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 第七章
    他的傷治好的日子,也就是他倆分離的日子。

    這會兒太陽已偏西,他由侍衛們護著恐怕早已走遠了,從此以後,秋水長開各一方再無糾葛。

    櫻桃藏到林子裡,避開他倆分別的一刻。那兒,茂密的松枝上有一間小小的木棚,是她的秘密住所,從前被師父責罵的時候,她就會逃到這兒躲上好幾天。

    松樹很高,透過那一面小小的窗,有時候會感到黃燦燦的月亮就掛在臉邊。天幕深藍,清澈無際。

    深秋的季節,她會看見松鼠拖著厚軟的紅尾巴,穿梭葉間,采一把松果拋向它們,那些大眼睛的傢伙就會熱情地撲過來,毫無畏懼,像她的鄰居。

    這就是她生長的地方,如今闊別多年乍然回歸,一顆心也能很快適應安寧下來。

    但安寧之後,又泛起一縷失落。她畢竟不再是從前那個未見過世面的小女孩了,她的心不知什麼時候失落了一角,散碎在遠處某個地方永遠也拾不回。

    她懷疑自己是否真能像普通的村姑一樣,在這山中終老。總會有什麼如同鑽入雲霄的風箏,拖著惹人遐想的長尾把她的思緒帶走,留下悶悶不樂。

    「吱……吱吱……」

    一團絨球躍到了她的視線,是松鼠,她的老鄰居。

    「這個季節還沒有松果啦,」她笑著對那亮眼睛的傢伙說,「不過有這個——炒花生!我已經剝了殼了,喏,給你!」

    松鼠毫不客氣,抓過數顆狼吞虎嚥,吞下肚後、又期待地望著她。

    「貪心鬼,」櫻桃罵,「吃了這麼多還不夠?好、瞧好,我扔給你,接著!」

    松鼠的身手顯然還不夠敏捷,花生一顆又一顆飛快地從它身邊掠過,但它卻呆頭呆腦,望望櫻桃又望望落到地面的花生,茫然不知所措。

    「笨!」她叉起腰,「現在怎麼辦呢?花生都跑光了!走,你跟我下樹去找,找不著就餓死你!」

    她似乎很開心地抱著松鼠,倏地滑下樹幹,蹲到那散落著樹葉和花生的地面上。

    「去吧。」櫻桃大方地一指。松鼠見利忘義,馬上掙脫它老鄰居的懷抱奔向美食。

    被遺忘的人剛開始還不以為然地嘿嘿笑,但笑著笑著臉上的表情逐漸凝固,她忽然縮起身子——哭了。

    原以為她可以快樂地跟松鼠玩耍,像小時候那樣。她告訴自己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從前能過,現在也能過。但,她發現自己在說謊。

    笑只是強顏歡笑而已,輕鬆也只是故作輕鬆,一切只是為了掩蓋訣別時的難過。

    她不要待在這孤寂的山林中孤老,也不要成天思念那個人,想像他如何跟別的女人在花前月下情意綿綿,想像他的春風得意。

    她要……跟他在一起。

    但這無疑是妄想,他在落魄的時候都沒有選擇她,如今他恢復容貌又變成那個人見人愛的西閣王了,他會要她才叫笑話。

    天邊飄來一片烏雲,似乎要下雨風也刮了起來,震盪葉間,像片狂舞的裙。帶著整個天地與它旋轉。

    山雨欲來風滿樓,櫻桃已經習慣。

    她沒有避進小屋裡,也不想避,只想放縱地哭。

    哭聲混著風聲,聽不見正好。

    這時有人走到身後,輕輕撫住她的肩。她好像聽見了一聲歎息,但或許只是風的嘯。

    「師父,他們……已經走了,是嗎?」空曠的山林裡,除了師父,再無別人。

    半晌,對方沒有答話,算是默認吧。

    「師父,我真的好笨,對不對?明知道他心裡沒有我,還在癡心妄想……你有沒有什麼靈丹妙藥可以讓我忘了他,或者也替我施一場法術,讓我的心不要再疼了……師父,我該怎麼辦?」

    她淚眼朦朧,什麼也看不清,一轉身撲進那人懷裡。從縱聲到嗚咽,直哭到沒有氣力拚命喘息,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沒有人面對愛情的時候仍然能夠從容自如,即使是七尺男兒,更何況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娃娃。這些日子承受的一切已是極致,她獨自面對驚濤駭浪沒有被打垮,已是一個奇跡;現在風平浪靜便再也撐不住,只想完全崩潰,讓心靈找到一個渲瀉的出口。

    所以,她哭、她撒嬌,她要索回做為一個女孩子應有的一切,雖然眼前的人兒不是他,這多多少少讓她有些遺憾。

    此時環抱著她的寬闊厚實胸膛溫暖無比,讓她心情舒緩。

    「桃兒,別哭了,我有辦法治好你的心,但不是忘了他。」

    師父的聲音好迷人,像他一樣,低沉、迷人,她喜歡。

    「什、什麼好辦法?」仍含著淚的她含含糊糊回答。

    一個吻突如其來的落在她的額間,她驚醒。

    「你……」這一瞬她才看清來人。不,師父沒有這樣俊逸的臉龐,師父的笑容沒有這般閃閃發亮,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擁有這一切——未流雲。

    「王爺你怎麼還沒走?」櫻桃腳一軟,摔了下去。

    天,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當著他的面把一堆肉麻的話說得如此流利,現在,他會怎麼想她?

    輕視她、看低她、把她當成一個笑話……本來,在他面前她還有一點微薄的尊嚴,如今對著一個不愛她的人,竟然讓自己喜愛他的想法毫不保留全數道出,她可真稱得上顏面掃地,矜持蕩然無存了。

    「怎麼了,小桃兒,怎麼嚇得面如土色?」未流雲輕笑。

    她從沒見他笑得這樣邪氣,他看她的目光也跟平日截然不同。

    「我……」櫻桃瑟瑟發抖無從應答,風吹過黃葉拂上她的臉,讓她勉強找到了話題,「要下雨了,王爺,咱們快回師父的小屋去吧。」

    剛一旋身,卻發現整個人已動彈不得。擁住她的男子沒有絲毫鬆手的意思,反將她固定得更牢。

    「王爺你……」

    「叫我的名字,」他的唇有意無意掃過她的髮絲,喝醉了似的呢喃,「叫我雲。」

    櫻桃渾身僵住,像個只會瞪眼不會言語的泥娃娃,她希望有人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四周只有風和葉的旋舞。

    「桃兒,你剛才不是問該怎樣才能治好你的心疼嗎?我來告訴你,就是這樣……」跟隨溫柔的尾音,他含住了她的耳垂,緩緩地吮吸。

    而她,雙頰頓時如火燒,心潮在他唇舌的攪動下,蕩起狂瀾。

    慢慢的,那不安分的舌似乎不滿足於品嚐到的耳珠,它緩緩前移,過腮、過頰,向她的櫻唇蔓延……

    「不要!」櫻桃驟然回神,推不開他的身子,便將頭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埋在他吻不到的地方。

    「怎麼了?我的桃兒害羞了?」未流雲低笑。

    「王爺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來戲弄我?」她又要落淚了。

    「我不喜歡你?」他愣怔,「呵,你以為我會對一個我不喜歡的女孩子做這些事?」

    「你就是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昔日的委屈終於得以對他發洩,當面的,毫無掩飾的,痛快淋漓!「那天在山崖邊,你親口說的!」

    「那天?」他似乎思索良久,總算想起,「嘿嘿,我的小桃兒還真會記仇呢,你明明知道,那時候的情形跟現在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櫻桃嘟著嘴,不肯輕饒,「不就是一張臉不一樣嗎?你以為你這張臉有啥了不起,有了它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偏不理你,偏不!你去找愛你這張臉的女孩子去!」

    未流雲無可奈何地搖頭苦笑,只得擁住這個氣嘟嘟的人輕哄,「那你要我怎樣做才肯原諒我?」

    「哼!」她咬著下唇把臉一偏,氣還沒發完繼續數落,「我才不希罕你這張臉哩!等它老了多了無數道皺紋,保證跟所有的老臉一樣醜!有什麼好得意的,說不定哪天一場大火又把它燒爛!哼,我不原諒、不原諒!」

    「唉,」他輕輕歎息,鬆開她,「既然如此,那好吧……」

    咦?櫻桃睜大眼——他、他怎麼一點誠意、一點恆心也沒有?單—聽了幾句氣話就放手了?

    「你快走吧!」憤然一跺腳,背過身去。

    忽然,她感到髮鬢一鬆,頭上似乎有什麼被拔了去,整個緞亮的黑瀑,披散下來。

    錯愕地一拂,才發現束著髻的簪子沒了。而那支簪子,赫然捏在未流雲手上。

    「你……幹什麼?」她不解地問。

    「小桃兒不是討厭我這張臉嗎?」未流雲笑容依舊,「那我就劃破它好了,重新變個醜陋不堪的人。這樣,我們之間應該沒有阻隔了吧?」

    反手一戳,眼看簪子的利尖處就要戳中臉龐……

    「你敢!」櫻桃揚起一掌拍掉簪子,雙眼閃亮憤憤然直視他,「你敢毀了它試試看!為了醫它,我的腕到現在還疼呢;它不是你一個人的,它裡面有我的血!」

    「那就原諒我,」未流雲欺身上前,濃笑湊近她的臉,「原諒我,咱們就不再去管它!」

    「你、你逼我……」

    他怎麼可以這樣惡劣?把她置於兩難的境地!的確,她捨不得這張失而復得的俊顏,但那天的傷人話語又不是能輕易原諒的。他怎麼這樣笨!難道猜不出天底下的女孩子在這個時候只想聽一句話……

    「桃兒,我愛你。」像是心有靈犀,這時,他脫口而出。

    愛……

    這個字,如同天底下最強的高手所使的暗器,一發即中,永不失手。沒有哪個少女能抵擋心上人吐露這個溫柔的字眼,除非她情義已絕。

    櫻桃終於明白,為什麼閒書上所寫的那些女子,明明已被傷得遍體鱗傷,卻仍能原諒負她的男子——全都是因為心中仍存有這個「愛」字。這個字像星星之火,就算埋於死灰之中,被對方一煽也能迅速復活,熊熊燎原。

    他終於說出了她想聽的。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低下頭氣像是消了,因為紅唇不再嘟起,取而代之的是羞澀的紅顏,「你……不會是說著玩的吧?」

    「傻桃兒,」未流雲輕撫她披散的發,「這種事能說著玩嗎?」

    「可是,如果……」

    她還想問些什麼,但下一瞬間已忘了問題,或許就算沒忘也未必能出口,因為他的柔唇已覆蓋而下,堵住了她的言語。

    山間的雨,像是一支助興的曲子,適時輕輕飄落在他倆身邊。

    這個吻悠長纏綿,伴著秋雨的味道,久久不褪。她記得他的手,探入濕漉漉的衣襟,輕撫著她敏感的花蕾;她也記得,濃郁的呼息在她耳邊,越來越緊,緊到最後她幾乎窒息。她記得一切,只是不記得,之前她要問的到底是什麼。

    如果……

    多日以後,櫻桃才知道,她忘記的是一個關鍵。

    *  *  *

    床榻上的美人,酥胸半露,艷光四射,慵懶的神情如同一隻貓,帶著媚笑,對案几旁的紫袍男子嗲嗲說話。

    「王爺,你什麼時候才娶蘭蘭過門呀?」

    明若溪嘴角微揚,提起畫筆淡淡勾勒,畫中某處讓他格外用心。

    「急什麼,我們現在這樣不是也挺好?」

    羅蘭暗暗咬牙,但面上笑意仍在聲音仍然甜美,打個呵欠撫著小腹道:「我不介意,等多久都心甘情願,只是咱們的小王爺恐怕等不及了。」

    「小王爺?」他沒有她預料中的驚惶失措,反而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怎麼,我派人送去的藥汁你沒喝?」

    「那個呀,苦死了誰要喝!」她撒嬌,「王爺不會這麼狠心,要蘭蘭受那樣的罪吧?」

    畫筆輕輕擱下,明若溪用沾著水墨的手捏起美人的下巴,對著那紅色的櫻唇索一記狂吻,待到身下的人氣喘吁吁、意亂情迷時,卻忽然避開她的回抱,讓她被撩起的慾望得不到滿足。

    「王爺,我還要……」羅蘭伸出裸臂,沙啞地哀求。

    「蘭蘭,你不聽話就該罰,」畫筆重新提起,他回眸一笑,「記住,我不想做的事情沒人能勉強。」

    「你耍我!」羅蘭終於醒悟,立起身子,衣襟也憤然拉好。

    本以為離休了未流雲,就能登上另一個王妃的寶座,但數月下來,明若溪僅僅跟她調情玩樂,把該占的便宜統統佔盡,卻沒有給她半分名分的意思。她成了滿京城的笑柄,淫蕩、下賤、見異思遷……所有難聽的話都在她背地裡悄悄蔓延。

    她可以不在乎這些,但不能不在乎王妃的寶座。從小到大未曾吃過虧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自己做了一樁失敗的投機買賣。

    眼前的男人必須娶她,別無他路!

    「王爺要是不答應,我就把孩子生下來,抱到老太妃們的面前讓她們主持公道。」

    老人家總是疼愛孫子的,不論那是哪一個女人生的。

    「小蘭蘭現在盛名遠揚,你以為老太妃會相信那真是皇室的種?」明若溪不急不躁。

    「你……」揚起手想揮過去,卻被對方扼疼手腕。

    「小蘭蘭,打死我不要緊,別毀了自個兒的閨女風範呀!」痞笑的眼眨兩眨。

    「你等著,我會把孩子生下來讓他長大後殺了你!」羅蘭怒喝。

    「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笑意盎然,順手在她肚子上亂摸一把,「如果,你真有東西可以生下來的話。」

    「我現在就殺了你——」她拳打腳踢,但百般努力也擊不中目標。明若溪只是輕輕一側身,就將她的進攻全然化解掉。

    「小、小姐……」捧著雪梨走進屋子的杏兒,驚愕萬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一隻繡花鞋,飛落到她手中的果盤之上。

    「你這個死丫頭,傻愣著做什麼?快幫我拿梨砸他!」羅蘭斥罵。

    「梨?」她一個奴婢哪有這樣大的膽子偷襲堂堂南閣王!小姐是不是瘋了?

    「快呀,再不動手小心我揍你!」羅蘭孤軍舊戰,見手下遲遲不肯執行命令,大為惱火。

    「小姐,西閣王回京了。」半晌,杏兒終於想起要稟報的事。

    「回就回了……你說什麼?」她猛然停止打鬥,瞪向婢女,「誰回京了?」

    「西閣王。」杏兒微聲回答。

    「帶著他那張醜臉?」

    「不!」她連連擺手,「奴婢在街口看見他了,王爺的那張臉……好像比從前更俊了。」

    「他復原了?」這消息像青天霹靂,把羅蘭霹倒在榻上。如同賭博押錯了寶,本可以狠賺一票,沒想到一念之差竟血本無歸,傾家蕩產。她憤怒地甩著頭,一記仰天狂吼也解不了心中鬱悶。

    「你看錯了!你肯定看錯了!」一把抓起杏兒的衣襟,她厲聲逼迫,「說,是你看錯了!」

    「奴婢沒有看錯,」杏兒老實,不會說謊,「街上好多人都看見了,替我提籃子的阿福也可以作證。西閣王爺騎著高大馬兒懷中抱著桃兒姊姊,他的白衣飄呀飄,像神仙下凡一樣。桃兒姊姊臉蛋紅紅的,像抹了胭脂,但杏兒我可從沒見過顏色那麼漂亮的胭脂。聽人說,桃兒姊姊要當新王妃了,西閣王已經向皇上請求……畫出邊境一塊領地賜給他,讓他和新王妃在那兒安居樂業。」

    他真的回復俊顏而歸了?還為了櫻桃向皇上索要封地?上蒼是否瞎了眼,把她羅蘭這麼一個好端端的美人擱在一旁,竟讓那個卑賤的奴婢奪去她的幸福!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小蘭蘭,我看你還是死心吧,」明若溪在一旁幸災樂禍,「三哥從沒向皇上索要過什麼,這次居然連封地的事都提了,我看他愛那位新王妃可真是愛得緊哪。」

    「你閉嘴——」一顆雪梨砸過去。

    「唉,真不明白小蘭蘭你在氣什麼,」雪梨抓個正著,卡嚓一口,咬得甜滋滋,「莫非你還愛著三哥?你們這些女人呀,到底是愛我三哥的臉還是愛他的人?」

    「他的人和他的臉又怎麼能分開呢?」對她羅蘭而言,未流雲是俊美、尊貴的合一體,失去任何一部分都不能原諒。

    「就算三哥的臉已經復原,現在對你而言也晚了。我說小蘭蘭呀,還是把他忘了吧,在我身邊乖乖當個不上檯面的侍妾,雖說給不了你王妃的名分,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能享用不盡……」

    「呸!我羅蘭豈是貪那幾兩銀子的鼠目寸光之徒!」她朝侮辱她的人吐了口唾沫星子,「他真正愛的人是我,我知道!」

    「哈哈哈!」明若溪摀住肚子大笑,「小蘭蘭真有自信,你何以如此肯定?」

    「想當初選妃的時候,他的眼中只有我,那賤婢不過是逮了個空檔,趁我不在鑽進了他的被窩想取而代之,哼,只要我一回去,哪還有她站的地方?」

    「唉,小蘭蘭呀小蘭蘭,」他搖頭歎氣,笑聲不止,「你真以為,那日我三哥看上你是因為真心喜歡你?」

    「不然呢?你休想憑幾句話挫敗我!」

    「我不是要故意挫敗你,那是實事,宮裡誰都知道的事實。小蘭蘭你還年輕,十六年前的『魘勝之亂』你大概不曉得。」

    「什麼『勝』,明若溪,你少故弄玄虛!」

    「來來來,且聽我慢慢道來……」

    故事如幽潭裡的花朵,漸漸浮出水面徐徐綻放,羅蘭聽著聽著,由先前的怒眼圓睜到滿臉訝異,最後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真是天助她也!原以為這場賭局必輸無疑,但明若溪無意中竟幫了她一個大忙。這樁十六年前的淒美往事,可以作為她回天的賭本,孤注一擲。

    也許,她不是從前的那個「蘭蘭」,但,誰會知道她不是呢?沒有人!

    「呵!」羅蘭大笑,收起粗魯的姿態,朝明若溪盈盈一欠身,「王爺,多謝您的故事。請走好,恕不相送。」

    「小蘭蘭可真會過河拆橋,」明若溪並不惱怒,端詳片刻他方才完成的畫作,整齊疊起,納入懷中,「反正我想得到的東西也已經得到了,告辭。」剛踏過門檻又猛然折回,痞笑的眼再次眨兩眨,「喂,小蘭蘭,咱們的小王爺呢?這會兒,還在你肚子裡嗎?」

    羅蘭這才憶起那虛無的嬰兒,憤視明若溪的嘲諷,剛想再砸出一顆雪梨,但紫影已哈哈大笑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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