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季樂高興地叫住正打算要出門的易開封。
沒看出他神情的落寞,她跳下椅子,笑瞇瞇地上前將他拉到桌邊。拉過一本藍皮書,她指著書頁上「是謂代大匠撕」的「撕」字,側頭問:「姐夫,這個字怎麼讀啊?」
易開封一僵,原本灰黯的臉色頓成鐵青。
「季樂,別去煩你姐夫。」剛從廚房裡出來的初靜冷冷地吩咐。
她形之於色的冷漠讓易開封一陣瑟縮,心中的惶恐不安就像漣滿般不斷擴大。
眼睛骨碌碌地在氣氛凝滯的兩人間來回溜了一趟,季樂好奇地問:「大姐,你和姐夫吵架了嗎?」
難得讓她瞧見大姐生氣的模樣,季樂一來是好玩,二來則是事不關己,因此對兩人的勃溪顯得興致高昂。
初靜對她的問題聽而不聞,「你書背好了嗎?」
季樂舉高書本, 「我正在背!不過有個字我不認得。」
「什麼字?」她刻意忽視他存在地從他身邊繞過,來到桌前。
教她的舉動戳刺得心中一癰,易開封暗自咬牙,不讓嘴裡的苦澀氾濫開來。過了一會兒,明白她是真的不肯搭理他了,他這才沮喪地垂著雙肩轉身走出大門。
季樂愉覷已走遠的姐夫垂頭喪氣的背影,忍不住為他說情道:「大姐,姐夫看起來好像很可憐呢!」
初靜抿住雙唇,波瀾不興的眼底閃過一絲後悔,可隨即又被無動於衷給掩蓋過去。「你快背你的書,我一炷香後考試。」
「嗄?那麼快?」季樂慘叫。
「再叫,再叫我馬上考,考不好你就罰抄書三遍!」
季樂一聽立刻捂起小嘴,不敢再出聲抗議。
大姐今兒個火氣真大,她還是乖點,不要隨便去持動虎鬚。
★ ★ ★
「大姐!」,叔康大咧咧地走進屋裡來,身後赫然跟著昨日不歡而散的徐冀。
即使心頭已為丈夫的事而煩悶得可以,初靜還是禮貌性地起身叫人:「徐伯!」
「徐伯!」季樂跟著喊。
徐冀臉上一陣尷尬,只能訥訥地回了一聲。
從叔康口中,他已得知當年初靜之所以背棄兩家婚約改嫁易開封的原因,也知道自己昨天發的那頓脾氣實在是冤枉了她,因此今天再來,心底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
「景……不,我該叫你初靜了。」他扯開嘴角,臉上表情因即將說出口的道歉而顯得侷促。「我已經聽叔康說了你和易大俠的事,這……」話說到一半,做長輩的尊嚴還是讓他拉不下臉來認錯。
「徐伯有什麼話,請坐下來說。」壓根沒心情跟他多做周旋的初靜空出個位子,招呼他落坐。
徐冀坐下後又再支吾半晌,方才鼓起勇氣開口道:「昨天是我錯怪你了!叔康已經把事情跟我解釋過—遍,你會改嫁,完全是迫不得以,我不該怪你。」
「是嗎?」初靜不動聲色地橫了多嘴的叔康一眼。
「原本江湖上就在傳,那湘南的臥龍寨是被易大俠給剷平的,可是他們一無怨二無仇,會起衝突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沒想到這其間竟還牽扯到你……」
叔康說,當年他們避居湖南,本來生活過得還算平穩。一日,臥龍寨的土匪們路過,正好讓他們看上了初靜的美貌,遂在光天化日下強行將她擄上山去。那時涑民兄早已去世,而年紀較長的亞平連十三歲都還不到,在沒有成年男丁當家的情況下,他們幾個孩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姐被擄走而無能為力。
後來所幸住在他們隔壁的易大俠返家後得知了這事,立刻二話不說地仗義上山去將她營救下來。不過雖說她的性命因而保住,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她仍是叫土匪們欺凌了去。
在這禮教吃人的世間,一個失了貞操的未婚女子要不受人鄙視是絕不可能的,更何況初靜又是遭遇到那般不堪的凌辱……說來他還得替涑民兄好生感謝易大俠,感謝他能絲毫不介意地接受了初靜,保全了她的名聲,讓她得以逢凶化吉。
長歎一聲,徐冀說道:「初靜,易大俠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為報恩而嫁給他是對的,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怪罪於你。涑民兄若在世,想必也不會反對才是。我看,我們兩家的婚約就這樣算了,是驊兒沒有福氣娶你為妻。」
沒反駁他的說法,一心只想快點打發他的初靜敷衍道:「是我對不起徐大哥。」
「不,這怎能說是你對不起驊兒呢?」徐冀搖頭道:「追究起來,這還是我們徐家的錯!當年涑民兄曾提過要早點把你們倆的婚事辦一辦,可是當時驊兒功名未就,我也只好推辭掉涑民兄的好意。等到後來驊兒總算考上舉人,但你們也因那部書的緣故離開了吳興……怎麼說都是我們徐家的錯,是我對不起涑民兄。」
他嘴巴上解釋得冠冕堂皇,可事實上,那些不過都是借口罷了。
光從景榕的名字就可以知道涑民兄對他這個長女的寵愛與看重。通常朱家只有男孩才能照著族譜取名,但涑民兄說什麼都要讓景榕跟著堂兄弟們一樣,名字的頭一個字從景、第二個字從木字邊,還說他要讓她與堂兄弟們平起平坐,不分男女尊卑。因此,當初兩家正式定親的時候,涑民兄特地要求驊兒一定要做到兩件事才會放心將女兒嫁到徐家來:第一,景榕打小就不纏足,婚後也不准逼迫她纏;第二,不強迫景榕恪遵「出嫁從夫」這條規矩,夫妻相處講求的是互敬互愛,而非硬要一方服從乖順。
對於第一項,他們徐家沒什麼意見,可第二項要求就強人所難了。
女子遵守三從四德是天經地義的事,景榕憑什麼不用遵從?為了這項不合理的要求,他刻意刁難地將迎娶的日子拖延下來,打算等她過二十後再讓驊兒去迎她進門,算是先給她一記下馬威,讓她嫁進徐家後能安守本分。
沒想到他這麼一延,竟讓事情演變成現下這般局面。追根究底,都是他一時的私心作祟所造成的結果,怎能怪別人。
「對了,易大俠對你們還好吧?」他突然想起手下馬師在襯裡打聽到的那些傳言。
初靜見他眼神就知他必定是聽了襯裡流傳的閒話才會問得如此小心翼翼。她點了點頭, 「開封對我們很好。」
「是嗎?」聽她答得這般肯定,直視著他眼睛的眸子裡沒有一絲陰影,他不禁對那些流言的可信度產生動搖。「只要他對你們好,那我就放心了。」
叔康不耐煩地插活道:「徐伯,你不是要大姐幫你說服我師父好去救你兒子嗎?」
經他一提醒,徐冀面容一整,懇切道:「我想叔康已經跟你提過我這次前來漢中的目的,初靜,伯父求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救救你徐大哥!」
「徐大哥有難,我自然會盡力幫忙,不過……」她故意不把話說完。存心吊他胃口。誰叫他什麼時候不來,偏偏選上她心情正差的當口。
「不過什麼?」徐冀急了。
無視於他的著急,初靜說得慢條斯理:「我最多也只能幫徐伯向開封說說看,並不能保證他一定會答應,何況……」她看似頗感為難地蹙眉,「開封前幾天才從江北回來,要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走一趟西南,他恐怕會不太願意。」
徐冀表情微僵,勉強道:「沒關係,只要你肯幫我說服易大俠,不管最後他究竟答不答應,都已算是幫了我天大的忙。」
「那……」她拖長了尾音,「既然如此,晚上等開封忙完回來,我再同他說說看吧!」
聽她應允了肯幫忙,徐冀心頭懸著的大石方才得以落地。「那我就不多加打擾,如果你有消息,我就暫住在街上的客棧裡,你差叔康傳個話,我會馬上趕過來的。」說罷便起身離去。
「大姐,你看師父會不會幫這個忙?」叔康回頭問道。
初靜不答反問:「你不是跟亞平到藥圃田里除雜草,又怎會遇上徐伯?」
叔康被她這一問,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乾笑兩聲,
「我……我現在就回田里去!現在就回去!」說著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出去。
「大哥,我們剛剛為什麼要特地繞到街上去?」叔康肩上挑著兩擔小種苗走在亞平後頭。
好不容易趕在太陽下山前忙完田里的工作,兄弟兩人正一前一後地走在回桑樹坡的路上。
扛著鋤頭的亞平回頭一瞥, 「你剛吃進肚子裡的那三個餡餅哪兒買的?」
叔康眉一皺,「街上買的咧!」
「那你說,我們『特地』繞到街上去,是為了幹嘛?」
聽出他話裡的輕諷,叔康先是—怔,隨後恍然大悟地乾笑兩聲, 「是喔!那餅是我在街上買的……不對啊!」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他嚷道:「大哥,我記得剛剛明明是你先問我要不要上街買東西填肚子,我說好後,我們才繞路的耶!你怎麼可以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來?」
眼見推搪被拆穿,亞平聳聳肩,繼續耍賴道:「我只是問你要不要去,可沒叫你一定得去。」
叔康瞇眼覷他, 「大哥,你別以我看不出你這是在顧左右而言他,我可是有注意到喔!」
「注意到什麼?」
「注意到你趁我買餅的時候,一個人鬼祟地在街後來回,形跡相當可疑喔!大哥,咱們兄弟一場,你老實跟我說你剛才到底在幹什麼?就算你真的是去作奸犯科,我也會護你到底一—哎呀!」他發出一聲慘叫。
收回打人的拳頭,亞平沒好氣地說:「什麼作奸犯科?」
被打得委屈,叔康皺著臉嚷道:「就算真不是作奸犯科,你也用不著打人嘛!」
「那是你欠打!」亞平橫他一眼。
「你這樣亂打人,我要去向大姐告狀!」叔康不服道。
亞平聞言停下了腳步,轉身不發一語地看著他。
以為自己的恐嚇生效,叔康頓時眉飛色舞, 「哈!怕了吧?哼!看你以後敢不敢再亂打我!」
「你要告是吧?」亞平眉一挑,大拇指往身後—指,
「我們到家了,你要告就去告啊!」 .
叔康哼了聲,「你別以為我真不敢告狀!」
「這我可沒說。」亞平滿臉無所謂。
什麼叫「會叫的狗不咬人,會咬人的狗不會叫」?
看他這個個子大、嗓門也大的弟弟就知道。
叔康從小被他欺壓到大,每次都嚷著要去跟爹或大姐告狀,可是嚷歸嚷,最後還不都是摸摸鼻子隱忍了下來。
「哼!」氣憤地重哼幾聲,叔康頭一甩,忿忿不平地繞過他走回家。看那氣勢,頗有今天非告他不可的模樣。
亞平望著他背影,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擔心的地方。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大姐心情顯然很糟糕,想必即使過了一天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裡去,叔康那笨小子這下跑去煩她,不被她刮—頓才怪I他壞心地想。
懷著看好戲的心態正要走入家門,猛地,—個黑影飛快地往他撞了過來。
「叔康!」被撞得胸口發疼,亞平火大地吼道。
撞到人的叔康簡單地說聲抱歉,還來不及說明原因就拉起亞平的手,順道替他把手上的鋤頭往地上一扔,急急忙忙地拖著他往外走。
嗅出了—點不對勁的味道,亞平停止掙扎,一邊跟著他走,一邊說:「叔康,你可以說一下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嗎?」
叔康倏地停下腳步,回頭道:「師父今天早上沒到果園去,而是跑到武家田里找武大爺。」
「那又怎樣?」
「有人看見他們兩人好像喝了不少酒……」
「然後呢?」亞平挑眉。
「武大爺下午就已經醉醺醺地回他家了,可是師父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瞭解大概後,亞平點頭,「大姐要我們去我師父?」
「嗯。」
亞平見他還呆頭呆腦地站著不動的模樣,一記爆栗敲上他腦袋,「那你還乖乖站在這兒?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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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太陽完全沒入山頭,天色也開始黯沉,兄弟兩人找得更急了。
陡然,路邊大樹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將他們的視線吸引過去。
「師父?」兩人相視—眼,立刻衝上前。
就在他們正要靠近倚著樹幹而坐的易開封的時候,一股濃烈的酒氣隨著涼風吹拂,迎面撲鼻而來。只見他緊緊將頭埋在曲起的雙膝間,壯碩的身子有點滑稽地縮成一團,躲在樹蔭下。莫名的,那蜷縮的身影看在兩兄弟眼裡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反而心底不由得泛起酸來。
兄弟兩人互看了眼,然後帶點猶疑地慢慢來到他身邊。
亞平蹲了下來,「師父。」
叔康見他沒反應,也跟著喊:「師父。」
他還是沒回應。
兩兄弟互瞄了下,亞平眼珠一轉,示意要叔康先動手。
叔康揚起濃眉,為什麼是我?
亞平冷眼回瞪,叫你去就去!
叔康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蹲下身子,一手穿過易開封腋下,試著用力扶起他。「師父,我們回家。」
像是故意和他們作對似的,易開封放軟了身子,叫叔康扶得氣喘吁吁卻仍未能搬動他一絲一毫。
「大哥,你別在旁邊看,快來幫忙咧!」叔康吃力地說。
亞平估量了下易開封現在的狀況,隨即拍拍叔康肩膀,搖手道:「扶不動就算了。」
叔康—聽立刻放手,「那現在該怎麼辦?」
亞平沉吟了會兒,透著精光的眼睛一溜,突然決定道:「我看我們也只有去找大姐來了。」
「不要!」一隻大手扯住作勢欲起的他,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哽咽。
在旁的叔康一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確定自己剛剛是真的聽見了師父聲音裡的哭音——
師父在哭!
遲鈍地領悟到這個事實,叔康詫異得差點掉了下巴。
他想,就算讓他看到—頭豬在天上飛,八成也不會比現在這個發現來得叫他瞠目結舌了。
亞平雖然也頗感訝異,可他的反應終究是比叔康多了幾分穩重。「師父,你若是不要大姐過來,那讓我們扶你回家吧。」
埋在雙膝間的頭搖了搖。
亞平抬頭看了叔康一眼,喂!你問!
接收到他的命令,叔康儘管不服氣,還是乖乖開口,「師父!」他小心地問:「你……你……」他先是支吾一會兒,嚥了嚥口水,然後才擠出一句:「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話一脫口,他趕忙摀住自己嘴巴,暗叫糟糕。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他怎麼會問出這種蠢到極點的話?放眼整個瀣村,有誰敢不怕死的來招惹他師父?
「呃……」他尷尬地笑笑,在看到大哥責諷的眼神後縮了縮肩。「師父,你就當我剛才什麼話都沒問,我們再重來一次。」
就在叔康傷腦筋地打算再重問一次的時候,原木一直抱頭不動的易開封終於有了進一步的動作。
只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拍開亞平他們伸過來幫忙攙扶的手, 「我……我……自己走!」他說得含混,顯然酒還沒醒。
看他踉踉蹌蹌地走著,兩兄弟提心吊膽地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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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亞平捧來的水盆裡撈起布巾,初靜一邊將巾子擰乾,一邊頭也不回地吩咐道:「你先去睡吧,我來照顧就好。」
亞平看了下醉臥床榻的易開封,回頭朝初靜頷頷首,「嗯。」
待亞平關上房門,初靜的視線移回到丈夫身上。
她抿了抿唇,低頭望著因酒醉而昏沉入睡的丈夫,
心底雖氣,卻也有幾分難掩的憐惜。
這個傻瓜!酒量明明差得很,還敢跟人家拼酒?
聽武大娘說,他一早就買了兩罈酒到田里找武大爺,說是要請喝酒。武大爺看他一臉的心事重重,便義氣地拋下田里的工作陪他,怎知本來只是兩罈酒,可後來開封又拿錢要武家男孩去替他再買了五、六罈酒,這才會一喝就是一整天,甚至喝到連武大爺那般酒量特好的人都醉得連路也走不穩了,更何況是他?昨天他才因偷豬的事和吉家兄弟結下樑子,難保他們不會趁他喝醉酒的時候來找喳……她緊咬住下唇,拿著巾子為他拭汗的手不禁握成了小拳頭。
「爹爹,玩!」就在她分神之際,女兒圓胖的小身子突然趴上了丈夫的肚皮。
她回過神來,放下布巾,一把將女兒撈了過來。「別吵爹爹,爹爹在睡覺,不能陪晴娃玩。」
晴娃仰起小臉,不滿地蹙起眉,兩顆黑白分明的晶瑩大眼裡有著困惑。「爹爹玩……」兩隻短短小手臂直往她爹方向伸去。
初靜低頭親親女兒粉嫩的臉蛋,安撫道:「明天爹醒來再陪晴娃玩,現在晴娃乖乖,嗯?」
晴娃嘟嘟嘴,側了側頭,好半晌才不再蠕動地窩在娘親懷裡。
武大娘老說幸好晴娃長得像她,而不像她那大熊般的爹,可是在她看來,晴娃的容貌其實遺傳自她爹的,遠比遺傳自她的多。嚴格說來,晴娃全身上下最像她的,除了那張秀氣的鵝蛋臉外,就屬個性最為相似了。
「幸好你不像你爹……」傻呼呼的,連哄人都不會!她心中接續道。
她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其實是帶著幾分小女人的嬌嗔,以及更多不怎麼真切的埋怨,可聽在床上早已清醒好一陣子的易開封耳裡,卻成了將他刺得更痛、更難受的她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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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當趴睡在床沿好照顧丈夫的初靜自不怎麼安穩的睡夢中醒來,眼前空無一人的床鋪叫她心頭突然閃過幾許不安。
「開封?」她出了房間,從廚房後頭的小門來到後院。
一早就起床等著師父好練功的亞平和叔康看到她出來,兩人眉頭不約而同地鎖了起來。
「大姐,師父還沒睡醒啊?」叔康先出聲。「這次師父醉得比較厲害喔!」他取笑道。
聽他這麼說,初靜心底的不安更形擴大了。「你們也沒看到開封……」
嗅出不對勁,亞平蹙眉, 「師父不是在房裡睡覺嗎?」
初靜搖頭。
倏地,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抿著唇,掉頭就往屋子跑去。
亞平兄弟跟在她後頭,來到他們夫妻倆的房裡。
初靜神情慌亂地跪趴到床下,雙手不知是抓住了什麼,只見她吃力地想將那東西自暗黑的床底拖出。兩兄弟見狀,趕忙上前幫忙。
不—會兒,一個長約五尺的大木箱就在他們姐弟合力下拖了出來。
「這裡頭有什麼?」按捺不住好奇,叔康小聲地問亞平。
亞平沒理會他,—雙眼直瞅著正被初靜打開箱蓋的木箱。
刀不見了!
那把被開封封在箱子裡的大刀不見了!這個發現就像晴天霹靂般轟上她心頭。
視線從空箱子移到臉色蒼白如紙的大姐身上,亞平強抑住心底漸起的惶恐,「大姐,這……」
來回看著臉色一樣難看的大姐和大哥,也感染那股無形壓力的叔康慌忙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師父呢?」
亞平咬住下唇,「師父……師父可能出門了。」
「出門?」叔康聽不出他話中有話,只是直覺反應道:「師父要出門,怎麼也不留張紙條?」
他這話—出,立刻引來亞平的訝視。
「你……你幹嘛那樣看我?」被看得莫名其妙,叔康除了一臉的警戒外,還多了幾分無辜。
他說錯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