輕的地方。

    「真真姨,善善姨,謝謝你們幾乎每天都來看我。」每次看到顧家姊妹來,阿清心裡就感激得幾乎要痛哭流涕,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剛從鬼門關裡逃出來,情緒特別敏感不穩定。

    「阿清,你怎麼又哭了?」這一次我帶了你最愛吃的黑森林蛋糕,保證讓你又哭又笑,猴子撒尿!」善善打趣著說。

    「太好了!醫院的食物我快受不了了!善善姨,你知道嗎?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你們的出現——好像一陣曙光乍現,迴光返照……」

    「哈哈哈!阿清,我最愛聽你說成語了!」善書一陣開懷大笑。

    「真的?只要你喜歡,我一定會使勁力氣的……讓你大大開心。」阿清這時想破了頭也掰不出一個比較像樣的成語,「使勁力氣」和「大大開心」應該勉強也算吧!

    「哈哈哈——」善善個性活潑外向,笑得自然毫不掩藏。

    顧真真將蛋糕擺在阿清的床邊,換好了花瓶裡的清水,打斷了阿清和善善愉快的對談。「阿清,你知道力游怎麼處理你被打的事情嗎?」

    阿清的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情,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才好。

    「阿清,你就實話實說,這種意外還算是小事,身為老大的女人,她就是要有承受各種大、風、大、浪的勇氣!」善善替阿清打氣,說到「大」字,就特意加強語氣,重重地打在阿清的肩上。他咬著牙關強忍,差一點痛得爆出淚水。

    「善善!什麼老大的女人——」真真很不喜歡這個稱號,奈何兩個妹妹成天將這個頭銜掛在嘴上,好像很神氣的樣子。她斜眼瞪著妹妹,又繼續問:「我知道你們都不想告訴我,我問力游,他也叫我不要管!阿清——我不是想管,只是我沒有辦法假裝我不在乎!你不想告訴我對不對?我還是可以問別人,或許我在報紙上的社會版可以得更清楚。」

    「只是打架而已,這種事時常發生,報紙上不會寫的……」他抬頭輕聲地說,看著真真漸漸逼近的身影,緊張的握緊棉被;心想顧家的姊妹實在都很暴力。

    想想,他不該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急忙說:「老大帶人去痛打他們一頓,聽說還有幾個和我一樣住院了,保證要比我晚出院,我們不但血債血還;還添了不少利息、紅利……外加獎金!」他終於還是實話實說,畢竟顧真真早晚都要面對現,接受展力游的身份和環境。

    「酷?」善善大讚一聲,看到面色鐵青的姊姊,又趕緊住口。

    沉默的低頭收拾,阿清和善善不敢再說一句話。

    待顧真真收拾好一切,回頭對阿清說:「你今天如果碰到力游,告訴他……告訴他——算了!要我告訴他什麼!他會聽我的話嗎?」

    阿清伸直了脖子,著急地說:「會的!真真姨,我們老大就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前幾天他還叫我們到你們家的時候,不能說髒話,不能有逾矩的行為,不能沒有禮貌,還有……說什麼要『做人』,要做什麼人……我想不起來了。」

    「他還是用他的方法解決事情,沒有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她有種氣餒和無力的感覺。

    阿清看得出顧真真內心的掙扎,急忙又說:「真真姨,別這麼說,有用的……對了!前幾天,我們老大還建議大老闆把『花城』和其他酒吧酒廊都給轉手,轉投資,做一些正當的事業。可是大老闆很遲疑,生意做了這麼大,也不是一下說收手就能收手!況且大老闆的生意牽涉的人很多很廣,許多決定都要非常小心才不會得罪人,你知道,如果我們得罪道上的人,是很麻煩的。」

    「對啊!就像電影演的一樣,以牙還牙、殺來殺去的,對不對?」善善毫無危機意識,只覺得黑社會就像電影演的一樣酷。

    「不、不對!也對……好像是這樣……」阿清也是不清不楚。

    他試著想解釋展力游的處境,看顧真面色凝重的不說話,怕她真的在生老大的氣,不再理他,那麼倒楣的將會是自己,於是心慌的又說:「不要難過啦!還有、還有……真真姨,你老是說他在鬼混,生活沒有目標,是一隻『行屍走獸』,但他是真的有仔細想過了,前幾天還派我去補習班拿講義,老大真的打算要去考大學了呢!」

    「什麼?你們老大都幾歲了——讀大學是不是有點老了?」善善詫異的說。

    「我們老大雖然高中讀了五年,出社會和我們混了快三年,可是從前他運動過度、脊椎受傷沒當兵,又入學早,現在才不過二十二。

    大學讀完也不過二十六、七,三十歲前絕對可以拿幾個碩士來丟人現眼一下。我們老大說,讀書就像打架一樣簡單,考試就像對手一樣,他還沒碰過他打不過的對手。」阿清娓娓轉述老大的話。

    「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他把讀書比喻成打架,他以為有那麼簡單啊!」真真不以為然的說。

    「不會太難吧!因為我已經答應老大回去讀夜間部,起碼把高中讀完。」

    「阿清,你一定做得到的。可是力游……」

    「真真姨,你不要小看老大,他說得到就做得到。我們老大的身手是這個圈子裡最出名的,也是最聰明、最夠義氣、最守信用的頭頭。他可是我心目中的天王偶像呢!」阿清驕傲的說。

    「啊!阿清,原來我們有共同的偶像啊!」善善興奮的又打了阿清的右肩一下,渾然不覺阿清正埋頭咬著棉被,以免自己痛到休克,眼角還閃著痛苦的熱淚。

    「是嗎?真是太好了!普……天……同……慶……」阿清從棉被裡,齒縫中,手掌心裡緩緩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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