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不掉 第二章
    一早來到公司,月慈在更衣室遇到蓓蓓。他們這間公司統一規定女職員要穿制服,可男職員卻只規定穿深色西裝打領帶,真是不平等待遇。

    而如果女職員的制服好看也就罷了,偏偏俗氣得很,桃紅色襯衫加藍色窄裙,穿在身上讓年輕女子彷彿多了好幾歲。

    蓓蓓對要穿制服的規定抱怨過無數次,還猜想出幾個理由——

    「可能是總經理喜歡看女人穿這樣,那個中年老頭真沒品味。」

    「說不定是變相的結婚條款,懷孕的時候就穿不下窄裙了,上層一定是要借此暗示結婚生子的女職員自動辭職。」

    「也許總經理根本是在更衣室裝設針孔攝影機,偷窺女職員換衣服!不然為什麼男職員既沒有制服也沒有更衣室?那個變態死老頭!」

    另外幾個女職員聽到蓓蓓的話,嚇得花容失色。

    蓓蓓每天更衣的時候,總要抱怨幾次制服丑,但是她今天火氣好像特別大,罵得比平常凶,居然還想到是總經理裝針孔攝影機偷窺。

    「你想太多了喔!上層不是說過,因為男性西裝比較沒有變化,而女性套裝各式各樣,為了避免女職員穿著太過花俏,就統一制定服裝。」月慈在一旁說。

    蓓蓓嘟起嘴:「我就是受不了這麼醜的制服,當初挑這制服的人真沒眼光。」

    「哈哈!這是總經理挑選的。」

    「哇!和我猜得一樣,總經理果然沒品味!哎呀,既然我猜得這麼準,該不會這裡真的裝了隱藏式攝影機吧?」蓓蓓警戒地將衣服掩在胸口,四周張望。

    月慈看到她的舉動,捧腹大笑。

    「儘管放一萬個心啦!如果真的裝了攝影機,你每天都在更衣室罵總經理,一副晚娘面孔,早就被炒魷魚了。」

    「說得也是喔!」

    蓓蓓並沒聽出月慈笑她罵起人來像晚娘,鬆口氣大方地換衣服。

    其他女職員都陸續更衣完畢離開,蓓蓓見四下沒有他人,才問起月慈昨晚的情況:

    「王仁柏送你回家後……嘿嘿!接下來有什麼發展啊?」

    人人喜歡八卦,也喜歡編故事揣測別人。

    月慈別了她一眼,邊整理頭髮邊慢條斯理地說:「我們孤男寡女,一拍即合,他送我到家門口的時候,期待地問我可不可以上樓喝杯咖啡,於是我就讓他到我房裡。」

    「哇!」蓓蓓瞪大眼睛,興奮地問:「然後呢?」

    「有如乾柴碰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天哪!沒想到人不可貌相,我還以為王仁柏是老實人呢!」

    月慈忍不住翻了白眼:「你還當真啊?」

    蓓蓓呆了半晌,才領會到月慈剛剛是在胡說八道,她頓足:「好哇!你敢騙我!我就加油添醋去宣傳你和王組長有一腿!」

    月慈立刻求饒,她可不想惹來一身腥。

    颱風侵襲,雨還在不停地下著,像月慈這樣住在頂樓的人,那風雨聲聽來格外驚心動魄,彷彿就在她頭上肆虐。

    她扭開了收音機,廣播不斷報導這次颱風的災情,道路有何處坍方,有哪些地方淹水,甚至連捷運最後也淹水停駛。

    月慈歎了口氣,這次颱風重創台北地區,今天已經是放第二天的颱風假了。

    不過她並沒有什麼損失,也和老家的父母通過電話,確定大家都安然無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正想一一撥電話給蓓蓓及公司裡的其他同事,好確定大家都平安時,電話即響了起來。

    「喂!月慈嗎?我是蓓蓓。」蓓蓓的聲音帶著強烈鼻音。

    「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聽到你平安就好了。」

    「人沒事,可是……」蓓蓓啜泣了起來。

    這次颱風讓蓓蓓損失慘重,不只因為淹水讓她所有木製傢俱都毀了,而且更糟的是,她上個星期不顧小陳反對,把她的積蓄統統拿出來買了輛汽車,結果在這次颱風中,她停車的地下停車場嚴重淹水,她的車自然不能倖免,成了泡水車。

    「聽說泡水車修理費驚人,如果要賣掉的話,價值又只剩下十分之一,我工作了這麼久的存款,都泡湯了……」蓓蓓哽咽著說。

    月慈聽到小陳在電話那端安慰蓓蓓:「錢,我們可以再賺,我們還年輕……」

    「都是我不好,你勸我不要買的時候我不聽,還硬要你出一部分的錢,真的很對不起……」蓓蓓這話是對著小陳說的,但也讓月慈瞭解到,原來蓓蓓買車用的不只是她自己的錢。

    「沒關係,不是你的錯……」

    兩人開始情話綿綿,似乎忘了還在通話中。

    月慈聽這情況,已經沒有她介入的空間。「呃,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講嗎?」

    蓓蓓尷尬地發現月慈還在線上。「沒了,你不用為我擔心了,謝謝你嘍!」

    掛上電話後,月慈也不禁為蓓蓓感到高興,果真是患難見真情。

    「哎呀!整面都烤焦了!」

    三人看著那片可憐的「黑」豬肉,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怎麼處理。小陳自告奮勇地把肉夾進他的口中。

    「很好吃啊!」

    月慈抿嘴笑,小陳也真是太護著蓓蓓了。

    今天是十月一日,中秋節,月慈照原定計劃邀小陳和蓓蓓來她家陽台烤肉。原本是月慈負責烤肉,後來蓓蓓自願要顧烤肉爐,她才歇手去屋內休息;可是蓓蓓只顧談笑,忘了翻肉,整個烤肉網上的東西無一躲過焦黑的命運。

    蓓蓓連忙將其它烤焦的肉全部丟進垃圾桶,好阻止小陳再去吃。

    「烤焦的部分會致癌耶!你別吃了。出去買點飲料回來,我好渴喔!」

    小陳如領聖旨,立即衝出門。

    月慈微笑自送他,然後回頭對倚在落地窗前的蓓蓓開口:「他真的對你很好,你要多珍惜。」

    蓓蓓露出幸福小女人的模樣:「是啊!他昨晚向我求婚了。」

    「真的啊!他怎麼說的?」

    「我昨晚想去買晚飯時,他對我說不用了,然後帶我到五星級飯店享用大餐,那時我就心裡有數。果然沒錯,他就在用餐時對我說:『我們結婚好嗎?』」

    「哈哈,沒想到小陳求婚的方法這麼沒創意。那麼你答應了?」

    「嗯!」蓓蓓難得出現害羞的表情,微微點頭。

    「恭喜恭喜!」月慈緊握住蓓蓓的手,誠心地祝福她。

    蓓蓓開心地笑著,忽然她聞到一股怪味,變了臉色。

    肉又燒焦了!

    難聞的氣味充滿屋裡,兩個女人在陽台慌忙收拾善後。月慈不禁在心裡偷偷怨歎,以後絕對不要讓蓓蓓掌廚。

    「老師,你烤的肉好好吃啊!」

    「老師,你的貓好可愛喔!」

    陣陣笑聲從對面頂樓傳來,聽在灰頭土臉的兩個女人耳裡,格外不是滋味。

    月慈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對面頂樓有五六個小朋友圍著她上次見過的那個瘦高男子,嘻嘻哈哈在吃烤肉。

    原來這男人是當老師的。月慈對他的防備減了幾分。

    「老師,你看對面那兩個阿姨好笨,把肉都烤焦了!」有個穿黃衣服的小男孩說。

    月慈正想用「天真無邪」來形容這幾個小孩,聽到這句幸災樂禍的話,立刻打消念頭。

    蓓蓓則是又腰向對面大喊:「什麼阿姨?要說大姐姐!」她可不願意自己被說老了。

    「笨蛋大姐姐,把肉都烤焦了!」剛剛的黃衣小男孩回嘴。

    聽了這話,蓓蓓氣得說不出話來。

    瘦高男人連忙打圍場:「對不起,我教的不好。快向大姐姐道歉!」他訓斥那個亂講話的小孩。小男孩一臉倔強,轉過頭跑進屋裡。

    月慈拍拍蓓蓓的肩,示意她不用和小孩子計較。

    「不用道歉啦,我們的確把肉都烤焦了,他也沒說錯。」月慈想緩和一下局面。

    男人還是顯得有點過意不去:「我等會兒再說說我的學生。對了,我們這裡吃的東西很多,你們要不要幫我們分攤一點?」

    月慈這邊幾乎沒東西可吃了,因為都成了粗心蓓蓓手下的犧牲品,統統只能丟掉。

    但是蓓蓓不想低頭向別人要。

    「我男朋友出去買吃的,很快就回來了。」

    「這樣子啊!剛剛我看到你們那邊有個戴眼鏡、穿黑色上衣的人,那就是你男朋友嗎?」

    「是啊!」

    「那麼你們三個人住在一起啊?」

    「沒有啦!我和我男朋友今天特別過來陪月慈烤肉,她是一個人住在這,怪寂寞的。」

    月慈連忙摀住蓓蓓的大嘴巴,她向陌生人說這麼多幹什麼?

    瘦高男人似乎會意到月慈的尷尬,顧左右而言它:「希望我和我這群學生沒有打擾到你們。」

    「不會不會!」月慈客氣地說,她很高興對話可以結束了,忙拉著蓓蓓回到屋裡,關上落地窗。

    「你幹嘛這麼小心?難怪沒人敢追你。」蓓蓓埋怨月慈太過分緊張。

    「你別一遇到男人就急著想把我推銷出去,誰知道這個男人是正是邪?」

    「他是當老師的啊!怎麼會是壞人?」

    「老師中也有會虐待學生的啊!新聞不是常常報導一些壞老師嗎?何況我們對他一點都不瞭解,說不定他早就結婚了。」

    「他和學生一起過中秋,怎麼看都像單身漢啊!而且你看那些小孩子對他的態度,怎麼可能是懷老師?」

    兩人正爭論不休,小陳帶著一堆食物回來了。

    「咦?你怎麼知道我們肚子正餓得咕嚕叫?你真好!」蓓蓓上前抱住小陳。

    小陳傻笑:「我只買了果汁,其他東西是我剛剛在樓下的時候遇到一個小男生,他說因為他亂講話,這些東西送大姐姐們,希望你們不要不高興……真奇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蓓蓓告訴小陳剛剛發生的事,小陳才恍然大悟。

    「這小孩子真有心呢!給我們十幾枝烤肉串、三個月餅和一個柚子……」月慈清點了一下。「我們得向他道謝。」

    蓓蓓拿起一枝烤肉串,吃得津津有味。「滿好吃的嘛!沒想到這個小鬼嘴上不說,心裡卻很歉疚,看在他特地拿東西來給我們的分上,我就原諒……」

    沒想到她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響亮的童音從對面傳來。

    「笨蛋阿姨!沒烤焦的肉很好吃吧!」

    月慈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哈哈大笑。

    蓓蓓則氣得冒煙。「死小鬼,我絕不原諒你!」

    「我們的目標是一個月內客戶突破一百萬戶,現在決定推出幾項新方案,以促進消費者選擇本公司的意願。第一點……」

    總經理的話讓人昏昏欲睡,台下的月慈拚命用各種方法讓自己的眼睛不要閉上。

    她這間公司從事通訊業,主攻行動電話網絡,但公司屬於後起新秀,客戶數自是無法和幾家龍頭老大相比。

    月慈看到蓓蓓的嘴型無聲地動著:「一百萬?癡人說夢。」

    她也同意蓓蓓的看法,公司成立一年,客戶才剛突破五十萬,總經理就信誓旦旦要在一個月內成長一倍,談何容易。

    不過月慈並不想批評上層的白日夢,她只希望總經理能趕快致詞完畢,否則她就快要睡著了。今天是公司成立滿一週年,舉行員工大會,因此全體員工都站在會場聆聽長篇大論的致詞。

    上層這樣的決策對業務員來講,他們肩上的工作又加重了,新規定要求他們的基本業績,若達不到標準就等著被裁員。

    現在景氣不好,而且行動通訊業市場已經接近飽和,要達到業績目標,實在很困難。月慈一面同情地望了業務人員一眼,一面慶幸自己屬於財務部門,即使一堆數字讓人頭皮發麻,也總比被裁員好。

    但是想要往上爬的人,可不這麼想。

    王仁柏就是其中之一。

    他被調來總公司的時候,內心憂喜參半,喜的是接近權力中心,較有升職機會;憂的是他的職位只是財務部門裡的一個小組長。

    都快三十歲了,他沒房子,銀子也不夠,車子也是買二手的,更別提妻子和孩子啦,連個影兒都沒有。

    和他同年齡的人,有些早就五子登科,他卻還在原地踏步,難以進階。

    總經理的冗長談話終於結束,現場響起如雷掌聲,王仁柏的手掌拍得都紅了。

    各高層人員的演講也都一一結束後,令人期待的員工大會重頭戲上場運動會是也。

    公司特別租借了一所國小作為場地,剛剛的演講就是在操場舉行,讓底下的員工們恍如回到求學生涯,那段每天早上都要列隊升旗的歲月。

    不過大家都習慣了坐辦公桌吹冷氣的日子,除了在外面跑業務的人員已經很適應外,其他人都很不得活動早點辦完。

    月慈這組四人全部參加了兩人三腳比賽,而小陳和王仁柏則另外參加了五千公尺賽跑。

    幾乎所有男同事都參加了五千公尺,因此槍聲一響起的時候,熱情的女同事們的呼喊加油聲,響徹雲霄。

    尤其是蓓蓓,她不避嫌地在觀眾席大喊:「小陳加油!我愛你!」

    大家聽了她的叫喊聲都不禁訝然,尤其是月慈更覺得奇怪,蓓蓓不是極力隱瞞她和小陳的關係嗎?怎麼突然在大庭廣眾下公開呢?

    五千公尺賽跑的路程是先從操場出發,然後繞小學外圍一周,接著再回到操場的終點。

    等到跑者都離開了操場,蓓蓓才轉過頭對滿臉疑問的月慈小聲解釋:「我都快結婚了,趁這機會向公司同事們公開我們之間的關係,給大家一個心理準備,等到我宣佈婚訊的時候,大家才不會覺得太突然。」

    「啊,婚期定好了嗎?」

    「已經看好日子了,下個月訂婚,一月結婚,為了不要讓雙方親戚說閒話,小陳已經搬家了。」

    月慈會意,同居男女要結婚前,常會被說成是先上車後補票,奉子之命不得已只好結婚的。蓓蓓是觀念開放的女子,但是在婚禮籌備上也要顧慮這些傳統,不然落人口實,婚後生活也不好過。

    「你知道嗎?我們為了拜見對方父母,還特別編了個我們相識的故事,好讓他們放心。」

    「我記得你和小陳是在PUB跳舞時認識的,他那時候還在當兵,你還沒畢業,你和他在一起兩年多了,他一退伍就跟著你進我們公司,你看我記得很清楚吧!那麼你把故事改成什麼樣子?」

    「差遠了,我們說一開始就是同事,經由公司的上司介紹才談起戀愛。」

    「哈哈哈,幹嘛呀,在PUB認識真有那麼糟糕嗎?」

    「這樣子講,老人家才放心呀!」

    蓓蓓繼續請她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情況,還有小陳在見她父母時居然慌張地說錯話:「請讓你們女兒娶我……」

    月慈聽了笑得前俯後仰。

    跑者陸陸續續回到操場上,她們話題中的男主角跑在四個人後面,蓓蓓見狀立刻站起來吶喊,月慈也在旁助陣。

    小陳受到佳人的鼓勵,卯足了勁在終點線前追過兩個人,得到第三名,蓓蓓開心地上前擁抱他。

    月慈見到他倆幸福甜蜜的模樣,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她瞥見王仁柏剛跑到終點,他彎著腰、手扶在膝蓋上,像是喘不過氣來。

    月慈拿了條毛巾遞給王仁柏:「組長跑得不錯啊!」

    王仁柏苦笑著擦汗。「呼呼,比不上從前了!」

    月慈正想安慰他幾句,此時擴音器傳來:「大會廣播,一小時後,兩人三腳比賽將開始,請報名參加的同仁準備。」

    這項比賽規定要一男一女參加,之前在小陳和蓓蓓的推波助瀾下,王仁柏和月慈報名了這項比賽,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練習。

    於是王仁柏在休息半小時後,就要求和月慈練習兩人三腳。兩人綁好腳,搭著肩一邊喊:「一、二、一、二……」一邊向前跑。

    他們默契不佳,好幾次都差點跌倒。

    蓓蓓和小陳也報名了,但他們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聊天,似乎信心十足。

    比賽開始,小陳蓓蓓組果然默契十足,一馬當先,將其它組遠遠拋在後面;但是在他們離終點只剩幾公尺的時候,小陳卻突然絆了一下,使得兩個人都跌倒在地,綁繩也鬆開了,等到他們手忙腳亂地繫好繩子再出發,已落後了許多,使他們與決賽無緣。

    反而是月慈這組穩紮穩打進入了決賽,他們再加緊練習一小時後,在決賽中得到第二名,王仁柏笑逐顏開。

    運動會成果豐碩,每個人都得了獎,蓓蓓的大嗓門讓她得到最佳啦啦隊獎。為了慶祝,四個人在運動會結束後一起到餐廳開慶功宴,王仁柏也不像一個月前和大家的生疏感,已經可以和大伙打成一片。他們在酒足飯飽中談笑,大家都盡興而歸。

    十月九日

    工作上雖然有許多快樂的事情,但也有許多讓人心煩的事,尤其是當你到了一定的年紀又是單身,就會出現許多人要幫你作媒。

    我並非排斥這些,只是,相親的場合總太尷尬,大家都受到拘束,不能盡情的展現自我。

    所以,還是期望能在普通的情景下認識一個人。

    但是,如果不是同事或同學關係,就不可能自然地熟悉彼此;可同事們之間有太多的利害關係,實在很難發展出感情來。

    難道我只能默默等待緣分?

    今夜的天空是陰霾的,對面的燈光還亮著。

    也許他和我有一樣的煩惱,所以都失眠了吧!

    每次因工作加班累得要命時,上樓的腳步也就格外沉重,何況今天的事更讓月慈心煩。

    自從上星期的運動會以後,王仁柏就對她忽冷忽熱的,月慈搞不清楚他究竟想怎麼樣,也就隨他去,反正她也不特別對他有興趣,只想專心理首於工作上。

    但小陳和蓓蓓都努力想撮合他們,尤其是蓓蓓,老是有意無意向她報告王仁柏的動態,鉅細靡遺的程度讓月慈啼笑皆非,怎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哪!

    王仁柏也察覺到這件事,可是他顯然誤會了。今天他居然私下對小陳說,月慈好像挺中意他,常和蓓蓓咬耳朵討論他的事,讓他不知道要怎麼辦。

    原來這個星期以來王仁柏是這樣想的,難怪他對她的態度會如此奇怪。月慈聽小陳這麼一說,才恍然大悟。

    真頭痛,她對王仁柏並沒有意思呀!

    可是大家都是同事,把話說得太絕也不好。

    啊,煩惱的事留待下周吧!好好輕鬆地過週末,不要再去想了。

    可是,蓓蓓他們忙著籌備婚事,其他比較熟的朋友也各有各的週末計劃,沒有一點可以讓月慈插入的空間。

    正想一個人安靜地聽聽音樂、好好休息……卡拉OK刺耳的聲音響起——

    別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銀 阮的性命不值錢——

    別人呀若開嘴是金言玉語 阮若是加講話 念咪就出代志……

    ——「金包銀」詞曲:蔡振南

    天啊!她連音樂的選擇權都沒有!

    由於今天心情極端低落,聽到這歌聲更是火上加油,她忍不住要向外面大聲吁!

    但是當她打開落地窗的一瞬間,突然一道黑影竄到她腳邊。

    月慈被嚇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定睛一看,那團「不明物體」正在她腳邊摩蹭,是貓!黃色斑紋的。

    是那個老師養的貓,怎麼會跑到這來?

    貓一點都不怕生,月慈將它抱起來,貓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挺可愛的。

    「麥可!」這時瘦高男人從他的房間走出來,看到在月慈手上的貓,十分高興。「啊!原來麥可跑到你那邊去了,如果它打擾到你的話真抱歉。」

    「不會啦,你別客氣。這貓好厲害呢,居然能跳過兩公尺到這裡來。它為什麼叫麥可呢?」

    「因為它長得很像《貓咪也瘋狂》漫畫裡的主角貓,那隻貓就叫麥可。」瘦高男人微笑著解釋。

    月慈覺得他的笑容中帶有孩子氣,大概是他常和小孩子們相處,耳濡目染之下得到純真的氣息。

    「看來它好像不肯自己跳回來,可以請你下樓讓我把麥可接回來嗎?」

    五分鐘後,月慈在她住處樓下與瘦高男人碰面,麥可看到主人就開心地掙脫月慈,直往主人身上鑽。月慈見這情況,心裡突然有種小小的失落感。

    「對了,你是不是在ABC公司上班?」

    「你怎麼知道?」月慈奇怪地望著眼前這個比她高出半個頭的男人,近看才覺得他比她原本想像得年輕,似乎二十出頭而已。

    「我在園元國小當老師,上週日有事情去學校,看到你們公司的運動會。你的兩人三腳跑得不錯。」

    「喔——」月慈仔細回想,但她不記得有見到這人的蹤影。「抱歉,我大概是太專心在比賽了,沒注意到你在附近。」

    「不、不,那時我在操場旁的二樓教室,你當然不會看到我。你在比賽中和你的夥伴默契不錯啊!我猜他和你交情不淺吧?」

    「只是同事關係,他是我上司。」

    「喔,這樣啊!」此時麥可喵喵叫了幾聲。「它可能是餓了吧,我還沒餵它吃晚飯。最近忙著去作家庭訪問,照顧它的時間也少了些。」

    「當老師很辛苦吧?我以前也想當老師,只可惜事與願違。像你常和小孩子在一起,會比較有青春活力吧?」

    「他們一頑皮起來就麻煩了,我都被折騰得不像二十五歲了。」

    「咦?老師今年二十五歲呀,和我一樣呢!」

    「既然同年的話就別喊我老師了,我叫林駒……」

    兩人話匣子打開,聊得很投機。

    月慈從林駒口中得知,那個每晚唱卡拉OK的人,是住在月慈隔壁四樓的張老先生。聽說已經退休的老張,自從去年太太去世後,每天鬱鬱寡歡,他膝下無子,只得靠唱歌來排解鬱悶心情,其他鄰居也都很配合的默默忍耐。

    月慈覺得其情可憫,就對歌聲不那麼惱恨了。

    與林駒聊完,事後月慈自己想想都感到奇怪,一向謹慎少言的她怎麼能和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人聊了將近半小時?

    也許是寂寞的週末情結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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