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你確定要進去嗎?"
明月之下,幾隻怪鳥在黑漆漆的樹上不時鳴叫幾聲,兩個女子一前一後,在大門緊鎖的庭院前站定,仰望牆頭幽幽伸出的枝葉。
"別晃,別晃,再晃燈都要給你晃滅了。"南宮雪輕諷笑的看著身邊顫動不停的小喬,扶穩她手中的紗燈。
"小姐,我輕功不好,怕是翻不過這面牆。咱們……還是先回去吧,等天亮我找阿福討鑰匙去。"小喬扭頭想跑,卻被主子抓住手腕,一個飛身帶她躍上牆頭。還來不及驚叫,人已落到了院中。
"看,輕鬆容易。"南宮雪輕鬆鬆筋骨,很為自己的身手自豪。
小院裡沒有點燈,只有婆娑的樹影在明月的照耀中如鬼怪般搖動。小喬慌張的朝四周望了望,稍有風聲經過,便嚇得她轉身。
"小姐,我……害怕,"可憐的小丫環終於承認自己的恐慌,"咱們回去吧!燕燕姑娘的死雖說與你無關,可……昨兒早晨你才跟她吵過一架,她那麼小氣,現在變成了鬼,肯定會找回你算帳的!我們……嗚……"
小喬驚慌的話語已淪為哭泣聲。
"怕什麼?我們是來替她找出真兇的,她感激我們還來不及哩!"南宮雪輕不以為然。
她就是嚥不下那口怨氣,這才三更半夜拋棄好眠的機會,替那個麻煩的燕燕來驗屍。
自從昨兒個那女人莫名其妙死在溫泉池子裡後,天-宮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不把她當成兇手的,都說是她灑在燕燕脖子上那粉末惹的禍。天知道,她從小到大,哪裡受過這樣的冤枉!一包皂角屑子,怎麼會置人於死地?明明有人想陷害她!
最最氣人的是,連大哥也不信她的辯解,當眾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使她好不容易被熱雞蛋揉開的瘀傷再次凝結。
大哥甚至還叫她"小魔鬼",說什麼她"生性凶殘,摘掉一個人的頭顱,就像摘一朵花那樣輕鬆"!哪有那麼誇張!
這些年來,她只不過是喜歡把烏龜剝了殼,看看它們能不能再活;把壁虎掐了尾巴,看看她們能不能再長出來而已。殺人如摘花?她哪有那麼大本事!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那晚大哥到她房裡跟她玩了,沒想到一個什麼燕燕之死,再次打斷了兩兄妹的情誼。她,不甘心!不找出真兇決不甘休!
"把這塊破白布掀開!"走進停屍間,南宮雪輕指著安息的燕燕道。
"不要!我怕!"小喬叫喊起來。
"那你拿穩燈,當心,我要掀了,你可不要嚇得把燈掉在地上。一、二、三……"語音剛落,女屍的面孔便呈現出來。
一聲慘叫,如她所料,紗燈果然掉在地上。
"嗚……小姐……嗚嗚……"小喬跳跳跳,跳到門邊,背著身子,摀住眼睛,雙肩不停抽動。
"奇怪了。"南宮雪輕的聲音傳來。
"什麼……嗚……奇怪?"不敢轉身,又止不住好奇,小喬只敢背對著問。
"身上沒有掌印,沒有瘀痕,耳後不見暗器針孔,舌頭顏色正常,沒有發黑,燕燕姊表情安詳,又不像是被嚇死的……她,到底是怎麼死的?怎麼從外表查不出半點可疑之處?"
"所以大伙都說是小姐你那粉末把她害死的呀,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小喬嘟嚷著。
"小喬,把刀子拿過來。"
"幹麼?"
"割開她的屍身看看呀。"
"什麼?"小喬一驚,轉過身子,一見女屍橫呈眼前,又慌忙回眸,"小……姐,你這樣做,是要遭天譴的!燕燕姑娘哪裡會容得你把她漂亮的身體割得七零八落?阿彌陀佛!"
"胡扯!我只知道江湖有些高手懂得什麼化骨綿掌、摧心掌,說不定燕燕姊是著了他們的道。"
"化骨綿掌、摧心掌是什麼?"
"據說中掌後,雖然外表完好,但體內骨頭盡碎,心臟裂成五六七八塊……"
"啊!小姐,你不要說了!"小喬不禁嚇的求她,"小喬害怕!再說,那些高手幹麼要耗費功力殺一個煙花女子呀?想一想就知道不是了。"
"也對,"她片刻沉思後,"嗯……說不定是苗人的蠱毒!聽說,有的苗人下的毒也很厲害,也是外表完好,但死者的肺部卻已長滿了小蟲子……"
"啊──"小丫環大大的一個跳躍,"小……姐,你別再嚇唬小喬了,我好想吐喔!"
"不管了!小喬,把刀子遞過來,我們先幫燕燕姊開膛破肚再說!"
背後一隻手伸過來,拍上了小丫環的肩,可憐的小喬神經脆弱,再也禁不起折騰,頓時大喊一聲,衝到庭院中,嚎啕大哭起來。
"傻瓜,哭什麼!剛剛是我拍你,是我啦……"南宮雪輕樂起來,一追到庭院中,卻忽然僵硬了表情──
小小的空地上,早已站滿了嚴肅的侍衛,筆直林立,漆黑的四周也燈火通明起來。管家阿福滿臉是笑,朝她一鞠躬。"小姐,宮主有請。"
"什麼?乾娘她……出關了?"南宮雪輕又是一怔。
※ ※ ※
她很少來天-宮主的寢閣,只覺得這裡清靜幽冷,四壁的窗上終年垂著紗廉,一進屋子,便聞到淡雅的蘭花香氣。生性好動的她,不太喜歡這寂寞的味道,幸好宮主一年之中有八、九個月在閉關修練,免了她被召到這裡,受沉悶之苦。
"娘!娘!"侍衛止於門邊,南宮雪輕獨自進去,卻沒看到乾娘的身影。
她本應必恭必敬的尊稱"宮主",但素來冷傲的慕容天-由於十分喜歡她,直說她像她年輕的時候,於是,她使成了宮主的乾女兒,平日裡才大膽的叫"娘"。
咦,奇怪了,娘把她喚來,自己倒不在。
南宮雪輕老老實實的坐在椅上等待,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睛卻待不住,四處亂瞟。
往左,臨湖,有一間水閣,那是宮主的書房。南宮雪輕曾無意間進去過一次,裡邊掛著一幅"乾爹"的畫像──天-宮主的丈夫。據說曾是江湖第一美男子的南宮瀟,十五年前,天-宮未創建之時,便死於一次與仇家的混戰中。
他過世後,天-宮主傷心過度,以致未出生的孩子胎死腹中,從此,體質大損,每年須得靜養數月方能保住功力。
這幅畫是天-宮主為懷念亡夫請名師所作,只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畫中南宮瀟的容顏總被一塊薄紗遮蓋,宮中的其他人從未目睹過其廬山真面目。
南宮雪輕素來渴望一窺那位昔日風華絕代的男子的尊容,可惜一直都沒能得手。今天……乾娘不在,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機會……
哼哼,一抹頑劣的笑浮上南宮雪輕的蘋果臉。
輕輕的站起來,撥開水閣的廉,做賊般溜進去。畫像懸於牆上;男子的容顏若隱若現。他……到底有多俊?再俊能賽過大哥嗎?她踮起腳尖,正想撩開那塊礙事的薄紗──
"雪兒,你在做什麼?"一道邈不可聞的聲音忽然飄來,驚得南宮雪輕摔了一大跤。
"娘……"
"這麼大了,還動不動就摔跤。"一隻玉臂伸出,輕輕將她挽起。
"娘,您的身體……還好吧?"南宮雪輕站定,抬頭端詳眼前的美婦人,蒼白的臉色讓她微微擔心。
往年的現在,正是乾娘閉關修練的要緊時刻,怎麼今年……出關得這樣早?乾娘這般憔悴的模樣,氣息微弱的聲音,一看就知道功力尚未恢復。
不過,乾娘還是很漂亮,年過四十的人,一點也不顯老,跟她站在一起,十個人起碼有十一個會說她們是差不了幾歲的姊妹。
她那一頭如瀑的烏髮,那一派若仙的氣質,那張叫人一過目便再也不能忘懷的絕美容顏,可以想像,當初她和南宮瀟是怎樣一對叫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娘,雪兒不是故意要去碰乾爹的畫像的喔,只不過看見上面有只蟲子,想把它趕開,不要咬著乾爹。"一想到南宮瀟,她馬上想起自己該扯個謊。
"是嗎?"慕容天-微微一笑,並不追究。那笑,似乎在告訴這扯謊的人,她根本不信。
"娘,您深夜喚雪兒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她心虛的垂著頭,預備受一頓教訓。畢竟她未經准許,擅自跳入停屍房,還想剖開燕燕姊的肚子,被當場抓住,自然應該有一頓教訓的。不過,有件事得先問明白,"那個……您是怎麼知道雪兒在那個小院裡的?"
"問你身邊的小丫環呀!"慕容天-緩緩端起一杯香片,品了一口。
哼,原來是小喬那個小騙子出賣她!她就說嘛,小喬不可能這麼老實,乖乖跟她去驗屍,原來,早就通好風,報好信了!
"院裡的幽曇開了,本想叫你來一起觀賞。"一句話打斷她憤怒的思維。
"喔?真的?在哪裡?在哪裡?"南宮雪輕頓時笑開,把憤恨拋到腦後。
她早就想看幽曇開花的情景,可惜,從前她這個懶鬼一向早睡,哪裡會半夜爬起來看花?
"唉,可惜你來晚了,都凋謝了。"慕容天-似笑非笑的抬起眼。
"嗄?"南宮雪輕臉上有著明顯的失望。
"不過幽曇還有好些個花蕾,今晚看不了,明晚、後晚還可以看,但有一件事……"她語氣頓了頓,保持和藹,"乾娘倒是想問問你。"
"乾娘是說燕燕姊那件事吧?"她不是傻瓜,料到此刻才轉入正題,"他們都說是我殺的,您信嗎?"
"無憑無據,我當然不會亂下定論。"慕容天-撫了撫氣嘟嘟的她的腦袋,"不過,雪兒,你也該收斂點,不要成天戲弄你大哥的那些女人們,這次就當個教訓。你可知道,上一次的鶯鶯得了肺癆病,前一次的花花得了失心瘋,滿城的人都怪在你的頭上。現在可好,出了人命……"
"什麼?"南宮雪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她們……不會啊!只不過是受一次風寒、被嚇了一回,她們怎麼會……"
"你大哥瞞著不讓人告訴你,我本來也是不想讓你煩心的。不過,天-宮雖不敢比武林泰斗,但江湖上的聲譽也是要的,若人人詆毀我們是邪門歪道,可就不好了。"
南宮雪輕咬牙沉思片刻,猶豫的吐露,"娘,我覺得這事有蹊蹺。前幾次我不敢說,自認倒楣,但這一回,燕燕的死真的真的與我無關。方纔我查看屍身,發現她的死因很奇怪,從外表竟看不出一點兒跡象。我懷疑是中了什麼摧心、化骨掌之類。"
"哦?"慕容天-蹙眉凝思,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是他?"
"娘,他是誰?"
"他是……"慕容天-正要解釋,忽然止住,側耳聽了下門外走廊上的腳步聲,笑道:"你大哥來了。"
"大哥?"南宮雪輕跳起來,"他……他來幹什麼?"難道發現她企圖剖屍的行為,要過來打她?
"這麼怕他?"慕容天-捏了捏這個搗蛋兒的鼻子,"放心,是我叫了他來談事情。"
"我要躲起來!我要躲起來!"南宮雪輕急急自轉一周,尋找藏身之處,"今天早上他才罵了我,還叫我'小魔鬼',我才不想這麼快就見他哩!"
"那你就躲到碧紗櫥裡去吧。"慕容天-歎了口氣,往裡一指。南宮雪輕便兔子一般鑽進去了。
沉穩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南宮恕不久便踱了進來。
"宮主召屬下有何事?"
必恭必敬的態度,生硬的語氣,唉,大哥怎麼做人這樣不隨和!就算不跟她一樣叫"乾娘",也沒有必要呆板得跟那些沒有知覺的藥人武土一樣吧?
南宮雪輕瞇著一隻眼偷窺,心中暗自評論。
"恕兒,你這些年來在江湖上可曾聽人提起過'黑頭鶴'這個人?"慕容天-笑著示意南宮恕坐下,但他卻沒反應,仍是僵硬的站著。
"聽過。"
"哦?你聽過些什麼?"
"據說此人武功了得,生性凶殘。"
"怎麼個凶殘法?"
"十幾日前,只為了爭奪一塊玉珮,便滅了重善山莊。"
唉,問一句答一句,可真是塊大木頭!偷窺的小人兒逕自嘀咕著。
"如果我告訴你,他已向我天-宮下了挑戰書,你要如何?"
"誓死效忠宮主。"
拙呀!這樣壯烈的言語,怎麼也不說得驚天動地一些?哼,語氣平平,談到死就像談論天氣一樣,真是不懂表現!咦……慢著……他們剛才說什麼?有個很厲害的壞人要找天-宮的麻煩?南宮雪輕張大耳朵。
"恕兒,不瞞你說,我這次提早出關就是為了這件事。不過,此人武功相當了得。當年我和你乾爹曾跟他有過一番過節,那時他技不如人,倉皇而逃。十多年過去了,現在已是江湖頂級高手,恐怕……我已不是他的對手了,何況,你乾爹也過世了……"
"宮主不必動手,我一人去對付此人便是。"
什麼?這個狂妄的傢伙!連乾娘都說不是此人的對手,他他他……他居然自告奮勇?
"恕兒,乾娘不會讓你一人去送死的。我這裡有封信函,你先到柳暗山莊,把它交給聞人莊主,就說我有難,請他出手相助。我想,憑著他和你乾爹當年的拜把關係,定會答應。下月十七,讓他陪你到棲雪峰走一趟。我可趁這段時間再閉關修練修練,到時與你們碰面。憑我們三人之力,定能擊敗那個惡徒。你看如何?"
"全聽宮主吩咐。"
這個蠢蛋,他就這樣答應了?萬一那個什麼什麼聞人莊主不肯出手相助,乾娘的修行又不到火候,那……就他一人,死定了!
南宮雪輕急得直跳腳,正要飛身出來阻止,不料,那蠢蛋竟一抱拳、一躬身,走了。來不及了。
"乾娘!乾娘!大哥這次辦的差事很危險嗎?"她一衝出來,便大喊。
"是有幾分危險。"摹容天-淡淡的回答。
完了!乾娘一向謙虛,她說的"幾分"就是"十分"!
"那……那我們非得跟那個什麼什麼黑頭烏鴉打嗎?"
"我本想避開,可他現在欺負到我們宮裡來了,怕是避不過了。"
"欺負到我們宮裡來了?"
"雪兒……你不是說,燕燕姑娘的死有蹊蹺嗎?我想了想,天-宮的仇家裡懂得化骨摧心掌的,也只有'黑頭鶴'一人。也許,他是想給我們個下馬威,便先殺個歌妓,鬧得宮裡人心惶惶。你說,仇家都逼上門來了,我們還能坐以待斃嗎?"
"這……。南宮雪輕一時無語。但,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哥為了上一輩的一段恩仇,就送掉性命吧?
他是她的哥哥,是從小為她偷饅頭、偷螃蟹、背著她走路、替她挨打的哥哥,是她……惟一的親人呵。即使自己死掉,她也不希望他有半點損傷。何況……他還是她愛戀了多年的人……
從懂事起,她便認定,如果這輩子非得要嫁給誰不可的話,那麼,這個人只能是大哥了。所以,她才會在看到他帶各式各樣女人回來時,那樣心酸;所以,她才會不惜一切惡作劇,戲弄他的女人們,只為了讓他多看自己一眼,哪怕罵她兩句也好。
她,怎麼能眼看著即將發生的悲劇坐視不理?
暗暗定了念頭,南宮雪輕低眉道:"娘,女兒先去睡了。"
"去吧。不要再淘氣了。如果這次娘和你大哥有個什麼……往後,你就是天-宮的主人了,要學會長大一點,懂嗎?"
她點點頭,淚水盈眶而出。
※ ※ ※
將書卷握在手中,南宮雪輕推門而入。這已是兩日以後,南宮恕要起程的那一天。
"小安子,馬備好了沒有?記得把那籠傳信的碧眼灰鴿帶上,還有,小姐嚷著要吃的甜話梅你順便給她送去,告訴她我不專門跟她辭行了……"南宮恕並沒抬頭看清來人,只顧一邊收拾,一邊吩咐,直到,他感覺氣息不對──
"大哥,你買的甜話梅昨兒個小安子就送來了,都被我吃掉大半了。"南宮雪輕淡笑著回答,"你不去跟我辭行,我來這裡也是一樣的。"
她今天打扮得特別漂亮,一襲紫羅衫,繡著點點粉色的花,裙外繫著輕透的薄紗,頭上幾枚星星般的簪子插入如雲的髮鬢,口抹胭脂,頰敷粉蜜,像是為了臨別的一場盛裝。南宮恕不由得微微一愣。
"大哥,我漂亮嗎?"彩蝶般迴旋一圈,窗外晨光映著她的影,朦朦朧朧,似要透明的飛起來一般。
努力別開幾乎要凝視的眸,南宮恕冷冷開口,"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她如同換了脾氣,面對昔日一觸即怒的冷言冷語,今天卻依然笑盈盈的。走過來,輕拍手中的書巷,答道:"不過,給大哥說中了,我倒是真的有事。剛看了幾則武林志,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長年居住宮中,不比大哥在外面東奔西闖見聞廣,所以,一時好奇,特別拿過來給大哥瞧瞧,問個明白。本想問乾娘的,可她又閉關去了。"
"武林志?"南宮恕蹙起眉,沒料到她竟在此刻跟他提起一本閒書,一時間想不透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抬眸問:"你看這做什麼?"
這一抬眸,他才發現自己做了錯誤的動作,問了錯誤的話語。
方纔的稍不留意中,南宮雪輕已移進他懷裡,迅速伸出雙指,點了他一左一右兩處穴道。
這彫蟲小技本難不倒南宮恕,毋需眨眼的工夫,他便能自行解開,但……僅僅這一瞬間,他已徹底無能為力了──
南宮雪輕摟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紅唇。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吻人,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憑著本能和熱度,吮吸他的柔軟。她濃烈的將丁香舌送進他微啟的口中,與他的纏綿輾轉。
一道電流劃過南宮恕的心,少女純真的氣息,難以抵擋的疑戀激情,在那一刻將他麻木。
只要這一刻,就夠了。南宮雪輕微笑。因為,僅僅這一刻,她便將一粒藥丸以舌推進了他的喉,讓它在兩人的糾纏中融化。
良久之後,南宮雪輕捨不得放開。她已經成功的讓他吞下藥丸,達到了目的,但她……就是捨不得放開。這是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品嚐大哥的熱度。
紫紗繞著她心愛的人,纏得更緊,袖上朵朵綻放的絹花似在淒艷的笑,發間的亮簪彷彿含著淚光。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一刻,能夠永恆。
但她知道,時間不允許,最終,她還是放開了他。放開的時候,南宮恕已無力動彈。
呵,她好喜歡現在的大哥,不會罵她,也不會趕她走,只會靜靜躺在她懷中,看著她,聽她說話。
"大哥,你剛才問,我為什麼要看武林志。現在偷偷告訴你,因為,我要出宮去了,"她凝望著他焦急的眼,微微一笑,"對,我要代你出宮,代你去那柳暗山莊,甚至,會代你赴棲雪峰之約。"
輕輕撫著他絕美的俊顏,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看這俊顏了。
"大哥,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穿得這麼漂亮?因為,我想給你留下最美的印象。以後,你想起阿輕的時候,就會想到現在。你……已經好久沒叫我'阿輕'了……你已經好久沒理睬過我了。"
摘下一串金鈴,塞入他的衣襟中。
"留個紀念吧,大哥。這些鈴鐺還是那時候你說我太頑皮,滿院子亂跑,怕找不著我,特地叫人打造的。你說,一聽見鈴聲,就知道我藏在哪棵樹上了。以後,一看到它,你就知道阿輕在想你了……"
哽咽的話語讓她再也說不下去。拿了權杖與信函,緩緩將南宮恕置於床上,蓋好錦被,最後獻上一記唇印,她掩了門,踏出十年來不曾出過的天-宮。
"小姐,怎麼是您?"備好車馬的侍衛,看到來人不是南宮恕,而是披著黑色斗篷的南宮雪輕,紛紛吃驚。
"宮主臨時吩咐,由我代替左使出門。"斂起平時頑皮的面相,南宮雪輕出示權杖,嚴厲的環視下屬,"還有,從今以後,不要再叫我'小姐'。宮主曾經給我的封號是'天-右使'。"
眾人皆不敢再多言,牽引馬匹,整裝待發。
晨風揚起南宮雪輕玄色的斗篷,像揚起一張帆。乘著這張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歸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